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倩顿了一会儿,传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没有,我还没打电话。”

“这么久了你还不叫他来打镇定剂?你在干什么…”南门翼正转头朝门口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聂蓝也是瞠目结舌,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而一直捶着床头柜叫“阿云”,即使手都青肿了依然不管不顾在那里狂砸的南门光远,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站在门外、穿着和照片上一样旗袍的女人,迟疑了许久,才喃喃地问:“阿云…?”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照片上那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女人,她双颊微圆,不笑的时候唇角也略微上扬,分明就是四十多岁的她从照片中走了出来。

142 揭发罪恶

“阿云,阿云…”南门光远一时站不起来,只伸手向她,含糊地叫着。

他的妻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缓缓坐在他身边。

这一伸手,聂蓝就看见了她露出的手腕上那只手表,认出是南门倩的表,顿时大惊。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女人,不知所措地看看丈夫,又看看走到门边的颜未染。

颜未染抬起手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南门光远睁大眼睛,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身边“妻子”的模样,轻声说:“阿云,你变年轻了…你走的时候,不是长这样的。”

“阿云”眼中蓄满泪水,看着他深情凝望自己的模样,张口无数次,却终究欲言又止,没有发出声音来。

“唉,还是这样回来好,这样好看,是你最好看的时候。”南门光远说着,紧握着她的手,眼中老泪纵横。他抬手去擦眼睛,又说,“阿云啊,你当初还说我不该阻拦倩倩嫁个老外,可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生了两个黄毛!靠不住,靠不住了…只有阿翼还好,儿子像妈啊,他和你长得这么像,他的孩子也会很像你的。到时候孩子长大,有一点像你,有一点像我,还有一点像阿翼,有一点像蓝蓝…咱们的孙儿长大了后,就好像我们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聂蓝眼圈一红,站起身背过去,悄悄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南门翼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而坐在南门光远身边的“阿云”终于开了口,声音颤抖:“你…别伤心了,你先睡一会儿吧,好不好?”

这声音一出来,南门光远就呆住了。他把面前人看了又看,许久才错愕惊诧地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是倩倩啊!是我老眼昏花了?还是阿云你回来了,借女儿的身体来看一看我?”

“不是,爸…”南门倩握着他的手,眼泪滚滚落下,“我们知道你很想念妈妈,所以…所以颜小姐帮我化妆成妈妈的样子,让您再见一见妈妈的样子。或许…或许这样您就能像早上一样,清醒过来,不用打镇定了。”

南门光远愣了愣,看着面前和亡妻一模一样的女儿,用颤抖的手想去摸她的脸,却又不敢触碰,怕一碰就会化成幻觉离去。他盯着那记忆中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才用喑哑的声音问:“倩倩?”

“是…是我。”南门倩赶紧点头。

他那满是皱褶的手顿了许久,才终于落在她的头顶上,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才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颜未染。

颜未染见他看自己,点头向他致意。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可是这工艺我要带到棺材去!谁也别想我为虎作伥,帮你们骗钱害人!化妆品,化妆品,哼!”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脸上显出绝望来,“我孙子被害死了!被方氏,被你们,被害人的化妆品害死了!阿翼,把他们赶出去!别让她再出别在我面前!”

“老先生,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要是按卫泽希平时的脾气,现在早就拂袖而去了,哪还轮得到南门光远当面赶人。但想着颜未染的配方,他也只好硬生生忍了,转头看向身旁的颜未染。

“南门先生,其实化妆品并不会害人。害人的,是黑心的生产商,可这个行业是无罪的。”颜未染对着南门光远开了口,声音清澈平缓,“我知道你们遭受的不幸,很可能是因为方氏而引起,但这桩罪行需要落到方氏身上,而不是落在所有化妆品的身上。事实上,化妆品对于人类来说,是有贡献的,它真的能帮我们。”

南门光远张口就要驳斥,想问帮什么?这种东西能给人们带来什么?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儿的面容上,看着原本与亡妻并不相似的女儿,如今与母亲宛然相似的面容时,喉口嗬嗬了两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南门先生,我们其实也是商人,只不过卖的是美丽。全球化妆品市场每年的份额是两千亿欧元,并且还在不断地上升增长中。经济不好的时候,口红是女人们最大的慰藉,经济好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力求让自己更加美丽。毕竟,对于美的追求是人类的本能,是不可磨灭的天性。我们不能因为吃饭会噎住就绝食,同时您也不能因为黑心厂商的罪行而抹灭所有化妆品生产商,怪罪将美好事物推广到全球的人,对吗?”

南门光远呼哧呼哧地喘气,想要反斥她却发现找不到说辞,只能狠狠别开脸,嗫嚅道:“别在我面前说这些鬼话,我,我不会理你!”

“其实,方氏——或者说方氏这种黑心厂商,也是我创办品牌的原因之一。这个市场不能只有劣币驱逐良币,而应该要将它们纠正过来,让人们用到更好的产品,从而抛弃劣质的、害人的东西,是我们做这个品牌的初衷。”颜未染走到南门光远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说道,“南门先生,将心比心,我想您肯定也会希望大家都用上安全的化妆品,不会再有您家人这样的悲剧发生,您觉得呢?”

南门光远坐在床沿,蠕动着嘴唇,没说话。

卫泽希见他态度已经不激烈,便说:“南门先生,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最早揭发方氏罪行的人,就是你面前这位颜未染小姐。是她第一个在网上对方氏提出质疑,也是她第一个寻找新闻媒体将方氏配方的问题公诸于众的!”

这话一出,非但南门翼和聂蓝悚然而惊,就连坐在床上的南门光远也霍然站了起来,问:“真的?”

颜未染点头,说:“是真的。我的老师是张思昭,很有名的化妆造型师,曾经获得过金球奖,入围过奥斯卡。她有个化妆品配方,所以方氏过来与我们谈过合作。但在合作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方氏的配方有问题。因为担心会引发严重后果,所以我老师向他们提出缺陷,结果…不久之后,我老师就意外去世了,而我身受重伤,挣扎康复后,便寻找途径,将这事公诸于众。只可惜…看来还是太迟了。”

南门翼激动地说道:“不迟,至少,方氏终于要接受审判了!”

聂蓝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热泪盈眶地伏在南门翼的肩上,低低啜泣。

在一片安静中,只有聂蓝的哭泣声,与南门光远沉重的喘气声在室内轻轻回荡。

许久,南门光远扶住身边女儿的手,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颜未染的面前。

“是你揭发了方氏的罪恶,好…很好。”

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在颜未染的肩上,声音低微,但却比他那些狂躁中大吼大叫的力度要沉重许多:“我还记得那个工艺。每一步,每一分配方,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拿走吧,我免费授权给你们,只有一个条件。”

颜未染点点头,凝望着他,说:“您说。”

“好好做产品,把方氏那种东西,踩进十八层地狱去!”

143 隧道

天气晴朗,路况良好,潘朵拉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开着那辆喷绘向日葵的小车,在开到了直行车道之后,又故意在最后十米处变道,拐上了旁边的转弯车道。

结果,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的一辆车,也立即从直行转到了转弯车道。

“瘪犊子,挺能啊,瞅上姑奶奶了?”潘朵拉一打方向盘,直接就在路口掉头往回开。

在和那辆车隔着绿化带擦过时,她瞥了车里人一眼。一个平头年轻男人,身上的迷彩T恤被暴起的肌肉撑开,看起来挺能打的样子。

二十秒后他也掉头跟她一条道了,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要把他那吉普开得和她这辆小车一样慢,也是种本事。

潘朵拉想了想,先给熟人打了个电话:“哎妈呀四哥,可不得了,你上次不说你罩我吗?怎么这会子还有个大家伙盯上我了?我这都被吓怂了!”

二十分钟后,急需怜惜的“娇花”潘朵拉开车到一个废弃的练车场,下车把门一关,叉着腰就站在了后面开来的那辆吉普面前。

吉普一看这情况就不对劲,那男人一脚刹车停下,然后倒车准备调头。

谁知还没等他倒出两步,已被人抡着破窗锤砸破了他的驾驶座玻璃窗。

在玻璃破裂的清晰声响中,男人郁闷不已,探头就对外面大吼:“莫名其妙,我有话跟车主说,我找颜小姐!”

“啥?亏我还以为我爹找来的呢!”仗着周围四哥带来的人,潘朵拉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进破损的车窗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问,“咋的,敢情你还想盯梢我姐啊?瘪犊子你挺横啊你!”

那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说:“不是盯梢,是找。我找颜小姐,颜未染,不是你这个东北妞!”

潘朵拉使劲要扯回手,却发现那男人手劲很大,自己居然抽不回来,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问:“找我姐干哈?”

“卫泽希先生委托我查一件事情,现在我已经初步有了进展,所以过来向他们汇报——唔,被你打破的窗户我会记在账上的。”

潘朵拉据理力争:“咋的,自己道走瞎了被我捶了,还要卫少赔偿啊?”

“是你赔偿。”他抱臂看着她,冷冷一挑眉,“顺便说一下,我这回给颜小姐带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最好马上跟她联系,有些事情不见面说不清楚。”

一下飞机,卫泽希和颜未染来不及回家,就先将银杏内酯的提取工艺送到了丁雪燕那边。

丁雪燕立即着手进入实验。看她戴着口罩手套心无旁骛的模样,颜未染和卫泽希也就走出大学实验室,在附近散了个步。看看时间不早,两人顺便到小学门口,把丁雪燕的女儿从学校接回来,带她去吃饭。

丁雪燕的女儿艾拉,中文名叫丁云,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我妈妈说,云能化作雨,她喜欢这个名字。”丁云的口味还是有点偏美国式,喜欢酸甜,一桌菜就喜欢吃糖醋里脊,“其实我不喜欢下雨天,我喜欢晴天,可以去打球去跑步!我现在已经是学校羽毛球队的正式成员了!”

颜未染想起丁雪燕的妹妹丁雨燕,和卫泽希交换了一个伤感的眼神。

卫泽希说:“云这个名字多好听啊,叫起来也可爱,很多名字里有云的女孩子都是超级美女哦!”

丁云歪着头问:“和未染姐姐一样漂亮吗?”

“那可说不准,也许将来有男生会觉得你比未染姐姐还漂亮。”

“那还差不多,我决定喜欢这名字了。”丁云露出笑容来。

颜未染笑着看看对小朋友连哄带骗的卫少,又问:“云云,现在学习还行吧?”

“比美国的学校难点,还有拼音我不会,不过妈妈会教我的。而且妈妈现在每天晚上都可以陪我啦,就算出去约会我也不用老待在别人家,有爷爷奶奶陪我,真开心!”

卫泽希最是八卦,立即问:“你妈妈有约会?”

“是呀,悄悄告诉你们,有个叔叔在追我妈妈,听说是她以前的同学呢。”毕竟是国外长大的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津津乐道,“一个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大叔,一到家里我妈妈和爷爷奶奶就很开心。要不是看在他每次都会给我买礼物的份上,我还有点嫉妒他呢。”

卫泽希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颜未染。

颜未染也踢了回去,用眼神示意他在孩子面前正经点。

而丁云回国后似乎也变成了个鬼灵精,看都不看他们,只扒着饭说:“你们别眉来眼去啦,要结婚啊就快点,再过两年我就没法当花童了。”

卫泽希立即说:“快了快了,放心吧。”

颜未染无语地别过头,让店里再做几个菜,打包带到丁雪燕实验室去。

丁雪燕把银杏内酯制取出来后,告诉他们还要查验成品的结果,急不来。

都还没倒过时差的卫泽希和颜未染,也没法候在研究室等结果,于是和丁雪燕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休息了。

已经是入夜时分,上海又成为灯火辉煌的一座城市。

从丁雪燕研究室所在的大学回梧桐街,要经过一条长长隧道。不知道是不是在检修,隧道内的灯光只亮了一边。卫泽希放慢了车速,在空空的隧道中驶过的时候,无意识地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颜未染。

她是真的累了,现在正用右手撑着下巴,闭着眼睛靠在窗上。车窗外流动的路灯,将光芒一束一束地越过他的脸畔,投在她的侧面上,又折到他的眼中。

于是他的面容就在光影中和她贴在了一起,而她美好的侧面曲线就一寸一寸地在车窗上辗转。他们无数次地重叠在一起,上一刻的短暂分离,仿佛就是为了下一刻能紧密相融。

不知为什么,这平淡的影子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卫泽希看了一眼,回过头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过头,瞥着那些光影。她的面容在明暗的交替中,在他的影子的笼罩下,好看得令人心惊。

真是奇怪,明明今早飞回来还没倒时差的他应该很困,可这一刻他却精神抖擞,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觉得这样的隧道就算是开一百个小时他也开心。

于是鬼使神差的,出隧道后他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又掉头回去了。

转弯时颜未染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有点迷茫地问:“开反了?”

“哦…我刚看错路了,要再绕一圈。”卫泽希毫不心虚地说。

颜未染“嗯”了一声,见他一时没法开回去,便蜷缩在座位上,背朝着他睡着了。

所以卫泽希再次经过隧道时,那些灯只将他的影子映在了空空的车窗上,再也没有一个她的美好侧面,与他相依相伴了。

卫泽希懊恼地加快了车速,飞快地冲出了这个隧道。

144 亲生母亲

“姐,你咋才回来呀!”

潘朵拉等在店里,一看到颜未染有点迷糊地从卫泽希的车上下来,忙上前拉住她,一边接过卫泽希拿下来的行李箱,一边问她:“不是说早上的飞机吗?咋这晚了才到?”

“中午到的,先去雪燕姐那里拿了个实验结果。”颜未染拉着化妆箱进了屋。卫泽希车上真的是很好睡,她到现在还有点睁不开眼睛,“你怎么不先休息?这么晚了还等我。”

“姐,我咋睡啊,一大块头杵咱这儿不挪窝呢!”潘朵拉拉着她哭诉,一脸无辜,“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然后奏说是卫少联系来的,找姐你有事!”

颜未染拍着怀中大鸟依人的潘朵拉安慰她,一边打量对面那个男人。

连潘朵拉都说是“大块头”的男人,个头果然厉害,身高超过一米九,肌肉发达得足以爆衫。

“对了,未染,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在美国那边找来帮你调查的侦探。”卫泽希没理会潘朵拉,向未染介绍那男人,“这是阿峰,退伍军人,后来做保镖去了美国。在美国私家侦探中,他经验丰富,有口皆碑,又是华人,特别可靠。”

原本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颜未染本已困倦至极,但此时听说是帮自己调查当初那些事情的,便立即抛开了睡意。和他握手之后,她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问他:“是我老师的死亡事故有结果了吗?”

潘朵拉暗自咋舌,才知道原来这人居然是帮颜未染调查张思昭死因的。

一想到自己不由分说就砸了人家车窗的事情,她肝都颤了,只能畏畏缩缩地挪到厨房去泡茶,尽量表现。

幸好阿峰干脆利落地就切入了正题,并没有控诉潘朵拉做的坏事。

他把一个档案袋交给颜未染,说:“案子毕竟是前年的事情了,留下的线索不多。而且根据你的要求,我又去重点关注了方艾黎,但从去年开始,方艾黎就几乎不待在纽约了。今年六月以来,她更是一直待在上海,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偶尔回美国。所以为了深入调查,我在纽约查到一些事情之后,这两天就来到了上海,并且,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相信足以拼凑出真相了。”

颜未染点点头,用微带颤抖的手将档案袋打开,定了定神后,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抽出里面的东西。

上面是几个关键性人物在那段时间的行动轨迹,以证人和监控截图为主,厚厚一沓。

颜未染无法控制自己,她用手紧紧地攥住那些资料,仿佛稍微减轻一点力气,这些东西就会坠落于地,就此消失不见。

首先看到的,是程嘉律的那一份报告。

他当时的生活轨迹再清晰不过,实验室,家中,两点一线。偶尔一两次出行,大都是和颜未染在一起。

事发当日,颜未染正准备前往中央公园。那天有个剧组在那边拍摄,她要去负责化妆工作。张思昭到实验室取程嘉律按照她的新配方调配出来的试验品。

东西在无菌室中密封保存,由程嘉律交到张思昭手中,被她带走。

程嘉律实验室中没有过超级细菌的记录,从培养到灭活,都不曾有过。

颜未染将程嘉律那几日的行动轨迹翻了一遍,随后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边,静静地出了一口气。

其实,在程嘉律过来,将那一日的监控录像和病历调取给她看之后,她已经相信了他。

因为没有人会在对别人下手的时候,把自己的伤势搞得更严重,甚至指使别人杀害他自己。

卫泽希凑过去看未染手中的档案,问:“怎么样?”

“嘉律没有嫌疑,这一点我敢肯定的。”

卫泽希并没有看那份资料上的东西,点点头说:“我也敢肯定。”

此时潘朵拉从厨房出来了,把茶放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离阿峰最远的地方坐下。

阿峰故意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心虚地左顾右盼一脸心虚,才笑了笑转开视线,拿出了第二份档案。

出乎颜未染意料的,第二份居然是张羽曼。

颜未染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阿峰。

“是的,张思昭将东西取回家中后,就出门去了,那份试验品当时应该是留在了家中。而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张羽曼回过家。”

大楼监控显示,两点左右张思昭出门,两点十分左右张羽曼回家了,在家里大概待了半个多小时,又离开了。

“老师那段时间接了一个名流的固定工作,每天都是下午两点开始,所以张羽曼是掐着点回家的。”颜未染说到这里,怔了片刻,想起那一夜在医院里,她打电话给张羽曼,告诉她老师已经去世的消息时,张羽曼那诡异的笑声,和马上就挂断的电话。

卫泽希看着张羽曼回家的时间点,说:“她这种回家时故意掐点的行为,应该是想偷偷摸摸搞点钱。毕竟未染你跟我说过,你老师的婚戒都被她偷出去卖掉了。”

“是啊,而且是卖给了完全找不到来历的人,已经无法寻回了。”颜未染说着,抿唇看着监控上张羽曼那张望的动作,又说,“但你看到没有,她在出门的时候,神态显得有些慌张。像她这种早已把母亲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人,如果只是普通拿点东西走,肯定不会那么慌乱心虚的模样。”

潘朵拉猛点头,说:“奏是啊!她哪次来咱这儿不是大了呼哧的模样,讨要起东西那气性,瞅着跟我姐欠了她一个亿似的!”

阿峰了然地从下面抽出关于方艾黎的调查文件,翻开来摆在他们面前:“在那天早上,张羽曼和一个女人见过面。因为是在一家咖啡馆,所以没有监控,也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是当时咖啡馆的女招待注意到了,那女人将一个密封瓶交给了张羽曼。”

卫泽希有些诧异:“纽约咖啡馆的服务员记性这么好,连前年的客人干了什么都记得?”

“不,因为张羽曼经常在那里出现,而且特别挑剔又龟毛,小费又给得小气,店里每个员工都对她怀着深刻的恶劣印象。而刚好那个女招待又是生化专业的学生来打工的,她一看那密封瓶就发觉那是她们大学实验室常用的密封器皿,再一看还是特别精密专业的那种扁平称量密封瓶,就更诧异——毕竟,谁也没法把这么粗野俗辣的一个女人和高端实验室联系起来。”

实验室的密封器皿。

颜未染的胸口剧烈地跳动起来,耳朵也嗡嗡作响,连思绪都有些混乱了。

卫泽希看见她那被真相猛然击中的模样,怕她一时承受不住,便伸手去紧握住她的手掌,示意她放松一点。他看向阿峰,又问:“那个把东西交给张羽曼的女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