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嘉点头,又说:“不过皇上能记得我,却是因为李嫣儿。”
“三郡主恳请皇上为她与大世子赐婚,皇上一时愁恼,我便为他出了个主意。”
我不由愕然。
若大皇兄眼下为我和于闲止赐婚,便显得刻意为之,可这天下间还有哪桩大事能将大世子与平西三郡主的亲事阻上一阻?
兰嘉似乎看出我的困惑,说道:“公主,您可知这些年,臣子上书求皇上选妃立后的折子有多少?”
我闻言一惊。
是了,大皇兄至今没有子嗣,年来上书恳求皇上立后选妃的折子堆积如山,听说今年开春,连僻居西华宫再不过问朝政的父皇亦将大皇兄唤去,过问了此事。
我道:“可三年一回的选妃是在明年开春,你的主意,是让大皇兄将选妃提前?”
兰嘉摇了摇头:“不是选妃,是立后。”
我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
想得却不是大皇兄吩咐我的,是不是要嫁于闲止一事。
大哥虽不近女色,但他要立后选妃我并不惊讶,他到了这个年纪,如果再没有子嗣,已是对天地祖宗不敬了。
我只是介怀宗谱上的规矩——选妃立后,女子的年纪都不能过二十一。
而兰嘉已二十四了,等了许多年,最后却要白白错过。
我是兔死狐悲,她却比我看得开。
隔日我去跟大皇兄回话。
他道:“你既已定了心,余下的事便不必愁了,倘若李嫣儿私下找你,你却要自己担待着。”
我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兄你果真要立后?”
大皇兄正提了笔在批奏折,过了片刻,才抬起眼皮子看我一眼,笔尖沾了沾砚台,慢吞吞地道:“这有何真假,是该立了。”
我默了半日,虽晓得他立后并不只是为我,但心下依旧感念得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大皇兄又道:“后宫嫔妾凋蔽,母后早逝,父皇亦不过问政事,这回选后,朕请了淮王妃主持,你是长公主,理应从旁协助。”
淮王去世后,父皇将淮王妃封作“夫人”,是为当朝第一夫人。如今无论在后宫,亦或在朝臣家眷,无人比她品阶更高。
我应了一声,又问:“那皇后的人选,大皇兄可定了?”
大哥闻言,将笔往案头一搁,靠在龙椅背上,伸手捏着眉心:“朕一提选后,礼部的王启堂就列了一大串名录给朕,方才又送了几十余副画卷来给朕瞧,实在烦得很。”
我讶异道:“王大人的意思,怕不是要大哥皇后连并着嫔妃一块选了罢?”
大皇兄闭目养着神,半晌才应道:“随他闹去。”又捡起案头的笔,继续批阅奏折:“你且回吧,朕今日还请了淮王妃进宫。”
我将好走到子归殿前,大哥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碧丫头。”他唤我,“现如今李嫣儿,聂璎等人都在宫中,少不得去找你,且你已定下要嫁给于闲止,朕已下旨不再克扣你的用度,需要什么,便吩咐小三登去内务府领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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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忘记把稿子放存稿箱里面了,更晚了,对不住大家。
本章中的古镜,引自唐传奇《古镜记》
之前听断弦的
第三章,小绿跟胖墩讲的那个故事,引自元曲《墙头马上》,我写的时候略微改动,原剧是大团圆结局。
这一章闲哥连个酱油都没打,下章一定要把他放出来=v=
明天因为榜单的缘故,我更新会晚一点,下午两点=v=
第39章 醉妄言 04
出了未央宫,小三登便是一副欢喜的样子。
他说:“奴才本来还愁今年过冬的银炭,不知要怎么跟大世子开口,这下好,皇上不再克扣公主的用度,公主便能养好身子了。”
我点了一下头,远远瞧着兰嘉牵着小胖墩过来。
走近了,她道:“世子大人本说今日一早就过来接小世子,眼下已辰时了,人却没到。”
昨夜我回宫太晚,于闲止已先走了,走前确实留下话说今日会早些过来接胖墩子。
小三登道:“大世子惯来十分守时,眼下还没来,怕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罢?”
他非但守时,且还十分务实,成日都有一大堆卷宗公文要瞧,加之李嫣儿近日闹到了京城,他那处想必也不怎么安宁,虽则以他惜字如金的性子,任何人都与他闹不起来。
思及此,我与小三登道:“你去备马车,我将阿青送过去。”
小三登应了,转过身却愣在原地,半晌,轻声唤我:“公主……”
我已瞧见了。
他身后不远处走来三人,当中那个身着紫棠色华服,双鬓虽已泛白,一双凤目依旧不怒自威,风姿与气势不减当年。
当朝第一夫人,淮王妃。
我思忖片刻,将胖墩子交给小三登,道:“你带阿青先走。”
小三登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急忙将胖墩子牵走了。
我自十七岁被幽禁兰萃宫,此后再没见过淮王妃,如今算来,已五载有余了。
可笑她身旁跟着的两个姑子我竟还记得。
其中一个姓尤,当年我跪在离妃住过的坤月宫中,恳请父皇明察时,便是她拿着淮王妃写好的状书,痛斥我的罪名。
莫须有的罪名,整整念了十三条!
淮王妃走近了,唇畔挂着一丝笑,没有出声。
倒是她身旁姓尤的姑子先开口道:“方才的小人儿是沈家的二世子罢?难得在宫里瞧见这么小的娃娃,还以为是哪位夫人将子女带进宫来,原来是昌平公主。”
我没有应她。
兰嘉笑了一声,道:“是我没弄懂宫里的规矩还是怎的?主子没开口,身旁的下人就敢碎嘴?姑子看起来也一把年纪了,行事却没个方圆,这样的下人要搁在我本家,怕是早撵出去了。”
尤姑听了这话,眼底怒意尽显,正要回嘴,淮王妃看她一眼,然后笑道:“原来是兰二小姐。”
兰嘉施了个礼:“见过淮王妃。”
淮王妃看向我,顿了顿,缓缓问道:“听说公主这几年落了病,如今可好了?”
我道:“劳王妃挂念,已好了。”
她似乎有些讶异,微微挑了眉,笑道:“看来兰萃宫并非什么不好的去处,公主在里头呆了几年,性子竟比以往娴静许多。”
我亦笑道:“可王妃看起来却老了许多,果真是一朝罪孽,十年普渡,听闻这些年您一直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今日得见,竟是还没有渡够。”
淮王妃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又道:“大皇兄立后之事,有劳王妃了。”
她冷冷拂袖:“皇上的吩咐,本夫人自会尽心尽力。”
语罢,便带着两个姑子往未央宫而去。
尤姑路过我身旁,埋着头嘟囔了一句。
她的声音已压得很小很低,仍是叫我听见了。
——以为自己什么东西。
玉墀台外长风猎猎,我听得自己怒喝一声:“站住!”
周围的宫女太监全被我一声吓得跪倒在地,淮王妃一行三人顿住脚步。
我看着尤姑,平静道:“你过来。”
她走了过来,眼神带了一丝挑衅一丝胆怯,却依旧扬着下巴。
太监总管刘成宝打这头路过,疾步赶来我身旁,躬身问:“昌平公主,您这是?”
我没有理他,只慢慢吐出两个字:“掌嘴。”
尤姑瞪大双眼,又惊又怕地看着我,嘴皮子却没有半点屈服:“你竟——”
没等她说完,我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想必是很疼了,我的掌心亦火辣辣的。
尤姑捂着脸只呆了一瞬,吓跪在地的同时,泪水也掉了下来,一边自己掌着嘴,一边求饶道:“公主饶命,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道:“你是该死,可你知道你为什么该死吗?”
尤姑呜咽道:“奴婢顶撞了公主,求公主饶命……”
我说:“你若死,便是你自找的。”顿了顿,我问:“刘公公,目无礼法,公然对本公主出言不逊,且言辞污秽,是该怎么处置来着?”
刘成宝道:“回公主的话,当杖责八十大板,处以绞刑。”
尤姑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目涣散无光。
我叹了一声:“收押吧。”
言罢,我再没有多留,转身往玄华门而去。
小三登已备好马车候在玄华门口,胖墩子一个人闷在车里,竟又睡着了。
驱车走前,兰嘉与我道:“公主,你若当真想处死尤姑,方才便不该离开。”
我明白她的意思,以淮王妃的本事,要留住一个伺候自己多年的姑子谈何容易。
可我真是懒得管,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她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我又能怎样呢?
今日若非她百般招惹我,我只盼着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才好。
我摇了摇头,兰嘉静了片刻,亦叹了一声。
于闲止仍住在上回来京的府邸,只将大门匾额上的“李府”二字改作了“于府”。
我甚无言地瞧着“于府”二字。
当初我识破他用李闲这个化名,他还说是无心诓我。
而今这么一看,他这个无心也无得忒过了,无得连自家匾额都拆换了。
管事的将我与胖墩子迎进府内,哈着腰道:“世子大人正在书房见客,公主不如先去厅堂等等?”
我只当是沈羽来了京城,于闲止在书房会他,便说:“不必了,我与阿青去书房找他。”
管事的听了这话,面露难色,支吾了一阵,却没说出个什么。
于府还是老样子,书房外开了几枝梅,映着寒天老树,清清冷冷。
书房的窗敞着,里头也是清清冷冷的。
于闲止纹丝不动地坐在桌案前,正在看卷宗,挨窗坐着一名女子,胭脂色的衣裙,抽抽嗒嗒地,像是在哭,又像在说着什么。
这女子的身份,我已猜到了七八分,但我一来没见过李嫣儿,二来她是背对着我坐的,我瞧不清她的模样,只好矮身问胖墩子:“窗前坐着的那个,是你三姨么?”
小胖墩的娘亲是平西王的大郡主,故而李嫣儿是他的三姨。
胖墩子刚睡醒不久,正在揉眼,听了我的话,伸长脖子使劲望了望,正儿八经地回了我一句:“阿青瞧不清,可二叔说过,这世上敢在世叔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只有三姨一个。”
我一愣,反应过来,又在心中赞叹。
沈羽真是长了一双慧眼啊。
按说她要跟于闲止缠情,于闲止理她也好,不理她也好,都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我本不该去打扰,可我如今跟于闲止的关系到底不一般了,日后倘若万一一个不小心他二人的情变作了我的自家事,我那时才来管,便已太晚了。
我在去留之间思忖良久,最终决定先听半刻墙角再做盘算。
我又往那窗下站了站,面着墙,隐隐约听得李嫣儿道:“我已劳烦淮王妃,去跟皇上求情了,她要做你的嫡王妃,我做妾还不成么……”
我大惊。
没成想啊没成想,李嫣儿家世煊赫,天底下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偏生甘愿在于闲止这棵无花树上吊死。
也不知于闲止有何天大的好,竟令平西三郡主自折身价。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竖起耳朵,听于闲止的回应。
可书房里头除了李嫣儿的啜泣声,再无动静。
我心中纳罕,正想着是不是伸头瞧一眼,一旁的矮胖墩子也不知怎么,忽然一个劲儿地拽我的裙角。
我回转身去,还没来得及应他一声便呆住了。
于闲止不知何时出屋了,手里端了个茶盏,正立在我不远跟前,微挑起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想好要在这里讲点什么的,突然就忘了%>_<%
今天先这样吧,我想起来了下更的时候讲= =+
第40章 醉妄言 05
于闲止一路引我往府外走,沿途吩咐人备马车。
我试着与他解释说,方才我与小胖墩当真是打巧路过,并非有意听他墙角。
可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眉梢眼底俱是不信。
近冬的时节,阳光晒到的地方暖烘烘的,我站在府门前,一边瞧着下人将他的行装收入马车中,一边在心头琢磨他纳妾的事。
于闲止至今未娶,到底与我三番两次推拒与他的婚约有关。他倘若真要纳妾,我反倒不好说什么,毕竟像他这样的藩王世子,大都有几个侧妃。
大约因被闹了一通,于闲止的脸色仍有些森然,我一心想着要与他细究纳妾这回事,却又不好去触他的霉头。左右为难的当儿,余光扫到李嫣儿竟抽抽嗒嗒地跟过来了。
真是苍天有眼,竟来了一个替我触霉头的人。
我不由窃喜,牵着胖墩子往外站了站,将于闲止身旁的位置腾挪出来。
李嫣儿就着我给她腾出的这块地儿,扶着府门,凄恻恻地唤了一声:“表哥——”
我听得一哆嗦,于闲止皱眉看我一眼,我讪讪报以一笑。
他没说话,走过来抱起小胖墩子,拉着我上马车。
李嫣儿追出两步,泣声道:“表哥,只要能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旁,我当真愿意做……”
没等她说完,于闲止便回转身,冷声打断:“我的意思你再清楚不过,这事已没什么好说的。”
李嫣儿呆了一呆,又落下泪来,声音也惨兮兮的,“可表哥从前对我那般好,我往后嫁你,跟在你身旁,也并不图什么,只求你还将我当成你表妹,如昔日一般对我,这也不成么?”
这竟是一招退而求其次的缓兵之计。
她长得甚美,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寻常男人见了,铁一般的心肠都要被化掉。
可于闲止的心肠竟比铁还硬一些,漠然道:“你既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们往后便不可能再有交情。”
言罢,便将一旁瞧热闹的我拽上了马车,命车夫驱车走了。
我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李嫣儿独自坐在于府的大门前,哭得十分伤心。
我以为她来京城,是要跟我拼命来着,本已严阵以待,没成想我二人
第一回见,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再往深处琢磨,又觉得李嫣儿与我其实没什么好争的,缘分这种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本就无所谓努力多少,更没有输赢这个说法。
只是想到她伤心成那个样子,我又忍不住跟于闲止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有些狠了。”
他正倚着车壁养神,听我这么说,眼皮都没抬一下,慢吞吞地道:“这样的事,倘若不干干净净地做个了断,才是真的心狠。”
我心知他说得有理,转念却想到一年前,他觉察到凤姑对他的心思,便说以后再也不见了。
凤姑跟着他多年,一直将心思藏得深,后来她的小儿更是认他做了干爹。
可于闲止的刀子当真下得利落果决,再多的羁绊,也能刹那斩断。
这种寻常人不能有的魄力,令我一时唏嘘一时感慨,百感交集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句话:“你应付这些莺莺燕燕的桃花劫,还挺有经验的嘛。”
于闲止这才睁开眼来瞧我,眸深如月下湖水,水面微澜。
他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翩翩然问了句:“方清远这两日过来帮你看脉了?”
我没想到他竟问起这个,道:“才回宫两日,他怕是连太医院往天华宫的路都找不着罢。”又困惑道:“怎了?”
他轻飘飘地道:“没怎么。”
大约是被李嫣儿折腾烦了,于闲止早两日便请了旨搬来宫里住,大皇兄准了,将从前二哥住的无衣殿腾给了他。
近晚,纷纷扬落了些小雪粒子,小三登早烧了银碳,天华宫内倒是暖烘烘的。
于闲止与我搭伙用了晚膳,正要走,宫外便有一人冒雪而来。
我还没瞧出那人是谁,于闲止便施施然道:“去里头坐着等着被看脉罢,找不着路的找来了。”
来人是方清远。
他大约是急赶过来,面上一层薄汗,发烧沾了点风雪,微微有点湿。
得进天华宫,他与我拜了拜,将药匣子往檀木高几上搁了,忧心道:“今冬风雪来得这样早,公主可觉得寒凉?草民——”
话未说完,他余光一扫,这才瞧见我身旁立着远南大世子,又跪下身去参拜。
于闲止这回倒没摆谱,让他起了。
方清远在我手腕搭了一条丝绢,细细闻脉。
于闲止本是要走,见了这情形,竟一时留了下来,径自倒了杯冷茶,面无表情地在我对面坐下。
他这幅样子,俨然像个镇宅的菩萨,只是这个镇宅的,长得太过好看了些。
小三登与兰嘉引胖墩子瞧雪去了,宫内没人说话,一时十分尴尬。
我辗转沉思了半日,才想到一个好话头,立时道:“哦呀,其实世子大人也是懂些药理的,方大夫你若有甚心得,闲来没事,可与大世子细究一番。”
方清远刚巧帮我把完脉,听了这话,又与于闲止道:“原来世子大人也是行家。”
于闲止不作声,半晌呷了口冷茶,才淡淡道:“行家谈不上,我心思不在这上头,叫方大夫见笑了。”
他这一句虽没什么,可我好不容易起的话头,却被硬生生地掐断了。
方清远见我无恙,松了口气,从药匣里取出他配好的调理药材,这便离开了。
于闲止脸色不大好。
我伸手触了触他手里的茶,果真是凉透了,于是提了一旁的瓷壶,讨好道:“不如我给你沏壶热的?”
他看我一眼,将手里的茶盏往一旁搁了,起身道:“不必了,是时候回了。”
我一路将他送到天华宫外,他在宫门前顿住脚步,忽问道:“方清远,你是怎么看的?”
我十分纳罕。
于闲止是个寡言的人,平日更甚少提及旁人,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一反常态地两回问起方清远。
我细细思索一番,目光落在他的左手,关切地问:“你可是伤疾犯了,缺个贴身的大夫?不然我请大皇兄将方清远赐给你,往后叫他随你安扎去远南?”
于闲止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我看他未必愿意去远南。”
我诧异道:“不能吧,他到底是个上进的人,早先在淮安,听闻要来太医院便十分开心,可他到底一介平民,比不得太医院那些老太医,只要你在远南赐他一个高一些的品阶,他想必是愿意的。”
于闲止听了这话,眉间的郁色不见了,笑盈盈地道:“哦,你是这么看的。”
他这幅乍忧乍喜的样子,瞧得我十分担心,我伸手去扶他的左腕,道:“你若是伤疾犯了,千万不要瞒着我。”
他却顺势将我往他怀里带了一带,笑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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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醉妄言 06
我大皇兄是两年多前的初春即位的。
即位之后,大赦天下,也将我从兰萃宫放了出来。
三年一回的选妃自一年前便开始筹办,由礼部在随国上下挑选三千人,层层甄选,至今日,只余下百人。
依照规矩,这一百个佳人中,大皇兄可挑选二十人晋为妃嫔,或有姿色才品俱佳的,可赐给亲王,余下众人,便分于后宫各处为宫女。
大皇兄于选妃立后一事真是懒得管,且后宫无人,便苦了我这个公主。
刘成宝成日成日地将礼部的文书,佳人的名录兼之身家详载往天华宫里送。
我不敢怠慢,时时坐在案前看得天昏地暗,偶尔伏在案头睡去,醒来即见灯火悠悠,于闲止坐在桌案对面,手里握着书卷,淡淡道一声:“醒了?”
他面容沉静,好像月上仙人,叫人觉得犹在梦里。
天华宫与无衣殿隔得近,于闲止自住进了宫里,便常常过来,时而我得闲,亦会携了文书去寻他。
我与他在一起,并没有多少惊心动魄,许多时候,两个人各自在案头坐了,对着公文卷宗便是一天,偶或心有所感,便当做趣味,说与彼此听。
如斯安宁,恍恍然会错觉多年弹指而过,我与他已是白头夫妻。
回宫后,我没怎么瞧见二嫂,却与沈羽见了一面,也是在于闲止的无衣殿。
那日沈羽得空,过来找于闲止唠嗑,因他说的都是兵部的事,我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言语中得知慕央已从淮安回京,燕地有乱,朝廷要派将军往西镇守,二嫂请命离去,二哥却死活不准,两人便闹了个天翻地覆。
我却奇怪二嫂要离京,自可向大皇兄请命,何必在意二哥准不准。
于闲止便告诉我,说二皇兄已不再过问礼部的事,而是监管了兵部,是大权在握了。
沈羽打趣道:“皇上识人善用,将兵部与刑部交给朱焕看着,任小阿绿挑了礼部选妃的担子,余下三部又有丞相,右仆射这样的老臣子管着,倘若再由昌平公主掌权后宫,他这个皇帝,当真做得游刃有余。”
彼时我已被选妃立后的重责压得喘不过气,沈羽这么一说,我只听便觉得惶恐不已。
可他仿佛真长了一张乌鸦嘴,不日,刘成宝便携着一道圣旨和一块黄金玉印拜访天华宫来了。
玉印是凤印。
圣旨正式册封我为昌平长公主,且暂时保管凤印,执掌后宫,等选妃结束,才将凤印交予新任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