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宁不依,唇紧抿着,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将她拉到身边:“阿姐!”
沧笙被他拽着,被迫仰头与他四目相接,细细望入他焦急的神色,淡淡笑了:“别怕,宁儿。我面皮厚得紧,不至于为这么件事便不再回族面对你的。我这个负累,你怕是要背一辈子了。”
沧宁眸底隐有泪光:“阿姐,一切都是我甘愿的。”
沧笙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罢了,这路的确不好走,劳烦你背我一背,咱们也好省些时日。”
沧宁轻轻应是,弯下身来,等了许久未见感应,回过头去。沧笙正回首,望着落日雪原远端霞光万丈的风景。
“我念起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一办。”沧笙的发被风雪吹乱,扰乱着她的视线,“第一天佛莲之下有藕,可淬生骨肉,曾有大帝为其子重塑肉身用过,你去为我弄一些来。我无力聚齐白灵瑾的魂魄,却能用之保住他的仙身,辅以他的气息淬炼,千万年之后,兴许他能转醒的。”
沧宁心道绝无可能,仙的魂散了,便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最终制出来的不过一个有人气的偶。可这是沧笙的念想,只要她如今能好过一些,哪怕是无用功他也愿去做。
沧宁点点头:“我送阿姐回石族便去。”
沧笙笑:“我有冰绒花,并不需要你相送。石族在第九天尚有诸多要务需要处理,你作为主君,抽不出这么多空闲来。这方离第一天不远,或者你去了,我在这等你。”
沧宁犹豫片刻:“阿姐便在这等等我吧,只需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沧笙应好,目送他眨眼消失在天边。
放眼处,被霞光染得橘红的天空遥不可及,像是永远触不到尽头的深渊。夕阳渐沉,云上的光彩一点一滴地黯淡下来。
不觉起了狂风,怒号着卷积起飞雪,浓重的积云呈压顶之势,慢慢压下来。
沧笙不走了,停下脚步,眸光空洞。
该切断的,便不能再残留一分。
千万利剑从云上急坠而下,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宛若道道流光,精准而飞快地没入她的胸膛,刺穿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差还是不好掌握啊,十点才吃完饭23333333 一不留神就过十二点了
第106章
万箭穿心, 再坚硬的石也被乱剑磨成了粉末。血光过后, 在胸口留下一空荡荡的豁口,心脏点滴不剩了。
疾风骤雪倏忽静下来, 连同远在天边的沧宁的眸光一齐,凝滞。
“阿姐!!!”
…
十方镜, 帝宫。
虞淮在廊庑下走过, 明明整个宫殿都有暖阵加持,迎面一股寒风吹来, 像是隆冬的雪倏忽飞进领口, 透身而过, 留不下一丝温度。
虞淮止步,迎面而来乌袍之人,脚步匆忙,不知为何心脏狂跳起来, 轻轻吸上一口冰冷的寒气,微微起了栗。
乌袍之人行礼在他面前跪下:“启禀帝君, 刚刚传来消息, 石族发生内叛, 附庸族无一尚存,石族本族好似早就得了消息,整族已然撤离第二天,不知去向。”
行尸一般的人,即便是鞭子甩在身上也不见得立即有反应。虞淮出离的眸光一丝一毫的拉近,最终落在眼前人的面容之上, 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石族,如何?“
“附庸族叛逃,石族,没了。”
…
“石族有天赋技能,天生擅长隐蔽,我们从空间阵走,不会有人料到我们到了第九天安顿下来了。即便察觉,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云梦泽的石阵是我当年亲自布下的,就连虞淮也不见得能寻到,你到时…咳咳。”沧笙伏在沧宁的肩头,意识逐渐模糊,却要坚持说下去,“到时严令所有小辈切莫要迈出云梦泽半步,至少也要等风头过去。碧玉一族喜好丝竹之声,好喜宴。到了第九天,要学着低调行事,就算要载歌载舞也需要多加几层结界,不要张扬,被人察觉,切记此点。”
“…”
沧笙没有觉得太疼,疼是因为牵扯太深,疼是因为挣扎不出,现在胸口空落落的,嗖嗖往里灌着冷风,通透得厉害,反倒不会痛了。
低头望着手心的残血,一点一滴重新凝聚,起初尚未成型,模糊着,后来才渐成了轮廓。
重新凝聚成了石心。
沧笙失笑,她的心被千刀万剐,磨成粉尘也能恢复原样,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父神早说,苍生石是不死不灭的,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沧宁也看到了,惊疑不定,但默不作声,只管驱使着冰绒花赶路。
沧笙犹豫多时,将石心交到他的手上:”这心我怕是不能带着了,它若与我同处,迟早会再次回到我的身体里,那我这万剑阵不久白受了?“
沧宁终于开口,嗓音沙哑:“阿姐剖了心,依旧无碍吗?”
沧笙晕了一会,半晌才记起他的问话,声音低近无,贴着他的耳边:“无碍的。你将这心,去换下白灵瑾仙身的心,再辅以佛莲铸身,给他重塑骨肉…你若是不会做偶,青灯那做了个现成的,可以带到第一天去,照着那个样子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有种仙力严重透支的无力感,“做成之后,将他和我一起放去第十天凡界。第十天有轮回门,说不定可以用我石心的不灭之力,为他聚集一丝魂魄。若有来世,我会兑现对他的承诺。”
沧宁更本不在意这些。
她嘱咐的石族,她挂念的白灵瑾,从前似乎很重要的,此时此刻瞬间失去了意义,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无可抑制地颤抖着。
“阿姐…”
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无声无息却又石破天惊。
“别怕,阿姐不会有事的。”沧笙在后,轻轻搂住了沧宁的脖颈,枕在他的肩上,歪头费力看着他的侧脸,抹去他眼尾依稀的泪痕,“你要好好的,不要难过。带领着石族,等我从凡界回来,好不好?”
“恩…好。”
沧笙闭上眼,这两日总痴缠着她的噩梦终于模糊了些,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那一方庄严的殿宇装点着红毯喜烛,八方来拜,女子凤冠霞帔走上丹陛,走到他的面前。
女子回过头,仍是对着她高傲的笑:“沧笙,你是废帝,如何能配得上帝君?”
谁能知晓她心底的自卑?像是层层灰尘掩埋的污浊,就藏在她的骄傲之下,不敢看,不愿承认。所以像是被套上了牵绳,总愿意更迁就他一些。
如今终于撕开了这倒疤,说不清是痛楚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还有,若帝君与凤帝大婚时我还在凡界修养,你届时记得知会我一声。”
沧宁眼尾湿红含泪,低低地:“阿姐想要如何?”
沧笙嗤地笑了:“我扎两个纸人,诅咒他们,听说成婚夜诅咒比较有效,你要不同我一起吧。”
“…”
…
石族就此沉寂,像是消失一般,突然蒸发不见。
声名赫赫的一大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隐匿,参与当年剿灭鲛人族的上五天,皆嗅出不一般的意味,再然后各种流言消息都传开了。
附庸族内叛一事,兹事体大,没有绝对的利益诱惑,怎么可能说服忠心了这么多年的族落叛变?且而那么恰巧,就在石族出事的前一天,帝君便与石族的笙帝解除了婚约。
石族已去,须臾宫尚存。短短七年,一连更换了十二次政权之后,最终沦为空城。
虞淮当年翻遍了整个九天,都找寻不到石族沧笙的下落。另一面,叛逃石族的数十族落并未被整合,而是在一夕之间,高层长老尽数死去。
虞淮是身处高位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知情者死于当年投诚石族时,为表忠心祭出的“命牌”。命牌一旦被捏碎,则一族嫡系血脉尽亡,刹那间抹去所有的痕迹与知情者。
石族附庸各族失去主心骨之后,因为□□争地而相互争斗,又因长老嫡系尽数死亡一事相互猜忌,打得不分你我。真话假话掺杂着,局势一旦复杂起来,饶是虞淮也再难从混水之中取出一捧可用的清泉了。
石族内叛一事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猛烈烧过之后又骤降一场泼天的大雪,急匆匆掩盖了一切,再无迹可查起来。
…
石族恢复消息是第八个年头,沧宁忽而来到了第二天,十方镜。
石族内叛刚过去七年,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无论外界的声音如何揣测,十方镜中居住的长老们是问心无愧的,见沧宁亲自前来皆并不惊慌,老神在在为他引路。
沧宁来十方镜时,听闻虞淮正在闭关,好在他也不是来找虞淮的,到了地便径直朝沧笙曾经居住过的灵雎殿行去。
沧笙已去,十方镜的暖阵不再,常年飘着纷飞的大雪。
说来奇怪,灵雎殿正临着帝宫,多年重回故地,帝宫辉煌依旧,而灵雎殿久无人烟,荒草丛生,对比明显。
沧宁裹着一身寒气迈步入院,抬眸处有人广袖薄衫,站在灵雎殿下,姿容高雅矜贵,只是孤身一人处在荒院,背影里透出一丝疏冷的伶仃。
虞淮没有转身,静静立着门口,望着紧闭的殿门:“你怎么来了?”
“阿姐的东西落了好些在这,我来收拾收拾。她有个习惯,不爱旁人收捡、碰她的东西。我想有些东西放在这不合适,还是由我带回去得好,阿姐心里也会高兴些。”
“她人呢?“
沧宁只做听不见这声,径直迈步走向殿前,越过虞淮踏上台阶。
虞淮看着沧宁与她相似的眉眼,携着相似的漠然,五脏六腑一齐扯痛起来,这痛楚熟悉非常,不痛,才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是身处幻境了:“你们去了第九天。“
沧宁倏尔回首,眸光似刃,绝无半点退意:“近些年帝君时常闭关,却又放不下族中事物,多次出关,这般反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细看虞淮的瞳,看到里头的血光,略略一笑,”杀孽以及旁的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总会在自身上有所体现,我看帝君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他说罢,便兀自推了殿门,迈入积尘滚滚的灵雎殿中。
虞淮不曾跟随入内,只有目光追随,扫过殿中的种种。尘封的,老旧的,腐朽的陈设勾起了那些历历在目、鲜活的记忆。
虞淮同样也知道沧笙不爱别人收拾她的东西,一旦挪了位,便不好找到了。可他荒置这个院子却不仅仅因为如此。
还因为他知道,这件院子注定等不会它的主人,留与不留又有什么意义呢?
石族事变发生在第四天剿灭鲛人族之后,石族的消息一向隐蔽,所以连他也是迟了些才知道。反应过来之后,受害者石族消失不见,其叛乱的附庸族一夕之间高层全灭,无迹可查,这加害的罪名是冲着谁来的,虞淮不需要细想也能明白,事后的舆论不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吗?
那是一只无形的手,生生离间撕扯开他与沧笙,又能做到一丝痕迹也无。
石族已垮,认定了他就是罪人,屈居第九天,或许正一心企划着朝他复仇。
虞淮无法拿出证据自证清白,心境再是不稳也要勉力支撑下去,他可以接受沧笙最终的割舍,却不能接受她的恨。
风声静了,飞雪落定,一时间安静下来。
沧宁在柜中翻出了一本手札《一日三秋手札》,论封面的字迹,当是沧笙的,沧宁顺理成章要将手札带走。
虞淮望着转瞬空落的这殿宇,心口一痛,开口道:“这手札写于灵雎殿,宁帝何至于要带走?是记载摘抄的是我族中的阵法也不一定。”
沧宁的手顿了顿,沧笙从前的确同他提过,她进过虞淮的藏书阁看过不少他收藏的阵法古书。
“既然如此,一验便知。”
沧宁言罢欲翻开手札,被虞淮拦住了:“兴许是我族机密,自然该我先看。”
沧宁默了默,冷着脸递出手札。
虞淮默了片刻,方迈步走进了殿内。脚步踏入门槛,那一刹恍惚有人从屏风那头惊喜回过头来,眸间星星点点的光泽熠熠可爱,一蹦三跳凑到他跟前,乐滋滋抱着他的手道:“你回来啦?几天不见,怪想你的。”
心魔吗?
虞淮只觉心口的血气一涌,寒意渗透心肺,胃里头又像是烧起了火,灼烧绞痛着。
他敛了眸,看清书架便冷面站着的人,定了定神,走上前接过手札。
因为无人照看清扫,书页上蒙了一层灰。虞淮原是极爱干净的人,至少该用法术清除上头的灰尘,再着手接过,当下却没有这样做。就是那般径直翻动书页,任由纸张上的灰沾染了他的衣袖,仿佛这仍是她留下的痕迹。
入目处,是她清隽的字迹,语气却不是想象中书面行文该有的老成,依旧活泼。
“灵雎殿有些冷,冷得我夜里睡不着,好在推了窗就可以看到院墙那头的帝宫。若是墙垣再矮些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望见他。”
“十方镜布了暖阵,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我。唔,权当是为了我吧,不然还能是为什么呢?嘿嘿,我可真是备受宠爱啊。”
“…”
“帝君看好了吗?我方才撇过一眼,不像是涉及到帝君族内机密的。这手札既然是阿姐的随笔,理所应当该由我拿去。”
沧宁伸手去拿,手札却被攥得生紧,虞淮同样冷眼看着他,不肯退让半步。
“帝君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阿姐的东西,你也要强抢不成?”
虞淮无甚起伏道:“但凡是我十方镜中的,我愿意给,那才是你们的东西。”
沧宁笑了:“帝君这是不打算讲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差…是个问题。
第107章
手札最后还是落在了沧宁的手中, 带回石族。
离开前, 沧宁在廊下回眸,打量失去暖阵的十方镜, 银装素裹,美则美矣, 却像是失去了生息。他想起方才虞淮在手札上退让, 哪怕这明显是个好借口,可以就此一言不合的打起来, 然后顺理成章以武力将他“留”在十方镜。
但虞淮没有这样做, 他对手札的在意是真心实意的, 有隐忍的悲切。
“帝君还满意当下的成果吗?”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单纯的不吐不快,“坐稳了这帝座,却落得一人的孤寂。帝君可知, 我当年所说的承诺是真心实意的,只要你对我阿姐好, 我绝不会对你有二心。”
虞淮淡淡看着他:“若无此事, 你我二族当真可以共存吗?”
沧宁冷笑:”帝君心中若有存疑, 我二族当然不能共存。请帝君扪心自问,自古到今,我石族可曾对帝君一族有过半点亏待?我阿姐生性磊落,爱憎分明,耍不来和帝君一般诡谲诛心的手段,行背叛之事。她满腔深情为你所欺, 是我们自己识人不清,我们也认了。还望帝君往后不要再惺惺作态,以感情束缚我阿姐。“
沧宁同样不想和虞淮彻底撕破脸,原因无他,他也不知道沧笙剖心之后,是否能真的切断对虞淮所有的感情。
若不能,等她归来,石族却与虞淮起了不共戴天的纷争,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沧笙性烈,石族内叛一事,她自行剖心以斩断前尘,以赔罪石族。沧宁并不怀疑沧笙会站的复仇立场,可她内心的煎熬却可想而知。
内心煎熬滋生的心魔,永远是修仙者最大且无解的致命点。
沧宁可以一无所求,但绝不想逼她做出这样的抉择。
虞淮垂眸,不再应答。
沧宁离开,冰绒花在他手上,眨眼便去了千里之外。
业玉从暗处走出来,行到虞淮的身侧,躬身行礼后,低声道: “如若当年谋害帝君之事确系笙帝所为,又如落颜提供的影像所说,曾传言提醒过宁帝,那么宁帝总不至于一无所知,到如今两族关系生变后,还理直气壮诘责道石族对我族并无亏待罢。”
“嗯。”
“我已收集到消息,凤帝当年确实得到了一枚菩提子,但是这颗菩提子的来历成迷,我等始终追查不到。”
除开沧笙的菩提子,父神给出的菩提子一共有三十枚。其中十五枚不知去向,是去了秽土,但不为世人所知,包括虞淮。另外十五枚,多数人当场服下,剩下的三人,有两人意外身死的,菩提子不知去向,还有一人是将菩提子转赠给晚辈后仙逝,菩提子仍在族中传承的。
凤族的这枚菩提子来自于哪,实在不好追究。
帘随风动,玉珠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轻微,却勾动了虞淮的眸光,影影绰绰的光从珠帘那头透过来,斑驳的光影中,仿佛依稀能瞧见一个人趴在软榻上,摇着小腿,兴致勃勃看着什么书。
这里有太多她的痕迹,仿佛是一间牢笼,心魔的温床。他走进,就再也出不去了。
虞淮喉间突然有些泛甜,低低咳嗽两声,品砸出血腥的味道,神思挣扎在清明与恍惚之间,尚且能理智地问话:“第九天的五个飞升台,如今都在谁手里?”
“第九天暂时无主,石族…”业玉斟酌了片刻,“虽然根据种种迹象可查,石族大抵在第九天,但我们还没寻到他们确切的位置,想必他们没有立刻掌控第九天的意思,毕竟第九天如今尚且贫瘠,没有多少可利用的资源。”
“挑一个飞升台,尽量避开石族可能在的地域,收揽一些刚从第十天飞升的小仙,让他们替我去查,第十一天秽土的境况。“
“是。”
…
云上的风几乎是恒定的,保持着同样轻柔,突然顿下来,沧笙瞬间便有所察觉,睁开了眼。
这似梦非梦的恍惚追忆,时日耗得长,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云梦泽。
沧宁仍是坐在云头上,看她眸子尚有些懵懵的,好笑道:“阿姐沉沉躺了这样久,可是梦到了什么?”
沧笙晃了晃头,过往的记忆浮在眼前,徒有骨架却没了血肉,无论如何都无法鲜活起来了:“多年没见故人,离别之际的畅谈过后有些唏嘘,忍不住梦见了些。”一顿,“这么一想,我还真忘了桩事。当年有东西存在别处,请人帮忙看守。如今时机正好,可以收回了,那般贵重的东西,要不我去要回来?”
沧宁眸子动了动:“阿姐要去他那,便将沧筠留在云梦泽吧。”
沧笙想起那人的作风,立马讪讪,正欲点头将沧筠从石中世内取出来,眼前一花,一团软绵绵飘似出现,立时便附着在她的手臂上,仰着头:“娘亲亲说要去见谁?”
沧笙心道她从没对沧筠提及过这个人才是,直言不讳:“念臣。”咳嗽声,“不过我不能带你去。”
沧筠歪着头,想了想:“哦…他。”
沧笙心里略顿,“你知道他?”
沧筠摸着下巴:“想做我后爹的人那般多,他算是比较杰出的人之一了,对于这种人,我总要了解一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沧笙眉尖一挑,“谁跟你说的这些?”
沧宁顿时大惊,扭头看一旁去了。
不打自招,他心虚起来一贯如此行事。沧笙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得他冷汗涔涔才转而对沧筠:”你既然知道,那我便带你去,帮娘挡一挡也是好的,能做到吗?“
沧筠挺起胸脯:“能!”
念臣,原是沧笙的手下,生于第九天。沧笙开荒上来的时候便遇见了他,再往第八天行进的时候,他们一族因为特殊体质的关系不能离开第九天,便没有继续跟随,留了下来。
虽然早早分离,没有了从属关系,念臣一族却始终不曾背离。后来沧笙断断续续回过几次第九天,念臣一族一贯积极主动地找上门,自发呈上 第九天的消息与供奉,俨然忠心。
后沧笙接受父神遗愿,知道自己称帝的时日不多,来第九天安置退路也是念臣一族从中帮衬,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狡兔三窟,沧笙在云梦泽安置了石阵过后,又在念臣手里封印了一大笔资源,怕云梦泽若再出意外,沧宁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此事只有她和沧宁知道,念臣一族得了此诏之后,便避世而居。
沧宁一直没能前去要回,一来是念臣一族身处附着在第九天的异空间,安全程度不亚于石族,又忠心不二主动奉上命牌。二来石族并未大力发展,用不到大量资源,相当于储存在外,并不急着取回来。
如今沧笙归来,帝位唾手可得,随之拓展势力,所需的资源消耗自然今非昔比。第九天灵力相对匮乏,于是这笔资源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存在了。
…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大家以后晚上都不要等更哦,会比较晚的,现在才是新疆时间的十二点哦
第108章
沧笙原意, 她能不出面是最好的, 这里头牵扯到一些前尘往事,拉扯起来没完没了, 但又怕念臣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不肯轻易被打发。
遂招了两名石族本族长老, 并同三名少帝级别一齐前往念臣领土, 奉她的口谕取回当年封印的资源。沧笙则抱着沧筠跟在大部队的后头,隐匿身形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念臣异空间。
念臣本体为浮韵树, 辟出的异世界内山水宜人, 草木茂盛。
浮韵守卫见石族来了人, 还是族内的尊者,战战兢兢在前带路。
浮韵一族避世已久,作息规律且无趣,异世界内来了客, 霎时就成了天大的热闹。石族族老从广袤的草原走过,往内行进尚不足十里, 隔得遥遥的, 四面八方便聚集了人山人海。面貌年轻的小辈门熙熙攘攘, 窃窃私语,挤在一堆,宛若凡间过年一般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