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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知言错,捂住嘴,哦哦连连点头。
一车人和鬼个个皆高深莫测,迷一般的从容着,就我一个人呆了一会后,闲不住,又问:“咱们就这样直接走?那齐大人不是来接咱们的吗?咱们招呼都不打一下?马车都不停一下?”
这回陛下倒答我了:“自我归京,无数明着暗着的眼线都该收到了消息。六部之中尚未有人表态立场,却多数与齐翎势如水火,因他尽获父皇信赖,一手遮天而怒不敢言。齐翎如今已然接触投靠数家,又有软肋在,便权且将他晾着,自会有更多好处。”
我想了想:“可你如今当众给了齐翎一个下马威,就不担心他之后不听使唤吗?”
“他本是玩弄权术之辈,心比天高。如今特来迎接,便是要在我这讨一个好印象,局势大乱之前,谁也不得罪。我若与他冷脸,以他之心性,必当会在深感莫名之下查探一番。以他锦衣卫的职务,要查出咱们见过林夫人并不困难。此后便有两个选择,一,相助他人扳倒我以守护软肋。二,与我谈判,投诚而来,将条件交由我开。”
我听着更紧张了:“那齐大人可是有恶鬼名号的角儿,怎愿意受制于人!那咱们岂不是招惹上他了吗?”皇帝如今龙体欠佳,都已不理早朝,哪里还会去管后宫一个不知名小秀女走丢的事儿。
陛下重新阖上眼,轻描淡写:“既然要乱,招惹上小鬼乃是必然。数位皇子尚未归京,朝中局势暂未明朗,逼齐翎表态,便是率先划开阵营再好不过的契机。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每一个恶名,都消磨了一份人情,朝中盼着他下台的不在少数。舍他,方可取大。”
我是个怂包,最怕的就是与人为敌,尤其是像齐恶鬼这样的。当初我光是见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害怕了,要真对上了,相互之间要至对方于死地,那是个怎样的局面,我根本不敢想。
我转开眼,默然噤口。
安慰自个,我抱着的可是陛下的大腿,世界上最大的金主,应当不会有事的罢。

及至宫门,马夫停下车马。
守城的侍卫挑着灯近来了几步,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便不再搜查,令人打开宫门。
宽厚而宏伟的宫门缓缓启开,那声响震在我心中,莫名沉重得令人有些抗拒,叫人心里微微一颤。
我不再挑帘往外看,到了一处,车夫轻喝了一声,车轮的吱呀声暂止。
季云卿一声不响挑帘下马,陛下则顿了一会:“我与天师要先行面圣,你便随人下去休息一番,权且安心。”
我见他要走,心里早就绷起来的弦像是要给人扯断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我一个人有点怕。”这皇宫内院古往今来怕是缠了不少冤魂,我怕那些虎狼似的人,又怕凄厉惨淡的鬼,这地方与我而言与那虎穴差不了多少。陛下一走,我哪还有安全感可言。
月光初洒,斜斜透着敞开的车帘散下。陛下难得耐心,回身摸了摸我的头,“不怕。乾东所我已命人安排,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事的。”顿一顿,又道,“你若是不困,便等着我,待我一回来就去寻你,很快的。”
我抱着狗子,微微一愣,撒了手:“那我等你。”
陛下应了一句,方俯身下马,我挑开车帘去看他。
然而马车再次驱行起来,很快便绕过了一道宫门,再见不到陛下的身影。
萱铃和三生挤在玉核桃里,半点声响都无。我找不到伴,抱着狗子不撒手。
下车之际,一位宫女挑着宫灯来迎我,另一个则朝我伸了一双手,语气得体道:“小姐,这狗儿体格大,您抱着沉,让奴抱着罢。”
我忙摇摇头,在她们的热情下有点无所适从,活一乡下姑娘进城,讷讷道:“不了,我想抱着。”
她俩对视一眼,像是纳闷,但到底没说什么,温温道:“那小姐随我来吧。”
一路走来,前前后后打照面都是宫女,并未瞅见一个叫我忌惮的太监,这倒是很稀奇的。
稀里糊涂跟着绕,皇城毕竟是皇城,乾东所又临着御花园,风景独好。以我的眼力,芍药山庄那点山水园林同这儿一衬,那便是村头乱长的一溜儿野草,别提多寒掺了。
我瞧着瞧着,过了起初的不适,发觉这里比想象中的好些,心情又转好起来。就是觉着这路忒远了些,皇宫这般大,我抱着狗子着实不耐。
那打头的宫女见我难堪,又上来问了一次,我才讪讪将狗子递给她,一见她这小身板又有点于心不忍:“这狗子的确有些沉,你若是抱不动,咱们就轮着抱吧,也不知还要多久才到。”
抱着狗子的宫女只是笑:“小姐见笑了,奴婢们轮着抱就好,不敢劳烦您的。主子久未归京,想是不习惯内侍,遂吩咐遣散了。若奴有什么不得力的地方,还望小姐见谅。”稍抬手,后头跟着的侍女便止了步伐,“小姐可是累了?乾东所早就过了,只是主子吩咐过,若小姐精神尚好,便领着在御花园里逛逛,散散心。这会子乏了,便先回罢。”
我应了个好。
旁人提及太监,都说有些身上有股子味,身形形态皆与常人有异。陛下遣散他们,可是因为洁癖受不了那股味儿?总不能是因为我前世被太监稀里糊涂咔嚓了,对他们有心理阴影吧?
回了乾东所,先折腾着给狗子洗澡之后,才去沐浴更衣。
幸得最近我洗得勤,没出现全黑的水,但也着实不干净,只是灯光灰暗,估计别人看不太出来。
我自个沐浴过后,坐在镜前擦拭头发。宫中的侍女人倒是挺好的,只是我直觉的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拘束得很,到哪都有人看着。
好在陛下早跟我说咱们不会在宫中久住,恢复身份之后,便可获封称号。又已成年,自会在宫外分配府邸。
正想着,屋外有人轻叩两下门,唤道:“谷小姐,主子回来了。”
第41章
我闻言,随意将尚有些湿意的发梳理顺畅了,便披散着头发出门了。长发收拾起来麻烦,我总不好让他久等。
院中宫女都撤下了,我推开门左右一看,红纱宫灯高高挂在长廊下,灯光虽是蒙蒙的,夜里就着皎洁月光看来却独有一份迷离。
陛下负手站在台阶下,长身玉立,若不是因那一身服饰奢华,更似出云皎月的仙人。
我低声唤了句哥哥,他方转身过来。见了我,眸光稍稍一暗,神情却无多少异样:“在这里可还待得习惯。”
我站在门边,继而左右的望。
陛下低笑:“别贼头鼠脑的了,她们都走远了。”
我宽心,这才带上门房跑到他身前。
“挺好的,就是总有人围着我,不大自由。哥哥那边如何?”
陛下轻描淡写道:“第二次了,不过走流程而已。”
我心想也是,我前世过得稀里糊涂,陛下可清楚着呢,重生前就一举登上帝位了,何况万事已知的今世,遂不再多操这个闲心。
又见陛下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自然将他往石凳那领,偏过头问:“季云卿可是回天镜宫了?他也恢复大天师之职了吗?那是不是能够主持灌魔了呢?”萱铃道要进行灌魔,最好就是在天镜宫,后遗症最小,“这几日下来,我理论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不会出岔子了。”
习练鬼修之所以会半数阳寿,乃是因为人鬼有别,凡人之躯无法接受、储存阴冥之气。为了使得身体能够较快的接受阴气,需令大天师级别之人予以强行灌魔,等同硬塞。
人以额间阳气凝练不散为生,灌魔之时阴气无可空中游走全身,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极大,可毁去近半数阳寿。但如果予以灌魔之人修为更高,那损失将会稍小些。
若是人类鬼修未有机会接受师承灌魔,除却天纵之资,一般人连指甲盖儿大点的阴气都控制不了、鬼修的门槛都爬不进去。
陛下乜我一眼,良久才拂袖坐下道:“如今局势动荡,灌魔少说也得一日一夜,事后你与季云卿皆处虚弱状态,时机不妥。”
陛下早前对我要习练鬼修一事未作反应,此刻我便也没多想。且而他说的都在理,如今时机是不妥,我就是一个人闲着没事,又想早在鬼修上有所建树,好能帮衬陛下一二,才心急了些。
我讪笑两声,拢着袖子,仍是守在陛下身侧:“那季云卿回去天镜宫之后,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一块了呢?”
陛下道了个嗯。
出乎意外的回答叫我愕了愕,我仅是见着季云卿没跟着回来,随口一问的。若是早知道他一声不吭地离开过后,就不会回来了,那我铁定要给他备上一堆忘川草啊。
陛下转眸过来,眯着眼,似是促狭,却又不咸不淡:“怎么,舍不得?”
我叹息一声:“皇宫这么大,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再见面了。”
抛开别的不谈,一个大活人整天在面前晃的,突然走了,竟然连个告别都没,人情冷淡得叫人不胜唏嘘啊。
在一起的时候光觉得他行为怪异、不好琢磨了,等一分开了,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陛下咧咧嘴,做了个牙酸的表情:“出息。这才分开多久,就惦念起来了?”
我给说得有点不自在,没吭声。
陛下在那默了一会,又兀自不悦起来,抬头,面无表情睨着我:“你惦念人家,人家惦念你了么?”
我缩了下脖子,“他一点都不惦念我,我瞧出来了。”我自个心里都清楚,“前世之际到底是年纪小了些,以为他同别人都不熟,只与我说话就是待我亦有好感了。其实他就是看上我做的菜罢了,我在他心中估摸就是个能行走的食袋,吃完一抹嘴就不认得人。再隔个两年在街上看到,他怕是都不记得我叫谷雨,喊我忘川草呢!”
陛下唇角动了一下,忍着没说活。
我近来给季云卿冷落,心里头不好受,话匣子打开就收不回来:“我都是为他好才给做忘川草大餐的,他嘴上不说,却因为这个不待见我了。”
陛下像是感受到我话语中的感受,没再对我冷言冷语,撇开眸,不紧不慢帮腔:“天镜宫大天师皆习辟谷之术,不染荤辛。他在宫里吃不到旁的,平日里是给你惯的,等吃够了苦,便绝不会再嫌你做的东西单调的。”
有人应合,我气势自然高涨,想了想,又叹息道:“只要舍得下面子,他到哪还混不到吃的。”
陛下淡淡道:“令人看着,不让他吃。”
我从情绪里回过神来:“哥哥此话当真?”
陛下眸光扫来,具是认真:“为何不当真?”
我思忖半晌,犹豫道:“不让季云卿吃东西,那不是要他的命么,会不会太狠了些?若是给他知道是我告的状,我连行走的食袋都当不成了。”
陛下冷笑一声,情绪直转而下:“他给你冷脸看,不是叫你心里不舒坦了么?非要去给人家当食袋?”
我已经摸不准他是何意了,怯怯:“我…”
陛下像是气不打一处来,眸色都染得深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说着一下站起来,气场太强,我下意思往后躲了两步。陛下表情倏尔一沉:“你躲什么?”
我心里也连扇了自己几下,胆子怎么就这么小,这时候就算他要揍我我也不能躲啊——若是阿爹,躲了保管会给打更惨。
我讪笑,凑上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讨好道:“我还以为哥哥要走动,是给你腾地儿呢。哥哥待我这样好,定然是不会揍我的,对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陛下低眸见我笑成这样,虽然是一脸高冷地甩掉了我牵着他的手,语气却到底好了些:“我何时揍过你?”
“没揍过没揍过,哥哥仪容大方,不怒自威!我胆子小嘛…”
陛下长呼了一口气,方恢复平素淡定的口吻,又似是湮灭了火气之后的偃旗息鼓,出乎意料的带着点妥协的意味:“我纵然不赞成你与季云卿接触,也不乐意你受了他冷脸,心里头不舒服。他耐不住馋,自会来主动寻你,怎还会冷待与你。五谷杂粮对他不好,砂砾之中的却对他有益。双赢之事,你觉着这样不好?”
原来是这个打算,我哦哦两声,整个人豁然开朗,更使劲捧他:“挺好挺好,哥哥英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没想到?”陛下凉凉重复了一遍,嗤道,“你是舍不得亏待了他,又怕得罪了他罢?”留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眼,敛袖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我应着好,“哥哥也早点睡。”
脚下自然移步跟着他,只将他送到院门口还远远摇着袖子:“哥哥慢走呀~”
“…”
夜里三生和萱铃过了睡觉的点,在屋内乱飘。有个熟人在身边,我心安了些,不多久就睡着了。
隔日一早,外头悉悉索索传来些人声,吵得人睡不着。
我哑着嗓子唤了声萱铃,没得到回应,却有一名宫女应声推门而入:“小姐睡醒了?”
我喉咙不大舒服,轻咳了一声:“外头怎么这么吵?”
那宫女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将外屋的窗子都打开:“圣上赐了些奖赏,主子便挑了些送过来了,这会子正在请点交接呢。”一扭头,隔着屏风看我,“小姐怎的咳嗽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想一会吃两根忘川草就好了,便摇头:“没,喉咙有些不舒服,一会喝点热水就好。”
她嗳了声,唤了句:“梅儿,去给小姐弄些热水来。”便进屋来替我更衣。
我身上的确不得劲,浑浑噩噩过了个两天丝毫没见好,也没见恶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啃了两根忘川草竟也不见有效。不咳嗽,也不流鼻涕,就是头昏沉,书都看不进去。想要练会字,手拿着笔便直抖。
我那贴身侍女名为紫晴,刚入宫的时候还同我有说有笑的,不过我这人不怎适应宫中这般贴身的服侍,因她尤其的热情,才更做什么都将她隔得远远的。
一来二去,她似乎觉得我不大待见她,日常服侍半点没落下,却不如起初来得主动了。萱铃和三生来了新地方,除了第一夜只是在皇宫内转悠,时不时回来,如今早玩得没影了。
我自个坐在房中,狠狠摇了两下头,原是要甩掉那份昏沉感,却出乎预料感知到一阵铺垫盖地的晕眩,整个人的力道也瞬间被抽空。
强烈的耳鸣之下,我竟还听到了一个细细的声音。
“慢着,就这样杀了她太浪费了。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心中大骇,脑子中却倏尔钝钝一痛,失去了知觉。
第42章
恍然间像是仅仅过了半息,又似是足足小半日,天色都阴沉下来。
我起不来身,脑中昏沉,朦胧中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蛮力踢开了门,快步朝我走来。
看不清来者是谁,我赶紧挣扎着举起了手:“等一下!别动。”
来者一愕,霎时也僵立原处。
我沉沉吸了口气,缓缓定下心神:刚开始感觉到自身状态出了问题,脑子里还冒出了其他人的声音,我的确顿时方寸大乱。可当那两个侵入者的注意力转移到砂砾上之后,便有一股奇异的吸力从砂砾处迸发而出,瞬间缠绕上了那两道神识。灵台之内片刻安静,方可容我有了思索的空隙。
我对神识的认知仅限于理论,若不是有两个外来者闯进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神识存在于哪。如今也只是混乱地感知到他们大致的位置在那,潜意识觉得自己多探索一下,说不定能找到那些入侵者,辨别出他们到底是何人。
他们如今为砂砾所束缚,像是已经无害了。
屋内,愣在我身边的人不知从哪里了悟到了我现在的状态,道了句:“敛神。”
我不知道怎么敛,憋上一口气,而后脑中陡然一阵昏天黑地的晕眩。“眼前”之物却是霎时间清晰起来,连神识之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季云清的声音略有些飘渺,不知从何处传来:“如何?”
我辨别出是他的声音,心便安定了大半:“有点晕,但是不妨事,这里是哪?”
“你晕过去了,现在是在你自己的灵台里头,你如今有被夺舍的危险,注意四周。”
我早便听到了入侵者的谈话,知晓他们是抱着恶意来的,可心里仍是诧异:“我好好待在房间里,怎会有人要害我?我又没得罪人。”
季云卿一句废话也没有,言简意赅得有点不像他:“找着便知道了。”
我虚虚应了一声,听话地在灵台之中搜索起来。
每过几息,我若是没有吱声的话,季云卿便会开口唤我。
不知是我灵海太过于宽广还是我的神识行动过于缓慢,四周没有参照物,我自己分辨不清时间的流逝,只晓得嘴里头一直不停嗯嗯地应着他的呼唤。
时间缓慢度过,我终于从灵台之内,一片如雾一般虚无中,看到了有凝实实体之物:一片浩渺无边的碧海。
隔绝雾气,与环绕其四周的,我的灵海安然无事地对峙着。
海面之上沉浮着的两具冰棺,那冰层分明是透明的模样,我的目光却无法穿透、看清里头的东西。
可瞧冰棺之内虚影的身形分明是两名成年男子,转瞬明白过来,心里头惊疑不定,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止了步伐,没敢再靠近一步。
于此同时,季云卿呼唤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能如此不厌其烦也是很难见的。
“谷雨?”
我扬声道:“我找到他们了。”顿一顿,“你说他们会夺我的舍,那现在他们被砂砾冰封住了,八成没气了,会怎样?”
脑海之中寂静了一会。“他们?”
“恩,两个人。”
“我知道了。”他认真道,“别企图侵犯砂砾,调息恢复,一刻钟之后你便会醒过来。”
“调息?”我又在自个的灵海内飘了一会:“我不会哎。”
“萱玲不是教了你?”
“她让我看书,多是介绍鬼修方面的,与实打实的修炼沾不上边。然后便没然后了,她至今也没真正教我。”
那头好半晌没声,人也从我身边走开了。在桌边挑了个地方坐下。一阵瓷盏碰触的声音,像是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都缓了几分:“你那师父略不靠谱啊,有想法弃暗投明么?”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坐地起价,拿下我啊。
来啊,我要反抗一下我都不是人!
萱玲自打和三生一拍即合之后,就没太搭理我了,我一腔想要习鬼道的心一再被冷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她有闲心教我。
早前拒了季云卿那是之前没有想习鬼道的心思,近来都不知道悔掉了多少根头发,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啊。
面皮什么的也远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只在季云卿语毕的那一刻,整个神识便在灵海之内做伏拜状:“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迟疑,问他,“要拜几下?”
季云卿一口茶没喝下去,略沉吟了一会,语气复杂:“你立场转得这样快,我很没安全感。”
我保持原样地趴着:“我没喊萱玲师父。”
他哒的将茶盏一搁:“这些虚礼我也不很看重。”长长嗯了声,“就拜个七八下吧。拜师礼就不必了,每月三十株忘川草、三十餐吃食即可。”
我:“…”
头回听到要拜七八下的,这个数字好啊,笼统得很别致。

折折腾腾小半个小时过去,我才转醒。醒后早前的昏沉浑噩感都消散了,像是吃了味提神的神药,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大喜:“师父这口诀厉害得很,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啊!”一挥手,呈了大把忘川草供到他面前。
季云卿自然而然地挑拣了一下,“这是入门口诀,谁教都一样。”
我看他眼睛都放光,想必的确是憋了很久,早前任其怨念的忘川草如今也成了宝贝,没再坏他兴致,撑着头要等他挑。
季云卿挑拣了两下,眸光极突兀地移了过来,问我:“谷雨,你怕死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情绪不明的脸:“干嘛突然问这个?”
季云卿挑好了,收回目光坐下,“人死了还有来生,不过是在冥界多待一会罢了。活在今世,则是因为还有事情尚未完成。”
我反应过来,他大抵是在跟我说灌魔耗损阳寿的事,点点头:“我虽然胆子小,但是灌魔这种事早就想开了…”
季云卿摇摇头,一本正经:“我是说,你拜我为师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宁笙。会死人的。”
我:“…”
莫名有种喝到嘴边的鸡汤被无情打翻的戏剧感。

关于想要夺我舍的那两人,季云卿道他要先去查过才会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他说这话时,眉头微蹙,好似为难,我隐隐猜测这里头的牵扯或许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不懂这些,只得由他在我手腕上下了个符咒,用以保护。季云卿临别时给我留了几个口诀,皆是复以调息筑基的,让我记下之后便毁了,他届时会挑个时机帮我灌魔,在那之前,我本身的积累底蕴越多,灌魔的后遗症也就越小。
因此,我在将要入夜之际,尝试着熬了一桶忘川草用以沐浴,辅之口诀运转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