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太荒唐了!她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咬着牙,忽然用力瞪着他嚷:
“我…我已经决定嫁给俊轩了!”
他脸色阴沉,手支在身侧,冷冷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心底有一团火焰,慢慢地自胸口蔓延至眼底,烧得身体的每一处经脉都刻骨铭心地疼痛起来。双手紧紧攥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问:
“你喜欢他?”她心底乱成一团,固执地想要说“是”,可是身体永远比心要诚实,她张开嘴试了几次,来来回回就是说不出口,只觉得他的眼睛像是一把剑,凌厉得只看入自己心里,忽然心生愤懑:这个男人,凭什么用这样强硬的口气对着自己说话!他就那么笃定地以为,她不会爱上别人不会嫁给别人么?!胸口憋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来冲着他嚷:
“是,我喜欢他!”他心头猛地一痛,胸口只如给人狠狠地轮了一锤,未及开口,她却仿佛怕他仍然不信,迫不及待气也不喘一口地大声喊道:
“我们相守六年!六年来他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地陪着我,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从来没有超过一次架,我难过的时候会哄我,开心的时候会陪我一起笑,每天下课会去接我,带我去吃一切好吃的东西,每天送我回家,晚上打电话哄我睡觉,我为什么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她这么说着,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可能不爱俊轩,这样的男人,她不爱才有鬼!因而跳起身来冲着他嚷:
“所以,我是爱他的!要嫁给他,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
他抬起眼睛盯着她,呼吸急喘,显然已经受了刺激。心里悲愤莫名,只是喊着:这些我也做过的呀!这些我也做过的呀!可她竟然那么快就忘了,都忘了,只记得别人的好!那他呢?他呢!
“那我呢?”他眼角藏泪,愤恨地盯着她问,“裴静雪,我呢?我算什么?每天两通电话,你从来不接!不是摔电话就是扯断电话线,你连听都不想听到我的声音!我结了婚,所以犯了死罪了?所以活该被下油锅活该被生煎活吞了?你明明知道我都是为你,却咬着这一个借口死活不肯松口!你想这样就摆脱我了?我告诉你,”他咬着牙,颤抖着自胸腔里吐出一句:
“做梦!”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忽又冷冷地转过身来补充,“那小子不敢娶你!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敢娶你!”砰一声摔上房门,飞快地提步离去。
他一口气直冲到房里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却仍然半点也无法冷却心里如织网般扑盖下来的愤怒和伤痛,早知道不应该的,不应该就那么结了婚,不应该就那样离开她,以为那是为了她好,以为自己真地能坦然放开双手让她离开,可现在蓦地发觉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伟大,他舍不得,早在她跟在他身边的那时起,早就她说将来要嫁给他的那时起,他就已经认定了她!她只能是他的!别的任何人任何事,谁也休想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谁也别想!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大早雨丝连绵,A市的夏季已在人们迫不及待地期盼中悄然滑过,秋天冷不丁地降临,早晚的空气中处处都渗透着浓浓的凉意。尔群见静雪气冲冲地从楼上下来,微一侧身,手捧着报纸假模假式地读了起来。
“我要出去!”她对着他喊,见他只侧个身瞧也不瞧自己,简直恨得牙根都痒痒,想也不想抓过他手里的报纸,气急败坏地又嚷,“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说我要出去!”
他悠悠闲闲地转过身来,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一脸无辜地反问:
“我有说不让你出去?你喜欢去哪随便你,脚长在你身上。”
“你…”她气得简直抓狂,眼扫过身后站得笔直的一众保镖,咬牙切齿地跳叫,“你简直欺人太甚!弄了这么一大排木桩子站在我身后,叫我去哪里啊!”
“无所谓!”他眼角藏笑,看看,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吧!看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他给撕了!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鼓着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去!他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不信她能变了这么多!
“他们又不碍你的事儿!”他装模作样地瞟一眼她身后,四个保镖,身上清一色都是全手工的黑色阿玛尼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身材俱是高大,一只手背在身后,训练十分有素的模样。乖乖,这要是给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卓尔群是干无本买卖的呢!
“他们都很专业。你不让他们说话他们绝不会多说一句,组织性强,富有保密意识,你就当他们是空气,爱逛街逛街、爱吃饭吃饭、爱看电影就看电影,反正喜欢哪是哪!不用自己开车、不用自己拿东西、买东西有人付钱,下雨了有人打伞,口渴了有人送饮料,闭着眼也不用怕迷路,你说多好?!”他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只用眼睛瞧她,脸憋得更红,牙咬得咯咯响,这下可真气得不轻!
“你难道来真的?”她瞪着眼睛瞧他,满脸难以置信地叫道,“疯了吗?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要这么一大群人伺候!”见他脸上竟然十分严肃,一时悲愤莫名,恨恨地伸手拍一下脑门,痛苦地哀叫道:
“天哪,杀了我吧!”他忍不住把头藏在报纸底下,嗤嗤偷笑起来。
顾绍晖目无表情地站在车门口,手扶在车门上,冷冷地打量着不远处姗姗而来的裴静雪。很漂亮,五官精致玲珑,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搭配得恰到好处,雪白的皮肤宛若凝脂,165左右的身材,不算圆润丰腴,但极具骨感美,走起路来始终目不斜视,眼盯着前方,身上穿着乳白色的衬衫配一条蓝紫色紧身裙,走起路来脚上的高跟鞋清脆作响,一半妩媚一半清纯。
刚刚吵了一架精疲力竭,她有气无力地钻进车里,仰面朝天地瞪着车顶,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低声吩咐道:
“走吧,去坪江大道。”不等开车再叹口气。
顾绍晖关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感慨?!人家想要保镖,也要花钱雇得起才行啊!这样穷凶极奢,还要装出一脸的被迫无奈,让人看了简直就想揍她一顿!
她直起身来瞪着自己问:
“喂,还不走?想什么呢你!”瞧瞧多没礼貌!所以说呀,有钱人都被该吊起来毒打!
他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自后视镜里瞥她一眼,冷冰冰地发动车子离去。
车子走到半路,她忽然坐起身来吩咐:
“把后面的车子甩开,向左转,上高架!”绍晖脸色如常,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冷声问:
“为什么?”
静雪即刻有些不高兴,看这样子,自己好像真变成了囚犯了!去哪还有给一个保镖报备!心里窝火,忍不住气汹汹地顶回:
“你管我?开你的车就行了!”视线从后视镜里望了出去,只见这男人的脸板得,用现在流行的话说:粉酷粉酷,一下又有些好笑,双手扒在驾驶座上,逗着他道:
“你以前干什么的?走私?贩毒?倒卖军火还是打家劫舍?看你这表情,好像仇家很多,像狼一样时时刻刻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放心,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千金小姐,身无分文,口袋里穷得叮当响,没人会来绑架我!”见他看上去满脸不屑,知道他是不信,可懒得跟他计较,微转个身,气冲冲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
他们绕着环城高速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市区。静雪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这样子折腾,不过是要让卓尔群知道:要控制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从小带着她长大,就算此后六年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她的一举一动,管家和佣人一直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裴静雪的一举一动仍然沿袭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风格,这也是他能在美国呆得住的原因。
离得远,反而彻底看清了自己所想所要,每天每天,守着电话等着关于她的消息,那对他来说既是折磨也是享受,是他生命里全部的精神依托。他在这一点一滴的等待里慢慢沉下心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底的信念:他是非要她不可的。
可是决心虽然已经下定,真正面对她却还是举步维艰,她的心并不如她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掩藏在平静外衣下的一颗心,六年来不知悄悄从他身边溜出多远。
他还在小心地测探着。
凌子涵看他听完孟航的汇报后脸色微微沉了沉,侧转过身,低低地吩咐着些什么。
她站在商场的通道上看着人群深处的卓尔群,身姿挺拔玉立,完美的侧脸正对着自己的视线,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指点江山般的沉稳大气,她看着看着不由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协议,心里渗出星星点点的苦涩和落寞。
这场契约婚姻走到最后,他终究还是没能爱上自己。他们结婚的当天他就后悔了,一个人坐在婚房里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抱着头,无助地喃喃自语:
“她不会原谅我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这是多么可笑的场景。洞房花烛夜,新郎一心一意,想的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就算早已知道他为什么娶了自己,也依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不过她仍然十分解人地安慰他:
“怎么会?她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懂了。”但她与裴静雪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间断过,她到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新婚第二天的早晨,他们作为一家人首次坐在一起用餐。她的丈夫见到心上人从楼上下来,满脸的冰冷漠然,心痛得几乎连手都不稳。
她太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影响力,她在卓尔群生命中最为璀璨多情的岁月里扮演的角色,根本已经深入到无法扭转的地步。
他这样从出生起就行走在社会和财富最顶端的人,都是目中无人的,感情世界十分贫乏,很少爱人,也很少为别人考虑,可一旦爱上,便只觉得那是全部,一心一意只想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眼里根本看不见其它人。
裴静雪自卓尔群二十二岁起就跟着他,六年来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感情生活,这样的一种感情,燃烧掉了他生命中最为昂贵的青春岁月,又怎么可能是别人能随随便便取代的呢?虽然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最终还是免不了失望。
她与裴静雪的那场大吵因为那只叫做“飞飞”的小狗,天知道她自从八岁起被邻居奶奶家的大狗一口咬中了肚子后就患上了狗狗恐惧症,一见到那只圆嘟嘟到处掉毛的小狮子狗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于是搜肠刮肚,抱着一缸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硬着头皮上门商量:
“雪儿,我们换个东西养养好不好?这些鱼是我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特别漂亮!小狗有什么好呀,随处大小便还到处掉毛,太恐怖了!我们养鱼好不好,嗯?”那时她初入卓家,态度和气友善地不得了,逢人都是笑嘻嘻的,心想这样捧着礼物上门,就算不能成功地说服她把小狗送走,但抬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太难看。谁知裴静雪打开房门,冷冷地睥睨她一眼,昂首道:
“这个姓卓不姓凌,你想把我的东西送走,先去请了圣旨再说!”咣当一声摔上房门,连带她那缸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热带鱼也被措手不及地打翻在地,张大嘴巴挣扎地躺在那堆支离破碎的玻璃碴上呼呼喘气。她浑身上下的血顿时往脑子里灌,想也不想踹开她大门,直着嗓子喊:
“起来,给我把鱼捡起来!”她躺在床上侧转个身——看都不看她一眼!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站在原地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喝骂:
“小野种,得意些什么!我是姓凌没错,可我是卓尔群的太太,是这里的女主人!而你却只是一个客人,是我们卓家好心收养的一个没人要的弃儿!你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她那时被气昏了头才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事后自然有些后怕。万一裴静雪去找卓尔群告状,那她简直就是死定了!谁知那小丫头居然一声不吭,自己联系了家孤儿院,说什么也要从卓家搬出去。
卓尔群气得几乎发狂,卓家一家人连同裴静雪热热闹闹吵了几天,最终以他自己一怒之下远赴美国而告终。
他们这样每天三头对面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对谁又不是种折磨呢?没付出多少感情的她尚且如此,那两个人心底的痛苦可想而知。
第二十八章
他们一至美国便协议离婚。卓尔群对一个孩子的深情让她忽略掉了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
这个男人叫卓尔群!
这个打个喷嚏也可让亚洲经济震三震的男人绝没有什么所谓的菩萨心肠,利用她利用得理直气壮,一脚踹开她的时候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然她这场婚结得实在物超所值,卓尔群给她的钱、房产、股份等等等等足够她好几辈子挥霍享受。
索性她并没有哭闹,卓尔群这样的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有裴静雪上演才有效,她当时微微微笑,脸上恰到好处地显露了一丝悲伤,点点头道:
“好。”
因此卓尔群对她仍然客气,不仅客气也仍然信任,作为朋友,也常常出来吃饭聊天逛个商场什么的,就比如现在。
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卓尔群,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跟丢了?你们家这位大小姐,脾气真是见长啊!”
尔群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浓浓的笑意:
“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哪天她要是规规矩矩对我言听计从,那才真是有鬼了呢!”宠溺快乐溢于言表。
凌子涵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仰天一声痛苦的哀叫:
“天哪,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就是这样才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的!”尔群听了不以为意,俯身盯着橱窗里的熠熠发光的珠宝钻石,淡淡道:
“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送你啊!”显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凌子涵也非常识趣,随意指指手指下方的橱窗,笑道:
“喏,就这个,买给我吧!”指的竟是一枚十分精致闪耀的戒指。尔群微微一怔,扫一眼她道:
“这个也要我买?你不是想我被人打死吧?!”凌子涵给他逗得扑哧一笑,摇着脑袋说道:
“这么怕死?这哪里像是卓尔群的风格呀…”直了身子还想再说,忽见尔群脸上笑容一凛,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前方。
静雪纤细白嫩的小手指了指橱窗里的金表,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顾绍晖:
“怎么样,好看吗?”绍晖诚实地点了点头,心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看那标签上的数字,个、十、百、千…老天,整整12万!
这么贵的东西还能不好看?
她转过身去戳了戳橱窗:
“要这个,麻烦帮我拿一下!”接过来直接送到顾绍晖面前,伸出手道,“手给我!”顾绍晖冷不丁一怔,锁紧眉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给我买的?”见裴静雪点头,心里更是好笑,追问道,“为什么?”
有人送你金表还问为什么?裴静雪有些泄气地盯他一眼,心想这男人真够笨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因而一边给他往腕上套一面没好气地说道:
“贿赂呗!你现在跟了我,就要听我的话,不准干卖主求荣的事儿,听到没有?!”瞪着眼睛威胁他。
顾绍晖这下真是忍不住了,鼓着嘴盯她半晌,哼哧哼哧地笑道:
“你…你这丫头真是欠揍,有你这么贿赂人的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白脸呢!”雪儿给他笑得脸上一热,气咻咻地啐他一口:
“什么小白脸,你想得倒挺美!”抓住他手腕上下打量了番,重重地点下头道,“嗯,还不错,看起来挺有派头的!”退两步又打量了下他全身,复又用力再点下头:
“仔细看,整个人也不错,这身行头配得还挺有型有款的!”尔群这时背着双手从柱子后头转出来,盯着她脸笑着问道:
“是吗?哪一型哪一款呀?”冷不丁把两人给吓了一跳。静雪定神辨明是谁,也不慌张,抬起头去扫一眼身边的顾绍晖,被主人抓到收受贿赂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只是非常恭顺地招呼:
“卓先生。”尔群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抬手轻轻一挥,笑问雪儿:
“买好了?”也不提那件赃物,伸手接过账单,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转个身道:
“走吧,我们回家。”她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根本连看都不够他看!她这下心里实在窝火,蓦地转过身去想往反向奔去,可一时情急脚下没跟上身体的动作,这个向后转的姿势做得实在不到位,身体一斜,“啊”一声往外直摔出去。
商场内地板擦得油光可鉴,她冷不丁向外一扑,只听空气中“吧唧…嗯”一阵闷响,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各个儿全部睁大眼睛瞪着地上这位正在练“蛤蟆功”的美女。
她一身打扮高贵典雅,就算是趴在地上,也依旧是只高贵的“蛤蟆”,不过高贵归高贵,好笑还是要笑的,众人俱都捂着嘴,嗤嗤地对着她的方向戳戳点点。
她这时头埋在地面,脖子往上红成一片,闭着眼,只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地上算了!
绍晖开始退在后头,见到裴静雪摔倒想也不想奔过来扶,尔群恰好也正蹲下身来,见到绍晖过来顿时怒不可遏,霍地转过头去瞪他一眼,恶狠狠地斥道:
“没你的事,回去!”伸出胳膊去抱裴静雪,她羞得无地自容,双手遮住眼,懊恼地头都不敢抬!尔群见她这样眼角笑意更深,低下头去把嘴附在她耳边,幸灾乐祸道:
“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连路都走不稳,嗯?”
她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咬牙切齿地想要发作,无奈给人孩子样地抱在怀里,哪还有脸啊?!气得急了手伸进他西装里,隔着衬衫狠狠地拧他一把。
咝…他痛得倒抽口气,沉着声骂:
“轻点!小坏蛋,你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她这时哪管这些?探出手去又掐两把,这次下手并不很重,他蹙着眉头应景似的哼哼两声。
第二十九章
她路上仍觉羞愧难当,好好的大活人啊,居然当着那么多人摔个狗啃那啥,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以后这个店她恐怕是没脸来了,以卓尔群的身份,往里一站恐怕就会有人尖叫:
啊,快看啊,卓先生带的那位爱摔跤的小姐!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毕竟那都只是陌生人,笑不笑由他去了,关键是她身边这位姓卓的先生,自上车开始就在一旁不停地抽抽,侧过头去以手掩面,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她心里那个叫恼啊,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好,幸灾乐祸,她摔一跤他就乐成那样?
万一她要是摔傻了,这不还要他劳心劳力劳民伤财?怎么说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她两腿一缩拱进座位一角,侧过头眯眼,只当全没有看见他仍然笑得花枝招展。
尔群哼哧哼哧笑了半晌,终于察觉身后气氛有些僵硬,斜眼过去看她,气呼呼地拱成一团刺猬,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直起身来肃了肃嗓子,假模假式地板起面容。
她冷不丁这么摔了一跤,开始倒不觉得,渐渐地有些手疼,垂下头去扫一眼右手手腕,已是有些肿了,想到可能当时去势太急,她忙着用手去挡,用力过猛伤了神经,那一根经脉一抽一搐,连带着半边胳膊和整颗心,渐渐清晰地疼了起来。
心里有些泄气,有些委屈,轻轻地叹一口气,转身把视线投向窗外。
天灰黑成了一片,远远地乌云压沉下来,街边各色风景甚至是盏盏昏黄的路灯都显得有些晦涩不明,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她的人生就同这天气,抬头一路望去,是苍苍凉凉的一片灰白,生命中仅有的那一丝阳光早已舍她而去。
心底难过的时候总想逃离,逃到一个他和俊轩都找不到的角落,然后就那样什么也不做,心字成灰直到死去。
这么想便觉得自己可笑,希冀心死如灰,可见对人生仍然存了期望,她到底期待些什么,那一次刻骨铭心地背叛和伤害难道不足以让她引以为训,从此乐安天命地过日子么?
她的卓尔群,早在离他而去的那个冬季就已不复存在,她这样勉力挣扎着,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又叹一口气。微转个身时碰到右臂,一下又忍不住倒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