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所以腹中胎儿的仙根迟迟没有稳固,无法降生。
她曾经央求他,至少让她来见虞淮最后一面,沧宁本不该答应的。修道者清心寡欲不是没有缘由的,执念太深,一不留神便是走火入魔。可他经不住她黯淡的眼神,只能陪她前往,小心看护。
雅致的小院,庖厨的屋顶上飘出袅袅的炊烟,有厨娘在张罗着做饭,小厮在挥汗如雨地劈柴,闲下来的婢女在庭前嬉戏玩闹。
偌大的别院,都是属于虞淮一个人的。可如今他也只是一个人,伶仃地在躺椅上卧着,膝上盖着绒毯,脚边的火盆熊熊烧着。
他的表情很安宁,有别于院中旁人喜怒嬉戏的生动,睁着眼,看着窗柩上的雕花,光是这样也能静静地出上好一会神。
会不会有人忽而从窗口跃进来?笑眼像是月牙儿,亮晶晶地,容纳了整片的星空。
忽如其来的念头,来势凶猛。再然后,便真的瞧见了。
黛蓝色的天空,云层微微压低着。银装素裹、成排的柏树旁,有人撑着一把青伞缓步行来,姿态瞧着和缓,人却只在眨眼间便到了屋檐下。
她轻纱的裙摆像聚着柔和的月光,浅浅的梨涡藏着笑,清新怡人,像是在冬季中生生捧出了一抹春意。
沧笙还是从前的模样,灵动而活泼,一副能感染人的好心情。她也果真是从窗口翻进来的,幻做一道华光,立时到了他的跟前。
一进屋便拉住了他的手,高兴的模样:“夫君夫君,我回来了。”
他有一瞬间,以为这是临走之前,他为自己塑造的梦境。
可她的声音太过真实,尾音带着颤抖,佯装的欢快险些将要撑不下去。
也就是这一瞬,虞淮明白了她来的缘由:她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淡淡笑了,企图遮掩因她而心跳过快的,使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言语的现实。越是掩盖,便越艰难,他终是忍不住,低低喘了口气,面目苍白。
心绞欲裂的时候,虞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神思都有些恍惚,语气却莫名的坚定:“沧笙,我们回家吧。”
十年。
他等了她十年。
因为等不下去,才寻到了九灵。在这样僻静的地方,或许离她会更近一些。
虞淮的声音很轻,像是连出声都费足了气力。可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却那样的大,仿佛只要稍作松懈一些,她就要从眼前消失,再也不见了。
沧笙鼻头涌上酸意,刻意回避般地望了望周遭,墙壁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其他的奴仆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对虞淮的状态一无所知。她忽而有些生气,压抑着站起身将人扶起来,应好:“就我们两个人回家,偷偷的走。等那些小厮们反应过来人不见了,非吓死他们不可!”
虞淮知道她不平的理由,幼稚到令人发笑,但他愿意纵着她:“两个人要怎么走呢?”
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一本正经:“我背你。”
普通的境况,从一个男子的自尊心出发,他即便行动不能也不至于会让她来背自己。她的肩背纤细,瞧着受不了丁点的重担,他双手一拢便可以将她满当当揽进怀里。
这样一个娇小的人,却说要背他回家。
他默然无语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忽而之间竟荒谬地觉得很是感动。
既感动,也好笑。顺从地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脖颈,轻轻笑起来:“那便辛苦你了。”
病弱的美人有种别样的风韵,沧笙从再见到他的第一眼起,眸光就再无法从他的面上挪开。这样的人,而温柔起顺从来更让人无法招架,心疼到了骨子里。
看来会是她更爱他一些,每一眼都愈渐深刻,无法忘怀。

茫茫的雪原绵延不知尽头,置身其中,仿佛这天地间就剩了彼此依偎的两人和凌厉的风雪。
冷风一吹,人似乎清醒些了,方意识到带着病人大雪天的出门是件分外不理智的事。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地朝前走下去。
“孩子,还没有出生吗?”风雪中,唯有他的声音格外的安定。
”恩。“
对于这件事,沧笙格外愧疚,若不是她当初受伤,孩子或许早该凝结好了仙根,可以同他见面了。
虞淮轻轻的叹息,心情却没有沉重的意味,犹如寻常父亲的期待:”若是能见上就好了。“
他的期待是沧笙的动力,更不忍他有一丝的灰败,忙应答:“会见到的,这一世来不及的话,还有下一世,还有生生世世啊。我与你是缔结了石族婚约的,只要你还有一缕魂魄在,都是我孩儿的爹爹,是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说得句子太长便会遮盖不住颤抖的哭腔,于是才顿了,不敢再说下去。沧笙自己也察觉了,奇怪为何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就成了一个爱哭鬼。细细一思缘由,更有想哭的酸楚。
虞淮思量的问题总要比她现实,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想知道她要如何落实:“三亿凡尘这样大,你要怎样找到我呢?”
说道这,沧笙便信心满满:“很好办,天上地下最漂亮的人就是你,不会错了。”
只要差人问上一问,这世间有哪家的公子生得顶尖的漂亮,不难便能将他寻出来,出色拔尖的人就是这样好找的。
沧笙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而开心着,浑然未觉背后的虞淮低低笑了笑,应好。
从此往后,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再给出任何回应了。
第38章
漫长的路, 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从白日到黑夜。
沧宁不知道沧笙还要走多久,默默从空间中走出,尾随在她的身后。终于在天边破晓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开口:“阿姐, 让他入土为安吧。”
一句话, 像是给迷途的人点亮了盏引路灯, 刺得人眼眶发疼。但惶然失措中, 好歹是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她懵懵然应了声好,停了停,环顾一眼四周,又继续朝前走:“他们凡人讲究落叶归根, 我把他送到虞家, 会有人给他处理后事的。”
她魂不守舍, 偏偏没有悲伤,语气平静的模样让人恐慌。
“虞家已经分家了。虞家老夫人过世之后,虞旻也因抱病客死他乡, 虞府如今的祖宅里头只住了虞淮。他走了,他的侄儿兄弟们忙着争夺财产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给他好生操办?”沧宁告诉她现实, 希望她能缓过神来,悲伤和割舍不下都是暂时的,终究还是她自己的身体要紧。沧笙不能在凡间久待,他只能劝解她早些将虞淮葬了, “阿姐要是不愿意他办得简单,我可以用仙法为他铸墓。”
连劝了几遍,沧笙才松口,问他:“你可知这是哪里?”
沧宁是活全书,就连凡界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仍在九灵山脉里头,只不过到了山脉最深处,是寻常凡人到不了的地方。”
沧笙点点头,轻声:“我不懂风水,只晓得虞淮喜静,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她是灵玉,虞淮依着她即便气息早已断绝,身子还是暖和着的。
沧笙将人放下来,给他整理仪容。丝帕拂过他的脸颊,细细凝望,他也只是一副睡着了的安宁模样。
沧宁在旁铸墓,用冰雪建造了一副水晶棺,请他将人放进来。
彻底失去一个人的痛楚惯然来得后知后觉,偶然的一瞬间,你突然意识到至此往后,身边再也没有了这么个人的时候,才会猛然刺心地强烈起来。
沧笙将冰棺亲手推入墓穴,眼睁睁望着墓口一点点合封。冰冷的空气灌进胸腔,她忽而咳嗽起来。
起初只是低低的,压抑的咳嗽,像是被呛到,脸色涨红。
渐次严重了,咳地止不住,弯下腰,扶住虞淮的墓碑,每一声都犹如撕裂,将五脏六腑都咳地颠倒。
沧宁像要过来扶住她,刚一伸手便见她哇地一声吐出了口血,鲜红地溅落在雪地之上,犹若绽放的红梅。
吸一口气,冰霜像是被吸进了肺里,冷得人直打哆嗦。
沧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头脑昏沉,胸中、喉咙都像是被火灼烧着一般。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总没有气力。沧宁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茫茫渺渺地传来,扶着她的胳膊,使她不至于跌倒下去。
种种画面持续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讯息量太大,是她如今的心境所不能承受的,却又由不得拒绝,强势地挤占了她的灵台。
有人的声音和缓,带着悲天悯人的祥和,淡淡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润化万物,泽被苍生。“
“沧笙,这是你的名,也会是你的宿命。”

洪荒远古,拢共有十一重天。
从第一重天的净土,到第十一重天的秽土,中间鱼龙混杂,无数浊气与灵气结合。天地之间衍生不出纯粹的仙灵来,唯有凶恶的魔兽横行霸道。
沧笙出生在第十一重天,周身仙力醇和庄正,犹如淤泥里头长出了一朵白莲,从一开始就是异类。
看拳头说话的年代,做不做异类其实关系都不大。左右上古洪荒时并没有与她同一模样的“人”,只有面目狞恶的兽,本事通天,遇上了,就只能死战。
好在她生来就有通天的本领,在群魔乱舞的十一天也可以自由地行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至多是废些气力罢了。受了伤,便在山林岩石的掩护下睡上一觉。醒后便继续飘荡,带着她的伴生石,想要看看十一天的边缘是怎样境况,能不能寻到一个安稳的家。
她是个出生于秽土,却又打从一开始便与众不同的“魔”。旁人享受着杀戮掠夺,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她却只想平乐安康,守护住自个最重要的人。
那个人,就是沧宁。
封存的记忆纷至沓来,所有的一切,都该回归原位了。

百余年后。

车门紧闭,闭塞拥挤空间中充斥着一股浑浊沉闷的味道。
沧笙在颠簸中醒来,忍不住挑开一丝车窗,想要朝外头看上两眼。奈何冷空气灌进来,立马便有人察觉了,正了正身子教训她:“答应让你搭便车还不给我老实点!”
沧笙就缩在车厢的角落,素面素衣,长发仅为一根丝带系其,发饰未戴,简朴一如刚飞升的凡人。听到有人训斥,缩回手,让车窗门合上,讪讪笑道:“不好意思。”
她的模样算不得极好看,胜在干净纯粹,容易叫人生出亲昵的好感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教训人的车主听她道歉,本不欲追究,不痛不痒地继而嘟囔了几句便要作罢,没想会有人忍不住为她说话。
“不过是开个窗罢了,没必要凶人吧?”
开口的是一个打扮英气的女子,修为低微且根基尚浅,刚飞升到仙界,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锐气:“我们现在已经飞过无主海域,进入天宫的领地了,照理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了,车主何必如此苛刻。”
前一刻还勉强收敛住了脾性的车主,闻言立马沉了脸:“我苛刻?简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晓得天高地厚!”
狭窄的车厢内挤了二十来个女子,皆抱着膝盖人挨着人,背靠车厢的盘踞下来调息休憩。车主坐在中央,身遭有一层围拢的灵罩,一手操纵若鸟笼子般大小的“叶舟”,越说脸色便越黑,“我最没必要的,就是接了你们这一单生意!”
这来回的一番争论,使得满车闭眼养神的女子皆睁开了眼。车主不同寻常的语气让人不得不深究,沉默不久便有人发问:“车主何出此言?我们自横渡极海海域的两个月以来一直都没遇上拦路的海兽,这般大好的运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车主一记灵诀重重拍击在灵罩上,“叶舟”一重,又提了几分速,“我是靠摆渡吃饭的人,多少了解这片海域的境况,极海深处有天劫雷云盘旋不散,其势可怖,怕是有大事发生。这次出行离岸之前已经有许多车主不再接单渡海了。我曾揣测是极海深处少帝级别的苍兽引来渡劫雷云,远远绕开便无甚牵连,铤而走险地出单,可时至今日那雷云仍毫无动静,连整片极海都沉寂下去…”车主眉头紧锁,不想再多说地低叹句,“看命吧…”
那衣着英气的女子有些愣神,环顾四周,试图从旁人的表情之中获得能够明确解释的讯息,“不是少帝,难道、难道还能是海族有一尊大帝即将诞生?”说完自己气短地笑了一下,“不是道仙界九重天共十三位大帝,已经数万年不曾有过变更了么?”
苍兽渡劫,大帝诞生之后,往往伴有血祭。屠他族之人,以涨声势,以占领土,掀起血雨腥风的格局变化。
极海辽阔无边,海底千沟万壑无人可至,孕育着亿万的海兽。一旦为新晋大帝统领,群龙寻到其首,战斗力便能生生拔高许多个档次。踏上陆地,其危害不可估量。
极海毗邻天宫,乃人族大帝天帝统治的领域。此次格局之争,人修自首当其中。
众人皆默下来,真到了大帝级别的争端,那就一如车主所说,只能看命了。有没有提前得到讯息都是一码事,她们便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战争即将波及的范围。
“十三位大帝?”安分缩在角落的沧笙稍坐直了身子,“不是十二位吗?”
“一重天帝王台上镌刻的名字的大帝有十三位。”有人作答。这里的女子待她总要热情一些,因为觉得她生得讨喜,看在沧笙是刚飞升的仙者的面上,还耐心解释,“只是常人所知的只有十二位,因为其中有一位是废帝。”
沧笙恍然,“原来如此。”点点头,失笑,“废帝…”

翌日,暴雨倾盆,狂风大作。
叶舟满载,蹒跚而行,在可怖的风雨中宛若刚学步的孩童,几次都欲要跌进汹涌的海浪。好不容易挨到说好的目的地——业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啸先行一步,将整座城吞没了大半。
居高望去,巨大的海蛇相互交错着盘踞在湿漉漉的城墙之上,业城的城守结界并未开启的痕迹,仿佛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抵抗。城中无人,静悄悄的,不知已然被废弃多久了。
叶舟到了业城,灵石消耗殆尽,不得不找地方停落。
这样的境况,车主也没法滥发好心了,她有千年的修为,遇上弱些的海兽尚有一击之力,自保还行。可车上的其他女子多为刚飞升之人,修为浅薄,只有拖后腿的份。一挥袖,冷声开口:“目的地到了,诸位请自便吧。”
叶舟停落在业城外的树林之中,车门刚一打开,呼啸的风卷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都能将人冻伤。
天色黯淡,外遭的树影疯狂的摇曳着,偶尔传来咔嚓的巨响,树枝被生生折断,卷上天去。
都是从凡界历尽千辛渡劫飞升而来的人,不至于连这点境况都看不明晰,个个都白了脸。人家摆明了不愿意帮衬,说不上该不该,那不是人家的义务,也没人可以勉强她。故而没人多说一句,从坐在门口的女子起,一一顺从跳下了叶舟。
沧笙是最后一个,刚落地时险些都要被大风吹倒,恰被一个人稳稳扶住了手。
是那个曾开口帮衬她的英气女子。
沧笙朝她一笑,不动声色收回了手:“谢谢你。”
女子也不介意,又凑上去拉住了沧笙的手。她对沧笙很有好感,见她身量娇小,一副乖巧宁静,时常带笑的模样,便忍不住生出份保护欲来,“我们两个一起走吧,相互之间也有照应,要是真都丧生海兽之腹,也算有个伴儿了。”
修仙之人或多或少经历过生死险境,虽说她们这等刚刚飞升而来的所经历的,于广袤的仙界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可胜就胜在不知者不畏。以为大帝诞生,族落大战,她们这些小虾米顶多就是受些波及,万一气运好,避开眼前的局势,逃远了就无碍了。
沧笙愕然了一瞬,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
这样的大风之下,她们无法飞行,再长的路也只能自己走。眨眼间,从车上下来的其他女子都跑散了,沧笙模糊的视野之中只有走在身前、女子醒目的红装。
太醒目了。
沧笙脑中刚刚滑过这样的念头,忽有数根漆黑的触手从草丛之中猛然蹿出,直奔两人而来。沧笙刚要出手,眼前一花,便是被那女子护在了身后,雪白的剑光刺目地连斩几下,切断了伸展而来的触手。
女子再度一把抓过她的手,眸中也有惊恐,似是刚察觉到这些海兽来得比想象得更快些,但语气出乎意料的镇定:“跟我来,这边!”
这一回沧笙没有再挣开她的手,反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狂风呼啸,这一句很快被其他的杂音淹没,但女子却听到了,深觉莫名——现在实在不是互通姓名的好时候。
“葡萄。”她答。
“你不是人修?”
“恩,我不是人修。是一颗葡萄修成的仙,所以就叫葡萄。”
“那好。”沧笙反握住她的手,明朗一笑,“待着吧,不要跑了,我快要喘不上气了。”风太大,掺杂着冷雨扇在脸上叫人无法呼吸。
葡萄闻言一急,“不行的,一会海浪就要上来了,要是被卷进海里就真的要死了!你再坚持坚持,我背你吧。”
沧笙但笑未言,一手紧紧握住葡萄的手,单手飞快地捏诀。
那法决玄奥,葡萄没有提防,怔怔看着沧笙的手,隐隐从那法决中察觉到什么,深陷其中无可自拔,细细一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茫然失措站在那,像是被迷了魂魄。
沧笙在结印的中途察觉到葡萄的不对,微微顿了顿,松开彼此相牵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也因这片刻的耽搁,背后汹涌而来的风卷积其数丈高的海浪逐渐成型,朝她的方向猛扑而来。
沧笙闭着眼不慌不忙沉稳继而结印,简单束起长发的红绳为风吹散,及腰墨发飞扬而起,拂过她苍白的脸颊。红绳为风一卷,消失不知所踪。
层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倏尔被一缕阳光洞穿,渐渐成扩大之势…
灵台空虚之感比沧笙想象中到来地更早,所有的灵力都被抽空了,法决却只完成了小半。稍一勉强挤出灵力,灵台之内便犹若刀割,每一下的痛楚都扎进了灵魂之中。
可她却喜欢这样的痛楚。
成大道者,有何痛可惧?
完成法决的最后一个手印落下,无声无息的波动从云上展开,安静而低调却极具破坏性,仿佛只有一刹那,压境的浓云被摧枯拉朽般涤荡一清,点滴不剩。
沧笙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无了,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没有看到所期盼之物,一瞬迟疑。
下一刻数丈高的海啸濒临,遮天蔽日,朝她狠狠拍下…
随着巨浪阴影的临近,振聋发聩的冲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没有带来一丝冲击的力度。轰然一声后阳光浸泡在水里,变得粼粼耀眼起来。
沧笙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站在那就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相邻而立的两人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他冰冷的软甲与她头发只有一线之隔,一声不吭为她挡去了海浪的冲击。
他的发轻轻飘扬起来,缱绻落在了她的肩头。银色的发,像是淬满了月华,冷冽而矜贵。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这章有没有很粗长!!!来,夸我呀~~
主要是昨天小伙伴们都说被虐到了,今天特地写到了虞淮出场再断,我是不是很良心?
换了地图,主甜宠的基调不会变,大家放心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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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么!!
第39章
撑开的结界包裹住了三人, 在汹涌的海浪之中毫发无损。
葡萄没有看清如鬼魅一般倏尔出现的人,只隐约感知到一股强悍的威压扑面而来,叫她膝盖一软,跪俯在地,抬不起头来。
这是帝君的排场, 沧笙知道。他不喜欢旁人看见他的脸, 那些眸光里总带着惊艳与垂涎, 痴痴傻傻的, 忘了敬畏,很是碍眼。
美人的脾性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的。
沧笙从乾坤袋中摸出来一粒回复灵力的丹药,放入嘴中吞下。她还知道,他们若是在一块, 话题都是她挑起的, 他从不会主动同她说话。
“你还好吗?”
清朗若珠玉的嗓音, 几不可察地放柔了语调,沧笙一瞬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丹药入体,灵台的亏空极快地恢复着。她转了身, 仰起头,直视他的面容,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才笑了, 一如既往亲切的模样,像是见到旧友:“我很好,多谢你救我。”
“他呢?”
沧笙一默,立时便明白过来那个“他”是指谁。心叹真是好样的, 一上来就同她翻旧账。虽说生孩子这事儿靠她一个不行,可她的付出占了大头,养大个娃多不容易,她甚至不想同他探讨这个问题。省得一个不查被他占了便宜,抢走了她的心肝。
这一默便是长久的一默了。
在场的第三人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默契,老实巴交趴在地上等了许久,见两人都没吱声,还以为问的是自己,慌张插了句话:“我也挺好,就是尊神的威压有点强,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