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明灿若霞的樱花园,便是汐然想念了甚久的自家卧房。可惜未得摸着房门,便在眼前现得一位碧眸银发的美人,映得满院樱花几分明艳,适巧不偏不倚正得立于卧房的唯一入口处。
汐然抬头,淡淡,“有事?”
对于妖仆的工作,汐然从泽骞那略略听说过一点,需得时时伴在主上身边,像是个影子般的存在。当然,得是个稍微得力的影子。回忆起这点时,汐然才觉着自己说了句废话,紧接着接口道,“唔,我想去休息一阵,你暂且在此守着罢。”
汐然前世自小便独身自由惯了,此生身处高位,不胜孤寒,自也未得一两贴心之人。加之前些年身上还添了个卷轴的秘密不能被人发觉,所以惯常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下思及玖言,所谓的影子,便有绞尽脑汁想将之支远一些的念头。
推门而入时,林间夜风中暗香浮动,飞花有意,舞步轻盈,止于庭前。
汐然无意识的回头,但见玖言眼角微微上扬,跃然的轻笑点缀在那一汪碧水似的眸中。衬着背后若雪樱花,仿佛蒙上几分朦胧醉意,笑意缱绻,轻语,“主上可要人作陪?”
汐然一顿,回眸,继而往屋里走着,满心念着床,便随意问,“陪什么?”只有三四岁的女孩才会让人陪着睡觉的罢?
掌风灭掉长燃的烛台,平淡且认真道,“我比较习惯室内无人。”
迈进室门的一瞬,窗帘全然自发合上,没回眸去看身后美人的神情,又嘱咐,“晚点大执事过来,便对他说我歇下了,交接妖仆的事宜是交由他去办的,细节的事便由他同你交代。”顿一顿,细想来觉着该说的话都说了,完结的一句,“记着关门。”
身后的门渐渐合上,隔绝室内最后一缕光明,汐然倒头伏在绵软的被中,拢了拢身侧的被子,磕眼睡去。
再醒来时正是半夜,只因腹内有些空,饿醒了。
在床上磨蹭了一阵才爬起身,摸到桌边,桌上空荡荡唯有极淡的魔法铭刻的痕迹。
汐然轻车熟路的寻着阵法的小片区域,注一丝精神力进去鞠了一团水滴出来,就着喝了后好歹是醒了些神。又在另一区域挑了些糕点出来,以银盘乘装着,打算在樱花园中吃回夜宵。
这种桌子就是家居型的魔法铭刻物,在贵族府邸中都较为常见。桌内的阵法空间区域分割开来交由不同的人掌控,保证食材的新鲜或是书籍的分类。而阵法内部空间在同系列的家具中都是相通的,譬如此张桌和在冥想室的那张长桌。
推开门,月光如洗倾泻一地,尚有未扫除的樱花瓣铺落,躺在月光下恍若薄薄白雪累积。
树上雪意正浓,风浮动,花蹁跹,如梦如幻。汐然往前走了两步,不想门边长廊还有一人依栏而坐,膝上肩头落些零星花瓣,紫衣银发,回首时四目相对,只觉那一双碧眸惊艳了月光。恍惚之间分不清月下沉静空灵的幻境之景是因着这满院樱花纷然,还是他那盈盈一瞥似醉迷蒙。
薄唇轻启,低低,“主上。”
汐然微微愣怔,也仅仅只是一瞬,言语时便已恢复淡然,“你怎的在此?”
托姑姑汐水的福,汐然见识过各色美人,虽说不曾有哪一个能如玖言般惊艳至使她也微微失神,但也个个亦是难得一见的倾城之姿。久而久之,终是让她学会如何将美色视若无物,这一点,自她一贯原封送回汐水所赠美人便可见得知。
“尚有一事需得同主上商量,适才主上困倦才等待至今。”玖言起身,膝上花瓣翩然洒落。对着汐然时,他的眸总是微微低敛着的,瞧不清那潜藏的璀璨光泽,显出一份温和的顺从,当日面对古晨的慵懒轻慢,亦是点滴不见,“居住的院落,我愿能同主上更为接近一些。”
汐然端着银盘在木阶上坐下,只是想,兴许玖言亦是不大待见古晨的罢,吃一口糕点,“竹林院中给你的那一间应该就是最近的了。”直线距离最近,“所以没有办法。”
因为懒得弯弯绕绕,所以直接了当的阐述了事实。
玖言听罢静默一阵,汐然则只当旁若无人,偏头看花,顺带捻来唤不出名的酥糕搁进嘴里。
“主上,并不中意我么?”声音顿一顿,笑容勉强,“好似并不愿意我接近。”
月下飞花,婉转飞扬,汐然挑走一片不慎落进盘中的樱花,心中想的是他不过半日便能看出自个情绪意图实在难得,面上却并未犹豫,语气勉强算是宽慰,“你想多了。”
谈不上不中意,测魂珠说他潜力爆表,又颇有姿色,怎么说都是个极好的妖仆人选,无论是世俗看法,还是汐然自己想法。
只是他若是个迟钝且和顺的妖仆,将他支离些换一份保持距离的安心,倒也是个可行的方法,可他偏偏不是。
他心思敏锐,意味着自己态度的淡漠疏离将会在彼此之间竖起一道打着禁止封条的城墙。久而久之,两者心知肚明,怀着一份芥蒂渐行渐远,直至形成习惯,真正得至谁也不会逾越的那一日。
然于汐然而言,隔一城墙守望的亲近之人,有泽骞一人便足够。也只因泽骞的前例,才会让她在面对玖言如此一番的发问时上心斟酌。她要守着的只是卷轴秘密,而非独身的孤寒。
“还有三月便是我十八岁生辰,在缔结契约之前,你便宿在我寝房罢。”缔结契约之后,玖言就同自己人一般无二,若能让他安心,为此承但一些风险也并无所谓的。缔结契约之后,梧殿旁也该起好了一座单独的屋房。
撑头将玖言瞧着,汐然淡淡一笑,“这般可够近了?”
月光如雾笼罩,衬着那一双桃花眼潋滟得很是动人。玖言神情之中几分欢喜,又像是有些意外,竟真的正经的回答,“恩,够近了。”
前世的母亲常说,心思纯洁,情绪变化才会时时都反应在脸上,是个值得珍惜的人。
那时,母亲是为劝解她表情能稍稍丰富而说,现在再度想起,却又多了一层别的意味。
望着远方樱花,淡淡,“适才明明还颓着,现下却又欢喜了,前后不过一句话而已。”
玖言一怔,“恩?”
“你都不用缓缓的么?”这是根据亲身经历而发出的疑问,可惜除却面瘫患者,一般人不能理解。
美人却领会了些,抿了抿唇角,好似勉力忍下一份笑意,依旧正经作答,“没曾留意过。”
汐然想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谁人会留心自个正常的地方,似她这般轻度面瘫才会关注这点才是。
从木阶上起身,端着已然空了的银盘,看一眼他身上替换上的汐族的服饰,难得想起作为一名主人的职责,“好似寻常人家都有份对于妖仆的规矩要求,在我这…”顿一顿思考,“聒噪,无事找事,扰我清梦,如此三点,你三月内不犯,便就是我的妖仆。”推门进房,偏头见他眉眼宁静,“还有,无须想太多,我选了你,自然不是平白无故。”
第7章 共寝
玖言同样随着进了房门,汐然将手中银盘搁置在桌上,随意道,“可喜欢甜食?”
身后的声音低顺,“尚可。”
汐然哦了一声,挑了两块糕点,递给玖言。是为念及他道为住所的事一直等着自己商量,估摸是没有去吃些东西的。
玖言愣愣接下,黑暗之中,汐然没去细辨他的脸色,从容掀开被褥躺了进去,“明日再差人弄床过来,今夜你便睡我床上罢。”
此言落定,脑海之中小仓鼠便甚为突兀的叫开了,声音尖锐,连蹦带跳,“你有病吧?!说什么鬼话!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你!”
半夜正准备入眠的混沌间被人这么当在脑海中的一吼,委实叫人心中不悦。汐然语气低沉,声音直在小仓鼠的耳边响起,两字警告,“别吵。”
这么多年的相处,小仓鼠面对汐然胆肥了不止一分两分,还有心情冷冷讽着,“你是见人家姿色倾城,起了色心吧你,仗着人是你妖仆,是要打算霸王硬上弓么。”
汐然一怔,没想还有这一层的念想。小仓鼠坐在通向空中阁楼的黒\木阶梯上晃了半天的腿,再抬头时眼中恍似看着自家女儿出嫁一般的惆怅,略带慨叹,“哎…罢了罢了,你去吧,可叹我从前并没有发现你是个这样的人。”
讨厌聒噪的习惯就是自小仓鼠这得来的,不过睡一张床,自己睡时又不爱乱滚,隔得那样远自是碰不到的。
等一会后,玖言掀开被子上得床来,汐然撑着眼睛望着天一阵,愣没觉得有一丝旖旎气息,磕眼睡去了。
那个时候,玖言与她,不过一个天赋不错,容貌不凡的待选妖仆,至多是个她预备搁在身边最近地方的人,却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晨时,是泽骞来敲门汐然才将将醒来,睁眼便瞧见玖言衣着整齐的坐在床的另一边。不晓是不是方醒,睡眼迷蒙,带一丝儿慵懒,轻声道,“主上,我替你更衣。”
玖言手中拿的是侍女早准备好的月牙色法袍,今日周一,得去洛伊学院。汐然缓缓神,不言不语乖乖在床边站好由玖言过来替她着装。她唯有方醒的时候性子最是温和,甚为好说话。
泽骞在门口等了一会,并未进得门来,低声道,“早餐是在车上用吗?”
汐然应一声恩,泽骞便先行退了。等一会后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三名侍女,手中端的洗漱用具,虽是垂着头,却仍是不经意扫见的一床凌乱。迟疑复迟疑,仍是耐不住抬头略略再一扫,见得一美人银发慵懒披散,站与主上面前低首给之系着法袍,眸间专注含笑,脉脉似盛着秋水粼粼。主上素净面容上则是难得一见的温和安宁,静静由美人动作…
喉间一动,众侍女皆干干咽了口口水。
是以,汐然得一极品男宠一事在汐族之内传得暗波汹涌,人尽皆知。
一街上听闻此消息的老妇人顿时老泪纵横,内心无言叹息,“我圣洁如月的主上啊…”
至此,勾引汐族之长的狐狸精玖言,一时艳名大起。无论褒贬,至少从事某类行业的美男子们皆收藏了其人的画像,参拜瞻仰,视作先辈。
当然,这都是后话。
适时,着装完毕的汐然同着玖言行过一次空间传送到达洛伊学院的岛屿,坐上汐族专备的马车,凌空穿过其他系院,落至暗系所属的地域。
本是艳阳千里,但暗系院落之内的阳光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来得黯淡一些,死寂的建筑群中遍布着影影绰绰的树影。
站与院落中,稍一抬头便可见着那一遮天蔽日的黑泽树上坐着一男孩,莫约□岁的形容,捧着书,看得专注。柔软清新的黑色碎发,衬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尤为可爱。
风过树动,男孩恍然感知到什么一般的自书中抬起头,但见独角马车凌空而来,讶异之余,颊边扬一浅浅梨涡,欢快的滑下树干。
本是欢腾着,跑至独角马车前却安分了不少。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汐然从内下来后,缅着止不住的笑,眼睛眯起似是弯弯的月牙,“主上今日是来的暗系哦~呵呵,小凛该吃味了。”
“哦…”汐然闻言一顿,朝马车中,“晚点将汐凛唤过来一同吃午餐。”
侍从颔首,“是,主上。”
“哎?!为什么,平日姑姑…”忽而意识到什么一捂嘴,像是知错般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瞧着汐然,声音也放低不少诺诺道,“平日主上到冰系那去,也从未唤我过去过。”
汐然有些无奈,“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不必我吩咐。”
男孩小小欢呼一声,行一个绅士的颔首礼,蹦蹦跳跳的让开身。随意偏头一瞥,正瞧见垂首在一边的玖言,一愣,马车离去之后主上身后竟然还留着一个人?
接受到男孩打量的眸光,玖言微微一笑以作回馈,“铭少爷。”
汐铭和汐凛皆是汐族的小辈,汐然已逝表兄的遗孤,一对性格极为不合拍的双生亲兄弟,自小便留在汐然身边。六岁那年入洛伊学院后,因为资质甚好各自被两系的院长挑中,留在学院中进修,此后便甚少回去汐族了。
明面上是如此,实则却是汐然促成,让他们少回汐族。
汐然这世的父母被悄无声息的暗杀,至今不晓得其中缘由,难免叫人担忧。他俩本就生性纯真,讨人喜欢,兼之资质不错,汐然想护得其成年之前的安稳,待他们往后有了自保之力也便不费她挂心了。
“他是我的妖仆,暂定的。”汐然一句简单带过,领着汐铭往前方授课的主殿走去,“听闻你明后日有去风灵岛历练的任务,暗卫的召唤符记得携带一个,那方寻常只有三至四阶级的妖兽,但三年前也出现过一只五阶前去觅食的雷鲨,出了不小的事故。”
“高阶的暗卫我调不动,低阶的也才勉力抵抗五阶而已…”汐铭撇撇嘴,好似对低阶的暗卫不怎待见。本就是,上回他遇着麻烦唤暗卫过来,不想他们个个摆一副死气沉沉的僵尸脸,唬谁呢?“我现下已经能护好自己了,低阶暗卫什么的,还不如我呢。”
汐然抬手,随意揉了揉其黑柔的短发,能说出护好自己一类话的人,也只有他这般长不大的小少爷罢。微微勾起唇角,“我去伊克山脉历练的时候,你同汐凛为抢我的召唤符,打了一架?”
汐铭脸一红,仰望着略带笑意的汐然,磕巴着,“小,小凛他居然告状!”
“唔,你俩同时召了治愈法师过去,我不想知道也难,还真是伤经动骨的一场大架。”
汐铭垂首诺诺不敢反驳。
汐然收回手,为这对双生兄弟很是伤神,淡淡,“晚点你若同他好好道个歉,召唤符我也可给你一个。”
第8章 人渣中的翘楚
汐铭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泛红,水灵灵的眼睛更是水润,像是有些委屈,但仍是乖乖应了一句好。汐然并不擅长对付小孩,也完全不懂如何调节两个小孩之间的矛盾,但他们俩素来都只粘着自己,伤透了脑筋说劝之后,他们俩仍是会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并且乐此不疲。
幸得两者相隔甚远分在两个系院,不然洛伊学院该是个怎样的热闹法还很难说。
授课的主殿,光明渐没在庭前的阶梯上,画出一道界限分明的阴阳交隔。入得厅堂便是彻底的黑暗,唯有零星几点飘荡的炎火在偌大的空间内游走,好似兢兢业业巡视的骑士。
汐铭同汐然的课程进度不同,进了另一扇门。不及门内走出来个人,汐铭正回首同汐然依依惜别,没看前路,与之撞了个满怀。
当着汐然的面如此失态,汐铭略略尴尬,抬头瞧清撞着的是个女子后,便更为不好意思,连忙弯腰道歉。
那女子起初有些错愕,后见着汐铭礼貌认错,便噙了一抹温婉的微笑,抬手帮汐铭揉了揉撞着的额头道,“无碍的,是我开门没注意。”
女子待汐铭温和,自然给看在眼中的汐然留下了偏好的印象,本也是一无关紧要的小事,朝女子微微一点头后,便不再多做停留的走向另一厅室。
女子同样瞧见了汐然,目送着其走远,含笑对汐铭道,语气活泼,“方才经过的大人很是尊贵呢,没想到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啊…好生羡慕。”
汐铭对她那一句话甚为受用,一时瞧女子只做清秀的面容也顺眼了不多,得意洋洋,“我家主上自是万般的好。”转念一想,能出入暗系主殿之人不是贵族便是贵族的妖仆,女子是人类,必当是前者了。心中好奇,便随心多问了一句,“姐姐面生,是今日入的学吗?”
“不是,只是身子一向孱弱,来学院来得少。我是宸族的宸雅,不晓得铭少爷可知晓一二?”最后一句的反问,带着一丝玩味。
宸雅,没有继承权的庶出,纵然宸族还算一个大族氏,她却因一向极少出席族间外交的活动,隐没在嫡生的光芒背后,低调得快要失了存在感。
汐铭尴尬的笑笑,他对这样一个人的确没有什么印象。宸雅见及此,不怎么介意的摆摆手,“我开玩笑的,铭少爷莫要介意,导师快要来了,少爷还是先行进去罢。”
汐铭点点头,顺应她的话头礼貌道句再见,走进了厅室。
然及至在座位上坐好之后,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堪堪回想,才不由觉得奇怪,就算他分心过了头,应该也不至于毫无知觉便狠狠撞上对方的。再者宸雅道她身子孱弱,可一撞之下,她四平八稳,自己七荤八素,这又是什么道理?
至此,汐铭对那上课之际匆匆离去的女子,谨慎的多了一份上心。
另一授课厅室。
偌大的厅室之内光点如星光自夜空中沉寂,那是颗颗点缀嵌在墙壁中的寂黑曜石,作汇聚暗元素之用。除开前方导师的授课台,殿内空荡荡的只摆了十来张座椅。由于时间还尚早,零星只有两方座位上占了人,身边无例外跟着一名妖仆。
汐然在此是最为年轻的学员,往日都是独来独往,今天首次身后跟着一人,不由引得在座两人的瞩目,但也不过略略一瞥,而后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此课堂间的学员皆为各族之间的精英子弟,至少在修为一方面当得上一句出类拔萃。也正因如此,比及旁人多了一分心高气傲,亦更受族中重视。
如此的结果便是,虽是同一学院课堂之中,有真正交情的却是少之又少,大多由于过早的涉猎到族中利益的关系,相处的亲疏坚定不移的随着族间关系风向变动,着实无趣。久而久之,汐然对他们也就慢慢冷淡下来。
临近的座位之上坐着的是素来端一派毫不忌讳,花花公子作风的司叶海,见着汐然临着坐下,笑容恍似桃花绽开,格外绚烂,“汐然族长今日肯屈尊坐在在下身边,真是荣幸。”
汐然瞥他一眼,并未作答。
见汐然回应冷淡,司叶海漂亮的眸间厉色一闪,再一扫玖言,面上却又笑意满满,“呵…族长眼光不错,挑了个甚好的妖仆呢,只是啊…”手边攥着的铁链狠狠一用力,本是好好立于其座椅之后金发蓝眸的貌美女子徒然被扯得一个踉跄,狠狠摔在地面,脖子上的铁箍磨合细嫩的皮肤,渗出丝丝的血丝,司叶海却连望都没有朝那女子望一眼,继而微笑,“精灵一族皆是以美貌著称,族长可莫要选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到时候想摔了也是来不及的。”
司叶海说这个话的时候,女子一直低着头,眸中无悲无喜,像是个玩偶一般任由他拖拽,恍似浑然未觉脖颈上的血流不止。待得司叶海再喝一声“愣着装死么?”时,才恢复了些生气,一声不吭的爬起来,站在座椅之后立好。
汐然早便知道,那条锁链是附有锁魂属性的,拉扯之下皮面上只是流血,对精神力的振荡刺痛却是胜于肉体痛楚百倍,也难怪那女子总似有些恍惚。
将好好的一个人□成这样,司叶海也是个人渣中的翘楚了。
汐然移开眸去,淡淡,“不劳挂心。”
或许只是下意识,别开脸后,自眼角瞥一眼玖言,而他神色如常,面上噙着浅浅的微笑,并无一丝旁的情绪倾露,汐然稍稍宽心。
渐渐人来的七七八八,导师慕息也晃晃悠悠推门进来,睡眼朦胧,额前碎发微乱,扬手打个呵欠,法袍一撩,四平八稳的翻身坐上了授课台。
众人司空见惯,颇为淡定的不言不语。
慕息迷蒙着一双眼将在座的人扫了扫,懒散道,“今日上的是理论课,一会要离场的,劳烦打个招呼。”言罢手中书籍一展,便慢悠悠的讲开了。
慕息授理论课一大特点便是声音无甚起伏,一句话念来都是同一个调调,比及催眠术效果要好上甚多。每每有人同他论及此,他必当傲然的捋捋发丝,“所谓与众不同,才得有所建树,你说是也不是?我实是一个敬业的人的。”
时光渐逝,一个多时辰过后,旁近几人都有些走神。眼皮微微垂下,颇有几分要为理论而倾倒的势头。只是众人皆深深忌惮着慕息脱线作风,他之前警告离场之人要提前报备,就怕是有事在后面等着,愣是苦苦撑着,打算坚守到最后一刻。
汐然撑着头在一边听着亦略觉困乏,退意渐渐萌生。
汐然暗,冰两系亲和力皆颇高,原是受洛伊学院院长的建议,要放弃其中一系,免得相互干扰落得两头耽误的局面。后来权之下是将暗系作为隐系在学,倾重汐族传承的冰系,遂而来暗系学院就来得少了。
如此一来,汐然暗系的理论全然靠自学,自然同授课的进度有些出入,恰好慕息现在所讲全是她所曾看过的。
转念又想早前答应小仓鼠今日将之放出来,现下时刻它怕是也有些坐不住,要准备开始闹腾了罢。
果真没隔一阵,卷轴之内传来阵阵尖锐的声响,存在感着实强烈。
凝起精神力往里一探,小仓鼠正拿类似玻璃一般的薄片施施然刮着尖利的爪子,刮累了的间隙,偶尔抬起爪子左右欣赏一下,咂咂嘴,接着便埋头刮得愈发卖力。
此番作风,叫人瞧着真想…一巴掌拍死。
而汐然确然也就这么做了,但好歹留了丝情面,将之拍了个三分到位,给它留着一口如游丝的气儿,守着让它一会出来见见世面的承诺。
汐然径直站起身,慕息的授课几乎是随之立刻停了,眯着眼睛看着这方。潜藏不得因期待而闪烁明亮,大有眼巴巴等她说出“要离开”三字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