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然推门进殿,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未能想到殿内水汽氤氲,浴池前屏风未立,腾腾的水汽弥漫而出,却就一室旖旎。
只是池中却并未见有什么动静,甚至丝毫涟漪都无,着眼一扫周遭,亦未见着玖言身影。
汐然并未用精神力扫视,只是莫名笃定玖言会在殿内,转身合了殿门,声音平缓道一句,“我回来了。”
池中水面忽而有了一圈涟漪荡开,汐然移步往卧床方向走去,听得水响过一阵后才回眸。但见玖言依在池边,被水汽熏湿的碧眸更似蒙上一层醉意,勾魂摄魄。滴着水珠的银发湿濡的贴在肤若温玉的肩背,姿态慵懒。
不过随意的一个倾身竟比女子来得更撩人几分,却又丝毫不显矫揉造作的女气。
万般皆美好,只是他神色好似有些蔫蔫,一副无精打采的形容,朦胧醉意在眸底晕染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不过轻飘飘的瞧了一眼,汐然便移开眸,坐在床边,低头瞧着一本从书房捎带来的书。“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睡?不是身子还没恢复好么?”
“我在等主上回来。”玖言似若无力般滑下水中去一点,趴在池边,声音有点闷闷道,“我也等了这般久了,主上你好歹看我一眼么。”
汐然默了默,直言,“穿了衣服我再看。”
玖言往水下瞅了瞅,认真推荐,“我不穿衣服其实也还蛮有看头的。”
汐然察觉到玖言语气有些细微的不对,平素温顺的调调如今怎么听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温软低沉,拖着一丝尾音,很是撩人心弦。
搁下手中的书,汐然并未抬头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处,道,“洗好了么?过来。”
但听水花声依稀响起,汐然心中微妙的灵光一闪,不知为何多添了句话,“衣裳穿好。”
室厅那边,脚步声一顿,好似又折返了两步,这才听得衣料摩擦轻微作响。
汐然一阵默然。
“主上今日不是招我侍寝吗?春宵苦短,主上却是后半夜才回来,不会觉着遗憾?”稳当当的往汐然身边一坐,玖言便黏了上来,身上携一缕儿沐浴后的清香,若丝般的银发仍旧润湿着,在发尾处凝着滴滴清圆,眸中携着醉意的浅浅媚色愈发清晰。
这话道出,某黑暗处小仓鼠一颤,连带惊醒了小银,同样一颤,迷蒙的眨了眨眼。
这言下之意…
小仓鼠兴奋得瑟瑟发抖,但见小银也兴致勃勃昂头往外张望,一敛眉,正气浩然且淡定的爬上小银的脸,以肥实的身子覆住它的眼,老成道,“有些热闹小孩子是不适合看的,这个叫十八禁,恩,你可以继续睡了。”
小银其实是个听话的孩子,闭了一只眼,睁了一只眼,岿然道,“那好,我去睡了。”
然兴致刚起,两人眼前便是一黑,万事皆无。
小仓鼠圈着手,盘着腿,呆了一呆,恻恻冷笑两回,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汐然瞅着贴近的玖言半晌,被那微醺醉意的眸瞧得略有点不淡定,稍微往后靠了些,实话道,“我暂时,还没有想招你侍寝的意思。”
玖言想了想,一本正经着,“那我可以主动献身吗?”
汐然一哽,本是想径直道一句不要,但思及拒绝还是需得委婉一些,遂而添了两字,“最好不要。”
拖着肩边将落未落,很是岌岌可危的宽松薄衫,玖言恍若未知汐然的避让,亦步亦趋的随着跟进,手臂一展便是将汐然妥当当的抱了个满怀。
若不是因为汐然属于较之娇小类,玖言便是彻彻底底的挂在她身上了,如今看来便是怀中团着一个被称作‘汐然’的抱枕。
“可我现在不大好。”呼吸近在耳畔,补充道,“我头晕。”
“头晕?”入手处,玖言的发还是微湿的,身子也莫名有些发冷。
汐然以为他是在水中泡得久了,有些伤寒,遂艰难的从他的怀抱里伸出一只手,在床边探到了条毛巾,攥在手里,“唔,先把头发擦擦再说。”转而再一想,不确信道,“你是否是醉了?”
“擦了就可以侍寝了?”玖言声音软软,不屈不挠问。
汐然顿了顿,默默将两手绕上玖言的后背,一声不吭的以这种艰难的姿势,自力更生的为玖言擦着发。
因为实在不怎么方便,汐然的动作放轻柔了许多,前所未有耐心的一缕一缕慢慢擦拭着。自指尖划过的发有如柔顺的丝,恍似蕴着月光色泽盈盈的银白,而非白发的暮气沉沉,色泽莹润得很是好看。
许是拭发时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汐然虽说迫不得已的拥抱,玖言也乖乖趴在她肩上未有动静了。良久,偏过头来,微凉的唇恰好的扫过汐然的耳垂,一顿,继而毫不收敛再上轻轻舔了舔,不带□,浅浅亲昵。
汐然不知怎的,基本已经习惯被他舔来舔去的了,手上动作不过起初的一止,之后一直很是平稳。
玖言埋首在汐然颈窝间,低低道,“主上,其实我今个喝酒了。”
“恩?”终于恍然,难怪今个黏人黏做这番境地。莫非玖言属于滴酒就倒一类?
“一口,是你喂给我的。”
她喂的?汐然霎时想起静养室中鞠过的那团水,是药酒?
本是开始担心未知的药酒没能对症下药,但之后听得玖言说出来的话叫汐然登时无言,干脆利落,连带被子一齐将之从自己身上给掀了。
他道,“所以醉后发生了什么,主上要记得对我负责。”再添一句,“尤其是清白的一面。”

这一夜,即便是后半夜才开始煎熬,也足以熬得汐然略有神经衰弱了。也鉴证,玖言醉酒虽是不动声色的一类,但实在是属于持久而绵长,极能折腾人的。
且不论她混混沌沌时被人啃醒,动则分明感知到手脚身体上压缠着某人,无论被掀开多少次也能毫无芥蒂悠悠重新挂上来。最是无奈,玖言醉意上来难受时,缠着的舔吻真真叫她几欲崩溃。
舔吻大致分两种,一种有了回应才会罢休,一种有了回应更加痴缠。
所以一整晚,汐然都在回应与不回应的抉择中犹豫徘徊,举步维艰,很是苦痛。
一番身体加精神上的历练过后,只待清晨,被折腾了一宿的汐然终于徘徊到了将睡未睡的边缘,并很有朝沉睡方向发展的趋势。玖言依着她的枕,半敛着眸,细细的瞅着枕边的人,眸中清明几许,却是含着暖暖微笑,轻声问,“主上,喜欢我么?”
“…”汐然呼吸平稳,睫羽却稍稍颤了颤。
玖言复而凑近,“主上…”
汐然身子一僵,闭着的眼甚至懒得再睁开,斩钉截铁道,“喜欢。”
一个醉酒的人,你能同他计较什么…
第42章 手掌心

第二日睡到午时才起。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准备去寻了月冥来帮着瞧瞧玖言的情况。
赶来的月冥眸光闪烁的看着满床战场般的凌乱,及依旧熟睡,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玖言,沉默好一晌道,“玖言前两日刚受音刑,对精神力以及心理的伤害很大,兴许身体和情绪都会比较脆弱,主上若是觉得有必要的话,呃,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汐然坐在床边,一默,张了张嘴,复一默,道出一个字,“恩。”
清白什么的,罢了。
有关音刑,汐然曾听闻有人连一个时辰都无法承受,险些自残。玖言三天撑下来,末了晚上还有空闲越个狱,跑到她这来小憩一阵。再隔日受了曝刑,稍作治疗晚上就能来折腾她了,那形容实在不像是脆弱。
但即便面上瞧着无碍,玖言这般一躺便是三天后才醒来。
期间厨房熬的小米粥搁凉了好些碗,侍女束手无策后汐然才迫于无奈从冥想室赶过来,每日给沉睡着的玖言喂些清粥充饥。
说也奇怪,侍女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汐然一近身他便似一头睡得朦胧的小兽,自发蹭过来,将她缠着。
好不容易有了些动静,玖言依在她身上,只配合着喝些清粥,意识都尚未清醒又继续睡了。
一回雪陌跑来,正是瞧见这一幕,又想起前几日汐然沉着脸去救回玖言的光景,杵在门口感慨,“主上喂粥一类的小事都不会假以人手,定当是极为在意玖言的了。”
侯在一旁的侍女及刚为汐然疗养完毕,借故留在在一边看热闹的月冥皆深以为然,暗自点了点头。细心如月冥,还很是体贴的替不怎会调衡的汐然开口道,“主上在意玖言,自然也是在意你的。”
汐然抬头看一眼门口,默。
雪陌捏了一阵自己的袖子,低着泛红的脸颊,半晌之后才轻轻恩了一声。
月冥自以为功德一件,洋洋得意且而四平八稳的走了。汐然却是有些上心,虽说玖言是睡着的,也不晓他听没听着这一句。

得知大执事离开的消息是在几日休息之后,桑止头一回主动到冥想室来寻她。
覆满冰霜的玄色大门启开,樱花已是渐渐呈现凋零之态,花叶稀疏。桑止站在阳光斜射的门口,面色凝重递上一份信函,浅声道,“大执事让我将调查的结果交给主上。”
汐然有些意外,若是平常,大执事只会命人捎来处理的结果,而非调查的。接过信函,自然问了一句,“大执事呢?”
桑止秉承一贯平淡的面色,稍显恭顺,“大执事冲击九阶,离开夕月城了。”
意在拨开信函的指一顿,汐然豁然抬头,像是有些吃惊,沉吟一会,“具体去的地方可知?”
“不知。”桑止凝着汐然,眸色中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沉寂,“大执事道若是主上问起他的所在,便回,他会在主上大典之前赶回来的。”
泽骞是最了解她的人,但有时候却又好似相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他应该是预料过桑止道出他离开时,她该有的反应,却不知晓她担心的只是他冲击九阶时的安全状况,非正式即位的大典,更非前几日闹着的脾气。
他总将她看做白眼狼,一直都是。
但汐然却觉在泽骞面前,好似只有她一人怀有情绪,他作壁上观,并无所求。
退回冥想室,汐然在桌前坐下,蔓延的冰凌霎时退开。“恩,我知道了。”
事已至此,介怀也没有意义了。
拆开信函,一一浏览其上的内容。汐然想,既然大执事在这等时刻决意离开,应该也是有他的考量的。譬如,她依靠了他那般多年,也该在大典临近时学着独立承担起族长一位该有的职责了。
思及此,浏览的速度也便慢了下来,一行行仔细的思忖着信中的内容。瞧见宸轩被暗杀,死于鼎虚古墓的消息,汐然神色尚且淡然,不过唇微微抿起,目至最后一行,却是瞳孔一缩,开口发问,“汐绘,陨了?”
桑止仍端端的站在门口,并未离开,只是前所未有的出着神,待得汐然移眸过来才将将醒悟,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依旧中规中矩道,“汐绘前些日子已经安葬了。”
落至渊底的时候,汐然就有一瞬无端预想过汐绘兴许会遭不测。可是十八年来那般多的刺杀,往往都是针对着她一人来的,牵扯进来旁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事汐族内部之人皆是心照不宣,汐铭汐凛的亲哥哥,对外宣称已死的汐昀,一直恨她入骨。
权利的争斗就算伴随着血亲的相残也再正常不过,汐然十岁之前都是表兄汐罗帮着料理族间事物,或许是看人不清亦或许是人心的变质,那个本是温文尔雅的兄长终于一日将她法术尽封绑在石上,亲手抛入沉沉大海。
待她自行从海底挣扎爬出,汐罗一支的血脉只剩刑场上的汐昀和襁褓中哭得昏天黑地的汐铭汐凛,参与此事的几位仅存的表亲及其子嗣,包括妾室同其旁亲统统被斩杀了,一夜之间,偌大的汐族,直系只剩汐然一脉。
汐然回来的时候,汐昀的眼被黑幕覆着缩着身子被推送到刑架前,在萧条的寒风下瑟瑟发抖,喉中难以抑制的发出着颤音,单薄的衣衫下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暗执事就在树荫下漠然的将他瞧着,身边站着的是将要对汐昀施行绞刑的侩子手。见汐然完好无损的归来,并无多少讶异,轻描淡写的告诉她,汐觉族长的遗命,若汐罗有反叛的意图,则斩草除根。
心软也好,无力也罢,汐然终归是汐昀放了,那个时候她只是想,他不过一介七岁的孩子。
当汐昀目眦尽裂死死瞪着她,干裂的唇一字一顿,说出不死不休四字时,她感慨的不过人事变迁。犹记前两日微雨时,他站在蒙蒙雨中,捧一把捏做奇模怪样的沙泥,一派天真欢喜的唤她,“姑姑,瞧,这个可像你?”
他尊重她,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汐罗在他心中才是最为温和,良善的存在,他不信自己的父亲会谋反,更不信一个对自己毫无愧疚的人会平白的放过自己。就像五年前,他刺杀汐然一事败露,被押送到地下室的大牢中时,说的便是,“汐然,你以为曾放我离开便是施恩了么?残杀血亲后高高在上的感觉可是好受?”
此后,刺杀之事仍是层出不穷,汐然却从来懒得深究了。
她不想再见汐昀。
然此回的暗杀并不相同,汐昀绝不可能会伤汐绘,若是巧合,宸轩的死也无法解释。
思绪走到尽头而无解时,汐然蓦然想起一事,眉尖微微一拧,寻问道,“宸轩被暗杀,此事在宸族的反响是为如何?”
桑止平静道,“宸族下一任的族长人选暂时未定,宸思叶性子偏柔,怕是保不稳这个位置。”顿一顿,话题一转,“至于宸轩的后事,如今风头正劲的说法是宸轩的死同主上有关。”
自从有了司叶海一事,汐然对这种事几乎是可以预知,短暂的怔忪后,眼眸微敛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进入鼎虚古墓队伍的一行人言论都是一致,言道在古墓集合的那晚,只有主上一人受召集而并未归队。当晚恰好是宸轩守夜,翌日队伍中人醒来的时候便寻不见他的人影了。领头的维泽尔以为他是因急事赶回族内,因为身为魔法师的他连自己的魔杖都并未带上就离开了,不可能是突发的意外。紧接着是队伍出古墓时,汐绘在第二区域听到了箭矢的声音赶去解救主上,也正是在同一方向,队伍中人发现了宸轩被人暗杀的尸骸。”瞄一眼汐然,“是冰系法术的致命一击。”
这么听来,果真是自己的嫌疑最大。尤其宸轩不带魔杖的被引开,在当时看可能是因为心急疏忽,在后从他被暗杀的结果来看,只应该是熟人才能做到的。
进到古墓中唯一一个位置不明,状态不明的宸轩的熟人,旁人能想到的当然只有汐然一人了。
汐然想起古墓遇刺那一日,云端凝聚的那方黑影。
那个人一方觊觎着她的禁忌卷轴,打击汐族势力,一方还要利用着她扫清道路,着实是将她在圈在手掌心中戏耍着的。
那个人一方觊觎着她的禁忌卷轴,打击汐族势力,一方还要利用着她扫清道路,着实是将她在圈在手掌心中戏耍着的。
汐然先前或许并不觉着急切,只因曾想,对方若是个高于自己等阶的魔法师,根本不肖弄出这般多的花样,来让自己心慌之下露出破绽,只待她落单之际强夺便可。
如若是个玩弄权术,想趁着混乱,浑水摸鱼且而比自己等级稍低的人,她自然不怎么上心。大执事首先就不会叫他将浑水搅起来,她也便丝毫不用担心后续了。
只是如今大执事重伤初愈又即可离开冲击九阶,从而甩手汐族事端,自此才是算是汐然真正正面那觊觎禁忌卷轴之人的开端。
第43章 联姻

不过一月便挑的两族之人对汐然心怀芥蒂,想来那黑影人不但筹划严密,还很是心急。心急的理由不得而知,差不多可以确定的是,她即便不用主动,黑影人也会自发找上门来的。
但距离大典不过两月,大执事也处于非常事态,出不得一丝差错,有些事端能早些处理还是尽快了结得好。汐然再度细瞧一遍信函,沉吟好一阵,蓦然转一话题道。“我听闻明日白族有宴会,各族都有收到邀请吗?”
桑止即刻回道,“有,临近的族氏都被邀请,只是主上近来身子不好,原定是由第三执事代为出席的。”
“唔,不必,我亲自出席。”大执事给的信函中,有一点颇为叫她在意,说是白族近期同西方大陆上的人交流很是频繁。
当时汐然正巧在遇刺落在渊底的时候遇见了蒂斯帝国的神惟和南溪,论说以他们的实力或许并不肖用暗杀或是权术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但恰好的时机点本是遥遥万里的人出现在那一偏远渊底,应该并非全无理由。
借此能主动的找到一丝切入点也是好的。
“主上要亲自处理暗杀一事?”因着汐然平日的性子是从来不愿参与类似的宴会,更不愿在外族环境紧张尴尬时同人在话语中周旋,桑止也大约能猜着一些汐然的想法,神色不改,语气之中却是稍稍惊讶,“三年前,尤族兵临城下都未见主上愿意出面处理。”
汐然并未多想,直言道,“那时有大执事在。”
话音落时,桑止眸中倏得一黯,可惜适时汐然正垂头瞧着信函,对此毫无所察。

宴会前的着装,前来打点的夜雪特意问过一句,“主上,可是要着西式礼服?”
因为汐然决意去白族宴会,桑止便更为上心的去打探过情况,照他所说的意思确有蒂斯帝国的人到了白族,意欲不明。而根据宴会宴请的重要宾客或是主人的习惯而着装,向来都是此地的规矩。譬如圣殿的祭司发起的宴会,大多贵族都会着以西式礼服出席,如今蒂斯帝国第一继承人亲临,其重要程度自然需得人正装以待了。
汐然站在镜前,褪下外衣,缓声道,“不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汐然只当不晓其间蹊跷,白族并未放出神惟的消息,能打探到的自然是在白族安排了探子的族氏。虽说安插探子的事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然白族作为隐族第一大族同汐族这个第二大族的暗自较劲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白族同蒂斯帝国有牵连,怕是底气也硬了不少,保不齐他会拿捏着小事做大。须知针对一事,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话题的开端。
再者,左右这番过去免不得被人挑拣着说东道西,放出个显而易见的话柄,总比被人集中火力唠叨着连杀两族继承人的好。

出席宴会,自然是有妖仆作陪。
旁人如此是为常事,搁在汐然着,将下马车便迎来了非同寻常的反响。
唔,真是头一遭作为一寻常宾客还给人这样盯着瞧的,眼神之火辣热切叫人唏嘘,纵然那些目光都是越过她落在身后的玖言身上的。
某一附属汐族的小贵族站在一干不住往这边移目的人群中迟疑了好一阵后,上前招呼,香腮微红,对汐然身边的玖言讨好道,“不知这位是哪族的贵公子,林倩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见着公子。”
想是玖言那张面皮着实引人注目了些,此话一出,众姑娘们面上平和的聊天喝酒,实则个个耳朵尖起,语速放慢不少,屏息凝神听着消息。只以为玖言是某一潜藏颇深,未能被发觉的深谷幽兰,火热的内心蠢蠢而欲动着。
汐然扫一眼周遭,淡然道,“我私以为若是要打听我的人的事,还是需要避一避我的,你觉着呢?”
林倩面上绯红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张着嘴呆了半晌,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望玖言一眼,“是,是林倩唐突。”兀自僵了一阵,待得汐然自其身边走远许久,才软一双腿瘫倒在地,冷汗涔涔。
有一执事打扮的老者从人群中抽身出来,赶到林倩面前,颤声道,“主子哟,你怎么能去招惹汐然主上呢,惹恼了她该如何得了。”
林倩撇着唇,抖着手抹汗,眼眶泛红,“我以为那不过是与主上同行的公子,主上她,她不是将收了个十三岁的面首么。”扶着老者的手要站起来,一顿,抬头眼泪模糊,对着老者,“呜…吓死我了。”
有时候面冷,就是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宴会中关注着玖言的女子,在目及瘫软在地林倩的模样时,喉中皆不自在的吞咽一回,老老实实收回目光,奋力去朝交际花的方向努力了。
汐然不是没有听到林倩那一句,“呜,吓死我了”的言论,只不过是习惯了,印象这种东西在旁人的心中一旦形成要改变着实不易。
她说那句话时,其实是没有多少威胁恐吓的意思的,只是平淡叙述罢了,这么也能将人吓哭,真是罪孽。
进得宴会的主厅室之后,汐然就着人多遮掩,侧过身问玖言,“我方才很吓人?”
玖言笑靥如花,正儿八经回道,“没有啊,很可爱。”
可爱。
这真是个叫人介怀的词。
尴尬的卡了一瞬,汐然转回身后,声音不由放低了些道,“你大概审美同旁人不大一样。”
玖言绵延的笑意都延伸到眸底深处,受了汐然那一句傲娇嫌疑颇大的话语,温顺应和,“恩。”
宴会的前半场基本没什么事端,附庸于汐族的贵族们前来招呼或是对汐然的伤势表示关心,处于对立面的贵族们,实力不怎强硬的则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实力尚且不错的则直接冷嘲热讽,挑拨她同司、宸两族的关系。
汐然于宴会中这么一圈的听下来,大抵整理出白族近期的确要向汐族发难了,不然这些白族的喽啰们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来对她泼冷水。就连平时中立的宸族与司族,在她面前说话音量都提上去不少,颇有质问之意。看来大家的风向都把握得很是严密,稍有风吹草动,就毫不犹豫的一边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