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出,六宫哗然。
我当年害死离妃的流言又不胫而走,身处死地尚能绝处逢生重攀枝头,故而流言中的昌平长公主,在蛇蝎心肠四字后,又多了一个心机深重。
一时之间,六宫人人自危。
然而,紧随蜚短流长而来的,却是盛极的荣宠,更因我如今执掌六宫,这荣宠比之我还是父皇的掌上明珠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华宫从一个无人问津之处变作六宫重地,掌事的宫女,太监,臣子的夫人,后宫中但凡有一点名头的,甚至从来不问世事的静嫔都时来与我问安。
我身旁除了小三登与兰嘉,本只有两个不算贴身的宫女。而今人手不够使唤,便让小三登去内务府要人。内务府隔日便送来十来个,且据说还有人抢破头的往天华宫里挤,送银钱的有之,攀关系的有之,不敢找兰嘉,便在小三登面前说尽好话。
而当我的轿辇行过宫道,众人齐身跪地参拜,公主千岁千千岁,再不会视若无睹。
这就是深宫,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深宫。
我在冷宫里命悬一线时无人顾我死活,而今我晨起的枕上落了几丝发,都有人帮我数清楚。
大随明宗皇帝在世时,随国富强至极,万国来朝。
今日的天华宫亦堪比当时。
我下了禁令,除了每日清晨例行的问安,除了每月初一与十五,其余的时候,闭门谢客。
禁令设下的第二日,一直未曾来拜访的颜贵人便于清晨的问安时分来了。
这日静嫔身子不舒服没过来,天华宫中,便只有颜贵人与她身旁的一个太监。
大皇兄吩咐我执掌六宫以后,或多或少便架空了颜贵人协理之权。
她若因此不来拜访我,我倒不觉得什么,只她今日身旁的太监,我却是认得的。
太监姓佘名英,曾是内务府的总管。
我刚从冷宫出来,曾生了一场大病,小三登依照孙贵开的方子去拿药材,却被这个佘英拦下。他说,我被克扣了用度,药方上的药材内务府批不得。
小三登人好好地去,却鼻青脸肿地回来,浑身上下都是伤。
后来我病好了,听二哥说起这回事,才知当日小三登为了帮我拿到药材,曾跪下身求佘英,哪知佘英非但不允,还命旁的太监将他拳打脚踢地撵了出去。
万幸二哥从旁路过,这才将小三登救了出来。
二哥已是王爷,本不该管后宫之事,但他当时气急,强行革了佘英的职,且还命人将他处死。
这事后来被大哥晓得,盛怒之下,禁足二哥一月,而内务府总管一职便任其撤了,佘英苟活一命,后不知又在哪当值,如今看来,竟是攀上了颜贵人的高枝。
颜贵人与我叙了几句话,便道:“日前听内务府说,皇妹这里缺人手,可巧姐姐这有一个机灵的,当年还是内务府的总管,皇妹若不介意,便拿去使唤着。”
这竟是怕我彻底夺了她的权,要往我宫里安插人。
佘英应声便跟我跪下,拜福道:“奴才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拜完又抬起头,谄媚笑得讨好:“说来奴才还跟公主身旁的三登公公自幼玩得拢,这么多年,没少听公公提及公主的好。”
他一把年纪已是不惑之龄,小三登才与我同岁,他倒好意思提“自幼”。
我扫了小三登一眼,他垂眸不语。
佘英又与他道:“也就近两年没怎么见三登公公,公公的气色益发好了。”
小三登仍是没有应他。
宫内落针可闻,我捧了一盏茶在手中慢慢拨着,颜贵人干笑道:“皇妹您看,佘公公与三登公公认得,与您也认得,本就是……”
我不由笑起来,截住她的话:“这谁来着?”又问小三登:“你认得他?”
小三登仍垂着眸子,语气亦是轻的:“回公主,奴才不记得了。”
佘英傻了。
颜贵人的脸色亦变得十分难看。
我对一旁新来的宫女道:“回头去跟内务府打声招呼,不要将甚么猫猫狗狗的都往本公主宫里送,成甚么体统?纵是天华宫容得下这么多人,本公主气量甚小,多一个也容不下。”再与颜贵人笑道:“昌平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当着贵人的面训斥下人,倒叫贵人见笑了。”
颜贵人面色发白,起身道:“皇妹哪里的话,皇妹宫务缠身,是姐姐来得不是时候。”
语罢,就要带着佘英告退。
她走至门口,我又唤了一声:“慢着。”
颜贵人回过身来,愣愣地看着我。
我走到她跟前,道:“皇妹不敢当,算起来,昌平不才,还略长颜贵人一岁,贵人从此便依着规矩,唤我一声长公主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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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醉妄言 07
天色转暗,颜贵人走了以后,我唤小三登将选妃的名录拿来。
他面上似有难色,依言做了,又立在我身旁发呆。
这年参选的秀女中,颇有几个令人满意的,可大皇兄言明不愿立身家太好的女子为后,故而挑挑拣拣下来,只余雁关老太守之女宁思,与翰林侍讲之女盛妍。
我一边拿朱笔在这二人的名上打了个圈,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了?”
那头半日没有声响。
我别过脸看他,小三登面色有些白,难以启齿的模样。
我道:“你若有话,便直说。”
他听了这话,似又犹疑一番,竟来我身前跪下,微微咬着下唇道:“公主,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这是五年来,他
第一回与我施这样的大礼。
我搁下手里的名录,怔道:“是佘英之故?”
小三登摇头道:“佘英这样的人,奴才并不放在心上。”他一顿,又说,“公主,奴才晓得您素爱清净,如今的天华宫,却是宫人繁杂,可奴才仍想收一个人进来。”
我一愣,小三登竟在宫里有交情?
可我天华宫从来冷僻,并不见得他与谁走得近。
我道:“那便让他来。”
小三登愣道:“可、可公主不问问她是谁?”
我想了想,道:“我信你,便不必问了。”
隔一日,天华宫果真添了个新人。
新人是环翠,我回宫那天,为我引路的宫女。
兰嘉说,前一阵环翠被调去芳辞宫伺候今年的秀女,不知因什么事,得罪了芳辞宫主事的姑子,被打了十五大板,又被辇去了浣衣坊。
小三登约莫怜她孤苦,这才央我将她收进天华宫。
我倒记得她那张嘴,虽则机灵,但却太过直来直去了些,兰嘉说,环翠已在宫里呆了三两个年头了,不知怎么,竟没将规矩学好。
这日恰逢十五,依规矩,秀女妃嫔应来天华宫向我请安。
我大早起身,秀女还没来,二哥便到了。
他是授了大皇兄的命,叫他来瞧一瞧秀女,帮我把个关,可大哥私下却与我说了,倘若二哥能瞧上谁,便将那人赐给他。
二哥今日倒收拾得齐整,一身绀青大袖朝服,眉宇轩昂,却隐隐有愠色。
大约是我二嫂又做了什么不合他意的事,他抿了口茶,便与我数落起二嫂的不是,林林总总的,从日常的琐碎,一直说到兵部的大事。
未几,颜贵人与静嫔便带着新来的秀女到了。
天华宫本是我父皇为母后所建,宫深而辽广,如今百来个秀女于宫内向我问安,竟丝毫不见拥挤。
我依品级先与颜贵人与静嫔叙了话,再与三两个秀女说过。
与我说话的秀女,无一不受宠若惊,眼中的喜色,大约是瞧见了有朝一日飞升成凰的无上荣光。
可惜我手畔的名录上,两个圈了朱色的名字中,并没有她们。
盛妍垂着眸,一身湖纱素衣立在人群左后,裙摆巧夺天工地绣了三朵紫薇,温静娴雅。
宁思是雁关老太守之女,雁关战乱之地,老太守从前也是一名虎将,可生出的女儿却文静娇弱了些,她的衣裳与妆容比盛妍更素几分,人大约是病了,神色恍惚,脸色亦有点苍白。
眼前尽是国色天香,可二哥终究没想再挑一回王妃,公事公办的样子,就着我的选妃名录翻了翻,再酌情多看了盛妍与宁思两眼,待秀女走了,他抛下一句:“我瞧这两个不错,话不多,懂得收敛性情,大皇兄应当就喜欢这样的。”便也离开了。
今日天华宫当真稀客尽至。
秀女与二哥走后不久,于闲止便来了。
他已有几日没有过来,我因忙于选妃一事,亦抽不开身去寻他。
于闲止自宫外走来,顺手接过环翠奉上的热茶。
我正整理着选妃的名录,抬头看他一眼,道:“等等,我就来。”
他似乎愣了愣,才淡淡应了声:“好。”
我将今早的事宜一一记了,这才将名录收起,道:“我好了。”
于闲止“嗯”了一声,半晌才又问:“怎样了?”
我知他问的是选妃一事,便道:“遥遥百人,各自的身家与脾性都不同,我已尽力从中挑选好的,可人心隔肚皮,我终究没有十足把握。”
他似有思虑,没有应我。
我又道:“你再等等,我去换身衣裳,就随你过去。”
于闲止道:“随我过去?”
我道:“你上回不是说想要与我去沈羽处看阿青?”
我看他今日没带卷宗过来,还以为他打算今日就去。
于闲止皱了皱眉,片刻道:“不必了,沈羽住在宫外,去看阿青,又是一日舟车劳顿。”停了一下,又说,“其实你尽心就好,深宫之中,无论波云诡谲,抑或泰然安宁,终究是适者留存,你现如今操心太过,反而累了自己。”
我应道:“我明白,可这毕竟是大皇兄的终身大事。”
他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初冬时节,正午的艳阳并不刺眼,淡淡的杏色将整个宫楼染得古朴无华。
宫人们见于闲止来了,都径自退了出去。
他身上有初冬淡淡的雾气,将我带进他怀里时,我又听得他一叹:“从前我一直盼着你能长些心,如今你渐渐开始长心了,我又盼着你还是如从前一般没心没肺就好。”
这日小三登去礼部送文书了,兰嘉去了内务府,于闲止留下用膳,我只留了环翠一人在身旁伺候。
膳间,我零零碎碎与于闲止说起选秀一事,提及宁思与盛妍,便道:“这两人我觉得不错,也已问过大皇兄与淮王妃的意思,若不再出甚差错,三日后的大选,皇后便从这二人里挑罢。”
于闲止道:“你大皇兄倒是思虑周详,非但叫你来选后,还言明不要身家太好的。”
我知他意之所指。
大皇兄不要身家好的,不过是怕哪个人臣之女做了皇后,一时势力遮天。
我道:“大哥他就是这样,从无一回不思虑周全,我却从小盼着她能不周全一回。”
提及这个,我忽又觉得好笑,不由道:“就连这回选妃,他亦想着从这些秀女中,为二哥挑一个王妃出来。可惜我二哥的心思不在这,更何况在那些秀女之中,王妃远不及皇后,我大哥是处处都想到了,独不解这些秀女的心思。”
于闲止听了亦笑。
谁知这时,一旁的环翠忽然插嘴道:“长公主此言差矣了,皇后固然是顶好的,但王妃亦令人心向往之,奴婢在芳辞宫伺候小主们时,宁小主便巴不得做王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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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醉妄言 08
我愣了。
好半晌,我听得自己问:“你说的宁小主,可是指宁思?”
环翠点了一下头,似乎不解我为何震惊,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从前伺候的是盛妍小主,宁小主与她关系甚好,这话是奴婢亲耳听宁小主说的。”
我面上虽还努力保持着镇定,背后只觉冷汗涔涔而下。
古来帝王,最忌不忠二字,这些秀女既入了后宫,只要一日没被逐出宫去,只要我大皇兄一日没将她们赐给旁的亲王,她们从身到心,便不可背叛当今圣上。
如若背叛,此为重罪,当处以凌迟极刑。
一念及此,我不由拂袖而起,袖口扫过桌面,带落碗碟,顷刻碎裂一地。
环翠呆了,下一刻便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长公主,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禁笑了,竟不知如何答她才好。
凌迟极刑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为何恰好在选后的三日前,听得宁思爱慕我二皇兄的流言?
我在深宫二十余年,明白这不可能是巧合。
可倘若这是被算计好的,那告诉我这消息的环翠又是怎样一个人?而将环翠带进天华宫的小三登呢?
环翠见我不语,已怕得落下泪来。
其余众人听闻动静赶来,亦立时在我用膳的亭外跪下。
我不曾怀疑过小三登,直至今日,直至此时此刻,我也没有。
可环翠呢?环翠的用心,又是怎样的?
我与小三登说,他收进天华宫的人,我便相信。可我从前同样相信凤姑,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正是日暮时分,兰嘉与小三登一齐回来了,见宫人跪得满地都是,又见环翠在我跟前啜泣,皆震惊地瞧着我。
半日,小三登仍呆立在原地,兰嘉走来亭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于闲止。
于闲止的声音淡淡的,“找个清静的地方。”
天华宫西侧有个登临阁,是我父皇曾为我母后杨棠所建。
我母后是江淩人,自入宫中,十分思念故乡,我父皇后来为她建此阁楼,凭栏远眺,或可慰藉思乡之情。
可惜江淩不是我的故乡,这座深宫才是。
母后凭栏望不见的故乡,我却触目可及。
环翠跪在登临阁内,已泣不成声,斜阳落于西天,宫人游走于九乾城各处掌灯,点点灯火如星子,流光璨然。
我却听得自己道:“你明日便走吧,我天华宫已容不下你了。”
环翠抹着泪,道:“奴婢能到天华宫伺候长公主,本就是长公主赐给奴婢的福分,如今长公主要将福分收回,奴婢绝不奢求。可奴婢想知道,长公主为何只因奴婢说错一句话,便要奴婢走?”
我没有应她。
她径自又道:“后妃不忠,乃后宫大忌,可宁小主并非不忠,奴婢只是看长公主苦于为焕王爷寻一个王妃,想起宁小主有一回醉酒后的戏言,这才、这才随口与公主一提。”
我道:“环翠,你一口一个宁小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故意陷害她。”
环翠猛然自泪眼朦胧中看向我。
“可本公主知道,你确实是无心之失,并非刻意陷害。”
其实要辨这桩事的真伪再简单不过,兰嘉去内务府调了宫人的名册,环翠原先是司制坊一名浣衣女,前一阵儿忽然被盛妍看中,要去芳辞宫伺候她。环翠一个小小奴婢,司制坊的人便由她去了,谁知她在芳辞宫中没伺候盛妍几日,便因偷了主事姑子的镯子被撵了出来。
我道:“环翠,你当时忽然被盛妍要去,就没想过你何德何能?”
“不瞒你说,皇后的人选,本公主心中早已有数,是为宁思与盛妍其中一人,到时若当今圣上无法做抉择,问起本公主的意见,那么本公主以为,盛妍确实更胜一筹。”
“盛妍念你与小三登走得近,便将你要去在身边伺候,又借宁思醉酒,将她思慕我二皇兄一事透露给你,再借故将你撵出去。”
“深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宫中定有不少人晓得本公主意属让盛妍来做这个皇后,试问你被盛妍撵出去,除了我天华宫,还有谁赶收你?是故她将你送来我身边,不过是怕万一被宁思拨了头筹,不过是为自己的皇后之位,再落一个锁。”
环翠听着,渐渐连泪亦流不出来,双目空洞且无神,半晌只喃喃道:“当日盛小主邀宁小主喝桂花酿,宁小主醉后,只是说她家在雁关,当年燕地之乱,焕王爷曾在雁关带兵退敌,她远远瞧了焕王爷一眼,只觉英姿飒爽如天神临世,皇上是焕王爷的长兄,想必亦是如此。可是盛小主听她这么说,便打趣说她何必做皇后,不如去给焕王爷当王妃。因宁小主没有反驳,奴婢才将这戏言当真。”
我道:“你以为的戏言,落到旁人耳里,便会要人性命。你走吧,往后切记要谨言慎行,在宫中,说错一句话,做错一桩事,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诚如我当年,不过自以为是地同父皇诽言了离妃一句,便在一夜间失去了一切。
环翠听罢,含泪趴于地上与我磕了三个响头,便离开了。
夜风渐大,恍惚间又落起雪,登临阁中没有烧炭火,奇怪我却并不觉得冷,大约因为心里更冷。
小三登不知何时进来了,立在我身后,轻轻唤了声:“公主。”
我沉默许久,道:“她若不是你要庇护的人,我会处死她。”
小三登轻声道:“谢公主。”
我又道:“你去找司制坊的人,就说是本公主的吩咐,让她留在那边再做回浣衣女罢,总好过没有去处。”
外头夜雪茫茫,小三登良久没有应声,我以为他已走了,却蓦地又听见他的声音:“公主,那日奴才想将翠环收进天华宫来,您可知奴才为何犹疑?”
“不是因为她有一张会闯祸的嘴,而是奴才在等公主问奴才一句为什么。”
“公主您其实误会了,奴才对翠环,并非是男女间的心思,奴才只是觉得,翠环有些时候,很像过去的公主。”
“一样的说话直来直去,做事前从不细细想过,身处逆境却异常坚韧,只要有一点希望,便能苦中作乐地活下去。公主,直至您在冷宫中病得九死一生,直至奴才随背着您从兰萃宫走出来,您都没有变过。可是回到天华宫的这两年,您却变了。”
“变得心细如尘,变得思虑周全,沉默寡言。”
“当年奴才多希望公主能变成这样,说不定就能少受一些罪。可如今公主当真变成了这样,奴才却觉得难过,说不出的难过。并非因为这样不好,只觉得公主如今每往前一步,百转千回,所受得罪,竟比以往更多了。”
我不知是茫茫雪夜令人太容易思怀,抑或是小三登的一番话太过动人肺腑,脸颊竟有滚烫的泪滑落下来。
我没有回身,亦没有抬袖拭泪,我道:“你想太多了,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弄明白了一桩事,既心有所求,便不该恣意妄为。”
默了一下,我又道:“于闲止还在吗,你帮我把他找来好吗?”
小三登应了,刚要走,我又回身唤住他。
我说:“小三登,也许我如今做事,说话,是有些不一样了,可我觉得,我心中所求,所愿,所想,还跟当初的一样,所以朱碧,还是当初的那个朱碧。”
登临阁中没有掌灯,黑暗中,我看见小三登在原处愣了许久,然后他蓦地抬袖揩了一把双眼,哑声道:“嗯,奴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文章从开头到现在,已经历时快两年了(故事历时!好吧,虽然我一开始断更得比较厉害,到现在也是两年,但是我已经不断更了╭(╯^╰)╮)一直想把这两年中,小绿的变化自然而然写出来,但因为是第一人称的文,这种变化我自己不太好把握着墨。
今天算是彻底把变化点出来了,不知道姑娘们会不会觉得女主的性格变化比较突兀还是怎么的( ⊙o⊙ )?
有什么想法提一提呀~我修文的时候可以改~以后写新文也可以注意=33=
今天还有一更=33=
第44章 何夕兮 01
“阿碧?”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有人唤了我一声。
夜风吹乱发,于闲止走近了些,抬手帮我将发丝拂去耳后,柔声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应他。
他便没有再问,轻轻一笑,又说:“没事了。”
夜雪声簌簌,好像古人拨弦一般,零零落落的,我兀自听了半日,问:“你方才去哪了?”
于闲止道:“回无衣殿取了这个。”他摊开掌心,是一个朱绿色的药囊,绣工精巧,只可惜杜鹃花的最后一瓣没有绣完。
“你离开江淩后,越叔听闻你浅眠易悸,便配了个宁神的药芯子托我予你。我此来京城,杂杂杳杳的事物没个完,竟将这事忘了。”
我默不作声地接过,摩挲着囊子上的杜鹃花瓣,针脚式样竟有些眼熟。
也不知是哪家绣女的绣工如此精巧,八股绢丝分走得游刃有余,明明姿妍色艳的杜鹃,却叫她绣得冷清。
我垂眸看着囊子上的杜鹃花,忽然问:“闲止哥哥,你想家么?”
他的声音有一丝迟疑:“怎么?”
我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头抵着他的胸膛,闷闷道:“等明年开春立后结束,我随你回远南罢。”
登临阁内良久没了声响,片刻,他好像笑了一下,环臂而来的温暖气息将我裹住,笑着叹:“有那么多方法表明心迹,你却偏要说得这么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