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希一口回绝:“我纽约熟人是不少,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雨燕啊。”
“只要卫总肯帮我,就一定能找到的!”屈伟川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已经跟踪她,来到了孩子的学校旁边,我…我看到孩子了!”
“哈?”卫泽希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见前女友会忽然见出一个孩子来。
“卫总,真的,我在纽约没有产业,现在举目无亲,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了,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这个可怜的人实现最后的愿望!”屈伟川声泪俱下,“我在52号大街,街角公园附近有个学校,我在大门右侧等你,请你一定要过来,求求你了!”
卫泽希无奈挂了电话,转头问颜未染:“丁雨燕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就说和前男友的见面很顺利。待会儿会将这次化妆的报酬打到你的账上…看起来,她对我的提议还是没什么兴趣吧。”颜未染说着,也没兴趣再拍照了,和他一起往回走,“屈伟川又找你什么事?”
“他约我去丁雨燕女儿学校那里见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你说呢?”颜未染反问。
“不想去,我都认识他老婆谭松雅,干吗要掺和进这种破事。”
“那我去了,地址是多少?”这回是颜未染要去赶八卦,“毕竟,我希望通过这件事来争取一下丁雪燕,看看她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卫泽希立即说:“说得对,我带你去吧。”
两人也无心拍照了,卫泽希开车带她穿过曼哈顿街头,直奔52大街。
其实,想着刚刚那美好画面,卫泽希瞄瞄副驾驶座上的颜未染,觉得心口还是有点痒痒的。不过他倒也不遗憾。毕竟,最美好的那一刻已经永远留存在他的记忆中,是不是能再现在画面上已不重要——况且,凭什么让别人也看见这样的未染呢?这要是他一个人独占的未染才好呢。
两人赶到校门右侧一看,屈伟川正站在学校围墙外面,果然是有了大发现。
急切之中,他以为颜未染只是卫泽希临时带来的女伴,并没有在意,只匆忙拉着卫泽希到学校的围墙边,指着里面正在操场上活动的孩子们,说:“卫总,你看!”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哽咽,眼睛也是肿胀通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卫泽希见他如此激动,便顺着他的手向前看去。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中,有一个华裔的小女孩。
她十来岁模样,剪着齐刘海的童花头,圆圆的脸蛋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然和大家有着肤色差异,但穿着短裙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笑着叫着欢乐无比。
卫泽希心下疑惑,转头看着他:“屈先生,你的意思是?”
“卫总,她长得像我吧?你说像吧?”屈伟川口中询问着,脸上的表情却笃定无比,“真像,我小时候有张照片,和她真的一模一样!”
卫泽希反问:“你怀疑这是你的孩子?”
“是!肯定是的!刚刚吃完饭,我就偷偷跟着雨燕了。亲眼看见她回家拿了衣服,给她送过来的!可能是下午变天了,她担心孩子着凉。”屈伟川激动地声音都哽咽了,那本就通红的眼眶也湿润了,“虽然雨燕回家后卸了妆,戴着眼镜出门跟变了个人似的,但我一看那背影,那发型,那衣服鞋子和包,那走路的样子…那就是她!而且——我还听到…”
说到这里,屈伟川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狂喜来:“我听到,这孩子叫雨燕妈妈!”
卫泽希看向颜未染,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
丁雨燕在餐厅痛斥屈伟川的时候,曾经说过,屈伟川当初抛弃了她,逼着她去打胎。可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十年前,那么按照时间来算,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当时肚子里的那一个,丁雨燕没有去流掉,而是把她生下来了!
“是我的孩子…这一定是我的孩子…”屈伟川喃喃地念叨着,他睁大眼睛,那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孩子,激动得泪流满面。
九十一 身患绝症
卫泽希便问:“所以,其实你来美国这边见丁雨燕的时候,就知道她有个孩子?那么你叫我来帮什么忙?”
屈伟川怀揣着小九九,被卫泽希说破略有羞愧,但又觉得自己是情有可原,解释道:“卫总,我不是想瞒着你,可当时我还不敢确定,只听说雨燕她姐姐在美国,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女孩。雨燕的姐姐丁雪燕根本就没结过婚,她哪儿来的孩子?一打听那孩子出生的时间,又和我的孩子这么接近,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我…我就赶紧到美国来找一找…”
卫泽希没接话茬,因为他知道屈伟川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想再搭理他的无理要求。
果然,屈伟川说着,便急切地抓住卫泽希的衣袖,说:“卫总,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想要认回这个孩子?”卫泽希一脸嫌恶,对他严正说道,“屈先生,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为什么?这真是我的孩子啊!我…我都身患绝症了,我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了,我不能让我们老屈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我得让她认祖归宗!”
他这一脸沉痛的表情,让颜未染有点恶心。她偏转开了头,懒得搭理这个男人,只关注着操场上那个快乐奔跑的小女孩。
卫泽希这人向来嘴巴欠,一点都不给面子地说:“屈伟川,你别怪我说得难听,你这些年来的事业,一直与你妻子的家族企业息息相关,现在你忽然带着一个孩子回来,你让你老婆孩子怎么想?外面的人又会怎么说你们一家?而且,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你就抛弃了她,你当年不要她,现在又转回头,这事办得,吐出来吃下去的,太恶心了!”
颜未染在心里加了一句,而且还是为了和有钱有势的白富美结婚,所以才恬不知耻要求女友打掉的。更可耻的是,前女友和妻子的怀孕时间,还差不多。
屈伟川被卫泽希骂得脸色铁青,但又有求于他,只能讷讷地夹着公文包低着头,不敢吱声。
“现在丁雨燕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没有你这个爸也生活得挺幸福的,你还是别出现了吧,不然说不定她一辈子都不开心。如果你觉得亏欠她的话,你可以给她一些经济补偿——当然喽,最好别用你妻子的钱去补偿这个非婚生子女,太膈应了真的!再说了,丁雨燕还未必肯接受你的补偿呢。”
“可我要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她!”屈伟川激动得眼中都闪着狂热的光,几乎吼叫出来,“这是我的孩子!她属于我!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是她爸爸!”
他失控的吼叫声把操场边的老师都惊动了。经历过美国诸多校园枪击案洗礼的老师们反应迅速,立即召唤聚拢孩子们,护送他们进教室,免得围墙外面的这个男人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
孩子们不满地抗议着,无奈丢下手中的运动器材离开。
那个华裔小女孩更是生气地瞪了外面的屈伟川一眼,撒腿就跑。
屈伟川疯了一样,把双手伸进围墙栅栏的空格间,朝着她乱挥:“孩子,孩子,我是你爸爸啊,我来找你了!我对不起你啊孩子…”
卫泽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离了围墙。
颜未染给卫泽希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边鄙视地告诫被拖离的屈伟川:“屈先生,别这样丢华人的脸好吗?你这样的表现,学校随时可以叫保安把你赶走的。”
屈伟川正在激愤中,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不过他病体虚弱,卫泽希直接就把他按在了路边椅子上,强迫他坐下来冷静一下。
“卫总,求求你,我求求你…”屈伟川又抓住卫泽希的手,死死不肯放开,“我要和我的女儿相认,我不能不要我的孩子!求求你了卫少,我需要法律保护我,我需要纽约最好的律师!你找人替我要回抚养权,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我这些年所有的钱都给你!我把公司股份让给你!我让谭家所有业务都优先和你们合作!”
颜未染在旁忍不住冷笑一声——刚刚还跟丁雨燕控诉老婆不爱他把财政拿捏在她自己手中呢,现在就把谭家的业务都许诺给别人了。
卫泽希皱眉道:“找不到律师的,你这种跨国争夺非婚生子女监护权的行为,没人肯接!”
“怎么会呢?卫总,美国律师我还不知道吗?只要有钱,杀人越货都有人做的,是不是?我真的不需要你帮我太多,我只是仓促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帮我介绍一个就可以…”
“抱歉,我帮不到你。”卫泽希冷淡地打断他。
屈伟川哀恳地抓着他的衣袖,问:“卫少,难道你就没有怜悯之心吗?”
“没有。你当年既然能做这个选择,相信对现在的情况也该有心理准备。我一个局外人又能怎么样呢?”
屈伟川目露绝望的神情:“卫总,我…我已经身患绝症了…”
“行了,要是身患绝症的人就能为所欲为,那警察管得过来吗?”卫泽希近乎残忍,抛下这一句,象征性地拍了拍屈伟川的背,示意站在身边的颜未染和自己一起离开。
颜未染要走的时候,回头看看这男人,还是忍无可忍地开口劝告说:“屈先生,即使你很想和孩子相认,也请心平气和一点,不要给孩子造成困扰。”
屈伟川没有理她。他面带着愤恨,扫了他们一眼,坐在椅子上再不理会他们。显然,他在恨他们没有帮助自己,而且也将自己这身患绝症的痛苦,也迁怒到了他们的身上。
颜未染耸耸肩,无奈地离开了。
窗外是异国的风景和行人匆匆闪过。
卫泽希抿唇开车,神情微带抑郁。
而颜未染倒是心情挺愉快的,跟着电台的音乐轻轻哼着歌,她嗓音很好,和里面唱歌的小天后Silvia一样自如地变换着真假音。
听着她清亮的歌声,卫泽希也渐渐地松懈下来。在一曲终结的间隙,他开口问:“未染,作为女生,你同情屈伟川吗?”
“不会,就和Tina一样。”颜未染抬手在车窗上一下一下地划着,说,“我明白她的心情,因为我当初也是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被抛弃的,父母不愿意我来到这个世界。”
卫泽希默不作声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他这才想起来,身旁这个一直奋发向上的女孩子,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其实我还挺讨厌我的姓的,我想和其他孩子一样,跟着从小抚养我长大的妈妈姓。养我的妈妈姓林,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姓了…”她说着,声音就有点沉重起来,所以便笑了笑,缓解自己的不愉快,“不过我被遗弃的时候,身上除了裹着我的布之外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姓颜,求好心人收养。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卫泽希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完全没感觉到她的悲伤所在,只安慰她说:“颜这个姓很好听啊,总比我好吧!小时候回国学语言,大家看见我就打招呼说‘喂,去哪儿’?我就心想很对啊我是‘卫’,结果他们对别人也是说‘喂’,我就跟他们说,你们错了,只有我是‘喂’。最后一群人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到现在想想还是郁闷!颜就好听多了,我喜欢!”
九十二 窒息
颜未染抽抽嘴角,笑容微涩:“好听吗?你说他们把我扔掉的时候,连生日都懒得写,却一定要留下这个姓,这难道不好笑吗?虽然他们不肯养我,可我却还归属于他们的,我也必须得用这个姓,还要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替他们传宗接代?”
她本来想平淡地叙述出来的,但说到后来却控制不住,声音不由尖锐了起来。
卫泽希默然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温暖宽大的手掌摸着她的头时,就像在呵护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
他的目光还注视着车子前方,声音却比落在她头上的手还要温柔:“不要太介怀,未染。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用努力来改变以后的人生。”
颜未染点了点头,竭力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自己胸口的那些愤懑。
“说起来,我之前还遇到过一对非法移民的夫妻呢,在华人街刷盘子住笼屋的,到美国后五年生了三个孩子,然后卖给老外收养。大概真是卖孩子赚了钱,还在布朗克斯区买了套房子呢。”卫泽希说着,顿了顿才又说,“至少,你父母并没有拿孩子去牟利,更没有把你丢在国外。”
颜未染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沉静的侧面,若有所思地慢慢笑了出来。
她说:“卫少,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卡在心口的那些怨恨淡化了。”
卫泽希这种喜形于色的人,显得比她还高兴:“是吧,我见过的人多了,在纽约,什么事情不能发生!”
“真的安慰到我了。”颜未染双手交叉相握,轻声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深陷不幸之中。我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嗟叹自己的过往,而应该是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人走出困境,和我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你做得挺好啊,比如说,帮助我妹妹和徐阿姨…对了,你还帮助寰宇解决了柳子意的大难题!”
“卫少你也不差啊,比如说那只被吴梁‘骗’去的手表怎么样了?”
“当然拿回来了,你当警察叔叔们是吃素的吗?而且他们还发现吴梁之前诈骗的数额也足有十几万,全都用于赌博。这提起公诉后,我看他至少得判十年。”他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又说,“你可以联系一下徐阿姨,她可以回家了。”
“嗯,好,我就告诉她吴梁被拘留的事情,看看她愿不愿意回家吧。”颜未染拿着手机给徐阿姨女儿发着消息,又不觉抬起头,望着卫泽希那含笑的侧面,心里涌起一种温暖的感动。她轻声说:“卫少,你真好。”
“是吧?”卫泽希摸摸鼻子,说,“知道我好还不赶紧的对我好一些。”
颜未染也笑了,说:“对你卫少好的人千千万,我也插不上手啊。”
“放心吧,你有特权的。”他不假思索地说。
颜未染瞄着他微微而笑,脸上明明是欢悦的,却又带着一分黯然。
卫泽希并没有看她,但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他心里升起了挥之不去的郁闷,甚至像是他听过但是从未经历过的那种叫惆怅的东西。
在国内待久了就是不好,和美国一群大老粗混迹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识过这种情绪啊!
卫泽希郁闷得甚至有些恼怒了,把车子开得飞快。
不多久到了他的住处附近。拐弯的时候,卫泽希瞥了倒车镜一眼,微微皱眉。
颜未染也从镜子中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一个人正缩在街角,对方应该是看见车牌号了,立即向旁边的几个人招了招手。
“哼,干吗这群人,想来碰瓷?”卫泽希正没处发泄呢,一打方向盘,准备把车子调转了方向,逗他们玩玩。
颜未染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得啦卫少,这种专找华人下手讹钱的,你管得过来吗?再说今天一天累死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算他们运气好。”卫泽希恨恨地说着,驶入了大厦安保区域,扎进地下停车场。
那几个人见车子居然是进入顶级豪宅的,知道自己没法混进去,只能悻悻地站在后面放弃了。
她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面的刺青,被荆棘和毒蛇缠绕着的,是一个G字。
她独自一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
然而,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却有两个男人迅速地挤了进来,将她困在角落。
电梯内惨白色的灯光,照亮那两人的高大身影,胳膊上G字刺青清晰可见。
逼仄的空间迅速上升,感觉到不对劲的颜未染立即抬手,迅速按下几个低楼层的数字。
后面那人含糊地问:“为什么按这么多号码?”
“哦…我把东西忘在楼下了。”她面朝着按钮急促地说,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们能让自己立即下电梯。
那两人也没再问。电梯内一片死寂,像是沉在死亡之中。
她按下的楼层数字并没有拯救她,电梯依旧缓慢往上升。观光电梯外的景物渐渐沉入夜幕。她望着倒映在玻璃上那张隐约的方艾黎的脸,紧紧抓着手中那枝四照花,像是期待着临走时程嘉律送给她的这枝光芒四射的花朵,能帮她驱散面前的浓重黑暗。
低头望向下面,灯火晦暗之中,程嘉律的车依然停在外面。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而急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一直到了第七层,电梯才反应过来,慢慢停下。
门缓缓开启,面前是空荡荡的走廊。
颜未染立即一步跨出,想要逃离这两个人。
声控灯瞬间亮起,她一脚踏进灯光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后面的黑影已经被灯光投在她的脚下,那两个高大的男人,从电梯中跟出来,一左一右将她夹住。
颜未染立即加快脚步,想要摆脱他们。
后面的人也大步跟了上来,眼看着要跟着她走进安全梯去了。
颜未染猛然停住,站在走廊上,等待他们过去。他们却也立即停了下来,她被迫后退,顿时被挤到了窗边。
身后就是落地窗,下面是七楼高度,铺设着坚硬的石砖,中间没有任何缓冲的东西。
如果自此坠落,她绝无生还的机会。
颜未染强自镇定,伸手入包中,急促地问:“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经拨打911了!”
“911?如果警察有用的话,还需要你托人来哀求吗?”其中的一个光头冷笑着反问,“我们早就说好要讨还你欠下的债务,你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回吧?”
颜未染心念急转,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的面容,想着他们怎么会来找方艾黎讨还程嘉律的债务——
可那时候的她,怎么知道原委!
一个凄厉急切的声音,不知道从何而来,在她的耳边萦绕,不断地说:“快跑,颜未染,快跑!难道你不知道,方艾黎和程嘉律订婚了!”
订婚了,他们订婚了!
在这电光火石一恍惚间,颜未染脑中忽然有一点火星闪过,恍惚明白了过来。
他说,别担心,他们是因为我而找你麻烦。现在你扮成方艾黎的模样,他们就不会招惹你了。
所以现在,她接受了过敏的方艾黎的哀求,将自己妆扮成了她的模样。
真正的方艾黎安全地待在医院内。
程嘉律在楼下袖手旁观。
他们把她送给了这群不怀好意的人,而如今她手中,只有程嘉律临别时递到她手里的那一枝柔弱的四照花。
心口砰的一声巨响,五脏六腑在身体中骤然炸开,让她胸腔窒息疼痛。
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九十三 死去的格劳伯
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事到如今,她知道不能细想程嘉律和方艾黎的事情,先解决眼前的危局才是关键。她丢开了手中的花,强自镇定地深吸一口气,将背抵在墙壁上,说:“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颜未染也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但她还是举起手中的包,说:“不相信吗?不信你们可以看我的护照…”
她打开自己挎着的包,假装要掏里面的护照。就在面前人分神将目光落在她手上之时,她突然将包的链条一甩,狠狠砸在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光头脸上。
硬质的真皮包,上面全是铆钉,咣的一下砸在光头的脸上。
光头捂着脸惨叫,旁边难免露出了一丝空隙,颜未染当机立断从空档中钻了出去,向着安全梯奔去。
后面的人大叫着追了上来,那光头也捂着眼睛怒骂着,紧追不舍。
颜未染脚上穿着中跟鞋,虽然鞋子合脚,跑起来速度不慢,但后面人高马大的那几人一步顶她两步,几下迈步,他们中间的距离就拉近了。
颜未染边跑边歇斯底里大喊:“救命,起火了!救火啊!”
听到起火,旁边屋内立即传来几处惊呼声。
眼看就有人要开门出来查看,颜未染也已经奔到了安全梯边。
只要大楼里的人一出来,肯定个个都会通过安全梯下楼,到时候这些人便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
然而,就在她跑进安全梯的下一秒,脑后忽然传来风声,一记重击在她的脑后袭来。
眼前一片晦暗涌上来,她顿时陷入黑暗。
半沉半浮之际,那些人得意的笑声在混沌中回荡。
似乎有人扯起她,将她推搡着,推到了窗边,把窗户一把拉开。
“你运气真不好,方小姐!听到火灾后因为惊慌失措而意外失足坠落窗台,所有人都会为你哀悼的!”那光头狞笑着,将她自窗台推落。
“再见了方小姐,这都是你应得的!”
颜未染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却没能让她喊出声来,只让她感觉到了最可怕的死亡来临。
耳边风声呼啸,失控的身体脱离了栏杆,整个人急速地下坠,整个世界失控的风向她迎面狰狞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