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或者和我老师呢?”

程嘉律脸上显出惊讶神情:“怎么可能?你知道我家人一直是不太同意我们交往的,如果他们查到了是你波及到我,那早就跟我、或者找你谈了。”

“方艾黎的呢?”颜未染冷冷问。

121 缘分尽了

程嘉律听她犀利的嗓音,心中轻轻一叹,知道她和方艾黎的关系是无法调和了,只能无奈而确切地说:“不会是她。她不会、也不敢对我这样做。”

颜未染转念一想,也觉得确实如此。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方艾黎为了保住方氏而请来杀人灭口的,绝对不会在干掉自己之后,还敢伤害程嘉律。毕竟,程嘉律的伤势不比她轻,那就表示这些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她只能先把这些放到一边,说:“好,我会再考虑对她的怀疑是否正确。”

“艾黎是有错。我在瑞士的时候,因为我的家人拒绝给我你的消息,所以我托艾黎帮我关注你的病情。然后我得到的消息就一直是你还在加护中,一直谢绝探望。而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坐轮椅的样子,加重对你的刺激,所以在回美国之后,也没有执意要见你。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艾黎她这半年多来都在国外拓展业务,待在美国的时间不过寥寥数天,所以她给我传递的消息也不准确,甚至连你出院了都不知道。因为医院财务系统出了差错而持续扣款,她也以为你还在复健中。”程嘉律叹了口气,说,“但毕竟她也是义务帮忙,做不到位,我们又有什么立场太过指责她呢?”

“是吗?”颜未染望着恳切分析的程嘉律,唇角扬起讥诮的一丝笑意,“百忙之中,她还要和你炒作订婚的事情,倒是真辛苦。”

“真是我的错,我还以为,只要等你醒来后向你解释就好,没想到你会因此而误会我们,将所有一切联系起来,觉得是我们设计害死了你的老师,又要加害你。这怎么可能呢,未染,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程嘉律急切解释着,眼中全是痛悔,“未染,我知道你遭遇了巨大的痛苦,一个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肯定会钻牛角尖。但我真的没有背弃你,我很想很想和你回到过去,就当这场意外没有发生过,就当我们还是在那个下雨的春日初见一样,我们继续相爱,继续筹备我们的婚礼,继续我们接下来几十年的美好人生,好不好?”

他这么真切焦急的恳求,却只换来颜未染怅惘的凝望。

面前这个男人,他出现在她的人生中,曾经像是一个奇迹。她喜欢他的容貌,就像身为化妆师的她的终极梦想;她喜欢他的聪明才智,就像孤单长大的自己幻想被无数人瞩目关照;她喜欢他的温柔呵护,就像没有父母的她想要的宽厚包容;她喜欢他家花园里的秋千,就像喜欢自己从小就憧憬的温暖栖息地。

可现在的她,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不再需要关于他的虚妄梦想来弥补缺憾,因为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他并非自己最好的选择——

毕竟,她不会再站在他的身后,期待着他回头看自己,等待他给予自己渴求的一切。她已经下决心蜕变,不再倚靠任何人,不再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望着面前的程嘉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轻轻地说:“程嘉律…”

程嘉律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让他以为,是刚刚自己的话打动了她。他用紧张又期待的神情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原谅你了,但我们以后,只是朋友。”

程嘉律听到了她这句话,清清楚楚。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恍惚,仿佛穿透了她的身影,一直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过去。

餐厅的灯暗暗的,着意营造烛光晚餐的气氛。点在桌子上的几盏烛火飘忽不定,晕光朦胧。在这些跳动的光芒中,程嘉律看见他们的过往一幕幕向着他迎面而来,又一幕幕飞速往后退去。

速度这么快,他连伸手去抓的能力都没有。

就像岁月流逝,当时还没来得及明白的那些过往甜蜜,就已经远远地落在他们身后,变成了灰黄的苦涩的回忆。

他本以为,拿出这些证明之后,未染会理解他,扑入他的怀中,两人相拥着忘却一切的过往伤痛。然而他只听到颜未染,慢慢地,低低地说:“以前,我确实想和你在一起,很想很想。我想和你结婚,想分享你美好的一切,想要你拥有的、而我却永远不可能有的东西。现在想来,我这样是对不起你的,我是想要利用你,完成自己的梦想。”

程嘉律虽灰心绝望,但还是保持着最后一线希望,说:“我并不介意帮你完成梦想,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再交托给我好吗?”

“不,是我已不再需要你了。我现在知道了依靠自己的重要性,我会自己去实现理想。”颜未染直视着他,默默摇头,“我不会再寄希望于你身上,不会再做你身边那个仰望你崇拜你的女孩。我知道你不可能离开美国,离开你哥大的实验室;而我也不可能离开中国,离开我已经开始的事业。”

虽然在看见她和卫泽希的一切亲密举止之后,早已有了预感,但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这句话后,程嘉律还是觉得心口突突剧烈跳动起来。

愤怒与悲凉让他握紧了手掌,就连指甲深深揿进掌心也没有感觉。面前颜未染的面容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你的家人一直反对我们的事,在我们出事之前,是你千方百计帮我说服他们,才换来一个见面的机会。可是嘉律,其实就算见了面,他们也不会轻易应允你的——这在我们出事之后,他们所做的反应就已经表现出来了。他们封锁消息,阻挠我们在一起,他们不会允许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嫁入你们程家。”

“为什么你要担心这个?”程嘉律反问,“只要我们相爱,就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不是吗?”

颜未染看着他,笑容淡薄:“那如果,他们要你做出选择呢?在你的研究室和我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程嘉律依然定定地望着她,只是眼神中闪过了些许迟疑的光。

“为了提高实验重复率,你还没毕业就买了两个小化工厂,聘请工人专门替你的实验成果做放大反应;你的研究方向很明确,可成果目前远未到投入实用领域的时候,但你源源不断投入实验用的那些原料,我知道的,其中一款细胞因子,一毫克就要八万美元;还有,上千万的高倍透射电镜你想买就买了;心血来潮想要个细胞房,就按照最高规格建了一个…多少学校和团体跑来借用你的实验室,因为连学校都没有这么多经费购置你那些器材,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凭什么拥有这些吧?”颜未染说到这里,见他仍是沉默,便静静等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问,“一直以来,你毫不在意、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现在又怎么能轻轻松松地跟我说,不用管你的家人?”

“我会说服他们的。”程嘉律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

颜未染说:“你不能。因为连你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如此利落又决绝的回答,让程嘉律心口凉彻,声音也带上了微颤:“未染,相信我的能力,我父母,还有我大哥,都会愿意尊重我选择的。我一定能说服他们,放下门当户对的想法,来接纳你…”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颜未染朝他苦涩一笑,说:“正如你无法中断前途大好、声望渐盛的研究工作,把事业重心迁移到国内来,我也不可能抛弃正在创立中的思染,两手空空地去美国投奔你,依靠着爱和幻想,在你身边待上几十年,去求一段未必有结果的爱。”

“为什么一定要结果?我们相爱,并且相守,这不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意义了吗?”

“因为我现在人生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爱情了。嘉律,我不再相信你的花园和秋千,虽然那些都很好…”颜未染说到这里,眼眶有些微红,气息也有些凌乱起来,“你也很好,好得超出很多人的梦想…可是你已经不是我的梦想了。”

程嘉律绝望地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喃喃说:“我们本来…是可以在一起的。”

“可现在,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我们了。或许,我要感谢当初那场灾难,让我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全新的目标和人生。”只言片语中,抛弃过往的一切,颜未染的心头,无可遏制地涌起巨大的悲恸。但最终,她还是红着眼圈,含着笑容,轻轻地说,“多谢你给过我的一切,嘉律。我会检讨当初幼稚的自己,也会继续走我该走的路。”

言已至此,她站起了身。气流带动了他们面前的烛光,越发动荡起来。火焰在风中翻转时,玻璃与瓷器反射,细微的白光凌乱,晃动在他们之间。

颜未染缓缓慢慢,清清楚楚地说:“再见,嘉律。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以后我们相隔千里,缘分尽了。”

122 你的事正事

平静地斩断了与程嘉律那段爱情的颜未染,安稳地睡下,却在夜半醒来。

也许是酒店的空调太冷了,她起来把温度调高一些,却再也无法入眠。她给自己烧一壶水,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待着水开。

白色薄纱窗帘外是午夜的广州。可在黑夜中看来,疏落的灯光和深夜的纽约似乎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她曾和程嘉律一起看过无数个纽约的夜晚。在那些为了老师的配方而忙碌的夜晚,他们走出研究室时,往往都能看见西斜的月。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路边远远近近的轻微喧哗、那时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那时程嘉律握着她的掌心温度、那时他唇瓣柔软的触感,她都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可那时的她怎么知道,小心翼翼无比珍惜的这一段爱情,现在已经成为了人生中不再重要的东西。

一想到那个单纯无知的自己,胸口弥漫的心酸就让她眼前模糊,眼泪也忍不住就流了下来。那个淡淡几句话就结束了恋情的人,仿佛不是她,又仿佛是穿上了盔甲的她。而暗夜放大了痛楚,让她在这一刻忽然惊醒过来。

从此她人生的旅途中,再也没有程嘉律了。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结束了。

她曾经有段日子,不记挂过去,不担心未来,就像一个裸泳的人跃入大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幸福中。那时候的她憧憬着程嘉律许给她的一切,美好的未来宽广得永远望不到边,足够她遨游一辈子。

如果没有那一场海啸埋葬了她,程嘉律也许至今仍是那片包容她的海洋吧。可现在的她,永远无法再忘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看见他和方艾黎订婚消息的痛苦。她也已经知道,程嘉律这片海洋上,还有程家这片天空,海洋再广大也无法阻止台风侵袭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因为他永远要被天空笼罩。

所以她现在不要那片大海了。她宁可依靠自己的双手,一铲子一铲子挖出一个池塘来。纵然不够深远宽广,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掌控的,安全的地方。

她患上了深海恐惧症。她会永远记得自己在海中遨游的喜悦,但她也永远不会再接近大海了。

水终于烧开了,按键轻轻跳起。她倒好一杯水,又静等着它凉下来。

冰凉的可以变成炙热,沸腾的也总会平息。

最终,她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温度。

就像她清楚地知道,此生已彻底断绝了做依附他人的菟丝草的念头。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凭藉,只有自己的双手。

毕竟现在,她已经开始挖掘属于自己的池塘。

捧着杯子,她远望着面前的城市,不知不觉又抬头看向上面。

住在顶层套房中的那个人,现在应该睡得正沉吧。

大概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他是一片未知的危险水域吧。可他人前那些飞扬跋扈的模样,却总是变成在她面前那些幼稚又可爱的瞬间,让她想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唇角上扬,足以驱散那些断舍离的痛。

也许…

她将脸靠在手肘上,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心想。

也许挖完了自己的池塘后,她也可以试着去改造一下那片水域。

毕竟,这片水域,贡献出了最清澈透亮的水质,正在汩汩流入她那口小池塘。

第二天早上,颜未染记挂着要继续去谈厂家合作,虽然一夜没睡好,但还是早早起了床。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心理和身体的原因,容颜相当憔悴。考虑到七月广州的炎热,她选取了最持久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八小时内绝对不会花的妆容,仔细遮盖住所有疲惫与煎熬留下的痕迹。

等收拾好一切要出门时,她想起昨天卫泽希的话,犹豫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为了思染而打拼,从未曾假他人之手。可现在卫泽希跑来了,她如果还执意一个人,是否会让他生气呢?

一想到卫泽希郁闷不满的样子,她就不由得笑了,不知不觉就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我要出发啦,卫少去吗?”

她在心里想,稍微在楼下等一会儿吧,要是卫泽希还在睡觉就算了。

谁知几秒钟不到,他就回复了消息:“懒虫,知道我在餐厅等你多久了?快过来吃饭!”

颜未染诧异扬眉,下楼去餐厅一看,他果然坐在那边,面前空盘中只有两片橙子。

她去取了两份早餐来,夸他说:“卫少你很认真啊。”

他说:“我对正事向来认真。”

颜未染想起他在寰宇的事迹,有些好笑:“卫少对正事的衡量标准是?”

他相当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的事。”

胸口猝不及防地涌起一股暖意,昨晚被冻醒的颜未染,此时忽然觉得,那些自己翻来覆去无法挥去的烦扰,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低头默然微笑,却听到这个不靠谱的男人又动起了歪脑筋:“可来到广州的正事,应该是饮早茶啊,要不我们先把上午时间腾出来去饮茶?”

颜未染收敛了笑容,抬手拍向他要牵自己的手:“好好吃饭,今天要跑一整天,你不想我饿得又晕过去吧?”

卫泽希果然不是吹的,粤语讲得顺溜极了,他们直接抛开了那个夸夸其谈的介绍人,一起跑到旁边镇上的厂区,去查看各家情况。

颜未染有点担心,就卫泽希这脾气,要是察觉到刘发宗的心思,也许会闹得不好看,所以也就先不带他去刘家的厂子,陪着他去看了看他昨晚选的几个大厂。

大厂有大厂的好处,规格整齐,管理严格,各车间分工明确,消毒到位,管控相当令人放心。但一听说他们需要的数量,对方就表示好走不送了。

小厂也有小厂的好处,什么数量都可以做,甚至有个大妈神秘兮兮地拉着他们说:“我给你们介绍个厂子,一百份——不,八十份就可以做!价格绝对令你们满意,厂子里还有塑封机,可以免费帮你们包装!”

卫泽希和颜未染看看接下来也没什么头绪,便跟着她过去一瞧,差点都崩溃了。所谓的厂子,就是家庭后院搭了个棚子,里面摆放着几台千家万户都熟悉的机器——波轮洗衣机。

卫泽希凑近一看,商标上面那两个光着上身的小朋友,充分证实了他们的想法,不由得狂笑出来。

颜未染不得不服,询问大妈:“这是洗衣机吧?”

“这个我们改造过的,可以的!其实洗衣机的原理和搅拌机是一样的!”大妈吐沫横飞地介绍,“里面还可以调节温度呢,原料调配好,加点乳化剂什么的,倒进去搅拌就行!”

“原料怎么调配?”颜未染的目光未免落在旁边一台锈迹斑斑的台秤上。

果然,大妈一指台秤,还顺带着把旁边几个桶打开给他们看:“你看,这些都是做好的成品,一会儿我们就拎到隔壁灌装了。”

颜未染嘴角抽搐,心想,不会拿到后面用勺子舀到袋子里塑封吧?

卫泽希终于忍住了笑,问:“阿姨,化妆品生产不是都要无菌环境吗?你们这洗衣机里生产的,怎么消毒控菌?”

“没事,多加防腐剂抗生素,送去检验不行的话就再来一次么,总有一次细菌不超标的,就拿到证了!要是实在搞不定,你们走微商,在朋友圈私下卖卖要什么检测证明?”

国内化妆品是上市后监管的政策,所以弄个品牌出来很容易,后面抽检出事的自然就一茬一茬无法断绝。

在刺鼻的化学制剂气味中,颜未染和卫泽希转身落荒而逃。临出门时瞥一眼他们的成品,包装上全都是“梅飞丝”、“太宝”和“相宜木草”之类的牌子,两人拼命压抑自己的笑,压了半天却没能成功,终于在走出这个黑作坊的时候,相视爆笑出来。

123 严重过敏

最终他们一合计,还是回到了刘发宗家的厂子,决定把这桩代加工就敲定了。

刘发宗热情地迎接他们,虽然在看见卫泽希的时候,神情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夸张地笑着说:“哇,颜小姐你男朋友真是好男人,今天就放下工作来陪你了?”

卫泽希对男朋友这个身份很满意,也不谦虚:“是啊,未染昨天生病,她说承蒙你们照顾了,真是多谢。”

“应该的,我昨天看视频才发现,哇原来颜小姐是名人啊,我的朋友圈都被你刷屏了!我老豆说,无论多少份都帮你做的,还要把你签名裱起来啦!”

听到他赞扬颜未染,卫泽希更开心了,简直要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甚至在签了委托合同之后,卫泽希还要请刘发宗吃饭,感谢他昨天送未染去医院。幸好刘发宗机灵,说今天要交一批货,遗憾推辞了。

“这年轻人不错,我喜欢。”离开刘家厂子后,卫泽希还在车上说,“本来我打算在这边做样品,等到正式生产的时候去大厂的,但现在这么看来,要是他这边东西不错的话,我们以后都交给他算了。”

颜未染放下一颗心,笑道:“还是要看看样品出来的质量,检测也要尽量严格。我这几天在这里等东西出来再说。”

“拿到了就赶紧回去。”他叮嘱说。

颜未染点头答应。

机场到了。卫泽希下了车,催着颜未染回去,说:“跑了一天了,未染你一定要回去早点休息知道吗?”

颜未染点点头,却一直陪在他身边,耐心地等待着他换过登机牌。

卫泽希看着她的模样,心花怒放。感觉和未染的关系到底是不一样了,看看她现在告别的时候多温柔,这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模样,简直跟送丈夫去上班的妻子似的。

所以他拉过颜未染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在她耳边轻声问:“舍不得我吧?要不我就不走了?”

“唔…其实是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颜未染和他一起在椅上坐下,低头看着地上,声音低低的,“昨晚,程嘉律来找我了。”

卫泽希心口猛然一跳,脱口而出:“他找你干什么?”

“他给我带来了当年证据,伤害我的人,不是他。”

“这我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卫泽希说着,还是把“毕竟他很爱你”这种话给吞到了肚子里去。

“程家的人也一直在追查伤害我们的人的下落,但最终归结于小混混抢劫伤人。”颜未染轻轻地说着,靠在门廊下,用一双困倦但是依旧清澈坚定的目光看着卫泽希,“但是他们不知道一件事,可能连程嘉律也忽略了,我出事当天,化的是方艾黎的妆。”

卫泽希错愕地看着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冲口而出:“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方艾黎找来的,或者…是来找方艾黎的?”

“是的,很可能是后者。”颜未染压低声音,“他们把我推下楼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方小姐,欠人债始终是要还的’。”

卫泽希皱眉思索片刻,问:“为什么你那天会化妆成方艾黎的模样?”

“她和我曾在医院门口‘巧遇’,让我发现她得了绝症。现在想来,那时候我的也是太轻易就会相信一切,因为同情她,所以不知不觉就愿意答应她很多事情。包括替她化妆后,发现她过敏了…”

“颜小姐,你替我们方总化妆之后,她就严重过敏住院了!你快来帮她看看呀!”方艾黎的助理Agnes给颜未染打电话,声音惶急。

正和程嘉律在研究室的颜未染错愕不已,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怎么可能?我用的化妆品都是有保证的,之前也给艾黎化过妆,从没有过敏现象的!”

“不知道啊,总之颜小姐你来看看吧!刚刚方总因为过敏而呼吸衰竭了,情况十分严重!”

颜未染和程嘉律说了一声“我去下医院”,便打开柜子取出大衣穿上,赶紧开车前往医院。

雪花沸沸扬扬地落下,覆盖了整个大地。下车站在医院门口的颜未染,觉得身上有些冷。她正紧了紧外套,一转头就透过雪看见了后面追过来的程嘉律。

“怎么了,这么急跑到医院来?”程嘉律下了车,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