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醒了,那双眼睛越来越狠绝,她依然不放弃,死死的撩拨想要抓住一点点的余温,只因她意识到自己老了,每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多一条细纹她都会近乎崩溃,愈发认清了自己的年龄,她便愈发想找一个出口追忆那些曾经失去的年华,就算是一点点的影子也好。
性爱,自从那个老头死了以后,她不尽的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丰富潇洒,不至于让那些时光流露得苍白无力,可是越是这样,她的心变越来越空洞虚无,她甚至分不清,是她在享受那些男人,还是那些男人在践踏她……
今天,她在这冰凉的落地窗坐了一天,看着巴黎的白天到黑夜,听见那个男人受伤却坚持回国治疗的消息,她突然笑了,笑得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或许,在那后来的三年,她被他气得一次次甩门而出的时候,她是快乐的,她找到了她失去过的,曾经希望得到的影子。专心的认着一个女人的心,虽然她也明白顾方西的回头有些迟,但已是令她满足,她虽然没有自己得到,可她希望看到,仅此而已。
“他走了,你还有我。”
浅叹了一声,法兰克上前,揽着她的身子,笔直挺拔的身躯靠在她微屈的身后,蓝色的瞳孔中无声流转着温柔和关怀。
闻言,司徒萧如怔了怔,恍惚的笑笑,望着手上囚禁着自己的无名指的结婚戒指,冰冷的金属掐着手指肉,凉凉冰冰的,却是自己求来折磨自己那么多年的东西。思及此,她笑出了声,低声沙哑:
“亲爱的法兰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这句话该改一改,现在的男人见多了莲花也见多了牡丹,他们开始分不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以为其实都一样,大不了失去了再找一个反正可以彼此互相替代,可是都不一样的,重要的是心里要的是哪一个。法兰克……你前两天还去见过苏暖暖,还记得吗?你现在觉得爱的是我,对不对,可那个你从小保护到大的小姑娘却一直都没放下……”
苏暖暖,三个字,简单的可以戳得他心脏抽疼,他想他真是欠了她的,看她一步步的堕落他比谁都怨自己,可她再也没有让自己近过她的身边,再也没有。
前天早晨,他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睡在了酒堆了,但似乎现在喝得不多,他轻手轻脚的收拾狼藉残瓶,还是把她给吵醒了。
她对他说,孩子我打掉了。
他浑身一凉,脚底冰凉刺骨的寒意,他很想问她,疼不疼,难不难过,他甚至想,生下来也没关系,他亏欠她的,可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也甚至不算是她要的,除了打掉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二十八 夫妻各自飞
我陪着他,一直陪着,可他从来不属于我。
四年,当他积累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当他放弃的时候,我只是担心,担心他的回头换不回她。
就如她不知道这四年他是如何过的,他也不知道这四年,她有没有好好的生活。
夫妻,一旦离了彼此,终究不是一体的。
——罗茵
“我只是,对她歉疚,心疼她……”
喃喃的,他不经意的攥紧了拳头,舌苔有些微微的苦涩。
“心疼?”司徒萧如仿佛看清一切的淡淡反问,靠着身后透明冰冷的玻璃落地窗,感觉有些疲惫不堪,“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她再伤害自己都没有用,因为那个男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如果这个男人心疼那个女人,说明,他在意她对自己的伤害,因为那伤害你也感同身受。中国古时候很多女人都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们傻,也不是她们太天真,只是她们还能确定男人对自己的在乎,这是她们最后的赌注,但……她们一旦理智了以后,对男人而言,就是过时不候。”
她有时候想,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她调查过她,甚至看见过她的照片,那张温柔大方,永远得体的容颜,难道真的会如此平常的接受自己丈夫的离开?她不信,作为一个女人她也不信。
任何人一开始都不会理智,司徒萧如想,那个女人也是,只有清醒时间的快与慢,没有从来都把伤害当做不痛不痒的事情来忘记的女人,如若真的做到若无其事,除非早就尝试过伤害自己而减少自己疼痛报复对方事情……
任何平静的表面,都有暗潮汹涌的深沉。
“萧如,可我也心疼你。”
沉沉低哑的唤着,淡淡的漫过声息,有些恍惚的呢喃,那个男人抱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怀里女人的瞬间迷恋,这张脂粉浓抹的脸,却又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的脆弱无力,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浓妆艳抹,美艳绝伦,只是那表面下用眼泪堆积的悲愁却让他一直没能释怀。
他想对怀中这个女人再好再好一些。如果迷恋也是爱的话,他想他是爱她的,如果心疼也是爱的话,他不止心疼暖暖,也心疼她不是吗?
那个曾经跟自己共同哭共同笑的女子,他想,总有一天,他会用尽一切弥补,但从与司徒萧如遇见以来,他明白,他爱的已不再是她,苏暖暖。
那个怀抱年轻充实,温柔深切,司徒萧如无法抵抗的靠在他硬朗的胸膛,那双蓝色眼眸时不时露出的迷惘,她假装没有看见,心底却暗自发凉,过了许久,天色又暗了些,她环住法兰克的腰际,终于还是开口,声音想来娇声尖锐略有些沙哑的道:
“没有人会永远等在原地,法兰克,或许有一天她也会爱上别人。所以,你……试着放下她吧。”
……
Vip病房里,一男一女。
病床前的粉色百花淡淡散着沁人的香气,白色的墙壁略略有些苍白沉重,女子咬着唇看男人因为麻醉药过去忍痛的表情,额上还细细密布着冷汗。
她上前擦了擦,纸巾被汗粘湿了些,男人勉强笑笑无声说着谢谢。
男人的眼角虚弱但不掩慵懒魅惑,脸色惨白却五官更深刻了些,削尖的脸,菲薄的唇,眉眼锋利,不经意的望向门外,曲线优美的颈项与苍白精致的侧面俊容,有一种淡淡邪魅又脆弱温润的气质。
“你在等她?”罗茵胸口一闷,顺着他无声的视线看向无人经过的门口。
闻言,他怔忡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虚无的低哑嗓音:“我没有,我知道的,她不会来。”
话停了半晌,呆愣了几秒,眼神飘忽,他又抿唇勾着淡到极致的弧度,沙哑悄悄的又道:“茵之,我在骗自己,其实我希望她来,很希望,但我明白,她不会来了,再也不会。因为四年了我都没有回去,今天又凭什么要她来看我……”
“她,真的是迟欢?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罢了,你当时不是眼睛看不见吗?”咬着唇,罗茵轻轻咳嗽两声,别开眼神,不再看他那副失神的样子,迟疑的问起。
他习惯性的抬起右手,却在空中停顿了,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嘶”的无声冷抽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放下,很淡的笑道:“我看得出是她,只有她以为我认不出她,在她的眼里现在的我已经是被打了折扣了,再低的评价也不过如此。”
“……方西,值得吗?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失去了,那么多……”
蹙着眉,双手绞着,艰难的开口,罗茵眼神落到他那只被绷带绷得死紧的右手。
她依稀还记得那时的画面,鲜血与肉,她都分不清是手还是什么,那张阴柔英俊的脸苍白失色,森冷忍痛,却在她扶着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呢喃讽刺的气声低语:“这下好了,好极了……她……一定又会以为这钢铁也是我故意设下的……”
闻言,他用左手不经意的拨弄着花瓶里的百合花瓣,浅淡的花香,他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空荡的门外,空荡荡一片,除了少数经过门口偷瞄几眼病房的医生护士,他再也没看到其他。
收回左手,抚揉着莫名好抽疼的额,他的唇瓣略略发白。
顾方西近乎无声的启口,静谧的空间,罗茵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茵之,这个答案我曾经回答过你,你还记得当年你问我,为什么当了模特还要当设计师,当了设计师还要当商人……”
心房猛地收紧,罗茵坐在病床的沙发上,腿脚酸疼,喉咙口有酸苦味,她怔怔想着,然后像鱼刺梗喉咙一般艰难的蠕动嘴唇:“你说过,与其当一个被人摆布的模特不如当一个能够挑选模特的设计师,与其做一个要被别人用经济左右的设计师不如直接成为掌控经济的人……”
“我答应过她,会变得更好,我也不想受人摆布,如果要坐到最顶尖的位置才能拒绝别人,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比任何都强,要控制别人或与别人对抗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有让自己有资格对人说‘不’。可是,都不需要了,为了一个人变强去争取自己的自由,如果她不需要,我再强又有什么用?”
苦笑艰难的淡淡抿唇,抚着自己右手上缠得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失神的敛起眼眉,眼窝下有些疲乏的凹陷发着青色。
“我没有算到这只手,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还是不会改变计划,我走错了一步,我不想在我能够回头的岔口上不认错的走完一生……我不想……”
如果这双手触不到自己想要牵的左手,就算拥有再多也让他觉得乏力。顾方西轻轻伸手拍拍罗茵的肩膀,很浅的漾着微笑,磁性低哑的嗓音终于有些气力的道:“茵之,这段日子,谢谢你照顾她。”
“顾方西……”罗茵眼眶湿红,想恨他残忍想恨他任何一点,可都恨不起来,他不属于她,不属于。“如果舍弃了那么多,还是换不到她回头呢?”
“那就,看着她好好的生活。”他愣了一秒,淡淡的道,“只要她好好的,就好了。”
他其实一直想要知道,那四年她过得好不好,也一直想要她好好的,就算是恨他的那四年,他也希望她如自己想象中的有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没有任何的意外。
二十九 孽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
顾哥哥,当你第一天就后悔想回家找她的时候……
上帝跟你,跟她开了个玩笑,让错的人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惠双双
惠双双克制着喉咙间的哽咽说:迟欢,他不是没有回去找你,他没有真正的丢下你不管,真的没有。
……
刷白的脸,阴霾的天气。
明明上班的时候还是雨过天晴,可等迟欢回神不经意抬头仰视的时候才发现,阴天了,有点冷。
高大写字楼群在商业区里错落有致,那方方正正长长的建筑物在阳光的折射下落下一地笼罩人群的方形阴影,仿佛逃到哪里都没有去路。
鸟鸣,唧唧的虫叫,绿茵草地里来来去去的小孩,喷水池“刷刷”作响的水声,还有过往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她都听得很清楚,格外的清楚,明明头脑一片空白,迟欢却觉得自己愈加清醒了些。
近似被水浇透。
冰冷彻骨的清醒。
“迟欢……我求你了,去看看他行吗?”
深吸一口气,她琢磨不出身旁女人任何的想法,在那张苍白却又分外平静的脸上,惠双双心里忽然就划过了一丝担忧和紧张,控制不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敛起了傻笑,愣愣的傻笑,迟欢收回眼,转头怔怔的盯着惠双双看,唇轻轻启着,却没有任何声响,那张容颜愈发显得清瘦,白净也似没有表情。
“迟欢!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一次一次的逼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次一次的对别人伪装自己,就因为他明白自己因为这一切失去了什么!所以他不断向前,不断的确立更高的目标……从他醒来以后就是这样,他一直在用伪装保护着……你曾经的顾方西!你,觉得他变了吗?”
眼眶湿润,惠双双倏地攫住迟欢动也不动的双肩,四目对视,她的眼光流转着难忍的隐痛。
“可我觉得他从来没变过,一直没变。”
“他一直,一直在用看似糜烂的生活祭奠那个曾经在你心中死去的顾方西。”
“他在替你,替那个不在他身边妻子,守护他原本的自己。”
刹那的冷意,又或者是一阵阵的寒意,迟欢感觉眼角酸得疼,却还是流不出来任何的液体,也许是眼泪逆流了,也许是她根本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早就死心的时候,告诉她,其实一切并不是那样,其实只是无可奈何,其实……他离开的事实却还是真的,即使他有机会后悔,他有真的立刻醒悟,可他到底曾经想过放弃她,放她这个妻子在那儿孤零零的一个人。
头脑欲裂,惠双双也不好过,满脸的汗,热汗还是冷汗,她摸不清楚,她只知道,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胸口开始绷紧,窒息,脚尖都弓起了,急切和焦躁让她放弃了嫉妒和任何的敌意。
双眼真诚满着眼泪的望着迟欢,唇微微有些干涸,嗓音沙哑得沉着:“嫂子,你相信我!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嘛?!他真的,真的不是没有回头过,他回过头,只是,他的后悔和挽回在最能够被原谅的时候,生生的被扼杀了,扼杀在了那场车祸里,然后……然后……”偏离了那条回家的轨道,越来越远,不复可求。
“他不想的,谁也不想的……我们都没想到会那样,真的……”
“错了,他的确是错了,可他在走错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及时改正了,只是,他车祸失忆了,老天只能让他一错再错!迟欢……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只要你对他还有一点点感情,就去看看他,行吗?!”
只要,你对他还有一点点的感情,还剩一点点……
恍惚茫然间,手指僵硬的曲起,在膝盖上冰凉。
脚底,隐隐涌起的心寒与绞痛。
迟欢摸了摸脸,冰冰凉凉的,但没有眼泪,好似哭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哭不出来,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终于,启口,喉咙里滚烫艰难的呢喃,清清沉沉的,迟欢撇开了头,望向那一片的绿茵草地,眼神迷离却又深沉。
“那么!”惠双双欣慰喜悦的站起想拉起迟欢,却不料她身子沉甸甸的,就像生根在了椅子里,无法拉动。
“他走了,本来就不应该回来,既然离开了就应该别再回来。”
缓缓的站起身,在惠双双不可置信和惊痛的眼里,蒙蒙浓云遮盖的午后,迟欢背对着惠双双一步一步的走向写字楼。
她能感觉都每一步都是沉的,脚下虚软,脸上惨白,双眸红肿,咬着唇的牙齿紧紧的贴合着唇瓣。
在走进写字楼那么一百米不到的路,她心里百折千回了无数次,走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何止四年,何止爱和恨那么简单的两个字。
面无表情的和楼里西装革履或套装知性的男女擦肩而过,没有知道,这个也身穿优雅干练的上班族套装的女子心底蔓延过的是多少种不同的滋味,却有同一种苦涩难当的无力和奈何,还有最最难忍的疼痛。
也许,在那一天,如果没有出车祸,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真的是答应了她过了几天以后准时回来,他们此刻会怎么样?
会幸福吧。倘若他们都在原地。
她不会知道他曾经打算一去不回。她也不会知道,他的努力回头遭遇过多少上帝的玩弄。
而他顾方西也不知道有一天,他自己能站到多少男人望而生畏的顶峰,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卓越成功。
同样的,他不会为了今天的她废了那只手。
但,他说不定也可能眼里永远看不见她的样子……
一切本来,其实可以很完美。
就算参杂了一些些心底自私的小瑕疵,可如果他真的那天准时的回来,也许,他们会很幸福。
可没有,都没有。他后悔为了回家找她出了车祸,他迷糊不清的和另一个女人有过孩子,他为了再次寻回她废了自己四年经营的一切,废了自己的手。
而她呢,他是真的不在乎她曾经有过其他的男人,还是不曾相信她也会因为报复而选择偏离轨道过……
电梯里,冷气逼人。
看着那一轮轮红色跳动的数字,她忽然就笑出了声,低低浅浅的,却莫名惆怅悲凉,惹得电梯里一对男女频频看向她。
而她只是专心,很专心的凝望着那一轮轮变动的红字,如梦呓般出声:
“顾方西,到底……谁对不起谁,到底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这一刻。
她终于相信是命运,只有命运才会如此强悍不断轮回,让人无言以对。
三十 裂爱
迟欢,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你想要的?
——顾方西札记
辗转反侧,他睡得其实很不安稳。
他等了她很久,直到手疼和心痛渐渐蔓延过全身的时候,沉入睡意。
罗茵离开的时候对他说:“方西,我第一次希望那个女人能把你领走,因为不论我对你再好,不论你对我再好,我都抵不过她在你心里留下的一点点……痛。”
眼里的星火湮灭,无声无息。
他抿唇,眼里的魅惑森冷悲凉,刚想拿起烟盒却发现右手疼得撕心裂肺,愣愣的放下,转向窗外,眼角却还是执着的状似不经意时不时的划过洁白清冷的门口。
离开巴黎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赠给了慈善机构,顾氏开始动荡,他还记得下午的时候,方正阳那张惨白铁青的脸,可他们都无言以对。
那是顾氏的产业,已经不再是曾经方家的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留在那儿,与其用来祭奠,不如毁去,重新开始就算再难,也好过抱着那些茫然四顾,到了死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受。
医院很安静,特别是vip大楼。
凌晨。
萧萧瑟瑟的风,垂落的梧桐叶,淅淅沥沥的雨,干净剔透窗户蒙上一层层水雾。
他怔怔的凝视着窗户,眼前也朦胧起来,门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在他最后沉入梦里,毫无意识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顾方西明白,迟欢不会来。
诚然,他并没有要求很多,他只是想,就像当年一样,当年被上帝不经意眨眼安排的车祸让他从此无力可退,而如今,他不想再被捉弄一次,就算抛弃所有也不会换来什么,他想反抗的不过是当年,上天给他不经意的一刀,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现在,他要自己做主,即使早已过了最好的时机,他只想将曾经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再也不被命运作弄。
干净整洁的病房里,雨意朦胧的阳台种着几株十丈珠帘,被水滴点滴着,隐隐为夜间的清冷弥漫着一股淡淡菊花的香味,粉白色的花瓣下垂至长,干净清幽。
睡意越来越深的时候,右手隐隐作痛。
他的心也一点一滴的沉到了最深处。
……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下着小雨,司机探头接过钱,看着那个女子伞也没打,衣服单薄,笔直的走进住院大楼。
他想起一路上,这位女客都一言不发,神情冷淡,连他心底都不免涌上一股淡淡的心慌。这一夜,有些奇怪,如若不是接过她的钱触到她的手是温的,他会以为,今夜是见了鬼了。
吁了口气,收回神,司机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脚步声在剔透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分外明显,“踏踏”的声响,引得护理台值班的护士不由心都提起了,望眼看去,才发现是一个女子,条纹简约的衬衫,干净卡其色的裤子,半垂在双肩的长发,眉目疏朗,五官不深刻,但舒服干净。
她正淡淡的抿嘴微笑,走到护士身前,那护士才蓦然回过神,呢喃道:“这么晚了,不方便探病的。”
“是惠小姐让我送东西来给顾总的。”
迟欢也不急,只是礼貌清和的说起。惠双双离开写字楼的时候,其实是有把地址塞给她的,一直放在口袋里,等到拿出来的时候,连字迹都是模糊的。
那人一听便知道是找谁的,vip病房数来数起其实还是清楚的,护士正色点了点头,拿出记录本,礼貌恭敬的道:“您姓什么?身份证能给我确认登记一下吗?”
“迟,迟到的‘迟’。”
迟欢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值班护士。
那小姑娘拿着身份证不假思索的抄着,下一秒忽然失神。
霎时的一怔,她想起那个惠小姐曾经提起的事情,她说,如果有一个姓迟的小姐来看顾先生,你无论如何都得放行,无论是什么时候。
“11号病房!”护士赶紧急切的喊道,指指不远处的地方。
闻言,迟欢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心底涌上的不知是什么滋味,抿着唇,她转身便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病房里有种淡淡沁人的芳香,是菊花,十丈珠帘,闻起来让人有恍若回忆的愁绪。
乌黑浓密的发掩在白色的床单里,露出侧面阴柔深刻的五官,紧抿的薄唇,饱满的额头,还有些隐隐冒头的虚汗。
她轻轻的坐在床旁,发现他睡得很熟,可眉头还是紧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