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瑾并不觉得失望,亦或是本就没有多少希望,看清现实也便不再有起落了。
轻轻笑着:“好,我等你。”
可是主上,仙,哪有什么来世呢?

虞淮在虚妄的空间中行走,不知行了多远,撞到空间屏障才停下来,举目望去,已到了第四天濒临第三天的边缘。
“男女之间除了情爱,还有其他的感情,虽然无法明确定义,可我没有想吻他的欲望,也不能接受他的触碰。不像你,见了就想嘬两口。”
耳边重复地回响着这段话语,几近耳鸣,再听不见其他的声响。
业玉正守在第四天的通道处,见虞淮现身,立马上前:“主上,凤族已经应约把蛟月和相应的战利品都送过来了,我们何时回族?”一顿,歪着头绕到他身边,“主上?”
虞淮这才抬头,淡淡扫他一眼。明明是平淡的一眼,却生生让业玉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他似乎没能将业玉的话听进耳,疲倦的模样:“回族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更
第103章
白帝一死, 鲛人族的统治自发瓦解, 收尾的事尺度如何全凭凤族自己拿捏。凤昱下令,鲛人族一个不留, 其附庸种族若不归顺,同罪处理。
第四天极快的完成了一次大狩猎, 有人满载而归, 有人颠沛流离。海浪冲刷净化着浓郁的血腥味,不知要过多久, 但终会散去。
这场杀戮早有预兆, 却又来得猝不及防。
白帝以血祭之法成帝, 依赖此道,渐次迷失自我。他成魔,杀的是他第四天的人,虞淮并不是什么一心拯救苍生的大善之人, 原本不大有心思立刻处置他。
奈何白帝在与凤昱撕破脸皮之后,误以为她背后有帝君支撑, 打算鱼死网破, 一心冲击帝位。若非如此, 虞淮也不至于在百忙之中、千里迢迢跑去杀他。
虞淮对洗白自己手中的杀戮并无兴趣,但数位管事对此大为推崇。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还能换来一个好名声,怎么说都是合算的买卖。
帮衬凤昱,不过顺手为之。虞淮没有自己的友派是事实,与沧笙成婚之后, “娘家人”势力充其量也在第三天第七天。鹿言如今独占第三天,除了想要捞一些资源,并不打算费力再分割维护一部分第四天的领土。第七天狐帝与玄帝压根没参与这场绞杀,第五天息帝与凤帝,谁占领第四天对虞淮来说都没有差别。
虞淮并不知道凤昱与沧笙之间的不合,石族与凤族既无联系外交,地域上也千差万别。他只知道多年之前,诸神争夺父神传承时在落日雪原的那一面,或有芥蒂,但万万论不上是结仇。
倾向于凤昱,是她表明愿意在战后供奉上蛟月与一大笔资源,后者息帝也愿意分割,可他拿不出蛟月来。将第四天划给凤昱是借花献佛,摆在明面上论起来,却又是天大的面子,凤昱兜下这个面子,自然该对他更加忠诚。
战事结束,虞淮率军在五日后返回十方镜。
五日,足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粉饰太平。
目睹沧笙与白灵瑾拥吻的前一刻,他不是没想过要上前阻止,亦或是说按着他原本的霸道脾性,绝不会容许另一个男子如此接近沧笙。
虞淮目睹了白灵瑾的乞求,一字一句,能击溃人心里的防线,沧笙最终的低头,是她自己的抉择。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牵动的爱,又或者是单纯的怜悯,他是感情单一而匮乏的人,无法明确的辨别。只是他知道,一旦沧笙有了抉择,他便阻止不了了。上前,只会让局势难堪。
人已死,死在她的怀中。
可以说是无可战胜,另一面又可说是失去威胁。
虞淮是个务实的人,人成了回忆,时间那么长,终究会淡的。他学会了不去挑战她的底线,也尊重她的抉择。耐心,等着她再次回到他身边。
可她没有回来。
清冷的灵雎殿内无人走动,守门的仙童见了他,头都不敢抬:“回帝君,笙帝出门之后,已经八日未归了。”
虞淮在第四天时曾亲眼捕捉到她使用冰绒花在空间中划出的痕迹,她若想回,该早就到了的。
“恩。”
往回走,垂柳轻拂,远处水榭边的躺椅上空荡荡落着三两片绿叶。
四周是静的。着实奇怪,只是少了那么一人,整个十方镜仿佛顿时成了一座荒芜的空城,颜色黯淡起来。

到了最后的时刻,网中人一个赛一个的平静,收网的人渐渐露出急色来,底牌尽显,才终于显露出了马脚。

十方镜来了人,阵仗并不一般。三三两两,脚步声略显蹒跚,老者的咳嗽声离得甚远都清晰可闻。
虞淮原本在书房内调息,闻声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来人是穷奇族的八位族老,也是穷奇一族中仅存的几位长者,从重伤垂死的边缘挣扎过来的,损耗了万年的寿元,对虞淮有不可磨灭的重恩。
好端端在宸明山脉调养的人,突然一齐出山,虞淮神色不变,淡淡望了一眼低头跟在八位族老之后的落颜。
论辈分,论实力,穷奇的八位族老都无法与虞淮相提并论。他们不是居功自傲的人,纵已是一头白发,身形佝偻,见着虞淮依旧一本正经矮下身去,行跪礼。
虞淮任人起身之后,平静问:“几位族老同时出关,可是有要事?”
八位族老面面相觑一番,乃是因为真正走到虞淮面前,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看上一眼,突然怯场般,不知如何开口。
韩炎曾是虞淮身边追随最久的管事之一,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妄论对虞淮的心思能拿捏几分。更可况他重伤后退居宸明山脉,不问世事多年,再见虞淮,多少添了生疏。
他高高在上一如既往,平和从容的模样也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韩炎手心冒出汗来,朝前迈了一步,低声:“我听到消息,说主上已然找到当年暗自对我族下黑手之人。”忍不住看了眼他的眼色,见他没有太大的触动,才继续往下,“穷奇灭族大恨不共戴天,我等只想在有生之年手刃仇敌,还望主上能够成全。”
他们心中有恨,尤其当听闻虞淮对沧笙多有包庇,恨便来得更加复杂,再来便是裹夹着惧。穷奇一族早今非昔比,没有笔直的脊梁,有的是如山的恩情。
他们是老实人,不愿意发动其他的族落,用“红颜祸水”的名头,一齐对虞淮施压,就算惧怕,也宁愿相信虞淮会有良心,能给他们一个公道。
穷奇一族就是这样的忠诚且良善,挑不出一丝错来,落颜低头等不到虞淮的回答,心底有隐约扭曲的快感。
虞淮御下从来都公正冷血,谈不上一丝感情。若有例外,便只有为了他灭族的穷奇了,他如今面对找上门来的债主,必然是惭愧的。
良久之后,虞淮轻落落哦了一声:“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韩炎身子微侧,大大方方朝落颜的方向睇了一眼:“是掌镜使,落颜大人。”
虞淮接着道:“她如何对你说的?”
“她给我们看了几个影像。”韩炎微微皱眉,不知为何觉着一丝被骗的不对,在他的心底,落颜不过是一个后来的外族,虞淮才是他赖以信任的主上。他一发问,他自然反省,“难道是假的?”
“半真半假。”
落颜身子猛然一颤,扑通就地跪下,她万没想到穷奇模样生得强悍,性子却这样懦弱,无脑忠诚到令人发指:“帝君何出此言,那些影像都是我族中的秘辛,绝不可能是假的!帝君分明是有心包庇笙帝,将穷奇一族的大仇视若罔闻!您这样,如何称得上是明君?”
虞淮冷不丁问:“我几时道我是明君了?”
落颜整个人都愕住了,穷奇族的八位族老同样也呆住了,不知如何反应。
一道印诀从虞淮的指尖射出,飞快地没入落颜的灵台,一丝声息也没,却生生震得落颜瞳孔涣散,猛然倒地,不住抽搐。
“我已将你银草的种族天赋剥离。身为掌镜使,擅自外泄消息,这是其一的惩罚。”他轻描淡写,看不见她极致的痛苦与震惊,“我且问你两个问题,回答出一个可以活着,回答出两个可以健全地活着。且看你自己的意思。”
穷奇族老不敢说话,束手闭嘴。
落颜痉挛不止,模样狼狈。
虞淮神情不变,垂眸望着脚边的人,冷漠至极只有平淡:“谁在背后指使你?那些影像除了给穷奇还给了谁?”
当妒火焚身的那一刻起,落颜早便能料到自己的结局。
虞淮是天边的月,圣洁而不可亵渎,从不该是单独属于谁的。沧笙就像是一个泥点子,以如此低微之身玷污了虞淮,简直让人作呕。
虞淮的话对她来说是圣旨,他道让她等三个月,会给她一个公道。可实际呢,他不远千里去第四天“狩猎”白帝,为的就是换取那一枚蛟月,为的就是要迎娶沧笙过门!
落颜彻底失去了理智,明知虞淮不会放过她,也找上了穷奇。
她灵台内刀刮一般持续的剧痛着,痛得溢出泪来,蜷缩着抽搐的身子,不想太过狼狈,污了他的眼,颤声:“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妒忌…”她的啜泣每一声都压抑到几乎背过气去,忍着忍着,最终崩溃,嚎啕大哭,“主上,我爱你啊,为什么偏偏是沧笙,那个废帝!她不配,她配不上您!”
一个娇花一般的女子,纤细的身子裹在漆黑的长袍之下,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穷奇族的族老都是男子,难免会生出一丝怜香惜玉的情愫来,不忍别过眼去。
唯有虞淮毫无触动,他截断她无休止的废话,平静:“第二个问题。”
落颜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哭喊顿了,连泪都凝结在眼眶里,半晌,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那笑容中有绝望的意味,让人背后发凉。
两息过后,韩炎察觉到不对,上前查探,略略一颤。
“主上,她自毁神识,自尽了。”
虞淮淡淡嗯了一声,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碧莹光泽。
不妨事,人虽死了,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第104章
一个能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人, 自然也不会给别人留退路。
落颜早将所有的影像通知给了各附庸族族长。
虞淮从踏入十方镜的那一刻起便察觉各附庸族的少帝级多了不少, 起初只以为他们是为第四天的战利品而来,可兜兜转转, 他们没有多少冒头争抢的意思,低调行事, 暗中互有来往。
一般而言, 少帝级别者都是其附庸族落大力培养的精英,除开一部分需要留在十方镜, 接受虞淮的调遣之外, 大多都各自在族内领地历练修行, 不会如眼下这般闲在十方镜中。
这就是附庸的难处,因为力量的悬殊太大,无法抵抗,连进谏都需要众志成城, 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他们并非是介怀穷奇的深仇大恨, 而是觉着沧笙作为帝后, 不能服众。
帝君的血脉精纯, 往后嫡系的天赋必当无法估量。帝后若是寻常女子,只要不太拖累帝君就足够,唯独沧笙绝对不行,她是从帝君无端沦为废帝之人。外头早有传闻,说她石族血脉有缺陷,到达巅峰便会承受不住, 彻底崩盘地跌下来,这缺陷太过可怖,对一位帝子进行栽培的投入是巨大的,若是承受着极高的风险,末了却没有回报,谁能受得了?
另一面,与他们共享第二天的石族一直是众族长的心头梗。虞淮本是帝君,临于众大帝之上,石族凭什么可与他们平起平坐?即便不论名声上的长短,单从利益上,石族所占领的领土,其丰厚的资源本当都属于他们的。没有人会嫌自己太富有,帝君一心与石族联合,在他们看来简直无法理解。
宿有积怨,如今借着穷奇的大仇,可以一并发出来。
本有万明族族长提议,趁虞淮不在之际囚禁沧笙,若能逼她开口承认当年之事,帝君当着穷奇一族的面,再如何也不会接纳她为帝后。
商议定了,到了动手的最后关头竟又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更怕之后事情败落,沧笙若死不承认,谁敢直面帝君的怒火?
机会转瞬便逝,沧笙离开了十方镜,反倒叫他们松了一口气。
背着她对虞淮进谏,事情又成了另一个层面的问题。自家内部协商,不那么剑拔弩张,更多的是给帝君舆论的压力,对于不敢冒进的附庸族族长来说是再好过不的消息了。

翌日,虞淮在大殿听取政务,十五位附庸族族长果不其然齐名上书,要求帝君驱逐石族,废立帝后,还穷奇一个公道。
十方镜内的消息不知何时同样在白鹿学院传开,言及笙帝曾对帝君暗下黑手,赶尽杀绝,却又在自己遭难成为废帝、虞淮一步登天成帝之后,恬不知耻欲要坐上帝后的位置。
舆论的力量是不可控的,尤其是诋毁、黑暗面的“真相”最被人津津乐道。路人一面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欢愉,一面佯装震惊与心痛,发表感慨,不需要有人促成,自发可以添油加醋一番传播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们不喜欢看人歌颂美德,最爱看的便是人从神坛上跌下来。沧笙变成废帝还不够,品格都丢了,成为一般卖身求荣的女子,为人不耻。
沧笙成了众矢之的,连同白鹿书院中的进修的石族小辈都受到迫害,一再被愤懑的帝君“簇拥者”群而攻之,不敢出门。
与此同时大殿上的虞淮冷着脸,一言不发。进谏的族长大气不敢出,却同样硬着头皮不肯退让。
就在昨夜,帝君连夜处决了大批与落颜泄露消息相关的人员,但凡沾边的都是极邢。此举便是为了震慑,想让诸位族长心有芥蒂,安分待着,不要进谏冒头。
帝君铁了心不愿处理笙帝,包庇到了这个份上。几位族长彻夜商讨,只怕这是最后的机会,否则便要一辈子忍受石族戳在他们眼眶子里头了。他们占着理,又同仇敌忾,不怕帝君真会大开杀戒。
事情僵持,反倒是真正的受害者穷奇在中打圆场,信誓旦旦说帝君道过,这影像半真半假,若凭猜想就与石族撕破脸太过草率。
于是死寂的大殿开启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争得不可开交。
虞淮坐在帝座之上,有无形的枷锁,愈是站得高,有些话便愈不能挑明了说。风向转得太快,像是有人暗下操纵,现如今只他一个相信也无济于事了。
殿内的争辩声像是背景声,喧杂着,听不明晰。蓦然一静,突兀地能将人从走神中拉回。
虞淮抬眸望去,厚重的门扉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素雅的衣裙,清丽的面容,只是表情有些淡,泯灭了笑容,有难以觉察的冷漠。
“我来找你谈一谈。”沧笙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只看着座上的虞淮,目空在场的所有人。“你有空吗?”
她突兀出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各族族长并不知道世间还有冰绒花这样的神器,只以为她是破开空间行来的。面面相觑,纷纷后怕,难不成她什么时候恢复了修为?
前一刻能言善辩,伸着脖子争地脸红的人都不敢吱声了,相互交换着眼色,脸色乍青乍白。
虞淮点头应了个恩,他们立刻如释重负,自发告退,尽数撤了出去。
“谈什么?”
空旷的大殿独剩了两人,声音在灰暗中回荡着,淡了温情,隔着遥远的距离感。虞淮眸光不由自主瞟向她的唇,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介意一些,委屈与嫉妒,心绪难平。
石族本族已经到达了第九天,一切从零开始。沧笙本该也离开的,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身上还残留着与虞淮的契约,无论是她单方面的婚契,还是那个虚假的定亲,都应该有个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剜心,不虚。
说个比较虐的,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已经在火车上,是去乌鲁木齐的,很远,时间很长…
所以我之前说会在十号之前完结,事实就是我又打脸了,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啊啊,其实细纲上只有几段话,我又怕没说清楚,大家看不懂。
明天看能不能赶出剜心那一章(因为下午就要出门赶火车,所以我也说不定),然后就回归仙界现在时啦。
四天,如果明天没有一共就是四天没更,不好意思大家。
第105章
未语之前, 彼此都感知到了生疏, 以及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阴云就盘旋在这空寂的大殿之上。
“鲛人族灭, 白灵瑾死了。”
“恩。”
“他死的时候,你就在附近。”这是沧宁后来告诉她的。
石族与帝君从根本上是利益对立的, 此刻来责问他何以要这般对她、对待石族其实很没意思, 她恨,也习以为常。大族之间尔虞我诈, 不是你愿意坦诚, 人家就会同你坦诚的。
是她爱得太深, 失了理智满盘皆输,怪不得别人。他们之间还能谈的,无外乎便是白灵瑾无迹可寻的身死。
“是。”
沧笙点点头:“我常闻帝君手段狠戾,对待宿敌, 谋其命,必先诛其心。亲身体验一番, 委实足够诛心。”
她不曾用这样的口吻同他说过话, 寡淡的神态, 能抹杀一切温情。
沧笙自来到十方镜之后,就不曾毫无缘由地离开他的领土半步,这是彼此之间共存的默契,因为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鲛人族灭,白灵瑾身死,虞淮知道会对沧笙有一定的打击, 他可以退让,粉饰太平等着她回来。
等待的结果,是她甫一归来便要同他算一笔白灵瑾的账,冷清的模样前所未有,有不顾一切的架势。
退无可退。
虞淮眸色黯淡,身体无可抑制地紧绷着:“你想说什么?将白灵瑾的死追责到我的头上,还是想告诉我,白灵瑾身死对你而言是诛心之事?”
沧笙顺着他的话语想了想,发觉自己竟无话可说。杀白灵瑾自然用不得帝君亲自动手乃至于授意,只要是他阵营的,知道白灵瑾窃取了消息,必然除之而后快,不会放任他生还。说他是冷眼旁观,要求一名帝君出手救一个面首才是天大的面子,她沧笙给不起,也讨要不起。
虞淮一句“追责”,可以撇清所有的干系。
是她情绪太甚,计较不清。帝君没有救人的义务,更没有杀人的理由,白灵瑾对他而言不过蝼蚁罢了。
回想过往,她因为一个吻而沉溺,相信帝君的真心,幼稚天真到令人发指,还以为谁都同她石族一般,对情真挚。
沧笙略略失笑,敛袖走上丹陛,停在帝座之前,低首取下指上的乾坤戒。
那是虞淮曾给她的聘礼,沧宁一件不落尽数给了她。
沧笙百般珍惜,特地铸造了一枚乾坤戒带在身上,原因无他,这是他唯一送过她的东西,还是间接的。
细细思来,过往种种都是她一人的热切,他身在其中,表情永远淡漠。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关头还不愿同她摊牌,实话实说道他真正想娶的是能与他匹配的凤昱。沧笙也迷惑过,来之前,在她的想象中,虞淮会更原形毕露地直截了当一些。
或许因为石族女子都如斯悲哀,即便被背叛,爱的人也永不会变。石族未亡,她大概还有被利用的余地…
又或者,帝君残忍如斯,连最终的决裂也像个局外人一般作壁上观,迫着她先撕心裂肺地放手。
沧笙将乾坤戒递给他。
虞淮抬眸望她,并不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聘礼。”钻心之痛,在如此近距离凝望虞淮的时候攀升到了巅峰,她眼前恍惚,依旧能将备好的台词念出来,“承蒙帝君厚爱,曾来我石族提亲。只是帝君之身份,是我这区区废帝高攀不起的,拂了帝君的美意,沧笙深感惭愧。”
这便是她的决断。
他等了十日,等来的后果。一朝下达,似乎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虞淮从没有如此愤懑过,有被欺骗背叛的锥心之痛。他第一次甘愿忍气吞声,退到如此境地,到头来似乎每个人都在费尽心思将他推下悬崖,断绝他所有的退路。
各族族老如此,民情舆论如此,现下,就连沧笙也要放弃了。
既然能放弃的如此轻松,当初为什么要对他穷追不舍?既然如此在意白灵瑾,当初为什么非要来招惹他!
他被拉入了泥淖中,到无可挣扎之际,所有人都在尽情嘲笑。
笑他,输给了一个面首。
虞淮久久凝望着她,扶着帝座站起身。眼尾泛红,压抑着滔天的情绪,半晌:“笙帝已然决定的话,便就这样吧。”他挺直背脊,尽量风轻云淡,不露一丝卑微。
没去接沧笙的乾坤戒,他看也不看一眼,从她面前经过。
也好。
他们本不该在一起。
“承蒙笙帝这些年的照拂,乾坤戒中之物,就当是感谢罢。”

出了十方镜,没了暖阵的庇佑,冷风刺骨地刮来像是能将人穿透。
落日雪原绵延无垠,一路走来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安静得只身积雪纷落的声响。
沧宁在等她,立身在雪原之中,远远望见沧笙游魂一般的行来,默然上来替她披好披风。
沧笙后知后觉察觉到冷般,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在风雪中眯着眼抬头看他:“怎么来了?”
沧宁见她憔悴模样,心如刀割却不能言语,只得细声问:“帝君没有为难你吗?”
“我一介废帝,没有任何作用,他不至于对我如何。”沧笙往前行了一步,不察一脚踩入深雪中,一个踉跄,被沧宁眼疾手快扶住,抓得生紧。
“这里雪深,不便行走。阿姐,我背你罢。”
“不必。”沧笙挥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