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鬼面兔、雪叶容联合队成立。
因为汐然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无大碍,便多留了一会雪叶容,让他与自己一同吃个饭,稍微继续了一下去极北大陆的规划。现在刺客之事尚未完结,不大适合远游,所以提前同雪叶容说好,需得稍微缓一缓。
每当提及极北大陆,雪叶容都会较之激动,言语也不自觉多起来,“其实我也并不着急去极北大陆,若是魔法能练得好些了再回去,总觉得会好些,主上手边还有事情处理的话,就算缓一缓也无所谓的。”不知想到什么,默了默,斟酌着道,“我知道主上可能不大喜欢精灵一族的人,但主上待我却很好,我很感激。但…但是,若是在那遇见了我的族人,我可以就待在那么?”
汐然搁下筷子,喝了口清汤,“自今日起,你在这除了保障安全的需要之外,都是自由的,去哪都随你喜好。”一扫雪叶容,“我何时有体现出来,不大喜欢精灵一族么?”
雪叶容像是有些担心说错话一般,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盏,“其实我也是猜测,兴许主上不是不喜欢精灵一族,是不喜欢那个人而已,但那个人分明生得好看,像贵族,气质也好。”
汐然动作一卡,抬头,“你说谁?”
雪叶容抿了抿唇,“主上的妖仆,玖言。上回见他满身带伤的来瞧主上,主上却…”没敢继续,只好跳过,“只是不晓这回他又是犯了什么过错,需得被施以曝刑?”
第39章 过错
妖仆被处罚,身为主上却毫不知情的,的确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可即使明晓汐然正是在情绪之中,造就此事的大执事却很是坦诚的出现在了她面前,樱花树下,连微笑都透着一股子严谨,稍稍屈身声音平缓道,“主上,您现在不能出院。”
汐然面色渐沉,因她心中明白,泽骞愈是如此就表明他对玖言下的手愈重,甚至到了会主动来干涉自己行为的程度。
飞花坠地,落在冒着嫩绿的草尖上。汐然脚下并未有分毫的停顿,第一次,彻彻底底的忽视了泽骞的言语。
泽骞唇角的上扬的弧度微微拉平,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直到汐然与之擦肩而过,方才开口,“主上,是觉得我做错了吗?”
不明所以,愣愣站在门边的雪叶容怯怯的望向这方,不晓得为何有种自己办了坏事的错觉。
出于对泽骞惯来的尊敬,汐然顿下脚步,稍微平缓了一下心态才转身过来,“玖言是我的妖仆,我以为他受到处分,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
泽骞面色总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仿佛那已经成了面具的一部分,无法拆割,“那么,我若是禀报了主上,主上会处分他吗?”
汐然眯了眯眼,亦是头一回对泽骞委婉的强势感到不满,却并未出言相抗,只是沉默的将他望着。
“主上现在是不可能处罚他的,因为玖言他在主上心中已经被归属为特殊一类了不是么?”泽骞的话语中并无多少情绪,陈述着事实,“书房的笔记本,上头添了玖言的名字,主上对待特殊的人,总归心软。但玖言身为妖仆,却是主上为他挡的箭。主上右手骨尽碎,是他的失职,我亦不愿再将这样的人留在主上身边。”神色不动,却是关注着汐然一点一点变得漠然的神情,“我问过玖言,受刑,还是离开,是他自己选择的受刑。
汐然静静听着,毫无意义的缓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番徒劳挣扎之后的无力,“我以为你的理由会更能说服我一点。”
“原本是可以的。”中规中矩,泽骞像是完全未在乎汐然望着他眼神中满当当的失望,“只是主上现在是偏向玖言那边的,我若道出另一个理由主上只会更加反感。”
汐然扫了一眼缩进门口的雪叶容,淡淡,“那便不用说了。”
转身离开时,身后的泽骞只再道一句,“主上如今信任玖言,已经超过我了么?”即便没有等到任何答案,也不再申辩挽留什么,等到风过树静,飞花终于安宁才缓步走出梧殿,面上的微笑也归于无形,唤一声,“重陵。”
身侧的虚空蓦然荡起一层涟漪,声音带着苍桑的低哑“恩?”
“主上她动情了。”干脆判断。
重陵仍是无波无谰,“是。”
一句判断的总结,被回以肯定本是不会让人觉着惊奇,然泽骞却是昂首,目光悠远的望了一眼汐然离开的方向,复而带笑莫名,低低反问,“是么?”
司音殿前。
几个光明魔法师在轮班后的空闲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乘凉,有意无意侧过身偏开殿前刑架处散来的余光,甚至不愿意往哪看上一眼。其中一名个子小小的少年,拿手挡着余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刑架上绑着的男子,好一阵,“小九你备好的冰水对他怕是用不着了,不如一会借我们几个消消热?离这么远都觉得快被晒死,热死了。”
被称作小九的男子不答,“执事说,不准他昏过去。”
小不点哼了声道,“这么多天了,你可见他昏过去过一分半秒?你怕是不知道罢,这曝刑虽今日才开始执行。前三日在地下牢狱,他受的可是音刑,知道么,整整三日!上回那个谁,好像是因为窃听到暗卫秘密任务,起初不承认,被施以音刑后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捂着耳朵嚎得撕心裂肺,精神都快要崩溃,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你觉着他连三日音刑都熬过来了,还怕曝刑?分明一副皮薄柔嫩的金贵模样,却真是出乎意料的经得起折腾。”
小九深思一阵,“他做了什么,非得被大执事这样处置?”
小不点终于不再看刑架上恍似气若游丝的玖言,侧过身来一本正经的同诸位同僚八卦,“你是来得晚,不晓得大执事的规矩,就大执事看来,若是不能护着主上周全的奴仆,还不如直接斩了利索。主上至今未出过什么大事,但主上七年前的一次生死关,被派去的暗卫可是一次性被洗血了,有的是困于险境,有的则是…。”
小九咽喉处滚动两下,有些发干。小不点眼中闪了闪,忽而一笑,“吓你的,大执事处事公正,自不会随意杀人,不过有暗卫那时见主上遇险而因恐惧并未上前营救,所以才被…”
省略原是为了不让本就显得恐惧的小九更加对大执事有所忌惮,没想他还傻愣愣,颤颤的一接话,“所以才被,怎么?”
“还能怎么,杀了。”小不点老气横秋,但结局过于寥寥难免让人唏嘘,便又咳嗽了声,继续道,“若非说有特殊之处的话便是行刑那日,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不过在暗卫一次集合时,大执事闲庭漫步似走到一个逃跑的暗卫面前,语态平常问,‘丢下主上跑了的时候,可想了什么?'逃跑的暗卫自是冷汗涔涔什么都不敢说,大执事手腕处晃出一把匕首,展到那暗卫眼前的时候刀刃上便已经沾染了鲜血,暗卫后知后觉的捂着被划开的腹部跪倒在地,最后听得大执事声音不高的缓缓道,‘不妨想想你现在的模样。’”
大执事素来不是个采用怀柔手段之人,但听及此众位魔法师同僚还是有些为当时在场的暗卫捏一把冷汗,小九更是心想,若是自己在场,保不住会被吓哭了,再若自己是抛弃了主上跑了的那个,如此高压之下,绝对会咬舌自行了断的。
见着其他同僚在一旁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听着,面上隐隐皆有惧色,小不点心中霎时春风绿过,一片无限美好。正是得瑟,小九眼角瞟一眼玖言,迟疑复迟疑后,“那会主上伤得很重?”
“不及今时的一半。”小不点实话实说。
言语落定,众人齐齐一声嘘叹,回望一眼玖言,更晓对他同情已经是没必要之物了,难怪会被处以音刑。
众人正是未从唏嘘惋叹的情绪中缓过来,散着灼热刺目光芒的刑场前却忽而闪出了一道人影,脚步稍急,衣饰姿态皆万分熟悉。
小九眯着眼睛也无法从那强光中将走进的人影看真切,懦懦道,“咦?那谁啊,怎生去了刑场?”
小不点手上浸着好不容易从小九那套来的冰水,往后一望霎时吓得魂飞魄散,“主上!”
这雷霆的一吼,吼得诸位闲闲乘凉的同僚们身躯一震,不晓是该行礼还是该上前阻止她前行的原地失措着。当然,这石破天惊的一吼,亦唤醒了神识混沌的玖言,飘远的思绪被牵引而回。因虚弱无力而半敛着的眼睁开,眸光落定,恍似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汐然一步步走近。
云过风清,天际依旧明澈一片,刑场之内,温和的阳光却好似毒辣得过了头,散在肤上,生疼。
汐然知晓,强光的尽头,被束缚的刑架下,玖言苍白着面色,眸色却依旧宁静的模样终究成却一副烙印,印在心间,灼热。
如若仅仅是留在身边也需要付出如此的代价…
汐然脚步站定的一瞬,束缚着玖言的枷锁同时被割裂,汐然贴近无所依靠着的玖言,将之紧紧抱着,静了好一阵才低声道,“玖言,你是我的。”
怀中,本是虚弱无力的身子,微微一颤,徒然僵硬。
汐然继而重复,“你是我的。”声音低了两个声调,“所以听我的话就好了,做什么乖乖受罚?”
刑场加持的阵法被人手忙脚乱的撤掉,连月冥亦从一旁的司音主殿内赶出来,慌乱的想要上前。
耳边,玖言好似张了张嘴,但因为喉中干涩一个单音都未能发出,唇边笑意却足以融化冰雪。
汐然望望沉着脸,提着裙摆风风火火赶来的月冥,道,“先别说话,乖乖趴好,我要先晕倒一阵了。”
玖言对待汐然的话,毫无疑问的顺从,似完全脱力整个缠上汐然,头也枕在汐然的肩上,旁若无人的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待他不动了,月冥也差不多赶到眼前,汐然瞧她正要开口,眉心一敛,眸光也涣散一瞬。
月冥嘴上动作一顿,下一秒便见着刑架之上,两厢抱得似个比翼鸟般的人齐齐朝后倒去…
月冥的唠叨,是汐然最忌惮的东西,没有之一。
第40章 醋意
书房内。
风卷帘动,静谧室内唯有笔尖落在纸上的唰唰轻响。
汐然的书房不许外人入内,除却一个人,泽骞。
此时,也便是他坐在书房的桌前,在一册同汐然秘藏手札相似的本上,不住写着什么。
像是掐准的时间一般,在收笔的那一刻,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的是月冥的声音,“大执事,在么?”
泽骞不紧不慢合上手札收好,起身走向窗台而后道,“恩。”
轻掩的门被从外推开,月冥站在门边的阳光下,一袭红衣,明艳照人,只是面色却不是很好看。语速偏急,“主上正是昏迷,大执事唤我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月冥虽是为司音殿的掌管者,身居高位,却至始至终的谨记着规矩,未有迈进书房一步,仅是站在门边同大执事说话。
“主上现在应该是醒来了的,你无须担心。”泽骞站在窗边,瞧一眼窗台上那株因失了细致照顾而颇有颓败的扶桑花,背对着月冥,眸色柔和,或似带笑,“实则你若少对她唠叨几句,她便不会似今天这般,晕倒得毫无预兆了。”
月冥咋听这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反应过来后未经思考,当即便毫无遮拦道,“主上是装的?真是枉我一番提心吊胆。”
最是关键,素来稳重从容的主上竟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举措,若非这话是经由大执事口中道出,她决计是不会相信的。然话刚说出口,月冥忽而念及到站在自己面前人的对汐然溺爱的程度,略有顾忌,声调也不自觉的弱了几分,服软道,“呃,我以后会注意对主上的言辞的。”
泽骞没回头,淡淡应了声恩,想了想又道,“主上若有个忌惮的事物也是好的,你适当把握分寸,莫叫她心烦便可。”顿一顿,恍似随意,“我近期需得去一趟外地冲击九阶,主上之事,便劳烦你多加照看了。”
月冥呆了呆,“这事主上可知晓?”
“待我离开之后,主上自会知晓的。”泽骞答得风轻云淡,回过身来时,袖口正好扫在扶桑的花瓣上,“主上喜欢的是山茶花,将扶桑放在此处,她必然是不会主动打理的,找个机会换了罢。”
…
光明魔法师们在治疗完毕后,不住揩着冷汗从司音殿的静养室中退出来,面对心急火燎赶来的夜雪,实在不晓该从何开始解释起。
无言以对之下,一干同僚之中,脑袋便一个比一个埋得低,尤其小九。她现在最怕见着的人就是以大执事为首的诸位管事了。万一被定一个劝阻不力的罪,咔嚓,嘎嘣,撕拉…
呜呜,该怎么办才好?
静养室内,凝着神听夜雪训话的汐然自然没能体会到小九支离破碎的心情,待得夜雪三两句的弄清楚事情始末离开后,动弹了下被玖言死死缠住的胳膊。
唔,抽不回来。睁眼,侧身拍了拍他,“可以起来了。”
玖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没声没息的像是昏迷或是熟睡,呼吸平稳。
汐然半边身子被压得死死的,只得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好一阵,嘴角动两下,“我知道你没睡,我要起来给你拿点水,你松开我就好。”
“…”一声不响。
汐然再将天花板瞅上一阵,“今晚你可以睡我那,成交?”
玖言唇角抿了抿,松开汐然,半点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稍启眸,扬着笑,声调慵懒温软道,“那今晚便打扰主上了。”
汐然默然起身下床后,慢步到桌前,淡淡添一句,“恩,我房间,你自个床上。”
身后有人莫名轻笑两声,心情愉悦道,“主上,方才是在调戏我么?”
“…”
月冥来得很快,具体来说便是汐然将将给玖言递了些水过去,尚还站在床头,她便进了司音殿的大门,停在静养室之前拔声道,“主上若是休息好了,不妨早些冥思,莫阻碍了身体的恢复。”
声音虽是平和顺从的,然她心中郁结的火气汐然却多多少少的感知到了些,不过难得利落的交代完毕,未有叨唠。
头疼的一抿唇,汐然无奈应一声,“恩。”
原以为月冥嘱咐完了便会要走,哪想静一阵之后,外头的声音又响起,火气降下来了些,“主上,雪公子来寻你了,说有要事。”
给玖言鞠的水,并非以杯子承装,而是法力包裹一团清润的水滴。
汐然听得是雪叶容的事,不由转头过去,望一眼室内紧闭着的门,心中想着他既要寻自己何不让鬼面兔传达,还来特地的跑上一趟?想了想,唯一的可能该是鬼面兔不怎安分了。
“让他等等,我就…”声音微妙且突兀的一止,喉间隐隐残留了些颤音。
玖言梢挑着浅淡媚意,眸底碧波盈盈,无限风情瞧着汐然微微怔忪的表情,意犹未尽般复而在她指尖舔了一口,勾唇笑道,“我只是渴得紧,主上莫要在意。”
外头月冥有些奇怪,“主上?”
汐然缓了缓神,“我就过去。”无言半晌,自玖言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静一阵又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嗓音偏低,像是轻哄一般,“别闹,雪叶容找我是有旁的事要办的。”
碧莹的眸底之间,有什么轻轻一颤,玖言弯眸,乖巧回以温顺一笑。
…
汐然磕上静养室的门出来,见着雪叶容秉着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抱着手臂在庭院的阶梯前孤零零的坐着,眼眶通红。不明就里,便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雪叶容抬头,扬着小脸,清润的眼中竟真的是有盈盈泪光的,委屈且愧疚,“兔子被我弄丢了。”
汐然暗道果真如此,心中笑了一声,面上却是淡淡道,“怎么弄丢的?”
雪叶容咬了咬下唇,“中午的时候,我把它带回竹殿,本是关在笼中好好的,午睡醒来后却不见了,四下找也找不到。”再一瞥汐然,“主上会怪我么?”
汐然觉着这委实不是件值得让人尤为焦急的事,宽下心来后道,“丢了都丢了,先寻着才是要紧。”再一顿,“而且你应该不只是将它在笼中关一关了吧,不然鬼面兔也不会完全同我无精神交流了。”
雪叶容仔细回想一番,犹豫着道,“我还喂它吃了根萝卜。”
汐然一怔,竟是轻轻笑出声来。再望一眼雪叶容转而窘迫的表情愈发觉着他呆愣得可爱,就像她曾将水不小心撒到席陌的床上,席陌晨起后捂着双腿间,那一副脸红到发窘的委屈无辜模样。
“你是将它看做寻常宠物了么?它其实是吃肉的,现在应该是闹情绪去了。”
笑出声来这等事,或许搁在旁人身上很是正常,但搁在自重生以来微笑都甚少的轻度面瘫患者汐然身上,就很是叫人讶异了。以至于一旁经过零散侍女一个个凝成雕塑般,不可置信的望向这边,手上端着的东西能碎的都给碎了。
汐然默然,以为自己又是不慎,吓着了一干不相干的人。
寻着鬼面兔的时候已经是近半夜,它躺在沐雪园前的小草丛边,肚皮朝上,四肢朝天一副蹬腿过去了的形容。
雪叶容像是好不容易找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风一般的跑上前将之拎起来,抱在怀里,不住道歉。鬼面兔虚弱的动弹一下,好似闹肚子的情况颇为严重,本是怨怼的想踢开雪叶容,但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汐然淡淡瞅着这边,顿时也便颓唐下来,不敢造次了。
汐然溜步似的跟在后头,末了往树边一靠,“别晃它了,仔细它晕起来咬你一口。”就着月光再打量一番鬼面兔背后狰狞的鬼面,似闲话家常一般,“才一日,你便不害怕它了?”
早就知道他粗神经得可以,当初对自己是这么,对鬼面兔也是这么。极容易接受一个曾叫自己害怕的事物,不晓这算不算一个优点。
除却长相,他同席陌性子委实是天差地别。
雪叶容磨蹭了半天才道,“不会怕了。”毫无意义的给鬼面兔顺了好久的毛,回过身,笑容仍是初见时的七分活泼,三分温顺,带着少年特有的美好澄澈。扫一眼汐然背后月上中天,忽又有些腼腆,“今日,麻烦主上了。”
汐然慢悠悠回了一句无碍,斜眸瞥见月下少年眸光清润,肤色胜雪,不晓为何有些走神。
“今天主上的心情很好对么?”雪叶容抱着鬼面兔站起身来,黑发如瀑,柔和了眉眼。
汐然回神,脑中一闪而过某人醋意大发时,故意撩拨她的媚眼,勾了勾唇,实诚道了一句是。而后道,“记着它的喜好,往后便看紧着点,下回不会陪你来找了。”言罢便朝沐雪园外走去。
雪叶容讪讪点了点头。
第41章 折腾
汐然本是打算就这么回院,雪叶容小步跟在自己身侧,不经意偏头仰望她一眼时,眸光清澈,将她瞧得心中一顿,鬼使神差开口道,“我若唤你雪陌,你会介意么?”
席陌,雪陌。
雪叶容正是奋力抱着在怀中挣扎的兔子,听得这句,反应一阵,不确信道,“你是说鬼面兔的名字吗?”
“自然是你的,雪叶容只是你在拍卖会被人取的名字吧?”汐然淡淡道,“鬼面兔的话,我近来私下都是唤的它叶容。”
就像委身于风尘之人,被人呼唤着的是一个艳名,心中潜藏的却是另一个本源的名,像是最后一层的恪守,真实的所在。雪叶容却更凄凉些,从一派纯白的天真时便入了红尘的染缸,未有,甚至未知自己该有的自持与自尊。
所以即便有着汐然的照顾,也依旧被底下的侍女欺压着,却以为是自己做错,惶惶不安的想要讨每个人的欢心,腼腆而拘束。起初汐然所见,他那一抹少年特有的天真笑意,近来也不曾再瞧见了。
他终归是自卑着的,因为曾入染缸,因为洗脱不去那浓郁的风尘气息。
雪叶容神色一呆,捏着袖口静了好一阵,眸光却难以遏制的骤然璀璨,连眼底都因激动浮上一层浅浅的水泽,“我的名字?”复又半僵硬着脸,忍下太过于浅显易见的欢喜,“你这么唤,我会和鬼面兔弄混的,它也是叶容了。”
“不会混,我只唤你雪陌,你慢慢会习惯的。”
稍微低下头,埋着笑,“恩。”
“还有。”汐然上前替雪叶容拢了拢因穿在他单薄瘦弱的身上而显得过于宽大衣袍,“好歹十三四岁了,怎可总为一点小事就要落泪。你可知,愈是显出弱态,自心底便会愈无助的。”
汐然明晓,自己越是接近,便越会将他同席陌弄混,却又清晰的明白那不过毫无关联的两人,有过同样澄澈纯真的眼神面容。然而从起初对此事的排斥,到现在无端希望雪叶容能更像席陌一点的心情。汐然想,大概是因这十八年来,防备人防备得狠了,就算想要对一个人好,也需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才可容自己安心真正的去接纳。
…
回往梧殿,殿内灯光依旧是明亮着的,悠悠黑暗中那一盏微灯,渲染着温暖的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