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尔群坐起,手伏在她肩上,紧张问,“雪儿,怎么了?”她对这样关切的话语仍不能免疫,眼底渐渐地涌起一抹酸涩,却还是忍住,强自摇了摇头笑道:
“没事,压到手臂而已。”他看她脸色苍白,自然而然伸过手去想要查看,手还没越过她身体却被她伸出左手一把捉住。
软软的,极其熟悉的触感,她的手仍像她小时候,柔柔嫩嫩,略带点儿婴儿肥,摸上去像搅一池春水,水波荡晕了开,连带人也晕眩了起来。
他把她手按在手底,熟悉的温度自掌心里传来,那一点湿暖蔓延至全身,喉咙里哽咽起来。
他扯一下她手臂,她这次极为乖顺,一言不发地靠进了他怀里。
这少年时最为熟悉温暖的姿态,只要她愿意,原来仍然还能打动她心,她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一条迷途,兜兜转转,终究不是她痛定思痛闭上双眼就能求仁得仁一脚踏了出去的。
她躺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那一颗坚强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着,熟悉的木槿花香,似有若无,一点一滴渗入她心底那堵高筑的城墙,回忆慢慢地从四面八方飘逸出来:
尔群,尔群。
她吸一口气,他唇便即刻落了下来。在她头顶乌黑柔亮的发丝间摩挲,轻声问:
“好吗,雪儿?”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在,一辈子这样抱着你,不好吗?
她头抵在他胸口,忍不住,还有泪珠儿摔落下来,轻声答:
“好。”好什么呢?好是好,可惜不是她的。这个怀抱,六年前就已不再属于她,她真要这样不顾一切,疯了一样重回到这里来?
那这六年的坚守,又有什么意义?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支撑,又有什么意义?!踉踉跄跄回到原点,一切痛苦哀伤就那么一笔抹煞了么?
怎么能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她头枕在他胸口,□莹润的身体,仍然泛着一丝娇媚的粉红,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一下,即刻就要从嘴里蹦了出来,雪白的床单压在身下,点点刺目的暗红刺痛她神经,手一撑,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头也不回地出了他房门。


第三十章
他一早坐在自己床边,伸出手,床单上点点落红犹如皑皑白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是那样纯洁且妖冶到极至的一种美,鼻息轻喘间还有她急促喷薄的喘息声音,炙热曼妙的身体像一把烈火,燃烧得他整个意志轰然沦丧,体内火花流窜,眨眼间把他焚成寸寸灰烬,他真是昏了头,为什么没有理智一点呢,这样不管不顾越过她最后一道防线,以后还有什么后路可退?!
想起昨晚给她疗伤,老天作证他开始真地只是诚心诚意想看看她的伤势而已,拿了药酒给她擦拭,可揉着揉着觉得不对劲,他手掌所到之处热力膨胀,她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不稳,两颊不由自主绯红起来,他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那样娇艳欲滴的面容,心脏蓦地一跳,眼神不知不觉暗了下去,可那黝黑的瞳仁中却渐渐窜出两点火星,情不自禁想要吻她,手搭在她肩头,俯下身去向她靠近,做好了迎接她抵抗的准备,可当他温暖湿润的唇触到她的,她却一反常态回应了他。
柔软芬芳的两片薄唇含住他的,如蛇般灵巧湿滑的小舌探进他口腔,轻拢慢捻抹复挑,存心让他招架不住!好吧说实话他对她根本完全没有免疫力,他的身体和灵魂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她,她那样柔软成一泓泉水,他哪里还有力气招架?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他的脑子和周围的世界都在那一刻混沌成一片,天与地都回到最初的洪荒时代,唯一能做的只剩本能,吻她、抱她、咬她、啃噬她、爱抚并感受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因为那巨大的欢愉舞蹈起来,期待得太久克制不住,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她在他身下,因为那陌生的□和刺激抖得更加厉害,他那一刻突然退化成个未经情事的少年,解她衣扣的时间长得足有整个世纪,她等待的过程羞不可遏,手紧紧地抓住床单,脸色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直到他灼热宽厚的手掌胜利抚上她圆润娇嫩的胸部,她这才敢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才刚恢复跳动,身体里狂热的欲望之火即刻奔袭上来,烧得她整个身体整颗心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只是无助地在他耳边低吟:
尔群,尔群…
猫鸣一样骚动他整颗心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鼓舞了他,他放松下来,闭上眼,一心一眼热烈地爱她感受他,身体灵活起来,火热的唇舌和那副灵巧的双手并用,逗得她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他有力的双手稳住她臀部,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往里顶入,十分艰难的过程,才进到一半就被迫退回,看她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双目闭起,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一张弯弓,终于劲腰一挺,狠狠地贯穿了她。她痛得“啊”一声惨叫,修长的指甲插进他后背,眼角泪水断线般地跌落枕畔…
那晶莹美丽的眼泪为什么而流?为她失去的贞操还是失落的心,他那时连想也不敢多想。
他推开房门进她屋内,空落落的房子,因为主人的不告而别显得十分寂寥空旷,四壁橱门尽开,他走近前去,指尖滑过橱内整整齐齐的衣物,鞋子、首饰,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床头那张银白色的卡片,晨光底下格外闪耀刺目,什么都没有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也没有给他,这就是她了,这样决绝狠厉,一如当年面对他的背叛,一刀下去,宁可伤得支离破碎,也绝不要嗟来的怜悯和在乎。
她身世凄楚,从小饱受冷落嘲笑,性情冷淡,并不容易爱人,也绝不轻易相信人,事事都爱走极端,感情方面更是如此。要么爱,要么不爱,最恨两厢为难,退无可退,只好快刀斩乱麻。
用身体拯救心灵,他应不应该成全她?到底应不应该成全她呢?


第三十一章
雪儿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将新居收拾完毕。掐着腰慢悠悠地在屋里打量一圈,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还没有她在卓家的浴室大,然而就算这样,因为房内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电器,看起来仍然十分宽敞。
只是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暗红色的地板显得十分陈旧,四周墙壁白色石灰或有些脱落或半卷着挂在壁上,浴室瓷砖缝隙里斑斑驳驳长着的绿苔看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看看这鲍贝贝,叫她找个看得过去的房子,她就找了这样的!自己都看不过去,何况卓尔群?要是被他看到,估计会直接把她打晕拖回家。
想想也没有办法,她现在真如鲍贝贝所说,一穷二白,口袋里只剩下三天的生活费而已!
想想自己真有些傻气,就算怕卓尔群通过那张卡找到这里,也不用一时发昏把它给还回去啊,刚刚交完房租,不过又和鲍贝贝逛了趟超市而已,思量思量再思量,比较比较再比较,不过是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结果还是花掉了将近五百个大洋,现在米珠薪桂,什么东西都要钱,如果她在三天内找不到工作的话,只好等着打包行李乖乖返回卓家。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她跟谁较劲儿不行非得跟钱过不去,要是就这样灰溜溜地溜回去,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他面前抬头挺胸?
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有钱多有势,可要找她一个小丫头,哪还用通过什么信用卡,直接放个话出去,得有多少人跟在后头争着抢着为他出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这儿!老天爷啊老天爷,如果你真地有灵的话,能不能请你把我的卡片还给我呢?或者,或者干脆下一会儿钞票雨,江湖救急,等我有了钱,一定双倍还你好不好?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面想一面懊恼地把脑袋往枕头里钻,两脚胡乱踢腾,恨不得立刻撞到墙里去。
尔群见她这样扬下嘴角,双手抱臂,悠悠闲闲地靠在门边看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嗯,面包十块钱一袋,一袋十片,早晚各一片的话可以吃五天,中午一碗泡面搭一根火腿,一顿要三块八毛,那么一天的伙食费就是五块八毛,五块八毛…五块八毛的话我还能多撑上两天!
…贝贝虽然没有钱,可应该不会比我穷吧?实在不行开口问她借,她应该不会拒绝吧?啊啊啊啊啊,烦死!怎么什么都要钱!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一定先卷点儿值钱的东西再跑路!这么做虽然没骨气,可至少比她最后灰溜溜地回他身边要显得有面子多了吧?
苍天哪,大地啊,原谅她这么不知人间疾苦吧!
心里懊恼,忍不住又用力瞪下双腿,脑袋在枕头上蹭来蹭去,忽然身子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盯着他。
她停止动作趴在枕头上,慢慢地抬起头,睁眼,那张半是戏谑半是得意的笑脸一点一滴的在眼底变大,变亮,然后清晰起来。
她冷不丁翻身跳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怔怔问道:
“你…你怎么进来的啊?”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响声,他一根指头勾住她的钥匙扣在眼前晃了两圈,然后扬起嘴角好笑地盯着她。
可恶,居然忘了拔钥匙!我看你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拉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眼里带笑,盯着她的眼睛问:
“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啊,万一要是连泡面和面包都被人偷光,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看看看看来了吧,她说什么来着!标准的幸灾乐祸嘛!
她瘪一下嘴,口气异常焦躁地问:
“这又是谁的功劳,你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卓尔群就是卓尔群,手下能人辈出呀!”身体一斜,复又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他眼底又是好笑又是得意,腿伸到她单人床床栏上,抱着胳膊回答:
“这次你就猜错了,我手下可没有卖友求荣的那种人!”她表情一怔,旋即咬牙,站起来骂:
“鲍贝贝…”眼珠子快要瞪出去。
尔群看得更加好笑,手掩住嘴巴轻轻咳了一声,站起来往客厅走:
“我去喝口水!”才抓过她桌上的杯子就被她伸手拦住:
“这是我的家!”打开双臂站在他面前,表情相当不满的样子。
尔群看她这样面上点头,一脸无辜地说道: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呢?”
所以?啊呀,这什么男人,不请自来还完全不懂做客之道,这样喧宾夺主,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这是我的杯子!”她伸手拿下他手里的杯子,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我的杯子你不能用!我有准备一次性的,你要用那个!喝水要让我来倒!还有,”她转过身来盯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请自来很没礼貌,卓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看看,这没良心的小混蛋,翻脸不认人了吧!且不提她这些年来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单就昨晚,他们已经都那样了,还…
他撇下嘴:
“这样啊,我真不知道呢!”开玩笑,等着请他的人数都数不清,哪里还有什么不请自来?
“还有啊,”他走到她面前站定,额头凑近她的,轻声问,“我们昨天都已经…呃…共用一个水杯应该没问题吧?”她脑里轰一声炸了开来!


第三十二章
吃完晚饭他仍赖在她家不肯走。看看他那样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床上,闭着眼,一面听音乐一面舒舒服服地打着拍子。天青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敞开,露出一片光滑结实的肌肤,三十几岁的男人,轻颦浅笑、举手头足都有了自己的风格韵味,仿似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轻滑过透着光的黑白琴键,不经意间便能奏出一副泉水叮咚的音符。
这个男人,是她的卓哥哥呀!她虽然心里排斥不愿接受,可说到底,她除了他又能接受谁呢?她与俊轩相处了六年,有时候常常觉得,她与俊轩就像是彼此的影子,带着同样的落寞孤寂行走在人群中,太寂寞了只想找个人陪伴,可是说来说去,形影相吊却只会让寂寞的人更寂寞而已。她并不容易爱人,童年时期的苦难阴影造就了她清冷闭塞的性格。他到现在还仍然清晰地记得她初到卓家的情景,那样弱小无助的一个人,卑微瑟缩,简直安静得像是空气一样。从来没有要求,从来不会主动跟人说一句话,看人的时候清亮黝黑的眸子有的不是惊慌害怕,却只是盛满了丝丝缕缕的悲伤和绝望。他的视线每次对上那样的眼神时总觉得移不开,那小小的孩子,眼神伤痛得让他心悸。他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给她说故事,陪她听音乐,为她唱催眠歌…他那时才多大呀,二十二岁的毛头小伙,一夜之间却变成了世上最温柔体贴的父亲。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的怀里睡着,这小丫头小时候就已经精致美丽到让人赞叹,柔软的身体躺在他臂弯里,却总把他当成她最心爱的娃娃,雪白的胳膊一刻也不放松地紧紧束在他腰间。
他别无选择地沉沦了。开始时还很正常,毕竟她还小,他只要一心一意地疼她爱她就可以,可这疼爱随着她的长大一天一天地变了味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着他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不再只是单纯的崇拜仰慕,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眸光流转间潋滟诱惑到让人疯狂。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他从来没有细细地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只是想,一心一意地想一辈子守着她,不是水与乳的交融,只要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已足够。可心却慢慢觉得不够,她长大了,偶尔也会对着别人笑,虽然只是偶尔,可他却莫名其妙地疯狂妒忌。这种滋味有多难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心上人还太小,小到几乎不可能领会他眼底眉梢的伤痛无助,他自然也更不可能要求她的任何诺言和保证。
他也害怕受伤害。人人都看得到他卓尔群沉稳超脱的一面,却不知道只有这个叫做裴静雪的孩子,自八岁时便已化成一根软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化成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只是她太缺乏爱也太渴望爱,到了极至于是从不主动爱人,他心底清楚,自己若不是那样用力爱了她,根本不可能打破她心里的坚冰,更不可能被她所爱。所以他的背叛于她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只是那时太害怕太慌张,一厢情愿地以为找到了拯救自己的良药,却不小心把她推到了这样远的距离。他虽心底坚定了回来的念头,可没人明白他实施中的忐忑。因此她与他的一夜便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她自己给了他一张通往她身边的门票,他怎么还可能拒绝?
他默默坐着想了整整一个上午,得出的结论就是不放手,死缠烂打,耍流氓耍无赖,总之死也不会放手。
他想通了这些心情舒畅极了。你要搬出来住,好呀,搬就搬嘛,妇唱夫随,领导到哪咱就到哪,有的是时间。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回身看向乱七八糟的客厅,好不容易收拾整齐的,他一来就天下大乱,衣服鞋子、方便面袋、食物碎屑横七竖八到处都是。他这样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人物,居然也会跑到这样简陋的地方陪她吃方便面,不仅如此,还一口赞一个好吃,她知道他并不是那种很挑剔的人,只有暴发户们才会像心心念念,胡吃海喝唯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她仍然震惊于他脸上的安定平和,他们若能生在蓬门荜户,没有身份地位、家世名望的拖累,他那时又何必去娶凌子涵来堵众人攸攸之口?


第三十三章
夜深得不能再深时静雪到底还是撑不住了,开始还靠在沙发上打盹,没一会儿就已经是点头如啄米。她也极想开口赶他,可看床上那人的架势,好像已经摆明要赖定她,天刚擦黑时就已经哈欠连天,和衣躺倒床上昏昏睡去。
心底着实无奈,再加上自己的确有些累了,勉强支撑了一阵便就进入梦乡。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附在她耳边说话,软软的,夹着轻巧的嬉笑声,身体轻飘飘的,好似小时候躺在爸爸温暖结实的臂弯里,那样让人感到安心且愉悦。尔群见她睡梦中仍像个孩子一样呢喃低语,漂亮的嘴角不由划过一丝浅笑。窄窄的单人床本来只能容纳一个人,他躺在上头几乎都要微蜷着腿,现在更显得拥挤异常。侧身将她紧拢在怀里,一低头便能吻住她的唇,心底温暖起来,走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她毕竟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怀抱,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坚持,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永远也别想离开自己!他只不过是小小地动了点手脚,如今程氏就已经乱成一团,林正阳有了他的撑腰,还不攒足了劲儿地把程俊轩拉下台?他相信程家老小此刻一定忙着应对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来谈这些儿女情长?
他一点也不否认自己的手段有欠光明。可想要击败敌人,尤其是情敌,有什么比釜底抽薪来得更彻底?
再说他本也不相信程家人的用心,程家老爷子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万事精打细算,费尽心思筹谋安排,不外是想让孙子借他的力站稳脚跟而已。既然如此,就应该让他明白,想要得到,就必须放弃自己本不该觊觎的东西,俊轩如果能他所愿知难而退,那么他自然不会亏待他,否则的话…
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想着,身旁的静雪却在睡梦中习惯性地向他靠了靠,一只柔软光洁的臂膀覆上他腰部,紧紧环住。
心脏酥软起来,有一股绵长温暖的热流悄悄淌过心脏蔓延到全身,他摇头无声苦笑。
这小丫头这种时刻仍然对他毫无防备,一个已经同她一起历经□的男人,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折磨?但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什么也没有去做。
第二天她起床已不见他,书桌上放着一张短笺,淡粉的纸张左角印着一丛密密匝匝的五月雪,低头轻嗅,仿似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扑鼻而来。心里清明起来,他连出门都不忘随身带着只给她的短笺,怎么能不让她感动呢?凌乱疏狂的草书,旁人看着好似鬼画符,可偏偏只有她能看得懂:
“我上班去了,今天飞柏林。好好吃饭,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交代顾绍晖就可以,回家以后千万不要再忘了拔钥匙,注意安全!”前面的话还挺正经,可写到最后,字里行间都带了一丝促狭轻佻,他飞龙转凤,洋洋洒洒地写道:
“呃…,还有,昨天夜里欠我的,明天我一定加倍讨回来!”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绍辉第三支烟刚刚点燃便看裴静雪从楼上走了下来。打了招呼刚想走近,就看静雪手掩住鼻子迅速退开一步,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也不想随手一甩,即刻就把香烟扔了出去。
静雪侧头看着地上燃烧着的烟蒂,摇摇头,一面俯下身体去捡一面说道:
“抽得太多不好,随地乱扔更不好。”绍辉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抽了支烟让她发现而已,至于这样做贼心虚,心底有些好笑,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自恃一向最沉得住气,怎么才两天的功夫就对她这样忌惮?那块价值不菲的金表,他闲暇时研究了好久,一直想着,如果拿去变卖的话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这笔钱对卓尔群和裴静雪来说不值一提,却足够支付普通人家两至三年的生活费,可他不知怎么没有舍得。
他看静雪绕过轿车走向公车站,心底有微微的震惊,追上去问:
“今天打算去哪?”静雪显然心情不错,一甩手里的包包道:
“找工作啊。”绍辉追着又问:
“找工作?去哪找?”见她面上一怔,不觉心底苦笑,皱眉问道:
“大小姐,你不是打算就这么直接冲到人家公司去吧?”她呆了一下没再说话,皱着眉思索良久,无奈地叹口气道:
“不可以吗?我还想试一试呢。”绍辉立刻觉得眼前一排乌鸦飞过。
不能直接冲到人家公司去,也不能遍地撒网误打误撞,静雪手足无措起来。与顾绍晖思量来思量去,最后还是挑选了几家上门求职。可这年头就连“海龟”硕博都不容易找到工作,何况她大学还未毕业?她接连几次受创,低着头闷闷地从大厦出来,默默看着地面一言不发。尔群接到顾绍晖的电话时飞机才刚降落在柏林私宅,管家一面迎出来帮他披衣一面报告说各分区的负责人已经都在会议室里等着。
他一面听一面快步往里走去,听顾绍晖在电话那头说道:
“都是照您的安排,奔波了一天,可没有什么结果。看样子受了打击,我现在正要带她回去。”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没有关系,等她闹够了,自然知道应该回去。”


第三十四章
顾绍晖挂下电话怔忡好久,不远处的面摊前,裴静雪正抱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坐在摊子后的矮桌前等着吃面,表情垂涎三尺,秋水样的翦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老板煮面的双手,看样子她是真饿了!脸上微笑起来,想着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原来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坐在这样一种简陋且开敞的地方吃路边摊就不是一个稍有身份的人会做的事情。一身鹅黄连身裙的她,披一件乳白色的坎肩,脚上精致的鞋子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他早上就已觉得这身行头太过抢眼,绝对不适合出去找工作,可碍着卓尔群,也什么都没有说。心底有一丝内疚爬了上来,自己这样帮着老板哄女人玩,是不是也是不道德的呢?可这念头也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小圈,随即便被他弹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