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秒的时间,还没来得及恐慌,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大脑轰的一声,血瞬间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中压出。

世界刹那间再无声息,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压抑惊呼声中,颜未染冷汗淋漓,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

她的动作幅度是那么大,甚至把床头柜上的台灯都带得摔在地板上,剔透的玻璃灯罩砸成一地晶莹的碎片。

她却顾不上理会了,只默默地倒在床上,屈膝抱住了自己冰冷的身体。

不多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卫泽希声音传来:“未染,你怎么了?”

颜未染没有回答,只胡乱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卫泽希顿了顿,又敲了两下门,声音急切起来:“未染,未染?”

“没事。”她掀开脸上的被子,调适好最正常的语调,回答他,“做了个噩梦,打破了你家的台灯,抱歉。”

卫泽希松了口气,又问:“手没被割到吧?”

“没有。”

房间内一片黑暗,颜未染感觉自己似乎在半沉半浮。而他温柔的询问,在此时似乎戳中了她内心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紧闭的眼睛酸涩湿润起来。在那一夜之后,她一次又一次地从噩梦中惊醒,但却从未有过一个人,在她醒来后这样轻柔地安慰过她。

过往那些孤独强撑的固执,只因为他这一句轻轻的问候,竟轰然崩塌,再也无法捍卫她柔软的内心。

她抬起手,将手背挡在自己眼睛前,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让心口那些翻涌的血潮渐渐平息下去。

夜还很深,沉沉地压在窗外。她翻身坐起来,开亮了灯。幸好拖鞋放在床的另一边,并没有溅到碎玻璃,她穿鞋开门出去,到工具间找了找,在确定了他家用的是水过滤式的吸尘器之后,提着它到房间内准备吸碎玻璃。

结果卫泽希就冒出来把她的吸尘器给拎走了,说:“别打扫了,万一清理时被扎到手怎么办?明天交给清洁阿姨喽。”

“可我也睡不着啊。”在客厅夜灯的昏暗光线下,黑夜让她神情恍惚,有点不敢看卫泽希,低着头说。

“太巧了,我也睡不着了,来我给你热一杯牛奶,我们去看看凌晨四点的纽约。”

昨天被塞得满满的冰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卫泽希嘴里咬着一袋松饼,手中端着两个杯子走到阳台上,把一杯牛奶放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自己坐在对面喝着咖啡。

可纽约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霓虹灯已经熄灭,所有的大楼在稀薄的路灯光下只显露出大致的轮廓,无非是深一些或浅一些的大型色块。

倒是颜未染看着他的模样,托着腮微偏着头,微微笑了出来,

夜风擦过卫泽希的脸颊,他看见她的眼中倒映着星光,比此时中央公园那一泓湖水波动得更为闪耀。

“怎么了?”他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自然地问。

“你刚刚叼着饼干袋的样子,好像格劳伯——”她说到这里,神情黯然了须臾,随即便呼出一口气,说,“格劳伯是我以前见过的一条金毛寻回犬。”

“看来给狗狗起格劳伯这个名字的人不少啊,我也认识一条金毛叫格劳伯。”卫泽希撕开松饼给她递了一块,说,“可惜我认识的那条格劳伯,今年上半年死了,唉,真可惜。”

颜未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在心里想,不知道程嘉律养的格劳伯,现在怎么样了呢?之前他们还一起给格劳伯庆祝过十三岁生日,现在想来,它也是很老的狗了。

以卫泽希的个性,其实他本来是想和未染在多聊聊的。比如小时候的格劳伯特别喜欢一把扫帚,每天咬着扫帚打圈圈,所以程嘉律就想起了老是抱着扫帚为搞笑诺贝尔奖清扫纸飞机的格劳伯,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这么有趣的话题,在看见颜未染幽静的侧面之后,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在这一刻,她眺望着纽约的天际线,而他凝望着她的面容,除了风声之外,其他什么声响也不应该存在。

纽约没有声音,她没有声音,他也没有声音。

九十四 急需孩子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还没到,徐阿姨居然发了张孙儿的照片向她炫耀。

徐阿姨和女儿住在洛杉矶,和纽约隔着整个北美大陆,时差三小时。和卫泽希聊累了后在沙发上抱着毯子刚躺下的颜未染,不由得敬佩起徐阿姨来。要是她五点半被孩子吵醒,肯定会痛不欲生。

徐阿姨向她炫耀了一下自己孙儿十天长胖了两斤,颜未染按照程序夸奖之后,想起吴梁,忙问:“徐阿姨,你知道你老公在外面搞诈骗的事情吗?”

徐阿姨那边愕然问:“什么?搞诈骗?他弗是整天赌钱的么?”

“是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没钱赌了,就在外面骗钱呢,这次数额特别巨大,结果…”颜未染把事情粗略一说,当然没有说卫泽希在里面搞的鬼。而徐阿姨的声音也喑哑了起来:“小颜啊,侬看阿姨要弗要回去啦?”

“当然不要了,你回去干吗,等判决下来了,你再和女儿外孙回去!”

徐阿姨叹了口气,说:“是啊,我这边女儿身子要调养,外孙这么小还要带呢,回去做啥啦。”

见她聪明地趋利避害了,颜未染这才放心。正在安慰着徐阿姨,另一边马佳薇的消息就忽然冒出来了。

颜未染一看见她发的“我擦嘞这个世界真是不缺少神经病”一行字,赶紧就和徐阿姨道了别,然后问马佳薇:“出什么事了?”

马佳薇看来是真暴跳了,直接发语音过来,怒吼:“未染你知道吗?Tina这回可真是惨了!”

“她怎么啦?”颜未染忙问。

“她现在可麻烦大了,女儿被人绑架了!”马佳薇义愤填膺,在手机那边狂吼,“她前男友怀疑她的孩子是自己的,昨天跟踪了孩子一天,被Tina发现后大骂了一顿后才走。结果今天Tina送孩子去上学的时候,旁边忽然冲出几个陌生人,众目睽睽之下把孩子给抢走了!Tina看到带走孩子的车内坐着一个人,看背影就是那个负心汉!”

颜未染大惊,感觉自己真是大开眼界。屈伟川昨天求卫泽希帮他用法律的手段把孩子弄到手没成功,今天居然下手去抢人了?

“那孩子被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Tina已经报警,可是警察还没查出那个混蛋带着孩子去了哪里!现在纽约华人圈正在疯传这件事,大家都在帮助Tina寻找孩子呢!”

颜未染立即便说:“这男人不白痴吗?他抢了孩子又带不出境,只要Tina把孩子的证件藏好了,我就不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绑架孩子偷渡回国去!”

“可不是嘛,所以我才说他是神经病嘛!”

马佳薇挂了电话就帮忙找孩子去了。颜未染捏着手机皱起眉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中央公园的湖泊,想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怎么啦,屈伟川抢人了?”在书房玩游戏的卫泽希探出头,关注这边的八卦。

“是啊,居然敢找混混绑架孩子,你说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能患了绝症的人,思想会偏激过火?”卫泽希试着打了打屈伟川的电话,发现还是关机,便翻了盒巧克力出来,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吃着,“又或者,这里面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

颜未染点头:“我也觉得,他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有点奇怪。你想,屈伟川这种人,为了巴结有权有势的老婆,能毫不留情地把相恋多年还怀着孩子的前女友给抛弃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大彻大悟,跑来求前女友原谅,又不惜一切要抢回自己的孩子呢?”

“何况他和谭松雅也有孩子,我看不出这个还未出世就被抛弃的孩子对他而言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但屈伟川为了这孩子,拖着病体跑来美国,又愿意毫无尊严地跪地求Tina原谅,我想其中定有蹊跷。”

“除非…这个孩子身上,有屈伟川特别需要的东西。”颜未染若有所思道,“联想到他的绝症…难道你没有想起什么吗?”

卫泽希立即说:“如希和那个孩子!”

“对,我在想,难道他是需要从孩子身上弄到什么东西,所以才在最后的时刻过来寻找女儿?”

“稍等。”卫泽希给她一个手势,咬着巧克力在手机上发了个消息出去。然后他看看时间,说,“九点钟,早餐时间,你吃什么?”

“我做三明治。”颜未染起身去翻他的冰箱。

“给我也做一个。我来煎蛋,你要单面还是双面?”

“双面。”

两人在宽敞的厨房内分工合作,卫泽希在给鸡蛋翻面的一瞬间,忽然感觉气氛很不对劲——

他锅铲一翻,忍不住瞥向那边正在洗生菜的颜未染,心想,咦,和未染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啊…

手一抖,鸡蛋就翻出了锅,啪一声贴在了流理台上。

颜未染诧异地转头看他。

他赶紧扯过几张厨房用纸,把鸡蛋扫进了垃圾桶,尴尬地说:“失误了…”

颜未染有点无奈地摇头,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不靠谱的男人了。

两人做好三明治和煎蛋,热好牛奶用早餐时,叮的一声,又一条消息到来。

消息不短,卫泽希打开看了片刻,才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颜未染,说:“屈伟川确实急需那个孩子。”

颜未染知道是他打听的消息有回音了,赶紧问:“是什么病?”

“肾炎,现在发展成了肾衰竭,为了活下去,他需要一个肾。然而目前找不到肾源,虽然跨血型移植已经有成功的先例,但HLA系统和PRA等配型都是问题,他的父母和亲戚都未能匹配成功。”

“所以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私生女了?”

“嗯,丁雨燕的档案中有血型记录,和屈伟川一样都是O型血,所以这个孩子也必定是O型血。再加上亲族血缘如此相近,肾移植的成功率会相当大。”

“可他女儿才那么小啊,能匹配吗?”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肾脏已经有八九公分,而成人一般是十公分左右,差距并不大。”

颜未染想着屈伟川跪在Tina面前苦苦忏悔,痛哭流涕说着自己还爱她的模样;想着他守候在女儿学校外面,歇斯底里喊着要让女儿认祖归宗的情形,不由得毛骨悚然。

当时他那些悲伤与痛苦、哀求与惊喜,现在想来,几乎都可以看见隐藏在背后的那目露凶光、紧盯女儿内脏的模样。

“卫少,你说得对…”颜未染给自己又倒了杯咖啡,捧着咖啡杯,默默地喝着,含糊地说,“我真的…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不只是因为屈伟川的事情,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她脸颊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低着头喝咖啡的模样,看起来异常脆弱。

这个能强硬地与带着一群流氓的张羽曼对抗,也能化身知心姐姐改变卫如希人生,更能帮助苦难深重的徐阿姨逃离深渊的颜未染,在他的印象中坚韧而强大,从未退缩过分毫。然而在这一刻,她终究无法再隐藏自己那些深埋在内心的脆弱,露出了软肋。

也不知是受心里哪一股力量的驱使,卫泽希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低垂的头。

她柔软的长发在他的手心中慢慢滑过,比丝缎还要细软的触感。

这一刻卫泽希忽然相信,手指尖是直接连通心脏的地方。不然的话,为什么指尖传来的的柔软触感,会让他的心仿佛浸在了春水中,似乎在面对面前这个女孩的时候,再没有硬起来可能性。

周围的空气温柔凝固。颜未染感受到卫泽希的手轻柔而温暖地覆盖在自己头上,她慢慢地抬起头看他。

内心异样的悸动,隐约的,朦胧的,模糊而又轻微。这一刻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许久,卫泽希才举起杯子,问颜未染:“那个…还要再来一杯吗?”

她讷讷摇头:“不…喝不下了。”

卫泽希挽起衬衫的袖子,端起餐具到厨房,把它们一股脑儿塞进洗碗机:“走吧,去帮Tina找那个混蛋,把女儿抢回来!”

九十五 负心男大作战

然而,去哪里找人却是个问题。

两人坐上车之后,颜未染认真地想了想。

屈伟川是想要让孩子给他捐肾,而这么小的女孩子大都是好哄骗的,说不定屈伟川扮演一下忏悔的好爸爸,她就会原谅他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哪来的火眼金睛辨识出堪称影帝的屈伟川,又哪知道那些悲情戏份的背后,藏着哪些险恶心思?

但无论如何,就算孩子被打动了,愿意给他捐出自己的一个肾,屈伟川也不可能带着她回国做手术啊…

“不,屈伟川根本不需要带她回去!”颜未染脱口而出,“肾移植手术在美国又不是不能做。到时候只要孩子自己同意了,别人又怎么拦得住一心要拯救爸爸的孩子?”

这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卫泽希却立即领会了:“你是指,屈伟川劫持到女儿的第一件事,很可能就是带她去医院,一边用病情来扮惨,一边检验她的肾脏是否与自己相合?!”

“嗯,很有可能!”颜未染暗骂一声,又问,“对了卫少,现在能联系上屈伟川了吗?”

“还是关机。”卫泽希试着打了个电话,告诉她。

颜未染便给马佳薇发了条消息:“赶紧找找纽约的医院,尤其是大型的、出名的、可以做手术的医院。我觉得他第一时间肯定是带着孩子去验血看看是不是自己的。”

那边马佳薇如梦初醒,回了句“欧了”,赶紧就给那些帮Tina找孩子的人发消息去了。

卫泽希打开导航,寻找孩子学校旁边的医院,一边说:“啧啧,屈伟川还真懂。美国人民中多的是傻白甜,到时候他声泪俱下对着众人忏悔,煽动一下医生护士和社会媒体,恐怕还会成为浪子回头的社会正能量,一大堆人会歌颂其中的普世价值呢。”

他一边奚落着美国人民,一边确定了几家医院,说:“我们先去最近的一个看看。那家医院在外科方面口碑非常好,一般国人到美国来医治,首先联系的就是这一家。”

来到这家医院,两人停好车子后,立即就奔进了医院。

向前台护士询问了有没有一个中国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过,护士显然印象深刻,立即就给他们指向了检验处。

刚走近检验处,一个小女孩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正传来:“不,你是坏人,我要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快来救我…”

卫泽希和颜未染对望一眼,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那小女孩喊的是英语,却是一张华人面孔。颜未染和卫泽希立即认出来,她就是屈伟川那天在学校围墙外盯着看,还执拗地认为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子。而和她一起坐在候诊椅上,紧紧抱着她不松手的人,正是屈伟川。

“对不起,对不起,女儿,我是你爸爸啊!你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可是爸爸每天晚上在梦里都见到你,乖宝贝,乖女儿,爸爸疼你,爸爸最爱你了,你乖乖听爸爸的话,爸爸给你买芭比娃娃,带你去迪斯尼…”

屈伟川口中胡乱地许诺着,眼睛始终紧盯着检验处的窗口。那里,护士正在通知等候抽血的人进去。

小女孩那被屈伟川紧攥着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青紫的痕迹,但他毫不理会,只一味按着她不让她挣扎开自己的禁锢。

颜未染真是怒从心头起,飞快地给马佳薇和Tina发去了定位,告诉她们:“屈伟川在这里,速来。”

等发完消息一抬头,屈伟川已经等到了护士叫号,他立即扯着孩子站起来,向着窗口走去。

小女孩吓得又哭又跳,想要逃跑,但屈伟川却死死地揪住了她,把她拖到窗口,一边把她的手臂按在护士的桌子上,一边赔笑道:“孩子都害怕打针的,不太乖,请原谅。”

他的英语十分标准,显然是花大力气练过的,一口标准美语。所以护士们也理解地向他点头,说:“小孩子是这样的,你别让她乱动。”

屈伟川如同得了令,立即狠命把孩子的手往下压,强迫她打开臂弯抽血。

卫泽希火冒三丈,在孩子的哭喊声中大步走到屈伟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屈先生,你不能这样对待孩子。”

屈伟川抬头一看见他,未免有点心虚,但又有些得意,说道:“卫总,虽然你不帮我,但我还是成功地找到女儿了——你看,我女儿多乖啊,和我长得多像!”

“我看不出你们有哪里像的。”卫泽希根本不屑迎合他,伸手将屈伟川那狠命压着孩子的手拉起,一边对护士说:“抱歉,你们不能给这个孩子抽血,因为这个男人并非孩子的监护人。”

护士愕然看着屈伟川:“这不是你的孩子?”

“这是我的!是我女儿!我千里迢迢跑到美国找回来的失散的女儿!”屈伟川立即大吼出来。

“无论如何,你要对孩子做检查,必须得到孩子母亲的同意——因为只有她才是孩子真正的监护人。”

“她妈已经疯了!那个蠢女人,不肯承认这是我的女儿!”屈伟川激愤得太阳穴青筋暴突,眼中满是血丝,“卫总,这是丁雨燕十年前怀上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我是来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的!什么监护人之类的鬼话给我滚一边去,我生了她,她就得归我所有!”

颜未染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手机一收就走上前去,大声质问:“屈伟川,你十年前抛弃丁雨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孩子属于你?你现在说这孩子是你生的?你除了那一个精子其他做了什么?怀胎十月的人不是你!忍着你无法想像的痛苦生下孩子的人不是你!十年来抚养孩子长大的人不是你!你别忘了逼着丁雨燕把孩子打掉的时候,你是什么嘴脸!现在你需要孩子给你贡献器官,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你来装忏悔、装骨肉情深了?!别让人恶心了屈伟川,这孩子根本不属于你,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屈伟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对方说的是中文,周围的人听不懂,但他还是恼羞成怒,狠狠瞪着面前的颜未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我需要换器官?别把我对女儿的感情说得一文不值,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我是她亲爹啊!”

“你不是!”一个声音猛然打断了他的话,Tina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指着屈伟川怒吼道,“谁说这是你的孩子?屈伟川,你当年那个孩子,还没出世就死了,”

“雨燕,你别这样!”屈伟川满脸悔恨,指着孩子说,“这孩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作为妈妈,怎么能诅咒孩子?”

Tina疯一般地怒吼道:“这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已被你害死了!是你为了巴结现在那个有钱的老婆,被你甩了一笔钱堕胎费给弄死了!”

屈伟川一脸悔恨,拉着孩子来到她面前,说:“雨燕,十年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在一起了,你难道不觉得开心吗?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一定会好好疼你们母女俩,一定会的…”

“啪”的一声,Tina直接一个巴掌呼到了他的脸上,把他后面那些无耻的话全都堵在了口中。

虽然Tina找孩子找得仓皇失措披头散发的,但是这一刻她盛怒之下脸颊绯红,目露凶光,倒比平时那种木讷的神情显得更生动些。

看那一巴掌扇得屈伟川脸颊肿起五条指痕,颜未染有些快意,忍不住和卫泽希交换了一个“大快人心”的眼神。

九十六 报应

跟着Tina进来马佳薇看看情况,忙问颜未染:“怎么回事?”

“当然是屈先生想要挖女儿的肾!”颜未染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屈伟川,大声对她和Tina道,“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吧?屈先生在国内被诊断为肾衰竭,找不到匹配的肾源,正在走投无路呢。现在不知道打哪儿打听到了有个小女孩在前女友身边出没,简直是绝处逢生,可不就赶紧拉着孩子去验血型查匹配吗?毕竟他急需女儿救命呢。”

Tina一听,顿时目眦欲裂,疯了一样地扑上去厮打屈伟川,要把女儿抢回来。

颜未染赶紧把孩子从扭打的两人中拉出来,把她护在怀中。

小女孩虽然和她不熟,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被屈伟川抢走,死死地抓着颜未染的手不放。

那边卫泽希在拉架,毕竟Tina虽然身体瘦弱,可万一把屈伟川这个绝症病人给打趴下了,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而颜未染则蹲下来拉起小女孩的手看,那上面全是青紫红肿的痕迹,显然是被屈伟川抢夺的时候弄伤的。颜未染心疼地轻轻帮她揉着,一回头听到屈伟川在哀求:“雨燕,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救我!我会给你钱,我会给你们母女最好的生活,我发誓!”

在厮打中连鞋子都掉了的Tina,听到他这句话,像是忽然冷静了下来。她脸上满是绝望的悲哀,慢慢地放开了被她指甲划得脸上开花的屈伟川,靠在墙上把那双低跟的单鞋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