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会在她的身上游走,经意不经意的,像是爱不释手的轻抚,带着十足的怜意。
忽而在她后颈咬了一口,彼此的距离拉近,沧笙被他咬得哼了一声。轻轻一动,感知到他身体的变化,笑起来,嗳了他一声。
他不作声,手从背后环上来,覆上了她的胸前的柔软。亦笑着,有点羞涩的意味,靠近了吻上的她的脖颈。
两人身体贴近,他只是碰着了她,想要得到准许,暗示的意味甚浓,轻轻晃动了动腰。
沧笙脑中嗡地一声,竟然因为他这个撩拨的小动作,破天荒地烧得满脸通红,浑身发热,啊了一声捂着脸,都不敢朝后看。
虞淮不明所以,将吻推延至她的耳垂,鼻息稍重,迫地人心里惶惶的。
“怎么了?仍是不舒服吗?冷吗?”
他声音低哑,带着缱绻的温柔,听地她身子一颤。
沧笙好半晌才缩着身子,红着脸小声道:“夫君好生撩人啊…”
第35章
沧笙头天夜里在水里泡了一夜, 隔日起来身子便好转了许多。
总在水里头带着难免烦闷,虞淮又出门办事去了,沧笙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哆哆嗦嗦穿好了衣服,打算在别院附近走走,散散步。
刚走到门口, 外头的婢女朝她福身, 道:“少夫人, 适才有一位公子和小姐求见, 正在前厅等候,说是您的友人。“
公子和小姐?沧笙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相熟之人的组合。心中不着边际地猜想莫不是沧宁带着他媳妇儿一同过来了?一面缓缓朝前厅行去。
到了地儿,远远就能看见相依偎的两人,男子的身量格外地壮实敦厚, 往那一戳像个大力巨人, 颇具压迫感。他身边的女子小鸟依人, 攀着那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不晓得踮着脚在他的耳边说到了什么,自己捂着唇笑起来。憨厚的男子听罢抬手挠了挠后脑, 痴痴地跟着笑,侧脸露出来,满脸络腮胡茬。
画面太美, 看得沧笙有点懵了。拂袖在杌子上坐下来,吩咐婢女:“你们都下去吧,这边不需要人伺候了。”
偶主动找上门来,定当不是为了叙旧。她的额心点了花钿, 眉眼着了浓妆,描地艳丽,系上面纱,仿佛刻意将自己与沧笙完全区分开来。
沧笙请她坐,简单朝偶身边的男子点了点头后,言简意赅:“有事?”
她的语气里没有亲切的成分,不冷不热的,让壮汉皱了皱眉:“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
他这个词刚说出口,偶便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一点小忙罢了,算不得是多少恩情的。”
沧笙牙酸般地嘶了一声,颇有嫌弃的意味,有人陪着一唱一和,恩爱秀得人眼睛疼。他们这是在欺负她如今落单一人么?没等她开口一顶大帽子劈头盖下来,她怎么可能随便就认了:“这位…偶姑娘?和她的黑熊夫君,我冒昧且问一句,是我何时受了你们的恩情,自己却不知道吗?”
她不承认,在偶看来似乎是天大的不公,睁大了眸,委屈道:“我作为姑娘的替身,在虞府呆了足足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姑娘一回来便就将我驱赶出门,难道当真就不顾念一点情分吗?”
壮汉跟着横眉冷对,看她像看一个压迫良民的丑恶地主。
一个偶,给人捏来就是替人挡灾的,她要什么情分?况且沧笙并没有那个意愿用她帮忙,是她自己不由分说跑过来的。回过头来要情分,那不是强买强卖么?
沧笙不答,撑着下巴打量她。偶能生出灵识,真是天大的怪事。恰逢她今天心情莫名的好,生不起气来,耐着脾性问她:“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偶朝她比了个手:“我要一些修炼用的灵石,我知道你的夫君手里有很多,给我这个数应该不难。”
“五颗?”沧笙觉得如果只是要一点灵石,那么也还好。诚如偶所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沧笙不待见她代替自己,但她也确然为虞淮解决了些小麻烦,五颗灵石就能了结两清,那么她可以答应,“好。”
她回答得过于干脆,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一顿之后,加价道:“谁说五颗了,我说五十颗。”
沧笙慢悠悠喝了口热茶暖胃,出了温泉,体温跟着开始下降。她今个心情好,看人作妖,有种看戏的局外感,引不出情绪来,复打量偶一眼,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道:“好。”
她又答应了。
黑熊精有点动容,原来这地主夫人是个好人。收起凶神恶煞的派头,抓了抓胸口,看着她笑得清风霁月,不知为何有点害羞:“这位夫人你真是大度。”
偶面色扭曲了一瞬,恶狠狠拽了黑熊精一把,将他带到身后,对沧笙:“不是,我说错了,是五百。”
黑熊精是个老实人,乍一听,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角:“你这是怎么了?五百要得也太多了吧?”
他们内部有了不同的意见,自己开始了纷争。偶吵闹起来,说黑熊竟然不偏袒着同她一边,反而要向着沧笙,大概是不爱她了。
黑熊精手忙脚乱地解释,偏偏嘴笨,将境况闹得更糟。偶狠狠跺着脚让他证明真心,令他出面将五百要回来,嚷嚷着反正沧笙有钱,不差这么几块灵石。
过家家酒一样的闹剧,没完没了,尖声尖气的,吵得人脑仁疼,沧笙将袄子往身上一裹,站起身:“各位,各位!你们自己想吵回家去吵好吧?”
黑熊精讪讪,偶不依不饶:“你将灵石给我,我立马就走。”
沧笙瞥她一眼:“你一个偶,要灵石半点用处都没。特得来找我,还带着个可镇压我仙力的精怪。我也不是傻子,你是想找个理迫他出手揍我一顿出气?那么好啊,你来试试。”
偶对虞淮暗生情愫,这个沧笙过去一眼就瞧出来了。这才一个月,一个人的口味再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能直接从虞淮降成黑熊精这样的。
沧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值得偶记恨了,竟然这般舍得下本钱。本钱下了,茬就是铁了心要找出来的。奈何黑熊精虽然好色,但本性老实,不能随她心意盲目地听从,局面便就变得很尴尬了。
偶表情僵住了,像是反应迟缓一般,过了好片刻才闭上欲张的唇,随即,笑了。她的面容乃至表情明明都没有变化,沧笙却倏忽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仿佛有什么从她的胸腔内破茧而出,皮囊还是同一个,内里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虞淮不在,是吧?”
语气都不同了,淡漠着,高高在上。
沧笙皱眉,不懂她这个时候何以突然提及到虞淮。以她现在的仙力,对付一头黑熊精和一只偶明明绰绰有余,可不安感却横亘在心头。她的肚中还有孩子,容不得一丝马虎,偷偷伸手,在乾坤袋中摸到了一枚玉符:召唤沧宁的玉符。
黑熊精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企图伸手阻拦偶的举措,可刚迈出一步来,腿便从膝盖处齐齐断了,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沧笙心头猛然一跳,指尖瞬时用力,捏碎了玉牌。凌厉地风声转瞬即至,偶显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反派,没有符合反派的一贯作风,在动手前多透露一些自个的身份讯息。
劈头甩来的一掌是致命的,气势磅礴,要击在她的小腹之上。
何其狠毒的一招,她竟然知道她的命门所在。沧笙大惊之下,被迫出一丝狠意来,明知是躲不过了,身子一低,只求能让腹中的孩儿稍避其锋芒。同时手中幻出一柄利剑,竟是以直面的姿态迎了上去。
一剑,刺入了偶本就没有内脏的胸腔。
一掌,击中了沧笙的腹部,与胎儿只有一线之隔。
两人同时被击飞,连连后退几步才止住退势。
喉咙一甜,血腥之味充斥在沧笙口腔内,腥地厉害。血肉之躯不比偶木雕的身子不懂痛楚,她这会子简直都要直不起腰来,横冲直撞的仙气入体,仿佛要将她的内脏搅碎。以剑支撑着身体,才能勉强没有倒下去。
“你是上界的人。”沧笙瞳孔震动,这样雄厚的仙力不是凡界之物能够拥有的。只是上界的人为何会借一个偶的身份向她复仇呢?沧宁没有告诉过她,她曾经同什么人结下过梁子,叫人不惜追到凡界来同她拼命。且而现如今,还有一件事让她更心烦意乱。
这个人她提及过虞淮。
偶看她狼狈的模样,似乎是惬意,微微挑了挑眉,可没有丝毫放松的痕迹。
一伸手,从黑熊精的腰边翻出来一把斧,大抵是知道刚才自己吃了没有武器的亏。眸光一冷,再次向她袭来。
沧笙这回是真没有力气了,腹中开始剧痛,睁着眼看着人临近,带着三分熟悉的嗤笑。
她应该记得她的,不然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一个偶的手里。偶的灵力是从别处借来的,定当有能揪出她背后人的途径。
这般想着,一张乌黑的手掌倏尔从天而降,迅猛得犹如惊雷滚过,猛然砸下来。压迫地力道太足,旁近的空气被压缩到一个极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刺得人几乎失聪。
强悍的震动声从她的面前传来,地面足足下陷了三寸,偶转瞬之间变成一滩模糊的血肉。沧笙捂着耳朵,看到云上立着乌黑的人影。周身的气息阴冷疏淡,黑袍将人从头到尾的笼罩着,像是埋在浓雾后头的一团黑气,带着阴森森的鬼气。
这孤僻的装束和让人难以苟同的审美,决然不会是沧宁。
竟然又是一个不相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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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沧笙很感谢这位黑袍兄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他一掌拍死了偶,拍得连骨头渣子都凑不出来一副来,她想要寻仇家的蛛丝马迹全然被毁了。
沧笙甩了一把剑刃上的残血,有外人在,她习惯挺直腰杆。仙力缓过劲来, 得以滋养着伤处, 只要没伤着胎儿, 对她而言就不是大问题。
黑袍兄站在高高的云端, 没有下来叙旧的意思,彼此离得太远,沧笙便没好主动搭话。勉力俯下身,拿剑刃拨了拨偶的残身。
像是一座冰雕被人拍碎后的残骸, 每一块血肉都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冻得硬邦邦的。
沧宁送她的这把剑分外好用, 粘上人,寒气就可以侵入她的体内。时常的对局,若对方仙力醇厚, 分神出来,化解寒气也可稍作阻碍。但偶没有这样的能力,寒气入体分毫不知, 还以为下一招就能将沧笙至于死地。
沧笙在等她寒气爆发毙命的那一刻,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果然连一个偶都杀不了了。”黑袍兄浮在云上,不肯屈尊停落地表,凡人的眼睛看不见他, 就连沧笙看来也只是一团朦胧的黑气,声音却近在耳畔,清晰可辨,“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黑袍兄似乎不清楚她的情况,将她当做了从前的沧笙。语气中既无讽刺也无亲近,心平气和地陈述着。
沧笙心中一动,以了然的语气说出询问的话:“你来做什么?”
“帝君传唤,令我走一趟凡尘。”
“帝君?”
黑袍默了。
沧笙看他忽而沉默,以为自己大抵是露馅了。事实上黑袍理解错了她这句疑问的涵义,以为她故意装傻充愣:“君上在此,不是因为晓得帝君下凡了么?我尚且还奇怪,近千年了,君上再没来过第二天,原来是找到了凡界。”
鸡同鸭讲,竟然生生聊了两个来回。他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沧笙正思索如何将话接着诓下去,风声一肃,有人转瞬出现在面前。
沧宁一到,黑袍兄便隐匿遁走了,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像是碰见了敌军首领,撤得干净利落。
一个从上界来,一个往上界走,沧宁不可能没察觉黑袍兄的行踪,可他眸扫都没有往那边扫一眼,只顾上下打量她:“如何?发生什么事了?”
凡界的空间是破碎的,无法贯通空间之力。天河的阻隔更使得那片玉符的功效大打折扣,沧宁是在一片片破碎空间的罅隙之中急速穿梭而来的,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可本事再大还是没赶上护住沧笙毫发无损,他瞧得出来她的气息紊乱,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偶的尸身躺在那,慢慢幻化回了原来木雕的模样,只是已然破碎。这一下连始作俑者都找出来了,沧宁觉得不可思议:“这是…青灯的偶?是它伤的你吗?”
言语时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沧笙:“阿姐服下疗伤吧。”
青灯?
“就是那个穿着青衣的仙友吧?”沧笙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息,接过丹药吞下肚。沧宁到来后,她心境上有了变化,痛楚后知后觉涌上来,胃部一阵阵痉挛似地抽搐起来。好在丹药将一下肚,犹若一股冷泉拂过,虽不至于立马止痛,却能叫人轻松几分了,“这偶生出自己的灵识,找我麻烦一事,应该同青灯仙友没有干系…”
沧笙将事原原本本同沧宁说了一遍,就是想要问他,自己是否有什么仇家。没想沧宁坚决摇了摇头说没有,“阿姐广结人缘,单从个人的层面,几乎从未与人结仇。”
个人的层面没有结仇,那就是说旁的层面是有的咯?沧笙正思量,沧宁忽而拿手朝地下一指。
沧笙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瞧见地面点点滴滴的血迹。
“这是阿姐的血吧?”沧宁垂着头,感伤丧气的模样,“阿姐不会觉得疼吗?为什么受了伤却不愿意同我说呢?”
他这么一提,沧笙望着地面微微有点出神。
若如今是虞淮在这,她定当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哼哼唧唧化成了水,抱着他喊疼。
现实是沧宁陪在她身侧,沧笙没有半点哭诉的念头,心中明晰,暗伤在内,险些伤及根本。好在她自愈能力极强,服下了疗伤的药,熬一熬,伤口的痛楚很快就可以过去。只是损耗的修为是一大麻烦,她残存的仙力本就不多,疗伤的耗损对她来说简直有如雪上加霜。
她没时间感性,心烦意乱的忧虑居多,连身体上的痛楚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么一想,自己处事的态度还真是看人来的,难怪沧宁会觉得她疏远了他。
沧笙低低吐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我还好的,起了争端,受些小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忧了。”
沧笙不知道,这样的话她从前也常常对他说。
只不过那时她的语调没有这样温柔,是因为嫌弃他的多愁善感易心碎,给自己敷药的空当,胡乱揉一把他欲哭的脸,漫不经心如此说道的。
可沧宁却觉得,那时的阿姐给他的感觉才更叫人亲近一些。
“那阿姐预备怎么办呢?你身上有伤,不能再在凡间住下去了。”有些话需要说得现实一些,否则无法沉下心来,反而会成修仙道路上的阻碍,“阿姐知道,你自从怀了孩子,仍留在凡间,虞淮身边已经是一件铤而走险的事了。这回离开,时间要得太长。凡人的寿元是有限的,他或许等不到你回来了,阿姐要去同他告个别吗?”
告别?如何告别呢?
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还说,会给她带一些栗子。那是极好消磨时光的东西,备上一壶果酒,夜里能吃半宿。正好可以叫她温泉泡地不那么无聊了。
若要告别,她是不是该在他回来的时候便同他道,她不能陪他喝果酒了。
说,她要离开的时间太长,请他不要再等她了。
他会怎么说呢?
会是怎样的表情?
沧笙不敢想。
明明不敢想,却又忆起那日,她第一次与他分别,他抱着她的包裹,随她上了马车,静坐了,不愿离去。
难以想象,虞淮那样的人,眸中也会流露出濒临崩溃的脆弱,轻轻道的那一句。
“沧笙,你带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
暗痛发作起来,痛得人直不起腰来。
沧笙抱着膝盖蹲下,渐渐地开始意识到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之后,会给她的生活造成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没法告别。”沧笙道,“请你帮我给他留一封口信,言明前因后果吧。”
等待是件痛苦的事,用一生来等一个机会渺茫的可能,若她失约,会是怎样的遗憾。
沧笙不敢请他等她。他是个聪慧的人,总该晓得知难而退。知晓了前因后果,便能领会到她始终说不出口的那句话。
做了决定,一旦割舍下了,胸口的空茫感倏忽地散了。
那份冰凉的隐痛维持在她的心口已经数年,沧笙习以为常,却总要提心吊胆。
她是个无心的人。
无心之人本无情爱。沧宁给她的书中曾道,她的情源于红尘,始终始终都会是身外之物。等羽化成仙,人在天河中一浸,洗涤掉属于红尘的气息,那便点滴都不会再剩余了。
沧笙有时也会自我怀疑,不让虞淮触碰到她的心房,感知到那里的空洞。
怕他多想,也怕自己多想。
她爱他明明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不然又怎么肯为他怀上孩子?身具凡血的仙胎总要比纯种的仙胎更耗费她的心力。
如今回想,着实是什么可纠结。
这一世离别,她若有幸,归来之际得以见得到他最后一面也是极好的。若不幸,她只能见到他的一座孤坟,茫茫渺渺的人世之中,她总能再追寻道他的踪迹。
只是怕时光悠悠,这一生,他念着她,寂寞如会影随形。
想得太多,气息又开始紊乱,渐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沧宁看她渐次寂黑的眸,看得心惊肉跳,忙将人晃了晃,“阿姐,阿姐,你不要想了,他是凡人,你们总会有分开的那一日的。”
沧笙被他晃着也不反抗,眼光倏忽便停留在了堂前偶的残身上,心底的阴暗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被引导着倾泻而出。
“你说我广交人缘,从未和任何人有过过节?”沧笙的眸光淡淡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宁静地让人心悸,“我看分明是有人与我不共戴天,要你死我活了。”
第37章
在沧宁看来, 人的性格取决于她经历过的事。
从前的沧笙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在人前,总能看到她面上轻轻浅浅的笑,清风霁月,仿佛从未有过沉重。
沧笙不是个会哭的人, 因为自小她的身边就有沧宁。沧宁是弟弟, 是她的小尾巴, 若她遇事恐慌怯弱了, 他便会更惊慌失措的。
所以年幼的时候,常常都是沧宁在哭。沧笙每每都会拿着小帕子给他擦去眼泪,有时候会一本正经地凶他:“一个男人,哭什么哭, 不嫌丢面儿么?”有时候又会把他抱进怀里, 给他唱歌, 笑吟吟打趣道,“嗨呀,宁儿, 你哭起来比我唱歌还好听呢。”
但这一世是不同的。
凡界的沧笙没有经历过远古洪荒时代的血腥与残酷,她从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起便认识了虞淮,到如今短短的几年, 却可称得上是她的一生。
平凡,温暖,真实。
这样优渥环境下,人是会更多愁善感一些的。
沧宁望着坐在云头, 背对着他的沧笙,不难看见她闭着的眸,和眼睫上沾湿的泪。
有时候沧宁会禁不住想,若沧笙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可还会这般为虞淮流泪。
纵然,她曾经那样爱他,真正的“刻骨铭心”。
…
千帆过尽,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
十年,十个春去冬来。
□□在窗外柔柔地招摇,沧笙端坐在静养的暗室之中,连眸光都安定地不曾往外瞟过一眼。凉薄模样,不知辜负了多少好时光。
沧宁来找她,修长挺拔的身影拦住了窗外的光景,在地面投下大片的阴影,笼在人身上,凉凉的。
沧笙不敢睁眼。
沧宁轻声道:“阿姐,我来带你去见虞淮最后一面。”
犹若一阵凉风拂过心头,带走了其上残存的温度。沧笙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眸底没有悲伤,浅浅的笑,仿佛清亮的皎月涤荡室内的阴霾。
“时间还够吗?我想打扮得好看一些,再去见他。”
…
上界的春是下凡界的冬。
沧笙许久没有回来,忘记了这一点。沧宁忍不住提点过,她在镜前瞧了瞧,仍不愿意套上夹袄。
轻薄的裙衫像是飘逸的云烟,裙摆清新的水蓝称着她的好肤色,有种叫人眼前一亮的清丽。
沧笙左右晃了晃裙摆,稍微露了丝满意的笑:“就这样吧,有仙力护着,不会太冷。”
女子出门会情郎,甭管是否是最后一面,都该是美妙又激动人心的。
只有他将她美好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下一世才好重逢。
…
渡过天河,仙云缓缓降落,恰好是他们初识的地方——九灵山。
放目望去,簌簌的飞雪在山间飘零,积雪皑皑,白净无暇。这里是个适合避暑的地方,冬天却并不适居。
大雪封住了山中的道路,山脚偶尔还有猎人活动的痕迹,再往上便什么都没了。
虞家的别院就在人迹能至的最边缘,单独的院落,屋前是一汪小泉。寒意太过凛冽,泉水被冰封存,上头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沧宁将人送到便不再往前了,但也没有离开。隐在空间的后头,凡人的肉眼是瞧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