上官庭珏脸色陡然一变,正要跟上去,亭廊上传来上官庭帧的呼唤,“四弟,父亲在君子堂等你多时,还不快来!”
上官庭珏心中不甘,望了望前面两个人的身影,追出几步,还是停了下来。
待到上官庭珏离去,朱楚岚看向上官庭芳,“武德郡公的公子怎会识得那个丫头?他们有什么关系?”
上官庭芳心里亦是困惑万分,“这丫头从澜之公子那里为我求来的‘星河映月’,那时他们并不相识啊!”转念之间,想起那日采莲小榭里宝珠的言语,她细眉挑起,越想越不是滋味,“这鬼丫头在搞什么把戏?”
一路上细雨迷濛,似花针,似绢丝,在空中飘飘扬扬,罗织成的如烟似雾的网。宝珠默默地跟随在君澜之的身后,心思千丝万缕,理不出头绪。
他怎会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会这样牵住自己的手?自己怎会这样跟着他走?终是忍不住开口,“澜之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君澜之停下脚步,凝视着她,清亮的眸好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有要紧的话想和你说。”
宝珠心中疑惑,侧眸打量,俊逸的面容,清睿的眉宇,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你先一换件干爽的衣衫,免得受凉…你的住处在哪里,带我过去。”
他的声音轻柔,似乎在情在理,理所应当,但宝珠愣了半晌还是挪开视线,“这一点雨不算什么,公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君澜之见花港池塘前有一个雕刻着花鸟鱼虫的六角石亭,牵着她的手,向那里走去。
不知何缘故,宝珠依旧跟着他走了过去,当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她的人已经置身于石亭之中,不禁心底对自己意想不到的顺从起了恼意。冷着脸,她将手从君澜之的掌中抽离。
君澜之微怔之下,垂眸说道: “我说过,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
对于这一句已经听到两次的话语宝珠万分不解,然而只片刻,露出卑谨的笑容,“婢子在府里有上官小姐的庇护,怎会有难处?澜之公子,你多虑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留在上官府,”君澜之默默斟酌着,“也不知道晋王殿下为什么要特殊留意你,我只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只知道想尽心尽力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对于他的话,宝珠非常意外,细细思量一番,“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想?”
君澜之的眸光似水,好半晌,极轻,极轻地说道:“七年前的冬日,北方至寒之地…天山脚下,弦月湖畔…宝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第十六章 动心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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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猛然抬眸,尘封的记忆仿佛顷刻间被滴水穿透…天山脚下,冰雪漫天盖地,有一个少年曾以同样的目光凝视过自己。那时的他,俊颜似玉,白衣胜雪。不自觉,将眼前的男子与那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那年的我只是十四岁的少年,在北方至寒至冷的地方竟然染了重疾。也许在南方的家中,锦衣玉食,太过养尊处优,自小还算知晓武艺的我似乎也不堪一击。病得最重的时候,整个人虚虚弱弱,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而就在那时,我却遇到一个人,一个至今都让我念念不忘的小姑娘。”
听到君澜之最后一句话,宝珠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君澜之凝神看她,声音再次萦绕而起,“那样的一个夜晚,冰雪琉璃的世界,繁星点点,明月如镜,却是冷的出奇…毡帐中,身着锦裘的我仍是感觉到阵阵的入骨寒意,更何况是她…一个从风雪里闯进来,纤美宛若精灵的小姑娘。”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盈盈弱弱,身量极小,仿若同久病的我一样的弱不禁风。可是虽然她的手如同她掌中的匕首寒冷轻颤,但她的声音却超出那年龄所应有的清冷镇静…她说,‘不要动,不要喊,否则我会刺穿你的喉咙。’”
宝珠疑惑起来,那样杀气凛然的话语出自他的口中,竟然轻柔得变了味道。
“我说,‘你想要做什么?’她居然愣了好半晌说,‘我饿了…’她一定是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过东西,虽然她的吃相很秀气,很安静,但是却足足吃了两个时辰,以至于将我榻前的食物全部都吃光。”
“这样,在漫长的夜里,我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再次走到我的面前,用匕首抵住我的下颌,‘把你身上的锦裘脱下来。’”
宝珠的眼眸不禁向他来回的逡巡,发觉一抹淡淡的薄红慢慢地泛上他的脸颊。
君澜之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继续说道:“我病得厉害,没有什么力气,简单的宽衣都做不到。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毡帐子里的那些侍从、婢女都去了哪里?她好似明白我在想什么,‘他们还没有死。’”
“我松了一口气儿,小姑娘虽然刁蛮、霸道,却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只是这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的论说他人的生死?”
宝珠的唇边勾起浅浅的笑,迎着他的目光,“这有什么好奇怪…对有些人来说,生如浮萍,死若蝼蚁,一瞬之前是生,一瞬之后就是死。他们那时没有死,只是因为生死皆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君澜之转眸看她,清澈的眼眸里漫上一层极浓的忧色,“我只是不明白,娇颜稚龄的她为何这般的看透生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突地宝珠打了一个寒战,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四口棺椁…惨白的尸身,未凝固的血液,瞬间,她的手脚寒冷似冰。
良久,君澜之轻轻又道:“在她的注视下,我脱下了锦裘…而她将锦裘穿到了自己的身上…显然,锦裘对她来说并不合身,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挥着匕首轻划了几下,这样长短就适宜了。在她就要离去的时刻,帐外突然传来了厮杀声,不多久,寒风乍起,毡帐里闯进几个可怕的麻衣女子。”
“那几个麻衣女子的脸颊都被划出数条长短不依的疤,虽是陈年旧伤,却难言的恐怖,让人不敢正视…一个麻衣女子出手极快,长剑直指小姑娘的眉心,可小姑娘非但没躲,反而飞身迎上。有那么一瞬,我以为她必死无疑,但是电石闪过的瞬间,麻衣女子被她刺死在匕首之下,而且是一招毙命。”
“只不过是瞬间,几个麻衣女子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最后一个在临死之前试图做着最后的哀求,可是小姑娘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将匕首直直插入了她的心房,眼睁睁地看着那刺目的血溅上雪白衣裳…我无法相信,小姑娘竟会如此的杀戮!”
“当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以后,转过头看我,‘你觉得我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么?’我愣了半晌,‘你不应该如此,你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清脆地大笑了出来,‘我若非如此,成为死人的就不是她们,而是你我。’她向帐外指去,‘看一看,那些人可没有你这般的幸运。’我向外望去,洁净的白雪染成了鲜红色,很多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其中包括我的侍从、婢女、书僮。”
“远处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飞奔而来,他不是别人,是父亲为我亲自挑选的侍卫曲昭…那一夜,因为我的病情久不见好转,他才暂时离开,为我去弦月峰上采天山雪莲,而正因为他的离去,才有了这一场浩劫,如果他在,很多人都不会死…曲昭看到我,连忙呼喊,‘公子,公子…’”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眼力却是极为敏锐,她转眸看我,黑亮的眼里透出厉色,‘他是为你而来么?’我没有说话,她轻轻一笑,‘这个人的武功不低,你若是他的主人,可见你是一个颇了不得的贵公子。’她凝神注视我片刻,又道,‘我本是要放过你的,可是现在却不能够了。’”
“我说,‘你逃不脱的,你不是曲昭的对手,你最好还是放开我。’她笑道,‘正因为我不是那人的敌手,所以才要劫持你,这样才能以测万一。只要你在我的手里,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没有作声,心里却在想,她若是劫持我逃走,那么在行进速度上就会吃亏,必定会被曲昭赶上。而只要曲昭在我身边,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棘手。”
“她好似看到了我的心里,亮晶晶的眼眸笑得弯了起来,‘你知道我在发现你之前,还发现了什么?’我错愕地望着她,不知道什么会使她露出这般天真烂漫的笑容。她凑到我眼前,眨着眼说道:‘我发现了一匹宝马良驹,雪白的鬃毛没有一丝杂色,不知是谁的坐骑?’”
“她说的是雪龙驹,是父亲以万金为我求得的宝驹,若是奋蹄疾驰,那么它的速度就会快得如同一阵风。若是驾驭它,曲昭是万万追不上的。可是我知道,雪龙驹极有灵性,它幼时认我做主,而后只听我一人的号令,所以我倔强地闭上了嘴。”
“小姑娘一笑置之,将我带到账外,飞身,与我双双落在雪龙驹的背上,她说,‘我早早就看到这匹马,原本想骑着它速速离去,可是它却只在原地踏蹄绕圈,所以没有办法,只好闯进你的帐子里先吃一些东西。而当我一眼看到你,便料定你是它的主人,所以它会乖乖地听你的话,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她,只想拖延时间,可是小姑娘却不给我一点一滴的机会,她将锋利的匕首抵住马颈,‘它若是连你的话都不听,那么我留它何用?’眼见着匕首一点一点地下陷,一点一点地将雪龙驹割出了血,我的心慌了,‘你别这样,我让它跑就是。’见到我的模样,小姑娘再次笑起来,而且有那么一瞬,她的声音是那样娇柔,‘小哥哥,你是斗不过我的。’”
“当我看到雪龙驹流血的时候,我的心是恨她的,但是很奇妙,她的一句‘小哥哥’让我对她的那一点恨意,立时云消雨散。”
“与她一同在飞驰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即便曲昭采到了‘天山雪莲’,也未必能治得我的病…而死的时候,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敬爱的大哥,慈祥的父亲。可是,有这样一个让人又怕又爱的小姑娘在身边,似乎也不错…雪龙驹上的她,笑靥如花,神采飞扬,是那般的动人心魂。”
第十六章 动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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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语调,似水的眼神,让宝珠收敛起身上所有的凌厉,而一点一滴的莫名情愫使她的心忐忑起来,眸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君澜之。
“雪龙驹飞快地向前奔跑,我和她好似在云雾里,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我的手脚冷得麻木,在马背上几乎坐不住…她很快发现我的异样,‘原来你得了病。’她勒住了马,向后遥望,‘你的侍卫一时半会儿赶不上,我若将你留在这里,你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强打起精神,‘你要去哪里?’她的神情很快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逃到很远的地方。’我正要细问,不远的坡上传来尖厉刺耳的笑声,‘丫头,你能逃去哪里?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会将你抓回去。’”
“我看见恐惧在小姑娘眼眸里闪过,她的唇已被自己啮出了血,殷红的血丝渗到了唇角。我向后张望,见三辆由四匹雪狼驾驶的雪橇飞快地向我们驶来。由于漫天飞舞的风雪,我看不清雪橇上坐的都是些什么人,我问小姑娘,‘他们是和那些麻衣女子一起的么?’小姑娘从惊恐中回过神,但没有回答我,只是不断地喊道:‘你叫马儿快些跑!’”
“雪龙驹扬蹄飞驰,闯进连绵不绝的雪山,而我越来越冷,冷到四肢毫无知觉,可后面的人依旧紧追不舍…忽然,西面的雪山峰上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天好似塌了下来…雪峰一侧骤然塌陷,大块的雪滚滚不绝的冲了下来,我听到有人惊呼,‘雪崩!快退!’”
“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而这时小姑娘却猛然握住了我的手,恨声道:‘原来是到了天尽头,可我偏就不甘死在这里!’她将手中的匕首尽刃插入雪龙驹的后臀,雪龙驹便发狂了一般向前狂奔…我只感觉到前方晶亮一片,裂开、下陷,我和她一同跌了下去…寒水从四方涌来,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宝珠闭上了眼眸,恍若再次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以及那濒死的绝境,可是她不想死,只要有一线生机,即便是苦苦挣扎,她也不会放弃。
君澜之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心里的怜惜泛滥如潮,其中又添了几许赧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醒来,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是那样的情景…雪山石洞,没有凛冽寒风,却有一堆小小的篝火,明明暗暗,牵动我的心…她的睡脸枕在我的胸口,双臂拥着我…她用自己来温暖着我。”
寥寥数语又怎能尽诉当时他足以屏息的感受…少女肌肤胜雪,青丝萦绕,若有似无的幽幽馨香丝丝缕缕扰乱了他的呼吸,即便是此时此刻,想到那日的旖旎情景 ,他的脸颊恍若火烧。
宝珠侧眸,那时年纪还小,不会思及男女之防,而且一门心思只想救他,更不会想到其他,他难道对此念念不忘?
待到脸上的薄红渐渐褪去,君澜之再次开口,“那日雪崩之后,我们坠入了结了薄冰的弦月湖,多亏有她,我才幸免于死,但雪龙驹却没有那般的幸运…那匕首插入得太深了,冰湖之下它又怎么保住性命?可是我知道,小姑娘她也是万不得已这么做的。”
宝珠偷瞥了一眼,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澜之公子,知不知道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拿什么充饥的?
君澜之见她眸光流动,已不似刚刚的凄然神情,不禁露出笑颜,继续说道:“之后的一段日子皆是她照顾我,取暖、猎食、还为我从峭壁上采下了天山雪莲…我从未见过那样有本事的小姑娘,兀鹰、雪雁、狍子、雪鸡在她的手中皆成了美食,她还用鹰毛、雁翎制成了羽衣,她的是纯白的,我的是纯黑的,我至今还记得她穿着羽衣站在我面前的样子,她笑得很开心,‘我穿成这个样子好不好看?’我说不出话来,好看,当然好看,她是冰雪融出的精灵。”
“她很刻苦,很用功,除了吃东西和对照顾我以外,她都在勤练武功,我只是不知她为什么总会伤到自己,我问她,‘你不疼么,那伤口不疼么?’她说,‘不疼,一点也不疼,这算作什么!’她不知道,每一次我听到她这样回答,心里就很难受。”
“有一天,她喜津津地坐到我的面前,‘小哥哥,虽然起先的时候有些对不住,但是毕竟是有惊无险都过去了,而且没有我采下的峭壁上的天山雪莲,还有冰谷深处的百年雪参,你的身体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起色,你是不是还要谢谢我?’”
“可不等我回言,她又道:‘再过几日,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我就离开这里,将你送回家。’我点头,‘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却煞有介事地摇头道:‘到那时,你走东,我行西,再也不会相逢,问我的名字做什么?’”
“我连忙说,‘你可以留在我的家中,我可以照顾你,不让人欺负你。’她用手指刮着脸颊道:‘这段日子都是我照顾你,从吃到穿,从行到卧,你说这样的话也不害羞。’我被她抢白得无言,好长时间方说,‘等我再大一些,一定不会像现在的样子,你相信我。’”
“她怔了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吗?’我说,‘只要不是恶事,我都会为你去做。’她冷下了脸,‘你当我是恶人,所以只会做恶事!?’我情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正要解释,石洞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笑声,似离得很远,又似离得很近,‘宝珠,你在哪里,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惦记你。’”
“小姑娘的脸色骤变,仿若听到了最可怕的声音,她身子仿若脱枝愈堕的叶子不停的抖动,将匕首紧紧地拿在手中。我拦住她,‘你要做什么?外面的是什么人?’她好似充耳未闻,只是喃喃自语,‘雪山上的石洞处处皆是,她怎会知道是哪一个?若是找到这里,也要一个时辰,她一定是想将我骗出去!’”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女人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丫头你可真的让我心寒,我这般的想念你,你却对我没有半点情分,可见我往日是白疼你了。可是,你心里没有我也就罢了,你的灵姐姐也忘记了么,可惜你们怎么就逃散了呢,想不想听一听你灵姐姐的声音啊?’”
“女子的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一个年轻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好似承受着最严酷的折磨。小姑娘的脸变得雪一样的惨白,久久未语。半晌,女子又笑道:‘小丫头,你若还是不出来,你知道我会怎样对待你的灵姐姐,你一定知道的!”
“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绝望,颤抖的走到我的面前,‘小哥哥,我要出去了,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从现在起,三天三夜之后,你才可以走出这个石洞,这样你才能保证性命之忧。’我连连摇头,想拉住她的手,她却将一颗红色的丹丸弹入我的口中。”
“我头晕目眩地倒在了地上,身上使不出半点的力气。她低下身,泪水涟涟地在我耳畔道:‘我叫宝珠,你以后会回来找我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流眼泪,我心慌得要命,急忙点头。她却凄然一笑,‘你知道吗,即便我不死,你也不会找到我的。’我摇头,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在我的视线里消失…那个时候,我有多悔恨,为什么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让她以后来找我?”
“这么多年以来过去了,我一直深以为憾的就是这件事情,我不止一次回到那个雪山谷,那个石洞,却始终都没有再见到她,可是我相信,她还活着。” 执起了宝珠的手,君澜之放在自己的心口,“宝珠,也许有些晚,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君澜之,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你,爱…惜你,做你的依靠。”
君澜之说出的每一句话语犹如融融春水流过,使宝珠的一颗心怦然而动,弦月湖畔,雪山谷中,所有的点点滴滴现于脑海,若不是这几年苦不堪言的遭遇,她是不会忘记当时的少年?可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怎有暇去思及他?
君澜之手指轻轻上扬,抚上了她的秀发,“那日树下,你用手去接那朵坠落的梨花,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那样的神情千百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不止一次地想像着找到你的情景,却没有想到是你先找到了我。你知道吗,那一刻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而经过这么多年,我早已决定不会再和你分离,所以宝珠,随我离开上官府,好吗?”
有那么一瞬,宝珠沉迷于他指间息息传递的脉脉柔情,几乎要点头应允,但却在突然间又变了脸色,身子一僵,向后退去。
望见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君澜之心中忽生不安,“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些话均是出自于我的肺腑!”
却万没想到,宝珠恭谨地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澜之公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君澜之身形一起,伸手本欲握住宝珠的手臂,却硬生生地悬在半空,“明明是你,为什么不愿和我相认?”
“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宝珠与他擦肩而过,行出几步,方停下脚步,立于飘摇风雨之中,“公子口中的宝珠,七年前就是心狠手辣的小恶女,而七年之后,邪恶已经浸入她的身体发肤,五脏六腑,我想你还是离她远些方好…最好是将她忘记,这样才能免去不必要的烦恼。”
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君澜之落寞地走出石亭,转息,细雨迷濛了他的双眼,也扰乱了他的情怀,“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已将你铭刻于心,所以,怎能够忘记?”

第十七章 滋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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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也万物熙熙焉,感其生而悼其死;夏也百草榛榛焉,见其盛而知其阑;秋也严霜降兮,殷忧者为之不乐;冬也阴气积兮,愁颜者为之鲜欢。”
凄风冷雨下,宝珠踽踽前行,记忆里的话语,一直重复在耳畔。
对她来说,往事不能回首,弦月湖畔的少年早已是她应该忘却了的人,如今更没有道理想起。
迷惘之间,宝珠终于察觉到,在离自己十步之遥,有一个绝顶的高手正在窥视着自己…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偷袭,可谓是轻而易举。
她定了定心神,将脆弱掩去,只留下尖锋似的冰冷凌厉,“不愧是妖皇子身边的四大禁卫,这么隐秘荒僻的地方,你也能够找得到。”
朱雀被她看破行迹,只得自树后现身,“原来宝珠姑娘很喜欢淋雨?”
瞥到他身上的朱衫被雨水湿成殷红,宝珠唇边勾起嘲弄的笑,“难道朱雀大人也有这种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