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希有些狼狈:“那…冠个草本天然之类的名头,怎么样?”

“不怎么样。植物中提取的成分必然需要更多防腐剂,如果防腐剂加少了的话短时间内就得立即用完,用不完就会引发各种症状。所以如果管控不好,草本出事更多。”

“这样啊…”卫泽希觉得,这真是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所以他放弃了,决定安心做一个只出钱不问事的提款机。

“所以,你能请到自己想要的那个Tina?要不要我帮你?”

你除了砸钱,还能怎么帮呢?颜未染心想,无奈地说:“不用了,我还想试试看,或许她能看到我的诚意。”

约定好的迷你猫咖啡馆并没有包厢,不过现在店里很空闲,颜未染找了个角落坐下,又把旁边的大绿植挪到桌前,也算是围出了一个稍微私密的空间。

Tina提前到来了。看见陪着她一起来的卫泽希,Tina一时迟疑。

“我是未染的助理,你别介意。”卫泽希拉开椅子请她坐下,随口就来。

Tina错愕地打量着卫泽希,说:“你好像是…在纽约华人圈很有名的卫少啊?”

卫泽希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自己,只能捂住脸苦笑:“对,我…被我爹赶出家门了,现在帮未染做点事呢。”

Tina当然不会相信,看看他又看看颜未染,神情迟疑。

“其实我们是合伙人,我之前邀请你加入的公司,卫少是投资方。”颜未染无奈解释着,帮Tian清洁了面容,撕开一张补水面膜给她敷上。

“对不起,昨天一夜没睡好,一直失眠,所以看起来更苍老了。”Tina敷着面膜,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剥着手上的一层老皮,“早上做实验的时候,一分神又把化学药品溅到手上了,你看有办法补救吗?”

“没问题的,交给我。”颜未染握住她的手,看着上面留下的新旧不一的酸泡碱烧痕迹,先用婴儿油把手彻底涂抹以柔化皮肤,然后拿起小矬子细细地磨去死皮,一边和她闲聊:“这么危险的工作Tina你不戴手套吗?累的话,至少请个假啊。”

“有些化学药品戴着手套会引发反应。”她疲惫地说,“也不敢请假啊,我除了自己,还有女儿靠我呢。我现在就是借助午间休息,刚从实验室跑过来的。”

“别太过度操劳了,要好好保养自己。”颜未染将她的手上涂抹好遮瑕和身体粉底,将她焕然一新的手轻放在桌上,揭去她脸上的面膜,清理完毕后,开始往她脸上打底妆。

Tina闭着眼睛,低低地说:“不压榨自己不行啊,毕竟我是个十岁孩子的妈妈。”

颜未染的目光扫过她干瘦的身材和平坦的胸部,说:“你的身材看起来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是吗?”Tina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说,“大概是因为我奶水不够,没喂过奶。”

“难怪保持得这么好。”颜未染说着,也没在意。

Tina缺乏保养,气色和皮肤实在太差,面膜补水后只是略微强了点。颜未染着重在她的底妆上下工夫,遮瑕膏盖住黑眼圈与色斑,铺设出干净清透的面容,再用腮红强调出苹果肌,提拉下垂的眼角和两腮,营造出饱满莹润的青春脸颊。

等到气色上佳的面容出现之后,施以素淡的眼妆和唇妆,稍加点缀。

最后,上蜜粉定妆,即将大功告成。

颜未染的手停了一下,眼角余光微微地向旁边偏转了一点,正对上一直在盯着她的卫泽希。

他看着她很久了,她虽然想当作没看见,可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目光交汇时,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与落地窗外照进来的艳阳一样,带着耀眼的光芒。这种温柔欣赏的含笑目光,让她心里升起淡淡的愉悦感,又怎么能生得起气来。

八十八 初恋

她强忍住自己不再转头,直到化妆结束,她直起腰时,才假装整理东西,不动声色地轻敲了他的额头一下。

卫泽希捂着额头,想要装出被她敲痛的样子,但终究还是因为心里涌起的难言欢喜,唇角上扬,连眉头都皱不起来。

化完妆的Tina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偏转脸站起身,说:“那么,我先告辞了,颜小姐再见。”

“好的,再见。”颜未染向她挥挥手,看见她走进了洗手间,显然是要审视下自己现在的模样。片刻后,她从洗手间出来,向颜未染看来。

颜未染询问地看着她,她惊喜地点点头,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加快脚步就出了店门,向着Light Snow餐厅走去。

卫泽希看着她进了斜对面的餐厅,诧异地问:“Light Snow?”

“是啊,怎么了?”

“这家餐厅很难定的。”

“是啊,但她的前男友就是约她在这里见面啊。”

卫泽希皱起眉,想了想,凑近她小声地问:“她的前男友,应该是个中国人?”

“可能是吧,有什么奇怪的吗?”

“昨天,我帮人订了这个餐厅的位置。对方和我坐同一班飞机来的,刚巧头等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聊了聊,多说了几句,我也顺便帮他定了这家餐厅。”

颜未染眨眨眼,问:“你的意思是?”

“对,而且那个人你也见过一次,就在如希去检查的那一次,在医院。你还记得不?”

颜未染讶然:“就是那个可能得了重病,在医院背着人痛哭的屈伟川?”

“是啊,有妻有子有钱有权的人生赢家,在知道自己得了重症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来见前女友?”卫泽希脸上露出牙痛的表情,“我仿佛已经听见天使们在歌颂感天动地的爱情了!”

“你可真八卦啊,卫少。”颜未染打开菜单,边看边问,“看来你摸清这两人的底细了?”

“那当然,我在纽约人脉多广啊!略一打听就知道了。屈伟川有个初恋叫丁雨燕,她有个姐姐叫丁雪燕,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制药外企工作。后来丁雪燕调到了美国总部,而丁雨燕也销声匿迹好多年了,我想她可能是来美国投奔姐姐了,就叫人查了查丁雪燕在美国的住处,而屈伟川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卫泽希把手机上一份资料给颜未染看。那是几年前一份档案,丁雪燕是生物系毕业,进入了一家制药公司,证件照上是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女生,对着镜头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显然性格颇为内向。

颜未染瞥了一眼后,立即皱起眉,问:“这是她姐姐?”

“是啊,妹妹没有照片。”

卫泽希见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思索的神情,知道她来了兴趣,便面带诡异的笑容,拉开椅子:“那我去看好戏了哦,不喜欢八卦的染染,再见。”

颜未染看他这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能放下菜单跟着他出去:“这样打探别人隐私,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不好了,窥探隐私,乱管闲事。”卫泽希大步往前走,奔赴狗血剧现场,“然而我就是喜欢,不然肯定心里难受死了!”

卫泽希记得自己订的位置,他和领班相熟,让对方悄无声息带自己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那边刚好摆着一个现代雕塑,一个扭曲的人体摆出无比复杂的造型,隔开了他们和屈伟川的位置。

不怎么热爱八卦的颜未染面朝着他们,透过雕塑四肢的空隙,依稀可以看见那边的动静。

而卫泽希则背对着他们,神情坦然地点菜。

两人都是竖起耳朵,听着雕像那一边的反应。

在这个充斥着美国人的地方,屈伟川和Tian用汉语对话,不太担心别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倒是方便了他俩偷听。

这一对十年未曾见面的前情侣,见面后正在谈这些年的经历。屈伟川说得多,主要谈自己现在的钱财地位、事业的发展;Tian说得少,主要是倾听,偶尔在屈伟川的询问下,简短地说一说自己在美国的经历,但也大多比较含糊。

等寒暄结束后,进入正题。

屈伟川的声音因为热切而显得急促发干,神情更是紧张:“雨燕,我…我真没想到,你愿意原谅我。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现在能再见到你一面…”

丁雨燕的声音也僵硬干涩,那紧张感不比他少多少:“屈伟川,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我…是不是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

“你还和当年一模一样,一样清纯,一样美丽!”屈伟川急切地说。

“真的吗?真的和以前一样?”丁雨燕轻捧着脸颊,又怕把妆容弄坏,只虚掩着自己脸,一副无措的模样。

“是真的,真的…我这十年来,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你,你一直都是这么美。我知道你没有变,其实我也…我也始终没有变,我还清晰记得当年我们在一起时的日子,我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丁雨燕望着他,眼中饱含热泪:“这么说,就算你结婚后陪在你妻子的身边,就算你和她生了孩子,就算她拥有你最好的十年时光,可你心里也一直有我,一直没有忘记我,对吗?”

她用颤抖的声音,委屈地询问着,仿佛要用他的爱来弥补自己这些年来缺失的一切。

屈伟川略一迟疑,便说:“是的,我还爱着你,就和十年前一样。雨燕,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颜未染感觉自己有点听不下去了——早知道会是这种令人浑身难受的对话,她还真是后悔帮丁雨燕化妆了。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卫泽希,卫泽希也正凑头过来,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真替屈伟川的老婆哀悼,屈伟川当初就是娶了那个好老婆才发迹的。可惜啊,现在他老丈人把公司都交给他了,他就和别的女人上演旧情复燃的戏码了。”

这边说到妻子,那边丁雨燕不偏不倚就提起来了:“可屈伟川,你现在毕竟已经有妻有子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平静生活?毕竟,你当初选择了你妻子,而不是我!”

“我是被逼无奈啊,相信我,雨燕!”屈伟川说着,满脸哀戚,声音也哽咽了,“那时我爸妈都下岗了,家里上有爷爷奶奶、下有弟弟妹妹,都需要我这个长子撑起门庭。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你嫁给我,只能是辛苦操劳一辈子,我…我也舍不得你跟了我后过苦日子啊!”

丁雨燕默不作声,只是捂着脸,轻声啜泣。

“所以,我进了松雅家的公司,被松雅看上之后,我家所有亲人都劝我,要我选择松雅。因为我的爷爷奶奶需要医药费、我爸妈需要工作、我弟妹需要学费。如果我当时选择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抛弃了全家的希望,让全家人不幸来成全我自己一个人的幸福,我…我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呢?”

丁雨燕哽咽问:“这么说,你选择她也是因为身不由己?你并不喜欢她?”

八十九 欢喜迷恋

丁雨燕哽咽问:“这么说,你选择她也是因为身不由己?你并不喜欢她?”

“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雨燕!”屈伟川有些激动,甚至失控地抓住了她的手,满眼热烈地望着她,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灼热的情感都在十年后表达出来,“雨燕,要是我们能回到以前,我能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什么家庭责任,什么事业成就,我屈伟川统统都不要了!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陪着你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丁雨燕望着他情真意切的双眼,颤声问:“可你现在已经有孩子了啊,你现在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

“我儿子…现在也十岁了。”说起孩子,屈伟川低下头,声音更是伤痛,“是,外人看我妻子孩子事业完美,风光无限,可事实上只有我知道,这些年来我过得一直不开心。我妻子仗着家里有钱就不可一世,让我替她家做牛做马,我出一点错她就对我冷嘲热讽,更别提她连婚前财产都要公证,防备着我这个做丈夫的!我和她,这么多年来真是没一点夫妻情分!只有你,雨燕,这些年来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在后悔,我想要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我…我真的很后悔当年和你分手,我真的懊悔今生今世失去你…”

啧啧啧…

颜未染在这边听得冷笑不已,这男人可以诋毁自己的妻子、忘记自己的孩子,甚至出卖自己的家人,把一切罪责都归于他人的胁迫和命运的无情,唯有他自己,是一个始终清白无奈、苦苦挣扎于浊世的痴情人。

对面的卫泽希也气愤不已,对她做了一个“无耻”的口型。

谁知,他这边嘴巴还没闭上,那边一句“无耻”的声音,已经传来。

两人赶紧扒着雕像缝隙定睛一看,丁雨燕正愤然站起,那一句“无耻”正是她痛斥面前屈伟川的。

“屈伟川,十年不见,你比当年更令人恶心!”丁雨燕怒骂着,抄起面前的奶油蘑菇汤,直接泼向屈伟川的脸。

屈伟川没想到一直感动无比地听着自己倾诉的这个前女友,会忽然暴怒发作。眼看奶油蘑菇汤已经泼了过来,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来得及偏了一下头,那碗黏糊糊的汤便全部淋在了他笔挺的西装上。

“屈伟川,你现在坐在这里谈你的爱情了,那么十年前你的爱情,在金钱利益的面前,是被狗吃了吗?你现在觉得从妻子那边得到的不够多,所以巴巴跑来找我,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会弥补你这些年心里的怨气?呸,负心狗,你去死吧!”

说完,丁雨燕抄起包,转身就要走。

屈伟川那病弱的身体,这一刻居然反应无比灵敏,一下子就扑过去想抱住丁雨燕。然而丁雨燕早已走出了两步,他重心不稳,竟扑通一声就跌倒了。

他顺着跌倒的去势,直挺挺就跪在了丁雨燕的后面,并且抓住了她颜色绚丽的裙子下摆,痛苦哀求道:“雨燕,原谅我!求求你!我…我快要死了!临终之前,我只求你的原谅!不然…不然我死不瞑目!”

这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让丁雨燕错愕地停下了脚步,也让餐厅中其他用餐的客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惊讶地看着这边。

丁雨燕慢慢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屈伟川,不敢置信,嗓音嘶哑:“你…快死了?”

“是,我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我确实很难过…可我并不怕死!雨燕,我只怕我到死的那一天,也没能求得你的原谅,让我带着遗憾上天堂!雨燕,求你原谅我,求求你…”

他说到这里,泣不成声,那绝望哀恸让餐厅里所有人都动容。虽然不知道他用中文在说什么,但众人都纷纷对这个痛哭失声的男人投以同情的目光,期待他面前这个女人能将他拉起来,两人冰释前嫌,紧紧抱在一起的戏剧场面。

然而,他们失望了。

丁雨燕看着跪地哀求的屈伟川,唇角甚至露出了嘲讽的弧度,畅快淋漓地笑了出来:“屈伟川,你快死了?这是报应啊!什么叫大快人心你知道不?什么叫喜从天降,你知道不?!”

屈伟川没想到,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居然不给自己一丝怜悯。他依然跪在地上,那低垂的脸上掠过愤恨与不甘,但终究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只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雨燕…求你,求求你,原谅我…”

“原谅你?下辈子也不可能!”丁雨燕一把扯回他手中的裙角,状若疯狂地冲他怒吼,“你去死吧,屈伟川!感谢你给我带来这十年最好的消息!到地狱里继续忏悔去吧你!”

说着,她仰起头,对着周围关注这边的人们,用英语大声说道:“这个男人,当年为了娶有钱的女人,抛弃了怀孕的前女友,强迫女友去引产四个月大的孩子!现在他得了绝症,临死前来找我忏悔,希望能心安理得上天堂!可像这样的人,我会在上帝面前永远祈求他下地狱,永远!”

说完,丁雨燕重重地“呸”了一声,在众人或同情或疑惑或不屑的眼神中,转身快步离去,头也不回。

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屈伟川呆呆看着她离去,许久,才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颓然在椅子上坐下。

服务员上来,询问他是否可以撤掉丁雨燕那套未曾动过的餐具,他浑浑噩噩点了点头,机械地用餐巾擦着自己西服上粘稠恶心的奶油蘑菇汤。

这一刻他的神情绝望而惶惑,愤怒与悲苦,交织在一起,那惨白的脸色和乌紫的唇,让他看起来确实濒临死亡。

颜未染收回目光,用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卫泽希。

卫泽希叉起面前的牛肉吃着,津津有味地说:“简直是人间惨剧啊,未染你觉得呢?”

颜未染顿了顿,说:“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好事。”

“当然是大好事啦。屈伟川固然可怜,但从法理上来说,他这是对婚姻不忠的行为,无论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情节,都抹杀不了他背叛家庭这个事实。”卫泽希想了想又说,“不行,之前是我帮屈伟川订的餐厅,早知道这事会闹得这么难看,我还得暗地给谭松雅通个气,免得她误会我和这事有关联。”

颜未染同情地看着他,问:“还吃吗?”

“吃,为什么不吃,我现在胃口大开,可以吃下一头牛!”

看着面前这个八卦的男人,颜未染真是无语了。

吃完饭后,左右无事,颜未染和卫泽希在中纽约街头随便逛了逛。

他们绕着中央公园走,附近全都是热闹的街道,无论哪里的人流都不少。颜未染和卫泽希隔着半尺的距离,一路向前走着。她吃着一个街头买来的冰激凌,他喝着一杯冰咖啡,仿佛是两个初到纽约的游客。

顺着公园内的路,他们走到一堵常青藤爬遍的墙边,枝枝绿叶轻拂在她的身上。

颜未染看看周围环境,把手机拿出来,对他笑一笑:“这里可真美,我拍张照。”

但无论怎么找角度,她自己都没法拍出后面最美的藤萝墙。

卫泽希便拿过她的手机,说:“我来帮你拍。”

她微笑着倚靠在墙上看他,而他用小小的镜头看着面前的她。

她笼罩在青绿色的树叶之中,恰恰有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筛在她身上,金色与绿色交织在她周身,她就像是簇拥在青金石的颜色之中,闪耀着灿烂光华。

夺目的容颜,蕴藉轻灵的目光,笑容就像桃花与玫瑰的颜色调和,又娇柔又妩媚。

他们隔着镜头凝望着彼此,周围鸟语声声,不知名的花香围绕在他们身边,恍惚如坠梦境。

他停顿了好久。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这一刻,他忽然认出了这堵墙,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的一些事情,真没想到,未染也看上了这堵墙,而且这么喜欢。

他从镜头中看着她,一瞬间心头翻涌起沸腾的欢喜迷恋,连轻触屏幕的力气都差点失去了。

九十 是我的孩子

直到镜头里颜未染的脸上显出诧异,他才回过神,刚想要点下快门,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电话进来,拍摄页面顿时变成了来电页面。

卫泽希懊恼地抬头看颜未染,她已经听到了声音,走过来接通了电话:“Hi,Tina,对,是我…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卫泽希正看着颜未染的背影,结果他的手机也响了。他一看是屈伟川,不耐烦地接起来:“喂?”

“卫总,是我,屈伟川。你还在纽约吧?晚上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当作你帮我订餐厅的谢礼。”

卫泽希心里还有点佩服这个屈伟川了。身患绝症,又被前女友当众怒斥,在这劫难重重之下,他居然还能气定神闲请自己吃饭,真是心志坚定。

“晚上不好意思啊,你知道我离不开夜生活的,所以早在来纽约之前,朋友们就定下了我的时间了。”他随口扯谎,明确拒绝。

“这样…”屈伟川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么明天呢,卫总有空吗?”

“也没有,我时刻有约。”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已经结束通话的颜未染在旁边无语望天,真是相当佩服他了。

屈伟川听他这斩钉截铁的口气,知道他是确实没兴趣和自己再见面了。他口风一转,马上就变成了哀恳的口气:“卫少,其实我是来纽约做检查的。我得了绝症,医生告诉过我治愈希望很小。”

这句话简直就是杀手锏,卫泽希被一击即中,打算掐掉电话的手顿时不好按下去了,只能回了一句:“什么?不会吧…”

“我到这边来,一是想再找找治愈的可能性,二是…有个心愿未了。卫总,我以前辜负过一个女人,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亲自到她面前,向她忏悔。其实你帮我订的座,就是成全了我们相会。只是我无能,我搞砸了这次会面,辜负了卫总你的帮助…”

他说到伤感处,那真叫一个情真意切,嗓音颤抖。

卫泽希却劈头反问:“屈先生,你到这边来,你夫人知道吗?”

还在扮演情圣的屈伟川,顿时哑了,嗫嚅良久,才讷讷回答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松雅,可我当初亏欠了雨燕,要是在离开人世时还带着对别的女人的愧疚,或许更是对不起松雅和孩子…卫少,我知道你在纽约熟人多,求求你,帮我找到雨燕的公司,或者我去她孩子上学的地方等待也可以!我都快死的人了,真的只想见她一面,得到她的原谅,我才能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