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了,也辛苦你了。”
如此,两人一路无话。
送客至门前,女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顿了顿,她又不禁提醒他,“若您再能忍一忍,等一等,胜算会比现在更大,您现在是在博生死。”
男人示意她止步,不必再送了,临别时给了她一句话:“您有孩子,我也有。您可以为了您的孩子做危险的事,我也是。”
陈嘉郡恢复得很好,这归功于她的努力。
每日两次冗长的换药过程,非有好耐心不可。一层层纱布揭开,直面丑陋不堪的伤口,再涂药水,又冷又痛,再一层层包扎好,循环反复。这一个过程中,陈嘉郡静得不像一个病人,会待到一切都好之后,对护士道一声“谢谢你,麻烦你”。偶尔一次的发问,也是在一周后手臂伤口还不见转好的迹象时,忍不住问了一声:“是不是好不了了?”乔医生立刻对她道:“不会,没有伤到筋骨,只会慢一点,总会好的。”见她不说话,乔医生了然,笑着对她道,“暂时不好看一点,柳惊蛰不会介意的,他什么女人没见过,早过了以貌取人的年龄。”一句话,说得陈嘉郡立刻红了脸。乔医生当下看透这女孩子的心思,说要过情关,还是过不了。
陈嘉郡知道是柳惊蛰救了她,送她来医院。当她睁眼见到辛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时,她就知道,这里面,有他的插手。然后自她清醒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夜晚用的药有安眠的成分,她撑不住,沉沉睡去,也不晓得每一个深夜他是否来过。她不会去问辛姨,辛姨老了,见她四肢被伤成这样,都要落泪,若再知道她心里还被捅了一刀,伤了两年未曾好一分,不晓得会替她难过成怎样。
一连半个月,都不曾见过他,和他有关的事,却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源源不绝而来。从媒体爆料开始,樱庭财团涉嫌财务造假、偷税漏税、非法用工、行贿的事件开始被爆出,甚嚣尘上。半真半假的事件最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樱庭财团的董事会高层成为媒体围追堵截的对象,尤其是柳惊蛰。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占据董事会一席之地的外籍人员,樱庭小姐的未婚夫,媒体追堵不放,誓要找出他公关式发言“会和樱庭财团一同尽力”背后的真正意图。
这一晚睡前,陈嘉郡忽然问辛姨,樱庭市小姐是怎样的一个人。
辛姨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她也不想骗她,直言告诉她,她只见过他们几次,并不了解樱庭小姐,但见柳惊蛰待她很有礼,好似还带这几分敬重。陈嘉郡“哦……”了一声,拖了尾音,心里有难过。能够得到他的敬重,必然是一位优秀的小姐,否则以柳惊蛰的性子,是得不了他的敬重的。随即陈嘉郡又有些看开,好似好阔天空。她喜欢的人,有比她更优秀的小姐相伴,人往高处走,她为他开心 。
虽然看开,但心事仍重,这一晚她睡不好,朦胧间有人拂过她的额头,她睁眼,睫毛刷过他的手。四目相对,她当即清醒。好半晌无人讲话,四下一静,两个人的心都累了起来。同时开口——
“我吵醒你了?”
“你怎么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柳惊蛰扶她坐起来,陈嘉郡舔舔唇,她觉得渴,一杯水已经递到了她面前。陈嘉郡接过,道了声“谢谢”,涌起些难过。和他之间这么多的默契,却也逃不过一句生分了的“谢谢”。
柳惊蛰站在她面前,终究还是放不下:“介意让我看下你身上的那道伤吗?”
“介意的。”
柳惊蛰点点头,他不勉强。
“没关系。”他嘱咐她,“但对乔医生,不要这样介意,对医生要坦诚。”
陈嘉郡捧着水杯,忽然道:“只能看到这里。”
柳惊蛰低头去看她。
陈嘉郡单手解开了病号服的两颗纽扣,敞开胸前一小片肌肤,夜色下才有勇气做得了这一举动:“我是说对你。”
她相信,以他惊人的观察力与记忆力,只需看一眼,看一点,就能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愿意给他多看,是因为她的道德观始终以一种强大的理念存在着,时刻提醒她,他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亲人了。
柳惊蛰看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似乎想伸手,但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忍了忍,在床沿边坐了下来,尽力将话问得平淡无波:“还想得起是谁推你的吗?”
陈嘉郡声音很淡:“我没有看见。”
柳惊蛰点点头:“没关系。这样的事,不用看见,也不用记得。”不要紧,看不看见都不要紧,他会替她看见的。
“啪嗒”一声,有水滴落在水面的声音。
那么静,落得那么准,一滴眼泪自她眼眶落进水杯,水纹被急速地抚平,一丝痕迹也没有。
他终于伸手,抚过她的眼角。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一个别人伤她也会让她作检讨的小女孩,天性学不会作恶,好人难做。
“陈嘉郡,”他抚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告诉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被任何人讨厌,错的是犯罪的人,和你没关系。”
她闭了闭眼,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沾湿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她很失望,却不知该对谁失望,“可能……我做了讨人厌的事还不自知吧。”
“你没有。”他将她抱入怀。很多事,他不能告诉她,于是只能一遍遍地对她讲:“陈嘉郡,你没有。”
她的道德集体出走,给了她夺人所爱的力量,反手搂住了他的颈项。
她明白自己有可能完蛋了。这样的深夜,喝了一杯凉水,讲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就抱紧他无声地流泪,没有目的,没有禁忌,她发现自己竟然非常喜欢做这样的一个陈嘉郡,过一回瘾,贪一时欢。
“我想回到过去。”她对他哽咽,“做那个刚认识你、没有喜欢你的陈嘉郡。”
那时的陈嘉郡,多敬畏他啊。
小小的一个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哪有那么多关乎爱的自苦。
和他一起吃饭,她从不挑食,其实她是挑的,但和他一起,她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敢。直到某一天,他看着她埋头专注吃完一盆青菜和饭,兴致而起说了句:“在可以挑食的年纪但求一饱,你挺有意思的。”她对他不寻常的感情,或许就在那一刻莫名生起了。
“十五六岁的中学,身边同学开始有‘恋爱’这回事出现,一封情书可以让一个女孩子失眠好几晚,那时的恋爱是多么纯粹,两个人已在晚自修结束后一道回家就可以被称作‘约会’,男孩子送女孩子一只千纸鹤就可以被称作‘心意’。我不是没收到过表白,但那样的男孩子,一旦我有意识去用‘男人’的标准去衡量,哪一个能及得上你。唐家、柳家,哪一个都是重重杀机,你让我看见了那么多旁人见不到的另一面,你让我怎么做到没有感觉?以至于到最后,我已经没什么目的去做‘喜欢你’这件事了。多喜欢一点,自己愉快一点,就是好的……”
是只有这样纯粹的喜欢,才做得到一场盛大的热闹中总带着一丝绝望。
二十二岁的陈嘉郡终于把“喜欢”这件事做足十三年之后,有勇气在他身边问一句:“她对你好吗?也像我这样,喜欢你吗?我希望,从那样的大家族走出来的小姐,比我更好。你说过,这日子这么长。这么长的日子里,等不来一个你希望有的,‘变得更好’的陈嘉郡,等来一位更好的小姐,我也不会认为这是坏事。”
她没有等来他的回答,等来了一阵轻吻。
她发觉他在吻她,是从耳根发热开始。很轻,似吻非吻,带着湿热的气息在一瞬间令她微微轻颤。这道气息一路向下,沿着她修长的颈项一点点吻下去,最后以一个恰恰好的角度,从她精巧的下颌往上吻了下去,刚刚好,对上她的唇,她被后背一股力道推着往他怀里带,有种错觉会被他一口吞入。
她从被他带起的深吻中清醒,一把推开他,捂着嘴偏过了头:“我不做第三者。”她不想和他玩性,因为知道眼前这人是高手,她自知玩不过他的。她对他淡淡的、持续性的喜欢,是十分干净的,阻止她成为他身边的非道德者。
柳惊蛰轻轻一带,再次咬住她的下唇,将她带进怀里:“我跟你之间,从来容不下第三个人。这么多年的时光,别人怎么进得来?”
陈嘉郡隐隐升起些预感:“那你手上的订婚戒指,代表着什么?”
柳惊蛰终于停了下来。
他不说,陈嘉郡也明白,她是问到他不为人知的底线了。
他似乎是想赌一把,有一瞬间想从灰色的阴影下走出来,一不小心,将两个字的滔天秘密脱口而出:“权谋。”
说出来的一秒后,他就明白他赌错了。
陈嘉郡绝不会是那种,习惯地接受这一个现实的人。她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女孩,她具有的朴素的、不作恶的道德观,他比谁都清楚。
两人皆沉默,半晌过后,他被陈嘉郡慢慢推开了。
“我不懂你,”这样的一个柳惊蛰,要她接受,不是很容易的,或者说,要任何人接受,都是不容易的,“我不懂你的这一个‘权谋’,是对唐家,还是对其他人。但就算不懂,我也明白这件事是很不好的。当年在拍卖会上,回来后你对我说,从樱庭小姐口中问出了一些事,对唐家有利,那时我就没有办法去认同你这样的做法。对一个女孩子薄情,习惯了之后,对另一个也会比较下得了手。男人若是想做一件事,可以有很多办法,最没有品的一种办法,就是利用女人,尤其是,利用对你有感情的女人。”
柳惊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放开了她。
“还有呢,”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拭去些方才沾上的她的味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似乎想忍,终究道德感占上风,没有忍得住。
“我很怀念,小时候被我仰视着的那个柳叔叔。”即便有感情,也要为道德让道,“你是对的,你是好的,你是……不作恶的。”
两个人这就走岔路了。
他为她铺开海阔天空的人生之路,付出的代价是血染荆棘。然而女心之地,见不得血光,有风有雨有星辰,唯独没有生杀。旧时江陵水客踏溪而下,行一日便已千里,仍是快不过女心之变。你足够块,我仍是已变心。
柳惊蛰神色很淡,画上句号:“我做不了你喜欢的那个不作恶的柳叔叔了,好可惜。”
陈嘉郡闭上眼,有眼泪被收回。
事已至此,她对他的追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唐家、樱庭财团,权谋、暗涌,太多的好好坏坏横亘在他和她之间,她拿着十一年的血浓于水,终也抗衡不了这成人世界的污秽之尘。
柳惊蛰举步离开,留下最后的忠告:“你有喜欢他人的权利,但不要找刘经迟。”
“为什么?”
男人走得很静,连同声音一并沉静如水:“他当不起。”
半岛号的沉船事件所引发的舆论效应,足足持续了两个月。官方调查迅速,第一事件公布了调查结果。结果显示,是由于半岛号内部工作人员操作失误,引发了系统故障,使得这样的悲剧发生了。官方此次的行事不可谓不迅速,但仍然阻止不了坊间舆论的持续发酵。各类消息层出不穷,职业记者、业内爆料人,纷纷对准此次事件深挖密探。舆论很快分成了两派,一派证实此事处于唐家之手,唐柳两家的关系不言自明,柳惊蛰一旦垄断半岛港,唐家最引以为傲的港口事业将受到巨大威胁;另一派则大胆推论,此事系樱庭财团一手策划,原因在于柳惊蛰此次垄断半岛港的行动纯属私人行为,而樱庭财团也有意半岛港,却被自己人捷足先登,这一箭之仇,必是要报的。
出人意料的是,当事三方却三缄其口,甚至表现出了和平共处的姿态。唐家率先发生,寥寥数语,简明扼要,表明柳惊蛰在唐家被称为“柳总管”,功绩不可磨灭,唐家亦为柳惊蛰今日所取得的成就表示赞赏与恭喜。樱庭财团紧随其后,充分肯定了柳惊蛰作为董事入主樱庭之后,为樱庭财团所做的贡献,此次垄断属于个人行为,樱庭财团是乐见其成的。在两大势力的发声之后,柳惊蛰终于现身于公众面前,以问答的方式举行了媒体见面会。柳惊蛰态度一摆出来,几乎不用听他讲了些什么,兵来将挡的底气就自现了,否则谁敢以问答的方式直面媒体,大多是拿了发言稿念一通就落跑走人。
这样过了一段事件,舆论热度并没有减弱,反而与樱庭财团持续爆出的财务丑闻事件,产生了共振效应。和樱庭财团有关的三方当事人又一次成为焦点,柳惊蛰就是在连停车去咖啡店买杯咖啡也会被记者围堵的情况下,开车甩掉了媒体,在傍晚来到郊外的别墅的。
这是柳老太太的故居。
柳惊蛰缓步走进庭院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给花草修剪枝条的樱庭市。数十年如一日,她身上所具有的东瀛小女子的气质永不褪色,就连修剪花枝也是屈膝跪着,不像寻常人那样将枝条聚拢在眼前一起剪,而是人近花,尊重花的位置,动作一落就剪出了“尊重”两个字。
“很有历史的老房子,自我母亲过世之后,每次过来,总是不小心就会被庭院里新长起来的藤蔓刺到手。有时是玫瑰,有时是百合。花倒是总开得很好,也开得很野蛮。有阳光,大片大片地开,下一场雨,又大片大片地倒。很多次,一个人坐在庭院里,风来、雨下、花开,都是有声音的,再看一看,人是谁也不在。”
樱庭市循声望去,笑了。
单手放下手里的剪刀,她向他鞠躬:“您来了。”
柳惊蛰方才说的是日文,本就温温柔柔的一段话,用了温温柔柔的语言,更显得情意深长。这些年他和她在一起,他总是说日文。她明白,这是他迁就她的方式,很像他这个人,好不好,都在他心里,只会去做,从来都不说。
他走过去,对她又谢意:“这些年你在这里,使这个庭院,也有生气了,我很感激。”
时近夜晚九点,樱庭市是在仔细地沐浴、换衣、梳妆之后,走到庭院来找柳惊蛰的。
这些年他不常来这里,然而当他需要静一静、想一想时,他总会来。很少过夜,喜欢坐在庭院里,烦心事多时,甚至一坐就是一整夜。这里的花、草、树、山,一物一景无不出自柳老太太之手,他保存至今,也依赖至今。
柳惊蛰知道她来时他会迎来一个鞠躬。
很多次他都想,到底是他这个人值得她的这一鞠,还是其他什么?如果是他这个人,那么是不必的,她不欠他这个,相反,可能他还欠她多一些。
他快她一步,将她扶了一把,将她的鞠躬硬生生挡了回去。他握住她始终垂着的右手,问:“最近雨水多,天气潮湿,还会疼吗?”
她反握住他的手。
就这么一握,柳惊蛰明白,今晚终于要发生很多事了。
樱庭市的左手,牵引着他的手,覆在她的胸前。隔着一层浴衣,她要他听到她的心跳:“我这里,很疼。”
柳惊蛰忽然对自己放心了,他不会那么歉疚了。从感觉亏欠她到烟消云散,中间就隔着了这一层浴衣。柳惊蛰喜欢和所有有企图心的女人打交道,因为不必歉疚。这也是为什么他和陈嘉郡打交道会敌不过她的原因,因为陈嘉郡没有企图心,即便她有,她也暗自压了十一年,硬生生压出了他的一个敬佩来。
他抽回手,不动声色地拒绝:“你知道,我对你的本意。”
阿市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你的目标,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他很坦然,并不打算隐瞒:“我一直很感激,你在我需要保证人的时候,给了我一个身份,让我入主樱庭,得以见到外人见不到的一些事。”
阿市坦陈:“但是,你的速度太快了。近些日子以来关于樱庭财团的传闻,不好的,负面的,我知道这都是和你有关。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他是吗?”柳惊蛰忽然反问,声音淡漠,“你的右手,每次阴天隐隐作痛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父亲,如果没有,会不会反而比较好?”
阿市眼底有湿意。
“柳君,如果可以选择,我愿做陈嘉郡那样的女孩子,即便无父母,也无这受伤的可悲。”
柳惊蛰终于神色一软。
“陈嘉郡”三个字,总是能让他心里一软。
两人无话,半晌,他折了一枝粉色花朵,戴于她发髻,对她道:“你受过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来,你对我有恩,我记在心里,将你的‘可悲’变成‘可意’,是我对你回报最好的方式。至于其他的,很抱歉,就像两年前我就对你讲过的,我给不了。‘见不见一个人,都会想要她’,这一份心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给了陈嘉郡。”
舆论甚嚣尘上的日子,生活出奇地平静了起来。
樱庭市给了柳惊蛰最好的保护色,两人公开露面的场合,柳惊蛰神色自若,问答间滴水不漏,樱庭市又时挽着他的手,有时站在他的身旁,唯一不变的是那一份信任的表情。公众对安静的女人永远怀着一股同情与信任,镜头对准她也会刻意挑一个与他恩爱的角度。只在某一次记者问出“柳先生是否会从樱庭撤资”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会,作为战略合作方,不会在樱庭财团此时的境地下撤资”时,她才稍稍有了些神色微动,挽着他的手握紧了些。
她心里是明白的,能这样握着他的时日不多了。
帮他,是正道,更是情分。
艰辛万难过后,在柳惊蛰的主导下,各方势力终于被镇压,被平衡。这一天必想象中来的晚,但还是来了,柳惊蛰主导改建半岛港,风头一时无两,趁着这股风势,陷入丑闻的樱庭财团迎来股东大会,大股东联名提议,改组董事会,提案中清清楚楚,将柳惊蛰推向首席执行官之席,现任董事长樱庭直臣深陷丑闻风波,为了名誉,理应退席让位。
这一场万众瞩目的董事会闭门连开三日,无数媒体蹲守采访,都被拒绝。三天后,樱庭财团董事会落幕。媒体在酒店外蹲守到了陆续走出的大股东,一拥而上,询问事情进展。几位股东含笑,只道“明日会有官方发布会,届时请各位准时光临”。又走了几步,笑道,“柳总管的天下了……”媒体不明所以,抓住这两句话大做文章,将“柳惊蛰”三个字登上了各大头条。
隔日,樱庭财团管理层大换血的新闻发布会即将召开,处于核心漩涡的柳惊蛰忙得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然而就在晚上十点多,柳惊蛰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显示是陈嘉郡。柳惊蛰接起,听了会儿,神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半分异样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知道了,我过来。”
一旁的特助一听,惊了一下,立刻在他挂断电话时提醒他道:“您接下来还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参加,与会人员皆等您了……”
“替我延后。”
“这无法延后。再过几个小时,明日九点整,就是新闻发布会了。明早六点您就该准备入场了,您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啊。”
柳惊蛰拿起一旁的车钥匙举步就走,语气冷淡:“明早六点前我会赶回来,一切后果,我负责。”
半岛港。
今晚天气不太好,无星也无月,入了深夜,海平面掀起风浪,撞击在海岸,“砰”的一声,彰显毁灭性的力量。
柳惊蛰是在电话中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准时到达半岛号的。
他推门入室,眼神一扫,室内两个人影便清晰地入了眼。陈嘉郡被人按着肩,坐着,脖颈大动脉处搁着一把匕首;刘经迟正握着这把匕首,按着她的肩。
陈嘉郡一脸惶恐、不明所以,但她看到他,心就松了:“柳叔叔……”
柳惊蛰不显山不露水,悄然握紧了手。
对他的小女生下手,这笔账,等下有得算了。
室内电话开着免提,包围半岛港的下属正对刘经迟报告:“按您的吩咐,我们检查过了,柳惊蛰是一个人来的,身上也没有带任何武器,后面也没有人跟着他……”
刘经迟听完,按断免提,一改往日的少年音,整个人阴沉、难以捉摸:“不愧是唐家声明赫赫的柳总管,单刀赴会,也能这么准时。”
“不一个人来,怎么行。我有三个特助,你在其中放了一个内线,我若是带人来,陈嘉郡就保不住了。你这么好的身手,费这么大的心思,我不走这一趟,岂不是太失礼了。”
柳惊蛰踱步进屋,还有好心思随手带上门,“咔嗒”一声落锁,索性顺了对方的意,与他密室相处,一笑反问:“你说是不是哪,樱庭信康君?”
陈嘉郡震惊,仰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是谁?”
刘经迟眼神锋利,不让一丝落寞滑过眼梢。彼此都知对方的底牌,这一场胜负,难分难解,错一步,就是浴血阵亡。
他没有理会陈嘉郡,反问:“你知道你身边有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