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听到三个字,可她已经知道了,那边的人是谁。

她盯着那个号码,抬起手指按在上面,想要把它彻底删掉。但又觉得,自己应该避免下次的骚扰,把它加入黑名单。

为什么呢,颜未染,难道不听听他的解释,看看他找什么拙劣的理由?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指,任由那个陌生的号码悬在了来电列表中。

“颜小姐,喝杯奶茶吧,这里冷气好像比较大。”刘发宗过来,给她递了一未开封的奶茶。

颜未染接过来,朝他点点头:“多谢你啊,又送我来医院,又帮我排队…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工厂忙自己的事情吧。”

“我也没什么事情。”他见左右没有空椅子,就在她面前蹲下来,笑道,“毕竟你是我们的客人,在我们厂子里晕倒了,我得负责任的。”

颜未染也朝他笑笑:“我最近有点累,身体不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啦,不是中暑就好,不然要拔痧气的哦。”

刘发宗执意要等她打完针陪她回去,蹲在她面前就是不肯走。颜未染拒绝不掉,又哪里不懂他的意思,正颇有些尴尬,卫泽希的电话就打来了。

颜未染便故意对刘发宗说了声:“我男朋友电话”,然后接起电话。

刘发宗那热情的眼神果然就黯淡下来了,神情也开始有点不自然。

卫泽希在那边问:“未染,你在哪儿,这么吵?”

颜未染不想让他担心,便含糊的说:“在外面呢。”

“早点回去吧,你身体不好,最近又这么累,一定要多休息。”他叮嘱了两句,又问,“对了对了,网上那个视频你看见了吗?你现在是业界传奇了知道吗?这成就可比成为网红美妆师大多了吧!”

“是啊,我还要多谢你帮我介绍了这次的工作呢,不然我怎么刷到这个成就呢?”

“那你怎么感谢我啊,以身相许好不好?”卫泽希开了句玩笑后,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扯开话题问,“本来说跟你去广州的,可我这两天是分身乏术了,艾琳报复性地给我安排了各种发布会、推广会、见面会!我给你寄的快递收到了吗?记得回酒店后去前台问问。”

“好的,是什么重要东西吗?”

卫泽希神秘地笑:“你拿到手就知道了。”

两人都默契地不提程嘉律那通电话,闲聊了几句。颜未染正要挂电话,谁知旁边一个人的药水快打完了,就大喊出来:“护士,护士,帮我拔一下针!”

电话那边的卫泽希顿了一下,问:“你在哪里?”

颜未染无奈,只能说:“医院。”

“在输液还是在住院?”

“哦…天气太热了,我有点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偶尔经过输液室。”

“真的?”

“嗯。没事啦。真的,开了点药而已。”

好容易把他应付过去了,颜未染叹了一口气,放下电话,朝面前的刘发宗笑了笑:“男朋友查得紧,不敢让他知道我生病了。结果还是没骗过去。”

刘发宗明显失落,不过还是勉强笑着说:“那你男朋友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他也要忙自己的事情,一时过不来。”颜未染微微而笑,轻叹了口气。

输完液后,刘发宗送她回到酒店。她一再谢他,回去后就到前台询问了是否有自己的快件。

“是的,有一个上海来的特快加急件,请您签收。”

她昨天凌晨来到这里,今天晚间就收到快件了,也不知道这么两天不到的时间,卫泽希有什么急件需要给她。

拿到手她发现是个小小的盒子,轻飘飘的,摇了摇也没有任何声响。她顿时有了个无奈的猜测。等把盒子拆开一看,她的猜测成真了,里面果然是那只机场被卫泽希拿走的小猴子。

小猴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小猴子又给我托梦了,这回它要大猴子亲亲。亲完了寄回来。PS:有什么东西也可以让它带回来给我,比如说你的吻。”

怎么会遇上这么幼稚的男人啊…

颜未染无力地捏着巴掌大的猴子倒在床上,心想,卫少你这种破事需要特快加急?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多艰难多沉重啊!

她揪着猴子尾巴,绕在手指上看着,又学着卫泽希的样子,把它的嘴巴往上扯了扯,做出笑脸的模样;再把它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做出难过的样子。

她玩着这个小猴子,嘴角上扬,那些长久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全都被暂时遗忘了。

心情变得好起来,于是她也不再介意卫泽希的幼稚行为,爬起来把大猴子颈枕从行李箱中拉出来,把小猴子的嘴巴贴在大猴子的脸颊上摆了个亲吻的姿势,然后拍照片发给卫泽希,说:“亲上了。小猴子等我回去后带给你吧,懒得寄了。”

卫泽希很快回复说:“好的,那我去接它回来。”

四个小时后,晚上六点,颜未染的门铃响个不停。

睡得迷迷糊糊的颜未染,下床去看了看猫眼,顿时呼吸都停了。

卫少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外?是自己还没醒来吗?

他说接它的意思,难道不是去机场接,而是来广州接?

她晕乎乎地开了门,而卫泽希一进来就直接拉住了颜未染的手,检查她的手背。

颜未染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可他一眼就发现了针孔,火冒三丈地握住她的手举到她眼前,指着针孔问:“不是说只拿了点药吗?不是说经过输液室吗?”

颜未染大脑晕眩,抬手捂住额头,就靠在了墙上,委屈地看着他:“我都生病了你还凶我…”

卫泽希听到这虚弱的话语,一时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未染露出这软弱的模样,甚至…好像在撒娇。

憋着的一肚子火就这么发不出来了,他看着她瘦削苍白的模样,心疼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手背针孔的淤青,轻声问她:“吃过了吗?”

“还没有…”

“算你乖啦,知道等我一起吃。你看你不好好吃饭,都瘦成这样了。”

颜未染无语望着他:“才分开一天,这就瘦了?”

“我说瘦了就是瘦了。”卫泽希不容置疑,还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现在感觉舒服点了吗?”

颜未染下意识地一侧头,避开了他的触摸。

卫泽希的手停在半空,而她脖子转到一半,心里就暗叫不好,硬生生停住了。

果然,卫泽希那脸色,又难看起来了。他盯了她足有两三秒,才把手收回,抱臂看着她,一脸郁闷:“快点换衣服,出去吃饭!”

看这样子,颜未染要是说不想吃,后果肯定很严重——毕竟,这可是个憋了一肚子火千里迢迢过来找麻烦的男人。

她乖乖地去卫生间换衣服鞋子,看见镜子中自己那蓬头垢面的样子时,一想到自己居然这副模样出现在卫泽希面前,顿觉不好意思。

卫泽希却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还靠在门上看着她洗脸,口中说:“你还想骗我,我是什么人,一听你手机里的背景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立马抢了最近一趟班机的票,这不立马抓住你现行了吗?”

颜未染无奈将门关上:“是是是,卫少你最厉害了。”

“看,没有我罩着,才分开一天你就生病,你可怎么办啊你?”

119 忙碌的一夜

颜未染听若不闻,梳了头洗了脸,迅速化了个淡妆,才开门出来问:“卫少,你今晚回去吗?”

“楼上开了套房。我还有一天空,希希后天捐干细胞,我明晚赶回去陪她。”

颜未染赶紧问:“希希身体还好吧?后天什么时候捐献,你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她打打气。”

“行,知道了。”

颜未染听着他没好气的语调,便陪着笑问,“还在生气?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本来在生气。”卫泽希郁闷地说,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看你这么可怜,又没法对你生气了。”

颜未染想问他,自己化个妆又是精神焕发,哪里可怜了,但他已经说着“走吧,带小可怜吃饭去”,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面走。

颜未染怕好不容易哄好的卫少再度奓毛,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乖乖跟他进入电梯,沿着观光电梯缓缓往下坠落。

珠江边夜色辉煌,无数灯光倒映水面,交织出一片灿烂光芒。

两个人的电梯内,她听到卫泽希说:“广州天气确实蛮热,难怪你倒下了。是谁带你去医院,照顾你的?”

颜未染有点担心他的敏锐度,所以也就只说:“厂里面的人送我去的…当时我刚好在一间工厂里参观。”

卫泽希侧头看着她,说:“我当时真是很着急。我怕你像上次一样,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万一这个时候你身边有个坏人,他要对你做什么,你怎么办?”

颜未染失笑:“哪有这回事…世上还是好人多,会有人帮我的。”

“就算是帮你,这个机会也一定要是我的。”卫泽希毫不讲理地说,“总而言之,以后每次你有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的人,一定要是我。”

他认真的神情,倒映在灯火璀璨的玻璃之上,让外面那些辉煌的背景也都变得暗淡无光。

颜未染沉默地凝望着他玻璃上的倒影,心里缓缓涌过难言的感动。

这千万人居住的繁华城市,有人从千里之外赶来,只为对她的一点担忧。

在心神恍惚摇曳之间,她终于在他的手掌中将自己的手轻轻打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插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紧扣。

来到广州自然吃海鲜,心情转好的卫泽希,给身体不舒服的颜未染点了艇仔粥,还顺理成章地挽起袖子给她拆皮皮虾,还体贴地把虾沾上蘸料,才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

窗外是珠江夜景。夏夜江边凉风习习,一扫白天的闷热。天空星河分明,地面霓虹迷离,水上水下交相辉映,真不知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他们吃着东西,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见气氛融洽,卫泽希终于假装不在意地问:“后来嘉律给你打电话了吗?”

颜未染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只说了三个字的电话。“后来没有。”

卫泽希还有点惊讶:“难道他真的放弃了?”

“是你把我的号码给他的?”

卫泽希观察着她的脸色,说:“是啊,反正他随便向谁都能要到,我瞒着他没意义的。你不高兴吗?”

颜未染低头吃东西:“无所谓,打不打在他,接不接在我。”

卫泽希愉快地笑了,又兴致勃勃地帮她剥虾:“多吃点,你看你身体都不好。对了我们明天去哪里?厂家联系好了吗?”

“嗯…已经联系好了一家。”

“多看几家,明天我陪你去。你会说粤语吗?不会可怎么跟本地人打交道?”

“难道卫少你会说?”

卫泽希张口就来:“梗系咁,我叻广东话好犀利嘅!”

颜未染失笑:“你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吗?”

“这个说起来真丢脸,我被家人嘲笑了二十几年。”卫泽希擦着手摇头叹息,绘声绘色给她讲着自己的遭遇,“我很小的时候,太奶奶就老年痴呆了,每次爸妈带我去爷爷那里,她就拉着我的手说普通话。我那时候才幼儿园,在美国长大,哪儿听得懂,没法交流就很郁闷。后来有一次保姆带我路过唐人街,我就跑去买了一大堆武打片鬼怪片之类的,还买了老板推荐的口语教材——就是给刚来美国的中国人自学英文的那种,我可以反着来,对照着英文学中文。一整个暑假啊,我躲在房间里刻苦练习,我爸妈发现后都面带诡异笑容,我还以为是我发音不标准,学得更刻苦了!”

颜未染已经猜到了结局,吃着他剥的虾,笑问:“然后呢?”

“然后学了半年,我居然能看懂港片了!于是信心满满地在暑假跑到爷爷那儿和太奶奶对话。结果两个人一说话,鸡同鸭讲,我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我的话!”

颜未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老板给你的教材是粤语!”

“是啊!你说他们多坏啊,眼睁睁看我学了半年粤语,可竟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学的和那些港片讲的都是粤语!”

卫泽希一脸懊恼,颜未染则边笑边送上了迟到二十年的同情。

两人讲了无数平时听到都让颜未染觉得很傻的话题,但因为卫泽希说得如此开心,她竟自然而然与卫泽希聊了许多。直到月上中天,她还感觉自己可以再与他说下去,说到天亮都没有问题。

卫泽希将她送到房间门口时,也是恋恋不舍。他握着她的手,轻玩着她的指尖,问:“要不要上楼到我的房间看看?高处的风景比下面的肯定好些。”

“看了一晚上风景还不够吗?回你的顶楼套房休息吧。”颜未染当然不上当,“我有点累,要休息了。”

卫泽希只能郁闷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鬓边。

他的手臂抱得很紧,颜未染身体略僵,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但迟疑了片刻,又只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好吧,早点休息,晚安。”

都已经道过晚安了,可她刚进门,手机上就收到了卫泽希的消息:“你晚上吃太少了,我给你叫了点心,待会儿会送到你房间里,记得吃饱再睡。”

颜未染看看时间,不过七点半,不由啼笑皆非。刚吃完晚餐,又吃什么宵夜?

她放下包,到浴室准备要卸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门铃声。

以为是送宵夜来的颜未染,没有看猫眼就打开了门,一边说着:“谢谢呀,麻烦你们…”

她的声音停住了,眼睛也愕然睁大了。

站在门外的,是程嘉律。

120 我没有背叛你

程嘉律站在走廊昏暗灯光下,面容被灯光照得阴郁朦胧。唯有那双眼睛,灼灼明亮地盯着她。

颜未染僵直地愣在门内,而他笔直地站在门外。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不到两米的距离,他们中间隔着空气、灯光、开启的门、交织的目光与无数过往,让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颜未染的手,插在口袋中,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这是在剧变发生之后,她第一次与程嘉律单独相处。对伤痛的恐惧记忆,让她在一瞬间想到的,竟是打电话给楼上的卫泽希。

但,她很快先反应过来,松开了口袋中的手机。

她将房卡取出,然后走出门带上了房门。

程嘉律看着她的动作与明显保持距离的冷静眼神,神情黯然。

她已经拒绝让他进自己的房间,拒绝再和他待在一个私密空间。但见她没有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程嘉律的心中便隐约感觉到些许喜悦。

“未染,我终于找到你,真是好不容易。”

颜未染靠在墙上,别开脸看走廊上挂的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找了个快递员,跟潘朵拉说,你筹备中的品牌有个文件需要立即快递给你签字,然后就拿到了你在这边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颜未染对助理的戒备心露出苦笑:“你这么聪明,总是能想出办法的。”

“其实我也很笨,在上海等了你很久,一筹莫展。”程嘉律说着,见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神情便也略微放松了些,“很抱歉我上次没有履行承诺,把艾黎带过来将一切说清楚。但她是真的受伤了过不来,我想如果你给我时间,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的。”

颜未染垂下眼睫,想了想,示意他跟自己到下面的咖啡厅去。

她给程嘉律点了杯茶,跟服务员说了一句:“我那个房间点的餐,麻烦帮我送到这边好吗?”

于是两人就这么怪异地坐在了一起。程嘉律喝着茶,而颜未染吃着卫泽希点的蒸点,整整齐齐摆了半桌。

“你也吃一点吧,晚饭吃了吗?”颜未染将面前的点心往他那边挪了挪。

程嘉律点点头,拿起一个烧麦吃着。点心做得很精致,味道也应该很好,但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味同嚼蜡。

最终是颜未染先开口,说:“那你讲吧,我现在有空。”

程嘉律望着她平静的神情,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顿了片刻,才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一沓文件,放在她面前仅剩空档的桌角上,说:“这是我上次想带给你看的,我从瑞士医院调取的病历档案复印件。从前年底出事到今年初,我在瑞士医治,从苏醒到复健,病情都有描述。”

颜未染拿过那份复印件,慢慢地翻看着。那上面的病症繁复斑杂,伤势的照片和X片都是触目惊心,和她当初一样。

趁着她看病历的时候,程嘉律又拿出手机,将里面的几段监控视频调出来,推到她面前,黯然示意她观看:“这是我家人调取的当晚大楼监控录像,我截取了重要的几段,你看看。”

颜未染便将手中的复印件放下,拿过手机看上面的内容。

时间显示,正是前年深冬那一夜。黑暗中,绿化带的地灯幽幽亮着。程嘉律的车停在下面许久,随后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仰头向上看去。

程嘉律看着画面,轻缓艰难地开口:“我没有背叛你。你坠楼的那一夜,我在楼下等着你的窗户亮起来,却一直没看见。所以我下车站在楼下,想着是不是要上去看看。就在这个那时候…我听到了你最后的一声惨叫,然后在我抬头向上看时,眼看着一条人影重重坠落在旁边树丛中。”

手机屏幕上,是远远拍到的画面。程嘉律下车后徘徊了一阵后,忽然抬头,向上看去。

一团黑影自楼上坠下,重重摔入了树丛。

这是她落地的那一刹那。而那个时候,程嘉律还不知道在他面前坠落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

颜未染看着那一瞬,觉得头皮都炸了。那个星月无光的夜晚,那从五官涌出的血腥,还有她全身骨骼依然传来的阵阵剧痛。

她强撑住自己的坐姿,咬紧牙关,继续听着他的讲述。

程嘉律也是满脸痛楚后怕,他回忆起那晚的一切,阴霾依旧未散:“当时我听到声音,却因为太急促,根本无法分辨出是你。但我知道掉下来的是个人,于是立即跑过去看…”

监控视频上的程嘉律,在愣了一下之后,马上朝着那边草坪跑去,他跑到一棵树的下面,看着树下的黑影呆站了两三秒之后,才扑过去在那团黑影面前跪了下来。

“你当时掉在树枝上,被挂了一下,然后落地。我一看见你的身影,顿时…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脱力了,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你受伤很重,但还有气息,我不敢抱你起来,怕断骨被我挪动后刺入脏器。我醒悟过来后打了911,呼叫救护车过来。但就在此时,后面有人过来——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被人推下来的,我、我大脑一片混乱空白,还在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结果那些人就开车撞向草坪来了…”

监控画面上,一辆车从斜刺里驶出,直接碾压过草坪和上面低矮的灌木,向着草地上的两人撞去。

程嘉律此时已经站起来了,正背对着他们打电话。他察觉到了后面的声音,转身看见向自己驶来的车子,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车子重重撞倒,倒在了颜未染的身边。

那车子把他撞倒后,往后退了几米,想要再次碾压上去。然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两三个人跑出,向这边大喊挥手。那车子顿了一下,随后一个急转弯,驶上道路,撞飞出口处的起落杆,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被撞倒后只看见大楼保安跑来,和对方开车逃走的最后一幕…他们的车牌上贴了反光纸,监控也没有拍到有用的信息…”

保安们跑到草坪上时,程嘉律和颜未染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颜未染是第一次清楚地了解出事当晚的情况。坐在恬静安好的广州酒店内,面对着卫泽希给她点的一堆点心,周围是轻柔入耳的音乐,她却无法控制地全身微颤。

那一夜的恐怖似乎从未远离,只要碰触到一丝一毫有关联的东西,就能让她肝胆俱碎,毛骨悚然,绝望痛心。

但她还是僵直地坐着,逼迫自己尽量清醒着,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完、听完,彻底烙印入自己的脑中。

然后她长出了一口气,将东西收拾好还给他,问:“你的伤势怎么样?”

“我昏迷了两个月左右,醒来后丧失了所有行动力,五月初回到纽约的时候,还需要坐轮椅。”程嘉律深深望着她,声音喑哑,“保安在警局做笔录时说,攻击我们的人可能是街边小混混,临时起意抢劫。但我家人为防万一,所以严密封锁了消息,并且悄悄将我转到瑞士治疗。我醒来后因为膝盖骨全碎了,所以一度无法起床,后来也都是借助轮椅在行动。我回来后打你电话,但那时你应该是已经换了号码,所以联系不到你。”

颜未染想着自己曾见过的,那个手臂上有G文身的人,思忖问:“那些人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吗?”

“应该是。我家人彻底地查过了我的人际关系,绝对没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