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袖中隐匿着的手不安地交叠在一起。
凤昱眯起眼,指尖在椅背上敲了敲,方道:“我等不比笙帝得父神垂爱,天地法则全靠自己摸索领悟,这一条警告闻所未闻。若是误入歧途,还望笙帝明说,不晓得你口说的恶鬼,是指谁?”不是她胆子小,不想将话回得硬气一些,而是因为沧笙的人品众所周知,从不无的放矢,做些无所谓的吓唬与虚张声势。
但这回沧笙摇了摇头:“恶鬼不是一个人,是你们忌惮的很多人。“她在炉中添香,”秽土第十一天诸位还记得吧?九重天再打下去,那里的封印很快就可以被破了。届时的局面可以预见,秽土十一天,如今恰好也还剩十三位大帝。“
这消息是爆炸性的,连只是来凑热闹的息帝都侧目,颦眉之后:”事关如此重大,为何上次笙帝并未言明?“
沧笙摊手,笑着:“我一个废帝,难道有义务同你们一起胸怀天下?我管好自己门前一亩三分地,安分守己就好,不是么?”
这一句将息帝噎了个倒岔气,他们如今确然没将她视作一路人了,哪里会向她请教。不敢再到沧笙那碰钉子,转而朝虞淮,肃然起来的模样,比为天帝解决海族之事的闲散要认真百倍:”帝君如何看?“
虞淮从头至尾没有显露半分情绪,逢人询问,淡淡陈述了客观事实:“每一天至多能供养两位大帝。”
这句话在诸位大帝的心中绕了一遭,反而消除了前头积攒的恐慌,神色各异起来。
他们本就是打算铲除掉白灵瑾的,这样一来,第九天便只剩下了两位大帝,无论帝君从前有没有同他们提及过这件禁忌,都不会有其他问题。
这里头凤昱与沧笙最不对付,明白了是虚惊一场,同时也领悟到了沧笙的立场:“笙帝的意思,是要护着白灵瑾?不管第十一天封印如何,也不论我们如何?”
沧笙道:“战争非我发起的,更无可避免。你们能站立场,何以我就不能呢?“
这话有针锋相对的意味,既然人走出了旁观的身份,成了对立,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凤昱眼风一冷,周遭的和风登时禁锢,有凛冽的前兆。如今沧宁不在,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
沧笙未动,虞淮漫不经心朝前行了半步,将她挡在身后,刹那间飞瀑逆转倒流,风声鹤唳。明明是他做得更出,却来恶人先告状:“劳烦诸位气息收敛着些,不要吓着孩子。”
沧筠登时顺杆往上爬,转身一把扒住了沧笙的大腿,可怜兮兮:“娘亲,我害怕。”
沧笙唇角牵了牵,当着众人不好说什么,只得将人捞起来。
帝君护犊子之言说得毫无余地,分明她才是一直拥戴他的那个人。凤昱感觉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恨意渗进心里,却不是朝着他,而是沧笙:“帝君可是忘了,当年白灵瑾鲛人一族是帝君一手灭了的,如今人复辟归来便是隐患,帝君要任其发展吗?”
这样的局势不知为何叫沧笙觉得眼熟,只不过立场变了,她成了被偏袒的那一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奸妃这个角色不好拿捏,索幸她见识的人多了,也能学一学。
走上前,细声道:“筠儿让你父君抱一抱吧,娘亲手上都没力气了。”
沧筠乖乖哦了一声,正要转身朝他爹去,人便被抄着腋下带到另一个怀抱了。他阿爹似是生怕多推迟了一刻叫娘亲累着了,将人抱过来之后眸光仍是停留在他娘亲身上:“怎么了?”
沧笙摇摇头,装似虚弱地双手攀上了他的手臂:“适才凤帝的威压太强,我身子又比不得从前,略有些不适。”
沧筠啊了一声,忙凑过去看她的面色。
虞淮眸色稍沉,垂眸处她始终红润的脸色略显苍白,低头依偎在他的臂弯处,纤长的睫低垂着,有种难以言喻的乖巧。
凤昱则登时因为大怒,涨红了脸,又不敢赌一把虞淮的态度。她万万没想到,沧笙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玩柔弱的把戏。
再简单的套,只要对方愿意钻,那就是好套。
她扮演柔弱,虞淮是个何其精明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心有怜意,看破也不愿不说破,这是他对她的容忍与宠爱,以及满怀的亏欠。一手抱着沧筠,另一手将她带入怀中,以温和的仙力滋养着:“如今好些了吗?”
“嗯。”
这一下,即便沧笙表明了态度立场,谁也不敢对她妄言什么,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沧笙依偎在虞淮怀中,曼声开口:“凤帝担心白灵瑾与帝君有旧仇,需人提防,其实也不然。在座的,修帝与辰帝因八重天两族分界之事征战绵延千年,如今也能达成同一阵营。我石族被驱逐出了第二天,是帝君的手笔,现下连娃都有了,可见人与人之间的缘妙不可言,没什么放不下的仇恨。“
话说不说都是个场面,帝君的态度已经很明晰了。或许他身处高位,从始至终都没将白灵瑾放在心上,无所谓人的复仇,便和他们站不到一个阵营。这样一来,天平的倾斜角度发生了变化,每人都开始重新审读自己的利益。
辰帝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件事对他没有根本的威胁,识时务者为俊杰,沧笙的背后还有宁帝:“若放任白灵瑾,那秽土十一天的事要如何处理?笙帝难道要铲除天帝吗?”
“渡过无数劫难才能成却一个大帝,何其难得?相互残杀没必要。”沧笙道,“海族不过需要一方领土,给他们便是。若有不服,可以按照从前的规矩,两族操练起来打一场也行。”
谁都没资格说这个话,唯独沧笙才有。当年是她石族和平接纳了天族,九重天才并存了两位大帝,其余八天都是用血洗出来的领土,谁能因为她一句话给出去呢?
可八天已经有了两位大帝,不可能再容第三位,这样一来辰帝与修帝不假思索便会来到了沧笙的阵营,神情也都轻松了几分,带着旁观者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笙帝仁厚。“
“此计甚好。”
凤昱与息帝则同时沉默了,第四天与第五天都只有一位大帝。
沧笙早有计较,得罪人的事怼着一个人去就好了:“凤帝的第四天海域宽广,鲛人族未被族灭之前本就扎根在那,白灵瑾得知能够回去的消息,定然会很开心的。”
凤昱拍桌而起,杀气尽显:”你还以为自个是当初的笙帝,在这与我指手画脚么?“
息帝嘴巴嗫嚅了几声,像是要为人声援,可瞥眼虞淮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生怕引火烧身,咽下话去。若沧笙的矛头是对准了他,凤昱定当是不会相帮的,届时他便成了孤寡无援的一人,想不出任何法子了。
凤昱愤然而起,没能引起一人的呼应,几人的口头上的联盟被分化击溃。局势翻天覆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沧笙有着绝好的人缘与口碑,几乎有恩于大部分的大帝,兼之有了沧宁与帝君做后台,谁人不会站在她那阵营?凤昱甚至于想过,若沧笙打算点名息帝或者第三天的炎帝,那她都会拍手称好的。但这阴影落在了她的头上,她盛怒过后,感到一丝惊慌与绝望。
沧笙被人指着鼻子骂,也绝不盛气凌人,平静道:“我在凡界时听人说过句话,叫‘出来混的,总还是要还的。’白灵瑾被赶出第四天,如今既然回来了,那么回归第四天,便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话中有太多的含义,虞淮心底轻微地一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第53章
大风向逆了,事不关己的墙头草随风招摇, 被针对的人还在负隅顽抗。然而螳臂当车, 没有力道,连息帝都开口劝她:“你凤族并不会涉水而居, 海域空着也是空着, 那样大的海域,足够白灵瑾一族繁衍, 不妨为了大局,各退一步吧。”
沧笙因这一句话恍惚了一下。犹记得当年息帝为了追求凤帝,亲自到须臾宫来求她, 说第一天的佛莲是天底下至纯至美之物, 每片花瓣都蕴着殷红的烈焰, 最适合踏火而生的凤凰。
那会儿息帝还没成大帝, 去第一天是送死。但那时的沧笙是个热心肠, 见人如此痴情, 一点回报不要,卷着人便上了第一天。
以一己之力承了两份大帝的威压,帮人取了佛莲, 因守莲的妖兽而受了些轻伤。息帝慌慌张张,同她道了无数个歉与谢,指天立誓说会将这恩情记在心里。
沧笙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与人帮衬更看重一个情字。不知为何,她做帝君的那会人心都是淳朴的,她放目瞧去, 这世间几乎个个都是好人。尤其息帝,她对沧宁提及时赞了又赞,说修者都爱惜羽毛,唯独他什么都豁得出去,是可交之人。
也不知是世道变了,还是她看人的眼光近瞎。息帝如今为了不引火烧身,转身就将自己的心头好卖了,还做出对自家人温言劝说的姿态,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凤帝不肯妥协,割地退让是绝无可能的事,要战那就战。
殿内争执不休,眼见着有动手的前兆,启明殿忽然有了异动,外遭可视的环境骤变,天宫之景眨眼远去——是天帝对启明殿做了召唤。
眨眼到了海域,天帝的手中却邪古剑已出,辽阔海面上尽是翻着肚皮的浮尸,人族与海族皆有。
更远处,水柱交绕而上,可达天际。水柱中包裹着一人,乌黑的卷发醒目地在风中浮动,眸光似冰。
明明是两军交战,肃穆的时刻,沧笙瞥到白灵瑾身上坠满宝石、华丽的半身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沧筠知道她娘笑什么,跟着咯咯地笑。
水柱中的人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半点不顾形象,叉着腰朝着天帝破口大骂起来:“阿笙,刚刚是阿笙的声音,你个忘恩负义的人渣,你把她怎么了?!”
沧宁适时从虚空之内行出来,对他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很是无奈,捂着额头:“我阿姐没事。”
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可他毫无察觉,这会儿惊了一大跳,看到是沧宁才放下心来。胆子更大了几分,乐颠颠的:“宁帝你是来帮我的吗?阿笙请你来的吗?”
沧笙欲要露面,往前行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忽而被人握住,较轻的力道,掌心的温度偏凉。
沧笙感知到了,微微一顿,便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细微的动作,几乎无人察觉,唯有缩在虞淮怀中的沧筠瞧见了。小心翼翼抬头想望眼他父君的神色,却只见他低头朝他云淡风轻地一笑。
沧笙出了启明殿,辰帝与修帝跟随着离开,凤昱冷不丁开口:“帝君当真要如此放任?沧笙背后有沧宁一人已经足够叫人忌惮,而今又添了白灵瑾,羽翼已成,帝君就不怕她有二心?”她凉凉地看向外头旧友重逢喜相迎的场景,“她花了大力气救回白灵瑾,若没有些意图,谁信?”
…
天帝听罢辰帝所说的“决策”,心中思绪万千,隐在袖中的却邪被攥地微微颤抖。
若沧笙愿意早些登高而呼,出面说服白灵瑾,将祸水东引。那他的天宫,乃至整个人修也不会遭此大变,损失不可估量。可这样的不满不敢开口,他心知早前对沧笙的怠慢,且不论人家是打着站稳脚跟后再说话的稳妥,就算她刻意给他难堪,他也没有法子。
为了大局,他只有屈从,扬声对着云端的那头发问:“灵瑾大帝可愿意离开九重天?双方止战?”
白灵瑾见了沧笙,不知有多高兴,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幻回了鱼尾,一个劲地晃。少了睥睨天下的冷然,连声线都变得轻快起来:“可以。阿笙让我去哪儿,我便去哪。”海族的确最适合在第四天发展,那里是他的老家。
白灵瑾与天帝刚才交了手,发现对方其实不很耐打,对人也就多了一份轻视,答应过后人就转向了沧笙:“阿笙随我去第四天吗?那里的仙力比这里精纯多了,等我打赢了凤昱,稳定下来,就来接你好不好?”
沧宁不乐意了,不是自家人,怼起来毫无压力:“你真是好样的,根基未稳就要同我抢阿姐。仙力精纯对阿姐有用的话,我早都将人带第一天去了,容你提醒?”
白灵瑾被怼地懦懦起来,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垂头不做声了。
沧笙失笑:“宁儿,不要欺负人。”顿了顿,“我是要去一趟第四天,到时候便麻烦你了。”
…
凤帝被软禁在第九天,美名其曰是为了九天的和平与族落间大战的公正,要给白灵瑾一个准备的时间,限期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沧宁与白灵瑾联手,在九重天的极海与第四天之间构建起一个空间传送门,可短暂开放,源源不断将白灵瑾的心腹带去第四天。
第四天是无主海域,当年鲛人族被屠,听闻有不少年幼的鲛人被护送,逃离到了海沟深处,只为保住最后的血脉,也只有白灵瑾能知道他们是否真正存在着。
举族迁徙是一件大事,可能会面临水土不服的各种困境,第四天的海域虽然无主,但也不乏强大的海兽各自圈地称王,收拾起来也是件困难的事。
这一月之间,凤族几乎到了后面的几日才发觉有人“偷渡”,凤凰性烈,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却容不得这样的小动作,铺天盖地地大火丢下来,落进海里,蒸出满天的水汽。隔着水,始终也奈何人不得。
白灵瑾偶尔会出手将他们赶走,末了,打着扇儿卧在玄岛的沙滩上,奄奄一息地模样还不忘臭美地打理好那一头如藻的秀发:“哎呀,阿笙,你瞧瞧我的发尖,是不是要被烤焦了?”
第四天的海域要比极海宽敞数倍不止,湛蓝的海水冲刷着纯白的沙滩,玄岛是海域当中的一座孤岛,渺无人烟。就算没事了在这睡上几日,也不见得会有人经过打搅,是个绝好的休憩之所,沧笙自打来了第四天,便一直待在这。
他娇滴滴的形容,沧笙真担心自己废这么大劲,到时候凤昱携着一身的怒气归来,一巴掌就把他给拍没了:“你不去同你海域里头的领主在沟通沟通?到时候打起来再找援手可就来不及了。我们之前定下的协议,你俩族的争斗各凭本事,其他人谁都不会插手。凤帝不比天帝,根基深厚,这么些小火就叫你受不住了,真等她来了,你要做一条被生生烘干的咸鱼么?”
白灵瑾被伤了自尊,翻过身整了整胸前滑落的衣襟,回眸一笑百媚生:“咸鱼?不对呀,凡界的人管我叫美人鱼。”
他回了上界,脑子是好了些,对自己的颜却愈发的自信了,沧笙无比的头疼。自我安慰道:“不过凤昱要想将你从水里头揪出来也不容易,你打不过她的话路上的领土就先不去想了,咱们先待在海里头将势力繁衍起来吧。”
白灵瑾眨巴眨巴眼:“我本来也没想同她打啊。”拨弄了下袖口,以无赖的口吻轻飘飘道,“同天帝的大战耗损了我不少气力,紧接着一个月没停歇的部署,哪里能与凤昱对抗?躲着吧,左右来都来了,她也不能将我怎么样,第四天海域的地形我熟得很。”
沧笙见他堂堂一大帝,这么舍得下面子也就放心了,点点头:“能屈能伸就才是大丈夫嘛。”
海水涌上来,浸湿了他的裤脚,白灵瑾干脆幻回了鱼尾,拨弄起水花来。他支着身子,趴在沙滩上朝她笑,尾鳍稍稍翘着:“我的尾巴好不好看?”
沧笙哽了哽,感触微妙:“你不是一直都这样?”
他又换了个姿势,交领的衣襟敞开了些,几乎是衣不蔽体,下拉露出人鱼线:“那这样呢?”
沧笙忍不下了,茫然:“你这是干什么?”从今个来时起,便一直在搔首弄姿的。
白灵瑾捧着脸,一个劲朝她眨眼:“有没有觉得我秀色可餐?他们说渡劫成了大帝之后,我整个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格外的迷人,你说呢?”
沧笙嗤地笑了:“拍马屁的话你也信。”
白灵瑾讪讪:“是吗…”他的眸子黯淡下去,翻身仰望着天,良久,小声道;“我听说你将帝君踹了,真的不能考虑考虑我吗?”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描绘虞淮,“他都是有孩子的人了,男人的魅力与热情就算是消磨了大半。不像我,永远的青春活力,纯真无暇。”
凡间的时候,白灵瑾亲眼看见沧笙与虞淮成婚。看到沧筠,自然一眼就能知道孩子是谁的。
沧笙的裙摆被海水沾湿了小圈,她想了想,走到白灵瑾的身侧蹲下来。
她这一靠近,白灵瑾脸颊登时就飞红了,默默然敛好了前襟,别不小心露了不该露的,是要适得其反被揍的:“怎么啦?”
沧笙将左手腕上虞淮的契约亮给他看:“你看看,有办法吗?”
白灵瑾不懂她的意思:“这个是在凡界的时候缔结的?天河的水洗不掉吗?”
沧笙摇摇头:“洗不掉,但是这契约也无法更近一步。我听凡人提及过,要走出一段失恋最好的法子便是开始一段新恋情,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白灵瑾反反复复将这句话搁在心里头想了数遍,确认自己没有想岔才细声问:“你是说,你打算考虑我了吗?你…你是真的不要虞淮啦?”
他问得小心翼翼,神情之中具是认真,沧笙反而犹豫了。
她的心口剜去了虞淮的名字,是一种残缺,较之从前感情会冷淡地多,究竟能不能还有“爱”人的能力不可得知。
自己尚且不确定,耽误别人似乎不妥。为了忘了虞淮才同人在一起,对人来说也会不公。
沧笙暗自叹息一声,在他身边躺下来:“其实你大可不必同我一样傻,换个人喜欢多好,你现在是大帝了,还愁找不着媳妇儿吗?”
白灵瑾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次机会,侧过身望着她:“我觉着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恩?”
“至少曾经拥有,还同他有了孩子。”
沧笙鞠了一捧湿沙在手中,温声:“我夫君确然很好。”
白灵瑾伸出手,在她没瞧见的地方,轻轻握住了她的裙摆:“你若是忘不了他,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脚踏两条船。”
沧笙一愕,哭笑不得:“才夸你能屈能伸,这会儿是不是活用得过头了?底线呢?不要啦?堂堂大帝要做二房了?”
白灵瑾不依:“为什么我是二房?反正他都不在了,就让我升成正房不行吗?”
他跑题,沧笙也跟着跑:“我听说升正房可不容易,要生个出息的儿子,凭子荣升,你记得华夫人吧,她就是那样的。”
“你故意回避我。”
“也不是。”沧笙道,“我曾经对我的夫君做过一个承诺,说下一世会去寻他,可我害怕等到的人是那个疏淡冷清的帝君,并不敢与他相见。这一耽搁,便是三世。我后知后觉,是自己辜负了他,所以只着素衣木簪,打算为他守上三百年。这三百年,我是他的未亡人,会一直一直地等着他。”语气渐轻,在最压抑的那一刻换上笑意,“所以暂时是不打算续弦了,如今还剩两百年,若到时候男未婚女未嫁,你不嫌弃我是废帝、又有了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那咱俩就凑一对吧,不做二房,直接娶你当正室。”
白灵瑾前一刻还要掉泪珠子,听罢最后一句,乐得直打滚:“好好好!那你不准反悔!”
第54章
沧筠到了岛上,便是一阵欢快的呼唤。
沧笙从竹屋走走出, 瞧见沧筠与沧宁一人抱了个半人高的鸟蛋, 朝这边跑过来。沧筠乐呵呵地:“娘亲,我们晚上可以加餐啦!舅舅说这个吃了大补。”
第四天鸟类众多, 别处难得一见的神鸟在这里扎堆, 沧笙一眼就瞧出来那蛋当是毕方,神兽级别, 吃了可增进修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来的。
沧笙说好,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地皮准备生火, 一面对沧宁:“筠儿这两日在海域深处, 可有觉得不适?“
当初沧笙一行人随同空间阵到了第四天, 由于到达的地方是海底深处, 巨大的压迫感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动弹。在海底撑起结界是件极耗费仙力的事, 故而当沧筠欢天喜地, 沉迷海底世界的奇幻之时,她只能将娃托给沧宁,极其挫败地上岸了。
沧筠正围绕着两枚鸟蛋跑圈圈, 活力十足的形容,没有半点惫态。沧宁说他底子好,“第四天的环境更适合他一些,怎么闹都不会累。”
沧笙笑,将捡好的木枝聚起来摆放好:“九天的环境越往上越好,对谁都一样。”
沧宁执着木枝的手一顿, 移眸望去,沧笙还是原来的笑意清澈。
阿姐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从她变成废帝的那一天起,便不再提及过曾经近在咫尺的宏愿。
她轻描淡写,筠儿也在,他不便追问,点点头,在堆放好的木枝中升起火焰。
沧笙回头,欲呼唤沧筠将鸟蛋抱过来烧,只听沧筠乖乖嗳了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其中一个鸟蛋抬手一劈…
并没有想象中的蛋汁四溢,半个高的巨蛋被懒腰磕断,上半截的蛋壳好端端歪在一边,沧筠弯着身子朝蛋壳里头伸出手,抱出来一只…
猫。
沧笙傻眼了。
沧筠吭哧吭哧将那只橘白相间的小奶猫放在地上,又再度捡起了被丢弃的蛋壳,和剩下的合二为一,咋看下去,又是一个完整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