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电话,冯甜甜匆匆和艾嘉丽告辞。
艾嘉丽从厨房出来,问她:“伊丽莎白呢?”
“先放你这儿,我晚上再来接。”神色匆忙。
门砰一声合上,艾嘉丽瞧着地上打转叫唤的伊丽莎白,心头纳闷,一面走去抱起它,安慰:“可怜啊,你妈不要你了,你继续跟我混吧。”
猫极轻的叫了一声,像呜咽声。
二十分钟左右,冯甜甜到达约好的地点。
沈佳璐已经点好东西坐着等她了。
冯甜甜放下包坐她对面,开门见山:“说吧,什么事?”
沈佳璐轻轻咬了下嘴唇,斟酌着言辞,“甜甜,我前些天听到宋成和许铭栋打电话,他们、他们可能会做出对傅然不利的事情。”
冯甜甜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沈佳璐,看了好几秒,看的沈佳璐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沈佳璐,你现在以什么立场告诉我这些?”冯甜甜很平静。
“我、我……甜甜,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了,我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懦弱……”
冯甜甜冷冷打断:“你是个怎么样的人,过去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是现在,”冯甜甜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眼光打量她,“我现在有些迷惑了,你到底站在我这边还是宋成那边?还有,你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沈佳璐动了动嘴唇,冯甜甜却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揭露她:“你不要以为你对我告的这些密就能抵消你欠我的那些钱,这根本是两码事,而且,”不再是佳璐,而是,“沈佳璐,你会对我透露宋成的秘密,难保我信任你之后你不会背叛我。”
话点到为止,她不愿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冯甜甜拎起包,“我再给你们半个月期限,还有,麻烦告诉宋成,如果还不上那些钱,半个月以后就是他收到法院传票的日子。”
冯甜甜看也不看一眼沈佳璐面如死灰的脸,那被当场戳穿的尴尬和难堪。
上了车,冯甜甜给雪梨打了一个电话,叫那边查一下宋成和许铭栋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这才给傅然打电话。
他正在开视频会议,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和那边说了声抱歉,暂停会议走出来。
“在干嘛呢?”冯甜甜问。
“开会。”
“什么时候结束?”
傅然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
“开完会以后还忙不忙了?不忙的话,我请吃饭?”
傅然点开手机看了眼日程安排,后面还有一个报告要听,不是太重要,可以推,他问:“哪里?”
“还没想好,开完会再告诉你。”
挂完电话,会议继续。对面老外笑着说:“傅总,你看上去心情很好,想必是女朋友的电话?”
傅然微弯起一点弧度,笑意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纠正他:“不是女朋友,是我太太。”
傅然口味很清淡,偏好炒菜,对烤肉火锅那一类不感兴趣,便在一家口碑不错的蒸菜馆排队。那地方位于闹区,新店,菜的口感不差,一传十十传百,吃的人特别多,稍晚一点有可能等不到座。
冯甜甜不到五点就来了,前面还有好几人等,她戴着墨镜静静坐在门口椅子上刷微博,经过这段时间她跟傅然的事情炒高热度,生意更好了,客源也空前绝后的大了起来,这对冯甜甜来说是好事。
“请、请问你是那个网红冯甜甜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冯甜甜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到面前的女孩子脸上,这妹子看上去才上大学的年纪,穿着背带裙很清纯的模样,旁边站着的好像是她的同学,一脸的胶原蛋白,两姑娘又激动又害羞,眼睛亮亮的,甚是可爱。冯甜甜摘下墨镜,露出整张脸来,轻轻点了点头,客气又礼貌道:“是我。”
“哇!”两个女孩子就差手捧小心心了,“互相推着对方,“声音好好听啊!本人比照片还要还看呢!”
冯甜甜耐心友好地微笑着:“谢谢!”
“哇哇哇!好亲切哇!一点都不高冷!”其中一个坐到冯甜甜旁边的那个空位上近距离接触偶像,“女神,你皮肤这么好,怎么保养的?”
另一个问:“女神姐姐,你平常有哪些护肤心得,都用什么化妆品?“
冯甜甜继续保持微笑,舌头抵住上颚,用极轻柔的声音缓慢道:“今天晚上我回去整理出来,过几天放在微博上,记得随时关注我的微博哟。”笑眯眯。
两个小可爱拍着手叫好好好,一定会等女神的干货。听到那边报号,正是她们这桌,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冯甜甜吁了一口气。真累。
求她提供护肤心得和化妆技巧以及干货,包括穿衣搭配这样的留言每天都有好几百条,冯甜甜曾经考虑过转型做美妆博主,但事实上做这些事情必须要有时间和耐心,这两样她都不具备有,每天连轴转的生活让她根本顾及不到此,现在甚至连伊丽莎白的美照都没怎么拍,很多放上微博的都是些以前拍的老照片,不过经过这两位小姑娘的提醒,冯甜甜开始重新考虑这个选题了。
她有资源也有资本,有大把赚钱的机会,为何不试试呢?
正想着,手心的手机一震,低头一看,是雪梨的电话。
冯甜甜赶快接起,问那边:“查到了没有?”
“我工商局的一个朋友说,最新注册的一个公司,法人是宋成,涉及化妆品包括香水护发,还有珠宝、品牌包一类,投资人来头不小,听说是个姓李的。”
“姓李的?”冯甜甜脑子一转,“跟许铭栋有没有联系?”
“许铭栋有个表哥叫李欢。会不会就是他?”
冯甜甜心头一跳。
“他们想做什么?”
雪梨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要不先告诉傅然?还有,沈佳璐对你说的,会不会本就是一个圈套?”
事情好像一下子变的复杂了。
冯甜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滴一声,有电话进来,是傅然的。
第三十九章
冯甜甜草草和雪梨说了两句, 挂断, 接傅然的。
傅然问:“在哪?”
冯甜甜报了地址。
傅然:“路上有点堵,你先点。”
冯甜甜:“不赶时间, 我等你来一起点。”
事情交代完, 通话结束。
冯甜甜坐在靠窗的位置, 处理了几条信息, 又刷了会儿微博, 对面有人落座,她抬头看了一眼,手机放到一边去, 坐正身体拿纸和笔开始点餐。
“不吃辣对吧?”冯甜甜快速在菜单上浏览一遍。
“微辣可以。”傅然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
冯甜甜吃惊地看了眼他, “你不是吃不了辣的么?”和他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冯甜甜大致了解他的饮食习惯。
傅然注意从手机上移向她, 拿起杯子抿了口,“你吃辣呀。”
冯甜甜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眼睛盯着某个招牌菜后面紧跟的一个辣椒的标志, 是微辣的意思,就在那一刻,忽然回过味来, 你吃辣呀, 我愿意为你改变。是这个意思吗?
冯甜甜心里一怔,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傅然正也看着她, 窗外天还没未暗全,零星几缕微弱洒进,他的目光安静平和,明亮又深邃。冯甜甜一时忘记说话,嘴唇动了动,脑袋里全没有任何内容。
他依旧看着她,眼尾微弯,满含着笑意和深意,迫的冯甜甜低下头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我们两个人吃,不点太多,以免浪费,一荤一素一汤,再来个鱼肉怎么样?”
傅然没有意见:“好。”
菜单放在桌上,冯甜甜手托下巴,笔在指间转动,“点什么鱼好呢?”
看了一圈,“酸菜鱼吃吗?”
傅然:“我不挑。”
冯甜甜果断在酸菜鱼后面打勾,菜单移去傅然面前,“点单。”
傅然招手叫人过来。
服务员确认一遍后,拿着菜单走了。
傍晚天阴的很快,一眨眼黑了,头顶昏黄的一盏灯,对面傅然的脸半隐半现,都不是话多的人,菜依次端上来,慢条斯理地吃着。
冯甜甜把一块糖醋排骨夹到他盘子里:“你尝尝,他家的糖醋排骨是招牌菜。”
傅然咬了一口。
“怎么样?”
男人看着她笑,笑容荡漾在光里,“不错。”
冯甜甜托着下巴,也跟着笑。
“你也吃。”傅然挑了块肥的给她。
冯甜甜拨了拨那肉,还给傅然:“我减肥。”
傅然捏着一根筷子比比她的胳膊,“瞧瞧,比筷子粗不了多少。”
“瞎说八道。”冯甜甜撸高袖管子,做了一个大力水手抡圆二头肌的动作,细胳膊哪有什么肉,傅然果断把一块肉扔进她盘里,“吃!”
于是,在傅然的威逼利诱之下,冯甜甜咽下了好几块肉。
回去的路上,她提到要去一趟白云山。
傅然问:“什么时候?”
冯甜甜:“越快越好,你哪天有空?”
傅然想了想:“后天怎么样?”
冯甜甜一愣,脱口而出:“这么快?”
“你不说越快越好?”
是她说的,但、但也没说这么快吧!
冯甜甜沉默了。傅然看过去,路灯灯影斑驳,在身上迅速移动,她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出情绪。
前面堵住了,车子停下,他伸手过去拉拉她的手,冯甜甜转眸看过来,声音在外面震天的喇叭声中衬托下愈发清淡:“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冯甜甜回拉他的手,身体坐正一些,继续说:“我后来生了场病,差点死掉,是师父救了我,病好之后,她就把我送下山,后来我一直和我哥生活在一起,直到上大学分开。”
她今天忽然有心情说这些,“我们都快结婚了,有些事不好瞒着你,师父曾经说过治我病的那种药很毒……”
她顿了顿,话音刚落下,随之的,傅然的心口控制不住地跳,他想起那日医院里冯天对他说的那席话,那药的副作用是什么,从未有过的心悸和恐惧。
傅然没有侧头去看她,不敢看。
手指不住地抖,方向盘都有些掌不住了。
在这一秒两秒的短暂时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还好我活下来了。”冯甜甜忽然一笑,生生截断到口边的话。
傅然克制狂跳不停的心,缓慢清晰的一字一顿问道:“你现在有没有定时做体检?”
“工作那么忙,哪有什么时间?”冯甜甜故作轻松一笑。傅然还是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逃避,“明天去。”
“我陪你去。”他慢慢说道。
“明天?明天会不会太赶?我上午约了客户吃饭……”
傅然毫不客气打断:“推了。”补充,“婚前体检。”
冯甜甜一愣,好久没有说话。
车子驶离大道,向别墅去。
冯甜甜低头乱划着手机,心里乱糟糟一片。她一直以为不曾介意,直到这一刻,从明亮的车窗玻璃上面倒映出傅然的影子,她才忽然有了一种清醒的认知,这个男人,是他的丈夫,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爱吗?
以前她以为不爱的,她把习惯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和最舒服的状态叫做“听天由命”——既然已经领证结婚,那便接受好了,再不喜欢也得接受,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如此优秀到不可挑剔。
然而现在,冯甜甜猛然间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她竟然问他:“如果查出来我换了重病,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车子猛的一个急刹车,停在路中央,冯甜甜一个惯性前冲,安全带把人拉回来,车屁股上一震,被后面的车撞了一下,傅然此刻却没有多余的心思管那么多。
“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尚且平静,可冯甜甜分明能感受到他周身澎湃的情绪,拍打岸边的礁石,每一下都叫她心惊肉跳。
笑不出来,却被迫自己笑,微微的,勾着唇,只眼中逐渐暗淡下去的光,像遮盖阳光的乌云,除此之外,这微笑表面一切都尽善尽美。
“骗你的,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你看我现在不活蹦乱跳的么,能有什么毛病?”
傅然望着她,她脸上的笑容太假,太虚伪,又变成了他以前认识的冯甜甜了。
担心,很担心,非常担心。
后面快堵成长龙,交警敲窗户,指指后面,后面撞车的司机也下来了。
傅然下车去处理,冯甜甜在车里等。
这种情况,后车车主负主要责任,没什么好说的,该赔的赔,保险公司也派了人来,事情解决完,傅然上车。
车子继续启动,车上的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最近烦心事太多太多,就像久积的衣服,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不去处理,永远堆那里,还可能越积越多。
逃避不是最好的选择。
夜里,一觉醒来,靠在傅然怀里,推推人,“口渴。”
傅然起来替她去倒水,水拿到手边,半杯进肚,睡意随之消散而去。
“我有点想念在平乡支教的那段时间。”冯甜甜嗓音微哑,带着湿意。
她搂住他,身体紧靠过去,“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依偎是这么温暖和幸福,傅然,我想离开这里,想和你过简单的小日子,开个店,养养花,想给你生个小家伙,就我们三个人,安安静静的,你愿意为我放弃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吗?”
他拥有的?
他拥有的,此刻正躺在怀里的,这个曾经的大女人,现在却只想做他的小女人。
傅然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发,“想开个什么店?”
冯甜甜将身体往上凑了凑,在他耳边悄悄说:“水果店。”
“好。”他说,“你做老板娘,我就做老板。”
冯甜甜“噗”一声。
傅然闭上眼睛,“睡吧。”
将睡未睡之际,他听到冯甜甜如梦呓般的:“阿然,我爱你……”
他在心里回答她。
“我也爱你。”
“甜甜。”
甜甜。
从重遇那刻起,他一直叫她“冯甜甜”,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冯甜甜”。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这周完结。不会打脸不会打脸不会打脸【以下省略一百字】
第四十章
傅然一大早起床, 洗完澡, 迅速把内裤和衬衫洗掉晒出去,回来看见抱着枕头猫一样窝着的冯甜甜, 拿冰凉的指尖捏她的鼻子, 冯甜甜皱眉翻个身, 始终闭着眼睛, 傅然手背轻轻拍她的脸, 把她整个儿从被里挖出来,那冰凉的触感好似炎夏里含在嘴里的清凉,又好似山涧清泉,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笑,语含危险:“再不醒, 小心我用酷刑。”
冯甜甜紧紧揪着被角,露出一双睡眼朦胧的大眼睛, 撒娇道:“好困,再睡一分钟好不好?”
傅然连人带被地扛在肩上, 大步走向浴室, 吓得冯甜甜哇哇叫,傅然捉住她乱踢的两腿,“再动扔下去。”
冯甜甜不敢动了。
他把她放在浴缸边缘, 薄被剥下, 落在脚边,冯甜甜穿一件白色背心,里面没穿内衣, 姣好的身材遮挡不住,傅然稍稍低头,一眼看见那两道隆起的弧线,薄薄的衣料遮盖不住的丰腴,傅然盯着片刻,冯甜甜也发现了,正要问,却见他颇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大了不少。”
鉴于傅然笑的实在太诡异,冯甜甜暂且不能把这话当夸人,狐疑看着他:“啥?”
傅然下巴指指她的胸口,冯甜甜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看面前人模狗样的男人,此刻睡意已全无,绷起脚尖去踢他的小腿:“还不是你,把人家摸这么大。”
不想男人蓦地捏住她雪白的脚踝,轻轻一拉,整个人被提起,冯甜甜轻呼一声,平衡力全失,扑进傅然怀里。
饱胀的胸口鼓鼓地贴着傅然的,冯甜甜嗓音软了几分:“不是去医院么?”
“还有时间。”
将人往上托了些,男人的气息都有不稳了,一手去解裤子。
冯甜甜被他弄懵了。“你不是洗过了,又洗?”
在她的裸/露的肩窝上不轻不重咬了口,“陪你洗。”
这声音听在她耳里又苏又麻,不觉心驰神往。
傅然单手托着她的屁股,脱下的裤子随手扔在地板上,一脚跨进浴缸里,开始了晨间运动。
……
两个小时后,八点半,夫妻两个出门,开车到傅然公寓楼下,他要上去拿东西,冯甜甜陪他一块上去。
拿完东西两人有说有笑走出来,一位做完晨练的大叔拿着早餐走进对门,冯甜甜一愣,对门住的明明是沈佳璐,这位大叔又是谁?
冯甜甜本能叫住正要进门的大叔,问他是沈佳璐的谁?
大叔一脸茫然,表示自己才搬来半个月,不认识什么沈佳璐。
冯甜甜看看傅然,两人都很奇怪,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叔才近从中介那里买到这套房子,住进来没到一个月。
走在去往电梯口等路上,冯甜甜一个步子一个步子迈的沉重,她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阳光从窗户□□进来,可是心仿佛一口黑沉的深井,阳光照不进来。
是她做错了么?
这栋房子是沈佳璐省吃俭用买下的,是她的血汗,而如今,她却卖了这栋房子,为了还她钱,亦或是为了宋成,冯甜甜不得而知,无论答案是哪个,都不会让她舒服。
说到底,她还是在乎沈佳璐的,即便说再也不信任她,即便说再重的话,她仍是希望佳璐能过的好,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她最生气的是沈佳璐的优柔寡断,是宁可背叛她也不舍得宋成吃一点亏。
她仍无法狠下心来,一旦得知沈佳璐说不定在哪个角落伤心落泪举步维艰,冯甜甜便无法苟且安生。
人一站在阳光底下,被通亮的光刺的眼睛生泪。
冯甜甜对傅然说:“我想给佳璐打个电话。”
傅然说:好。”
和医生预约的时间还剩下半来个小时,傅然走到边上去等她,给她单独的空间。另一边也拿出电话给医生,往后挪了点时间。
沈佳璐的电话没人听,冯甜甜耐着性子又打了个,还是没人,不觉燥起来,又想打,目光不由转向那边靠车看手机的傅然,他似乎极有耐心,冯甜甜过意不去,走向车边。
傅然看了眼她,没问什么,径自拉开车门坐进去,倒是冯甜甜自己说了:“没通。”
傅然“嗯”了声,没多问,冯甜甜侧头看了眼他,脸色微沉,不知想什么,冯甜甜没开声。
一路沉默到医院,预约过,不需要排队,一轮检查下来,时间至午,报告单到下午三点后才能拿,就近一个商场吃了饭,吃完逛街消食。
商场里春装上市,冯甜甜看中几件不错的,给傅然和自己都买了几件。游游荡荡到两点半多去车子折回医院拿报告单,医生看了倒是没有大碍,小两口不禁暗里松了口气,不过,医生指着化验单问冯甜甜最近月事有没有来。
冯甜甜心里一紧,看了眼傅然,照实对医生说了,她月事和平常人不同,几个月来一次,倒也规律。
傅然很有点紧张,问医生有没有大碍。
医生一脸笑眯眯:“恭喜恭喜,你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冯甜甜怀孕足有一周,医生交代注意事项,尤其最后一条:怀孕前三个月禁止同房。一面是初为人父母的欣喜,另一面是看得吃不得的折磨。第一次的教训深刻,这一回再不敢大意了,两个毫无经验的人火速买了大堆的资料和书籍恶补,看到一条“准麻麻孕期饮食注意事项”,傅然忍不住瞅瞅旁边这女人的细胳膊细腿儿,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宝贝儿在她肚里遭罪,于是痛下决心,以后家里都由他掌厨。
冯甜甜不由乐了,“一年你都能坚持?”
“这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当天晚上傅然就给露了一手,普通的家常菜,冯甜甜还是吃的津津有味,做菜这一点上面,傅然比她强,她自己不会动手的人,白吃的也没得挑嘴的资格。
这个孩子来的实属突然,确实没有做任何准备,虽然结婚证领了,婚礼到底没有正式举办过,如今冯甜甜早孕,婚期迫在眉睫,林女士的意思反正孩子都有了,索性白云山那一趟就不必去了,路途跋涉,免去车马劳顿,终归都是傅家的人,八字合不合拍也不显得那么重要了,索性选下月的黄道吉日把事情办了再说。
傅然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主要白云山太远,一波三折,冯甜甜带着个球多有不便……合不合八字对他来说都一样,左右都是他的人了,他还怕人给跑了呢。自然遵循冯甜甜的意思,她自己对白云山近乡情怯,不去当然最好,于是白云山之行便就此搁下。
婚礼定在下月月尾,认识的人都以为她最近忙得很,谁知她才是最闲的一个,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傅然了,她在全家忙的热不可交之时仍心系生意,在店里数钱或者摸猫,再或者种花浇水,乔乔和美娜好几次感叹,“甜甜姐,你一点都不像一个新娘子!”
冯甜甜不禁疑惑:“新娘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总之不像你这么闲的,你给我们的感觉就好像结婚是你老公一个人的事!”
冯甜甜噗的笑了一下:“对啊,婚是他要接的,既然他想就让他操心去。”
两小姑娘一起表示:“拒绝狗粮!”
女方参加婚宴的宾客由冯甜甜自己确定,在写沈佳璐的时候,冯甜甜犹豫了,到底要不要邀请她?
自从那天打不通沈佳璐的电话以后,冯甜甜没有再联系过她,她那里亦没有打过回来,她和沈佳璐的联系似乎就此断了,而宋成和许铭栋新注册的那家公司听说就在前几天注销了,这些她都听雪梨说的,她不知道沈佳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雪梨说她也许久没联系过沈佳璐了。
至于宋成那边,看样子不准备还欠钱的架势,冯甜甜和傅然商量,准备忙完婚事再打这场官司,他们一不缺钱,二也确实没把宋成许铭栋这些人放在眼里,打官司实为冯甜甜咽不下那口恶气,傅然会替她出气。
最终冯甜甜还是没在参邀宾客上写沈佳璐的名字。
来了也尴尬,还不如不来呢。
终章
冯甜甜做了一个梦。
梦里, 她抱一个婴儿站在树下, 不知等什么人,远远的, 走来一个老者, 剃发, 穿着浅红色□□, 直觉眼熟, 待走至近处方看清是师父。
她叫了声“师父”。
师父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在她面前驻足,凝视着她怀里的婴孩, 她忽而心悸,本能地护住孩子, 师父抓住她往来的方向拉:“随我走吧,妞妞。”
冯甜甜挣扎抗拒, 小婴儿啼哭不止,混乱间傅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过来, 暖黄的壁灯照在头顶,傅然一脸焦急。冯甜甜花了一番劲从梦里走出来,第一时间便去摸小腹, “傅然, ”她哑声叫他,目光有些呆滞,“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吗?”
傅然手伸过去, 抚摸她的肚子,给了她确切肯定的答复:“他很安全。”
冯甜甜舒了口气,“我口好渴,能给 我倒杯水吗?”
傅然起身去倒水,不多时回到她身边。傅然扶她起来,在她后背垫了一个枕头,这样靠的舒服一点。
冯甜甜喝了一大杯水,终于缓过来。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她说的很慢,似乎在回忆那个梦,傅然接过她的杯子放去旁边桌上,将人圈在怀里,轻拍她后背哄睡觉。
冯甜甜睡不着觉,去抓傅然的一只手紧握,“我梦见师父了,她叫我跟她走……”
她感觉到傅然动作僵滞,抬眼看人:“怎么了?”
前不久他听说白云山上那位主持圆寂了,正伤脑筋怎么跟她讲,这个梦似乎冥冥之中的预兆,傅然只觉得背后一凉,好像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明明是一个不信鬼怪论的人,饶是也被吓了跳,这要放在过去,他都是嗤之以鼻一笑而过,而现在,有了妻子和孩子,他的担心和牵挂拧成一个结,紧紧连接着她们。
听不到回应,冯甜甜继续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师父,这是头一次,你说会不会师父出事了,叫我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她拿询问的目光看过去,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这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傅然斟酌言辞,她却似乎意料到什么,视线凝滞在他脸上,“你是不是……”
抓她的手紧了紧,“可能是你师父想你了,过两天我们抽空上去一趟吧。”
四月底,栀子花香弥漫大街小巷,冯甜甜站在树下,使劲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芬芳的香气吸入肺腑。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和汇款。
邮递员骑着摩托车,刚走不久,绿油油的邮政包还在眼前晃悠。
信是沈佳璐寄的,汇款也是。
如今啊,还用这么古老的方式。
冯甜甜低头看住汇款上那笔数额,手上却已动作,撕开信封,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看信。
沈佳璐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很细小又娟秀,跟她人一样。
甜甜: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离开显安,走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不然我无法安心。
我和宋成早就断了,但是情谊还在,那天是他找的我,那个女人怀孕急需用钱,他没有了经济来源,在显安也没有其他朋友,他只有我,于是找上了我。我没想过要帮他,但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我答应帮他。
甜甜,我绝没有动过你的心思,你信任我,我知道,我比你更珍惜我们的友谊,事出有因,我爸爸病了,需要一大笔钱,那段时间你恰好特别忙,于是我就私拿了抽屉里的钱应急,钱是我拿的,用也是我用的,跟宋成真的毫无关系,我写这封信,不是为我自己申辩,希望你能放过宋成,他这几年不容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好,也许他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是分开以后我尽想他的好,想不起来他对我的不好,甜甜,我打算放过自己了,也放过他了,你也放过他吧,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把你卷进来,我向你道歉。
存款那笔钱是我卖了房子剩下的钱,刚好够还欠你的钱,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祝你幸福。
你曾经最好的朋友:沈佳璐
冯甜甜坐在台阶上,捏着信纸,风里,薄薄的纸片像一只展翅翩翩的蝴蝶。
手一松,风带走了蝴蝶。
冯甜甜在台阶上坐了许久。
这一刻,心是麻木的。
看完整张信的内容:沈佳璐走了,还把钱给她还清了。
是准备一刀两断的意思?
她没觉得难过,还不到难过的程度。脑袋里乱糟糟,一时间理不清楚,心烦的时候特别想抽烟,想想肚子里的宝宝,忍住了。
她坐着坐着,一直等到傅然来找她,“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冯甜甜却挪了挪屁股,拍拍旁边,扭过脸去看他,淡淡道光落在眼底,好像黑漆漆的一口井,照不到底。
傅然在她旁边蹲下身,一张单子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数额不小。他看见上面沈佳璐的大名。
“帮我放进保险箱里。”冯甜甜说。
.
婚礼前一个礼拜,冯甜甜随傅然去白云山小住,顺便为师父扫墓。
白云山上的寺庙还和以前一样,香火不断,却也绝不是本城最旺的。庙里的小师父们很多都不认得了,新晋的主持是她的大师兄,几年未见,他变化倒是不大,冯甜甜却大到叫大兄弟认不出,只以为他们也同普通香客一样,没当回事。
冯甜甜和傅然拜过正门,又拜了大殿,他们有些不同,没有与其他第一次来的那样在庙里随处逛或者抽签化缘,而是叫小师父指引去找主持。路上,冯甜甜问了一些她师父生前的事情,小师父很奇怪:“施主认识我师祖她老人家?”
冯甜甜上下打量这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的女孩子:“按辈分排起来你可能还要叫我一声师姑呢。”
小师父正诧异,大师兄从对面走过来,冯甜甜眼尖,叫了一声,“师兄!”
大师兄一愣,没有认出她来。
“师兄你忘记我了?我是妞妞啊!”小时候除了师父最疼她之外,便属大师兄了,教她劈柴捉知了,还说要教她学功夫,打遍天下无敌手。
过去的回忆,美好比不美好多一点。她最痛苦的回忆全都停留在师父赶她下山的那一刻。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大师兄认出她来,别提多开心,拉她到跟前,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不迭地重复着:“我的小妞妞长这么大了……”
冯甜甜介绍傅然给师兄认识,“师兄,这是我老公,傅然。”
大师兄上下打量傅然一遍,不住地满意点头,对小师父说:“今天为师有贵客远道而来,这两日闭门谢客。”
小师父答礼仪告退。
大师兄转头对两位说:“既然来了,不如住几日再走。”一边开了接待室的门将人往里请。
聊一些师父的事情,庙里这些年的变化等等,话题总难免会扯到过去,大师兄说:“你走之后,师父三天三夜没有进一滴米水,第四天一大清早,我上完早课,她叫我进她厢房,她说你这病来的古怪,恐怕牵扯到前世恩怨,弄不好断子绝孙,唯有天天为你祷告念经,方能渡过一劫,”说到这里,大师兄看了眼对面两个,“你们这孩子是师父求来的,万般珍惜才是,这几年,尤其是近半年来,师父一直盼着你回来看她,我好几次想下山找你回来,是师父不允,她老人家说凡事不能强求,你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还有,她还说,如果你怀了孩子,要在山上吃斋念佛至少三个月才能化险为夷。”
听完大师兄这番陈述,冯甜甜很难不相信,她联想到那个梦,是师父特地叫她回山上来的,不由想起小时候晚上和师父一个被窝睡觉,她老人家总说她是尼姑命,那个时候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不懂的事情,现在依稀有了模样。
她记得有次师父给人家看命,那人的命很苦,那人问师父:“命定好了就不能改了吗?”
“命这根线的大致走向不会变,但是运这个东西是会变的,运好了,命自然也变好了。”
也就是说,命会因人而改。
冯甜甜看了眼傅然,没有征询他的意思,对师兄说:“我听师父的话。”
她不可能拿孩子开玩笑,更不会拿她和傅然的未来开玩笑。她不要尼姑命,她要永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婚礼准备的差不多,傅然上来山上陪她吃斋念佛。
生活很清净,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回到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
凌晨,他们坐在大殿侧门的门槛上,早起的僧人扣响大钟,钟声旷古悠久,传到很远很远。
抬起头,月亮和星星还挂在天边。
这段时间冯甜甜特别渴睡,她靠在傅然肩上,闭上眼睛,鼻尖拂过风的味道。
傅然第一天来白云山上,很无聊,晚上睡不着坐在这里数星星看月亮,小女孩穿着师父的大拖鞋和长袍子,衣服拖在地上,她撩起一角,动作笨拙好玩,蹦蹦跳跳到他边上,因为跑的太快,摔倒了。她很坚强,没等他伸手扶,迅速从地上爬起,笑眯眯的:“我叫珍珍,你叫什么名字?”
“阿然……”
“阿然,你长得真好看,就像天上的星星,会发光。”
说话的时候,小女孩不住地抓着身体。
“你怎么了?”傅然觉得她很奇怪。
她开开心心地坐在他旁边:“没什么,师父说我吃了奇怪的东西,你在看星星吗?”
小女孩随同他仰头看天空。
“我们山上的星星可多了,我下次带你去一个地方,非常多的星星。”
“好啊。”男孩高兴又好奇,“哪里能看到?”
女孩却好像没有听他问什么似的,“喂,阿然,你见过红色的痣吗?”
“没有,怎么了?”
“我给你看哦,我身上有一颗红痣,红色的哦,在我左胸上面。”小女孩掀开长长的袍子,月的光华倾泻而下,他看清楚了,左胸口上,在那瘦弱的身躯上,一颗小小的如米粒大小的红痣。
就好像刻在脑海里的一幅画。
他低头看了眼女人沉睡的容颜,不禁弯起唇角,十年以前,他大概不会想到,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子。
这是一件多浪漫温馨的事。
在月光下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