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世间兵戈不休,我与于闲止都逃无可逃,可偶尔有那么一刻,心里竟生出了些荒唐的念头,真希望把一生都葬在这里,任凭浮世三千都化为无形,这么厮守痴缠,一生一世,直至力竭,不死不休。
……
夜里再次落起雨,雷鸣之音轰隆不止。
中夜时分,于闲止唤婢女来收拾过一回,我乏得厉害,还在浴汤里就睡了过去,也不知是怎么回的榻上,眼下醒来,外间已大亮了。
于闲止垂眸看我:“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枕在他肩头,愣了一下,心里浮上许多事,还没理出个头绪,一时想起自己竟与他痴缠了一日两夜,耳根子先烫了。
我撑着坐起,问:“你、你刚接手平西,不是尚有许多要务么?那些人寻不着你,可要着急了。”
“是耽搁久了。想着等你起身了,我便过去。”于闲止道。
他换好衣衫,将我扶下躺好,又温声道:“你的脸色不好,是我……太没节制,我让绣姑过来给你看看。”
我见他要走,一把握住他的袖口,默然片刻道:“你我虽然私许了终身,但我还是,还是……”
“我知道。”他道,“此事容我想想,回来与你细说。”
于闲止走后不久,绣姑便过来了。
她将为我备好的药粥搁在桌案,在榻前坐了,正要为我把脉,却将手挪开,欲言又止。
过了会儿,她看我一眼,狠狠一叹:“公主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这一两日与那于世子做这样的事。”
我一愣:“为何?”
绣姑道:“公主不记自己月事的日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文规定,脖子以下不能写,大家都是文明人儿,意会吧。


第122章 今我来思 17
我确实不记自己月事的日子。
从前在宫里有女官帮忙记,后来入了冷宫,染上寒疾,月信一直不大准,之后虽调理过来,奈何没养成习惯,每月月信仍是依赖女官提醒,否则便手忙脚乱。
绣姑道:“自跟在公主身边,公主的月信绣娘一直帮忙记着,这几日,只怕极易怀上身子,何况公主与那于世子,几乎……连屋子都没出过。”
我垂眸不语。
绣姑又自责道:“也怪绣娘,当时公主跟去于世子身边,绣娘其实想过要劝公主服避子汤的,但一来觉得避子汤久服伤身,二来见那于世子对公主发乎情止乎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道:“我从前在宫里,听闻避子汤要事前服才有用,眼下再吃,是不是已经晚了?”
绣姑点头:“是。”又为我把了脉,说,“但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妇人怀胎大约一月左右就闻得出胎象,公主若真有了身子,到时候可吃一剂落胎的药,虽有些伤身,但公主年轻,绣娘再为公主细细调理,必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我犹疑了一下:“此事容我再想想。”
绣姑愣道:“公主是有心跟在于世子身边,从此不走了?”
“自然要走的。”我道,“远南已攻下平西,不日就要与二哥交锋,我乃随人,如何在这里呆得下去?最迟明日天明,你我一起离开。”
“既然铁了心要走,公主就该把能舍的舍了,能断的断了。倘公主当真有了身子,又生下这个孩子,您与于世子之间的羁绊就再斩不断了。诚如公主所说,于世子要与焕王爷交锋,是侵我大随疆土的敌,您与他之间,实不该有任何瓜葛,这是孽缘,临到最后了,伤的还是公主您自己的心。”
她说到这里,叹了声,“绣娘不是宫里的人,说话做事总少了几分规矩,心中虽敬公主是君,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不禁将公主当作自己的妹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公主莫要怪罪。”
我道:“你陪我留在远南军中,与我相依为命,对我百般照拂无微不至,我何尝不是将你看作亲人?我知道忠言逆耳,也知道你直言相劝是我为好,但我……终归有些不舍。”
绣姑点头:“绣娘明白,若真是有了,毕竟是公主自己的骨肉。”她拿过药粥,一勺一勺喂给我,“无论公主做什么决定,绣娘都陪着公主。”
昨夜行囊收拾得匆忙,绣姑帮我重新整理一番,随后亲自去城中采买药材。
我实在疲乏,明明白日里已睡了许久,刚用过晚膳又开始犯困,沾到枕边就入梦,直到听到屋中有轻微的响动才醒来。
于闲止不知何时已回来了,他更好衣,目光扫过搁在屋角的行囊,一言不发地在榻前坐下。
我有些紧张,不知当怎么与他说明早离开的决定,微压了压被沿,借着灯火小心翼翼地觑他的脸色。
过了会儿,反倒是他先道:“你晨间与我提的事,我已细想过了,你去你二哥军中实在不妥,若当真要走,我让莫恒护送你去淮安。”
我愣了愣,撑着坐起:“你肯让我走了?”
于闲止别过脸来:“我若强留你,你会留下吗?”
我垂下眸,没答他的话。
他轻叹一声:“桓不日也要起兵,从西里过来,北境开战在即,几方势力搅入其中,乱得很。”
远南与桓早缔约盟约,于闲止知道桓的计划,是意料中的事。
远南兵力虽强,却不足以倾覆整个大随,而今攻占了小河洲以北、雁山、岑岭,以及平西一带,自然要让桓增兵来守。
一念及此,我心中淤塞得厉害,想与他打听桓的策略,却知道他必不肯相告。思索半晌,只问:“我记得你一向与桓廉亲王白朽交好,这回带兵过来的,可正是他?”
于闲止应道:“是。”
我又道:“可我听说这位廉亲王一直与桓太子不睦,当年桓帝立太子,在他二人之间还择选了许久。桓帝身体不好,大限之期不远矣,倘廉亲王带兵过来,深入随境,你就不怕身在桓都的桓太子为除心头大患,在后面使什么伎俩,反迫得你战事难行?”
于闲止看我一眼,似是没听出来我的旁敲侧击,十分坦然地应道:“这一点桓确实比不上大随。朱煊朱焕是兄弟情坚,互相扶持,桓太子白桢与廉亲王白朽虽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自小互相猜忌,其实白朽能征善战,文韬武略都在白桢之上,当年桓帝原打算废嫡长制,立白朽为太子,后来白桢使了个绊子,叫白朽险些将西里以南的桓地败给沈羽,桓帝这才将太子之位给了白桢。”
这事我知道,那年沈羽虽胜了,却是九死一生,二嫂拼着性命去救他,连肚子里已足六月的胎儿也没了,二哥正是因为这个,才与二嫂和离。
“白桢与白朽虽不睦,但桓厉来穷兵黩武,国土不大,一半男儿都从了军,此前还能靠着掠夺周遭的小国来供给军粮军饷,周遭的小国掠夺得差不多了,拿什么来养这么多兵?除了增赋,只有靠扩张国土了。白桢再想除白朽,还要靠着他攻城掠地。何况中土大地上,勉强有力与沈羽一战的帅才不多,除了慕央,便只一个白朽,白桢要动白朽,也得等他与沈羽慕央战过之后,到那时,时局差不多已见分晓了。”
我听于闲止这么说,点头道:“这我倒是听父皇说过,桓虽强,根基不足,疆土只比平西大一些,却有百万兵。”
于闲止道:“也不能这么比,平西多是荒凉之地,桓土气候宜人,播下的稻子,一年能有两回收成。”
我问:“你说要送我去淮安,淮安便不会有战事吗?”
“会。”于闲止道,“辽东已反,慕央已与辽东开战,沈羽不日便会回济州领兵,何况你皇兄应当给了慕央密令,让他将沈羽牵制在辽东,只怕大随与辽东这一战打得长久。”
“我皇兄给慕央的密令,你怎么会知道?”
于闲止看着我,眸色渐沉:“两年前,平西王李栟的接风宴上,你被人引去御花园桃花阁,撞见被下了药的李贤。这桩事,沈琼插了一手。”
经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我与于闲止订亲在即,我身为随公主,竟险些被人在随宫里陷害,后来虽得知是平西李栟所为,但单凭他一人,还不足以手眼通天。我一直在想李栟背后会否还有旁人,原来竟是沈琼。
“你大皇兄那时便知道沈琼沈羽两兄弟有反意,八成连兵都养好分出去了。他们准备充分,随自然要应对。沈羽领兵的本事实在太厉害,慕央虽能勉强与他一战,若真要说对手,还谈不上。你大皇兄是个极其明达睿智的人,深知慕央是个既对敌,就要一力破敌的实在脾气,是以给他这么一道密令,让他放宽心,慢慢与沈羽周旋,先把沈羽拖住,等北境战事缓和,朱焕、聂璎都能腾出手来,再围剿沈羽不迟。”
我愣住:“沈羽竟这么厉害?要慕央,二哥、二嫂三人合力才能敌得过?”
“还不一定敌得过。”于闲止笑了笑,“便说两年前,你二哥朱焕要带兵去月凉山突围,手上只有五万东拼西凑来的兵马。”
我道:“是,当时形势危急,朝廷来不及从南调兵,还是……”
还是于闲止把借来的四万辽东精兵给了大随,凑足了九万军,否则此战必败。
于闲止道:“这么说吧,若当时把这五万随兵交给沈羽,不必带上我后来给的四万,他必有办法从月凉山突围成功。”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由沉然:“照这么看,桓要入侵,北境乱局纷繁,慕央又要与沈羽周旋,这场仗不知还要打多久。”我忍不住问,“你我明日一别,日后……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于闲止道:“越是纷繁,越亦分出胜负,越是周旋,越亦力竭而亡。”
他坐近了些,为我理了理拂在颊边的发,轻声唤:“阿碧,我与你定个日子吧?”
我问:“什么日子?”
于闲止目色灼灼,吐息中,竟含带滚烫而决绝的热流:“三年。三年后,我必让这场战乱见分晓,谁胜谁败,我必能予你一个答案。到那时,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去见你一面。”
乱世征伐,各方势力割据,平西虽败,尚有辽东、燕、桓、远南与随。
我不知于闲止是带着怎样的魄力与决然才许下三年,古来兵戈乱世,短则数月乃或一年,可长久的,几十上百年不止。
但我看到他眸里莫名的,近乎破釜沉舟一般的灼光,便不由地信了他。
我点头道:“好,三年,我等着你。”
于闲止轻声又道:“阿碧,再留几日,你脸色不好,在我身边歇足精神养好身子再走好不好?”
我道:“你也说了,桓要从西里北上,我再不走,只怕会与他们撞见。”一顿,又垂下眼睑低声道:“再说了,倘留在你身边,我如何能歇好?”
于闲止一愣,顷刻笑了,伸手揽过我,贴着我倾身而下:“说得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年纪不算特别大啊,女主现在23,男主25,6


第123章 今我来思 18
翌日清晨,天尚未透亮,莫恒便将出行的车马备好了。
平西地处北疆,九月末,寒风冷得刺骨,莫恒对于闲止道:“世子大人,末将已按您的吩咐,八百里加急传信给淮安的慕将军,请他到小河洲来接应昌平公主。”又对我行礼,“昌平公主,您此行往淮安,由张将军带兵护送,随兵童十六随行,路途迢迢,又逢寒冬,大约要走上三个月。”
我举目望去,只见近万将士在城门外等候列阵,张凉策马立在阵前。
我问:“怎么派这么多人护送我?”
于闲止道:“桓兵从西里入雁山,张凉本就要带兵去小河洲一带接应,让这些兵马顺路送你去淮安,我也放心。”
那头张凉见了于闲止,亟亟迎了过来。
他对我的态度已不似往日轻慢,向于闲止行了礼,说道:“世子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将阿茱姑娘平安送到慕将军手上。”又看了眼天色,与莫恒一起对我拱手,“阿茱姑娘,事不宜迟,咱们该启程了。”
我点了点头,刚抬步要走,心中又是迟疑。
我看向于闲止:“我有话对你说。”
绣姑、莫恒、张凉甚是乖觉,一听此言,顿时退得远远的去了。
晨风烈烈,天地间风沙渐起,我隔风望向于闲止,说道:“你让我等你三年,我应了,所以你也当应我一事。”
“你说。”
“你我既相许,这三年间,你被迫也好,无奈也罢,你不得娶任何人为妻,不得纳任何女子在身边,你与那桓公主的婚约,能悔则悔,若碍于时局悔不了,那就往后拖,无论如何,绝不可与她成亲。你可能答应我?”
于闲止颔首:“我答应你。”
我又道:“若有违此诺,你我从此瓜葛尽断,一生绝不复见。”
于闲止沉默片刻,应道:“好,我若负你,必将烈火焚心,兵刀挫骨,所求皆不得,所盼终将失,众叛亲离,一生不得善终。”
大军自临岐起行,一路过明月关,越岑岭,入雁山。时逢初冬,张凉唯恐走得慢了遇上大雪封山,直到抵达小河洲一带,才放缓脚步。彼时已至十二月,天地间飘飘扬扬地洒着雪,遥遥一片原野上,除了错落的村户,还有驿站。
这日正午,大军正在驿站外歇脚,十六捧着一张油纸裹着的咸肉烧饼递给我,说道:“公主,您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这是小的跑去驿站为您买的,刚出锅,您快尝尝。”
那咸肉烧饼油味极重,伴着腾腾热气扑鼻而来,我只一闻胃里便翻江倒海,扶着马车几欲作呕。然而早上在马车里已吐过几回,此刻胃里空空如也,呕了半晌,只是将刚饮下不久的水吐了出来。
十六见状,一时惊得不知所措,半晌,问:“公主,您病了?”又道,“我这就去告诉张将军。”
我欲叫住他,奈何一张口,胃里又是一阵不适,竟没说出半个字来。
绣姑从旁扶住我,劝道:“让十六去跟那张凉说说也好,他们这一路上只知快行军,也不问问公主的身子究竟吃不吃得消。”
我道:“可是……”
“公主不想让那于世子知道您有身子的事,待会儿等张将军过来,绣娘有的是法子搪塞他。公主原就体寒,前一个多月还好,这半月来,日日吐得这么厉害,便是您能撑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撑得住。”
听绣姑这么说,我心里一紧,顺着她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张凉急匆匆地赶过来:“听闻阿茱姑娘病了?”又问,“姑娘的身子可还要紧?”
绣姑道:“阿茱原就有寒疾,逢冬必犯,眼下赶了这么久的路,实是有些熬不住,不知张将军可否让大军走得慢一些?”
张凉听了这话,一拍脑门道:“是了,起行前,世子大人还再三提醒张某阿茱姑娘身染寒疾的事,都怪张某,急着赶路,竟没顾得上阿茱姑娘是否适应。”略一思索,“此处离慕将军接应阿茱姑娘的磬安县已不远了,这样,今日大军先在这里扎营歇上半日,明日起缓行军,余下的两百里,日行三四十里即可,走平稳些的官道,阿茱姑娘坐在马车内,也能稍事歇息。”
我应道:“多谢张将军。”
如此又走七日,总算到了磬安县。
磬安是淮安西北的军事要塞,慕央与淮安太守刘寅几日前已到县上了。为不声张,这日早,他与刘寅带兵在磬安郊外等我,我作别了张凉,跟着慕央刘寅的车马入了城,到得一处宅邸,与慕央与刘寅欠了欠身:“有劳慕将军、刘大人。”
刘寅道:“公主哪里的话,乱世战伐,公主能到淮安落脚,是臣之幸事。”
慕央道:“磬安到淮安尚有三日行程。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先在磬安歇上两日,等缓过来,再启程不迟。”
我道:“听闻将军已与辽东开战,只要不要因我耽搁战事就好。”
“岁末寒冬,不是打仗的好日子,这些日子交手多为试探,真要打起来,也要等开春气候回暖。”慕央道,又笑了笑,“公主勿要挂心。”
他笑容很淡,却难得疏阔。
我曾听父皇说,人若能常做擅长而喜欢的事,心境也会为之开阔。从前在宫里,慕央总是沉默寡言,而今在外领兵打仗,虽辛苦,看起来倒是豁然不少。
我亦笑了笑:“这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还有一点点,最多最多一章,然后开下一卷,下一卷确实是两三年后
柿子并不知道小绿怀孕的事,这个真不是他能算计的
快过年了这几天有点忙,写文的时间少,更新时间也不太稳定,大家见谅


第124章 今我来思 19
府内已备好膳食,绣姑向人打听了膳房所在,对我道:“绣娘先去为公主熬药,公主若实在饿了,用一点清淡的粥汤即可,午膳等服过药再吃。”
我点头:“知道了。”
我虽被废了公主身份,到底是女眷,与慕央刘寅内外有别,绣姑走后,慕央刘寅也与我辞别,正这时,一名将领自外院赶来,朝慕央一拱手:“将军,有急情。”随即将两封军函呈上。
慕央打开其中一封看过,眉头一蹙,对我道:“果如公主所说,桓兵已从西里入境了。”
我问:“桓兵入境,对将军这里战事可有影响?”
“这倒不会。”慕央道,“只是我原打算趁着远南北伐军在平西,将淮安西北失守的城池夺回来,眼下桓入境,只怕这个计划要推后了。”
刘寅道:“远南既打的是与桓二分天下的主意,攻下小河洲及至平西一带,自然要引桓兵过来守,我们大半兵力已被辽东牵制,将军还是步步为营,切莫顾此失彼。”
慕央颔首:“我知道。”又打开第二封信函,略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焕王爷与燕争邛楼,受了……重伤。”
我脑中“嗡”的一鸣,急问:“燕此前与平西厮杀已近力竭,二哥手下有随军十余万,怎么会受伤?”
可话一问出口,我又明白过来——
北境的战事已持续两年,燕兵力钱粮耗损巨大,然而到了最后,平西竟落入远南之手,燕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徒为他人作嫁,自然不甘心。而今他们手上只余一个邛楼,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出来了,否则这一场仗岂不是白打了?
“燕虽力竭,大军仍在,与焕王爷殊死相争。焕王爷急于攻下邛楼,身先士卒,击溃敌阵,这才受了重伤。”慕央道,又拿起信,细看了一遍,“不过邛楼好歹夺回来了,焕王爷此后昏迷了七个日夜,而今……算是性命无尤,这封信是卫旻执笔,别的没有多说,只说随军虽胜,却是惨胜,燕不甘心,退守三十里,打算休整过后卷土重来,所幸月凉山萧勇、中州聂璎,接到急报已赶去驰援。”
我听慕央这么说,微松了口气,二哥从来是个硬脾气,哪怕伤势再重,知道燕还要整兵来犯,哪怕是爬,也要爬去战场带兵退敌,眼下有萧勇与二嫂驰援,二哥就能安心养伤了。
然而此一番伤神,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胃口又没了,闻着偏堂内传出来的阵阵饭菜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唯恐在慕央与刘寅跟前失态,欠身拜别,打算先回屋歇着,谁知转身刚走了几步,突然一阵目眩,腿脚一软,整个人跌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绣姑去了膳房还没回来,两名婢女想要将我从旁扶起。
我却觉得立不住,撑着力气朝她们摆了摆手,艰难地道:“我……这么歇一会儿,就好。”
慕央知我素有寒疾,府内早请了医婆照料,那位医婆先一步赶来,伸手在我腕间细细一探,倏然收回手去,跌趴在地上,支吾道:“将军,公主她,公主她这是……”
“你倒是说啊,公主她怎么了?可是寒疾犯了?”刘寅急道。
“公主她……”那医婆一咬牙,“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子了!”
此言出,院内一片寂然。
须臾,慕央一挥手,院内一应不相干的人等都撤了出去,我呕了一阵,吃过医婆递来的温水,被人扶去里间歇息。不多时,绣姑回来了,喂我吃过药,重新替我把了脉,隔着屏风,对守在外间的慕央道:“将军放心,公主无事,只是因为得知焕王爷受伤,这才一时心神不安,好生歇两日即可养好。”
慕央“嗯”了声,却没立时离开,过得半晌,又道:“你……”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应道:“是于闲止的。”
“这——”刘寅咋舌,勃然怒道,“远南真是欺人太甚!老臣这就去给皇上与八方将军写信,诛讨那贼人世子!”
“刘大人留步。”我道,默了一会儿,说,“此事不怨他,是我……与他私许了终生。”
隔着屏风,刘寅负手来回踱了数步:“公主真是糊涂啊!远南如今是侵我疆土犯我家国的仇敌,那于世子不日后将是远南的王,公主怎可与他——”
他说到这里,像是再说不下去,长叹一声,颓然在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