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西。”
气声,犹如叹息的轻唤,可惜他没有听见。
下意识的摸了摸掉他额前的汗,才发现他下颚的弧度愈加削瘦紧窄。眼角的魅惑冶艳因为紧闭而敛去,只是看着很温润迷人。
也许他真的没有变,也许他变了,可不论如何,时间终究还是过去了四年,不在一起的四年,我们都无法过去的坎。
“方西,我想了一个晚上。”
她轻轻失神的摩挲着他的右手,还记得那个时候,在维也纳,她最宝贝的就是自己丈夫的右手,对于画家来说,手是他的生命,如今,对设计师来说,手亦是他的全部。
可为什么,到头来,他们最宝贝最珍贵的东西一直在渐渐流逝,不复原来。
“已经算不清了,我们之间算不清了,你该好好照顾你自己。方西,我答应了我妈明天就去相亲……”
她微笑,浅淡的眼眶渗出几滴眼泪。
终于能流出来了,不再是干的,她的唇最后落在他的额头,有些凉又有些烫。
走出病房的时候,她把门关上了。
“扣”的一声,让他在梦里不安稳的转身,无声的动了动,他头昏脑胀的,薄唇被牙齿咬着,眼角无声的划过一滴泪痕。
他梦见,他的妻子对他说,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三十一 爱的背叛与反背叛
无论伤害或是被伤害,我们都要更珍惜自己,才不至于后悔。
……
伤害的时候报复,没有关系,但因果循环,早晚有一天要还,兜兜转转,每一步我们都得为自己负责,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经意的,还是有意的。
所以,记得,亲爱的,你很重要,珍惜自己,因为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草莓
午后,浅阳。
咖啡的香味幽远浓郁,绿色的logo淡淡的挂在洁白淡雅的马克杯上,腾腾的散发着热气。
玻璃窗是干净透明的,窗外是一条小河,住宅区里难得的静幽。
此时此刻。
迟欢浑身冰凉,意识快要爆炸,手上那一杯不经意随手抖着的马克杯“啪当”一声,浓郁的抹茶拿铁就那样洒在了脚上,烫脚但比不上心烫。
冷冷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她蹲下捡起碎片,递给了赶来收拾的服务生。
刚回神,就听见一个低低迟疑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迟欢?”
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脸影,在她记忆深处最隐晦的角落里,最刺痛最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暗处。如今就那样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今天,今时,今日。
冰冷刺骨的阴冷,咖啡厅其实却是暖气。
那人倒是很潇洒,踱步到她的身旁,慢慢的道:
“二年没见了,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同名同姓而已,没想到这次我相亲的对象真是你……迟欢,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晚上,第二天你就消失了……”
蓝白相间的衬衫,西裤,黑色的皮鞋。
迟欢怔忡的低头凝视着男人的鞋,胸口闷热,半晌,终于抬头,入目的是一张端正尚属好看的脸,麦色的健康皮肤,笑容参杂着略略的惊喜。
心猛然紧缩,迟欢的眼前忽然莫名划过顾方西削瘦蜷曲的埋在被子里的那张苍白的俊颜,滴滴答答的雨声,孤傲单薄的菊花,他熟睡间还紧蹙的眉眼,绷带包裹的右手,他的耳根处她四年再见的以后根本没有仔细瞧过的,那道狠狠悲凉的红痕……
喉咙涌上了无端的苦涩,一阵高过一阵,下意识挺直脊梁,她呼吸不着痕迹的急促,面上却是礼貌和淡的笑意。
也许,迟欢该感谢那么多年习惯的微笑动作,所以无论在何时,它总能让她不至于所有都曝露在别人面前,也只有在那个人面前,恋爱,婚姻间,她有最放肆的感情流露,但也只到了那里,被迫停止,然后学会再次敛起情绪。
现在。
咖啡厅演的不过是一场熟人相见的场面,没有人会多看。
礼貌的伸出手,迟欢沉下心,勾起唇,微笑道:
“好久不及。”
话落,心却凉了一片。
没有人意识到的恍惚间,一秒钟无数次,顾方西的脸还是在她的眼前翻来覆去,莫名的强烈,阵疼,眼角发酸,她不知是为了自己疼,还是为了眼里画面中的那个男人疼,又或许,是为了所有。
如果跟她相亲的人不是眼前的这个,也许这将是最好的下午,最平淡的生活开端。
可是,没有,那些她想忘记,不想重复的,在最难堪的角落烂在了深处,她早已快速理智清醒在很久之前就掩盖了起来的一些些东西,就在这光亮极好的地方,瞬间挖到了她刺痛的眼前。
“迟欢,两年了,我有一句话早在你消失的早晨就想跟你说的……”他握住迟欢的手,潇洒的微笑,低沉礼貌的道,“虽然迟了两年,但是,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我那个晚上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施哲。”
几个字刺进了最能挖开腐烂的地方,她的手指甲其实已经陷进了掌心的血肉里,养得过长了忘记剪了,攥紧的手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隐隐作痛,闻言,迟欢微笑点点头,示意知道,眉宇弯起,握手。
施哲下意识没松手,等着迟欢的答案,眉宇淡喜间,只听见眼前女子浅笑嫣然,眉目疏朗,干净舒服,低低启唇,说:
“施医师,这里的抹茶拿铁不错,我请你一杯吧。”
答非所问。
……
其实相亲很简单,他说一句,她答一句,她适当的问一句,他立刻回一句。
不至于冷场,但也不热络。
期间,她拿起杯子的时候还是会抖了抖,因为掌心被热气烫了,那些伤口不经意的隐隐作疼,真真是痛到了极点,可她还是微笑,礼貌,平和。
施哲的父母和迟欢的母亲,迟宁是好友。
命运就像是地球一样是圆的,到哪里都忘不了谁和谁,无论是在维也纳,中国,还是任何一个地方。
迟宁说:“小欢,别辜负了我做母亲的一番心意,你年龄不小了。”
她懂,她从来都懂,她也做过母亲,即使还未实现,但无论如何,她不可能逃跑。
彼此约定的时间本就有些晚,不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咖啡厅旁有一家日本料理,不远正好,日本式建筑结构、塌塌米、杉木天花板、贴纸推拉门等构成的室内风格,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清幽的小调。
迟欢安静的吃着,很安静。
施哲的电话很繁忙,时不时的就有人打进来,话语间许多的专用名词。
“没关系,你忙吧。”面对施哲脸上的歉意,迟欢笑笑,礼貌。心情渐渐平复,但脚底的冰寒还是隐约有些刺冷。
这是迟宁眼中的女婿,国内有名的心理咨询师,省一级医院的心理咨询门诊的主任,个性潇洒爽朗不失谦和,父母亦是迟宁的大学同学,文学杂志社的主编。
多么门当户对,连职业都近乎相似。
天色渐暗,薄雾缭绕,月明星疏。
吃晚饭,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沿着湖边的路,一道道的柳树垂在镜面上,黑色光泽的湖面有种诡异冶艳的美丽。她隔着窗户,景物飞过,玻璃镜面上起了水雾,天气转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跟昨晚一样,冰凉,彻骨。
施哲开着广播,没有放歌,主持人在那儿絮絮叨叨着,他们都没有仔细听,她更没有,直到无意间传来的新闻,主持人的女性嗓音平静无波的报导着:“……据悉,法国时装协会已确定将‘West’的顾方西除名,下一届至以后每届将确定不会再有‘West’品牌参与其间,此举已在宣告新奢侈品的代表‘West’品牌全面瓦解……”
眼底沉然,抚摸着掌心的手轻轻的摸着,迟欢敛下眼眉,呼吸声很轻。
掌心有月牙形被指甲嵌出的血色,已经结巴,但摸起来还是有些微疼。
车内,暖气温热,她并不冷,手指却依旧冰凉。
“顾方西啊……我回国以后就当了他两年的心理医生。”施哲放在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听着报导,沉吟了一声,呢喃道,“他的确强大,有卓越的商业头脑和一流沉着的创意设计……真没想到,他会……不过也是,他一直让人猜不透。”
“我很早就确定了,他啊,这里的确有病,可偏不让人治。”
红灯,停下。
他说着,指指心口,说,顾方西啊,这里有病。
正转头对着迟欢说,只见她脸色白如纸张,眼神深沉,笑意全无。
本是无聊间的八卦,想来没有人会认真。
可施哲却发现,身旁的女子认了真。
“他没病。”
淡淡的,沉沉的,薄薄近似悄然无声的漫过声息。
“……他没有病,没有。”
温柔大方的微笑不在,迟欢的侧面显得冷霜干净却分外铁青,咬着唇,脸颊苍白,红灯已过,施哲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踩了油门往前开,到了路口,她淡淡的扬声道:
“不好意思,停车。”
“……迟欢?”
“施医生,今天谢谢你,我下车了。”开门前,礼貌的微笑,她向他点点头,眼里却森凉一片。
施哲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色深沉,蹙着眉。
晕眩失神间,耳边萦绕着她淡淡肃冷又固执的呢喃:
“他没病,他没有病。”
就像不许谁说一样,不许谁说,顾方西有病一样。
夜凉如水,匆匆来去的行人和车辆,施哲若有所思的低头思索,半晌,无声浅叹了口气。透过车门玻璃,那一汪湖很大很深,沿着那么久的路,还没到尽头,湖边有一盏盏晕黄的灯,璀璨明媚亦隐晦炫目。
月色很凉,夜色也很深,路旁的店牌霓虹灯闪烁不停,繁华尽美。
启动车,目视着路,施哲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顾方西的脸,棱棱角角的阴柔五官,饱满的额,菲薄寡情的唇,深沉难测的眼眸,冷雅魅惑的姿态毫不留情的拒绝别人的靠近。
很多时候,他录着音,那个男人从来都像是找一个地方沉静的呆着,不说话,他也曾经主动问过,技巧性的想引他说出,可怎么都撬不开他任何的话语。
那个男人不主动说,他也静等,可这样的病人确实最难医治的,尽管治疗费他一分不差,也因为这个男人,他接到了更多慕名而来的病人。
他有时候给那个男人催眠,谁都适用的治疗方案他却连眼睛都不闭,太难进入的心房,连他都恐慌,那个男人最多让他帮助他开几颗安眠药,能让他睡得好些就够了。
直到,某一天,他不来了。
最后见他的那一天,施哲还记得,不久,就是这一年,阴天,小雨,那个男人第一次让他看到了他的微笑,依旧性感却温柔极致的迷人,眉宇间魅惑阴柔没退,可就是干净疏朗。
他对他说,你的病还没治好,真的不来了?
他眼神深沉,嘴角微勾,我没病,如果真的有,也只有那个人能治。
施哲记得清楚,是因为,这个男人第一次不再全副武装如铜墙铁壁的包裹自己,少许流露了一些些真实。
他不懂,早已站到了巅峰,是怎么样的事情猝不及防的让心理干预都无法干预的男人,就那样倒下了。
并且,狼狈极致。
三十二 他亲手把她丢弃
我以为再见无期,是你亲手把我丢弃,请不要说——不舍得。
——迟欢札记
睡到了午后,不知是不想醒来,还是醒不了。
闷热,窒息,难受。
辗转醒来,他一身的汗,阳光虽浅但灼热万分。
白色的墙壁也取不走心头那股烦热与渐渐冷下去的心。
他做了噩梦,也许也算是预兆。摸了摸额前冰冷的汗,黑发几缕黏黏的在微酸疼的额头,低低沉吟了一声,他茫然的怔忡半躺在床没有动弹,口有些干,可他大脑无法思考更多,更多。
削瘦阴柔的脸庞有些刚醒的红潮,但明显不掩苍白,垂下的睫毛略略掩去了几分魅惑。
她没来,他承认了这个事实。
一夜的小雨,淅淅沥沥,他放弃了那些囚禁自己四年的东西,早已明白换不回她了,最初的一场戏弄,他失掉的何止是记忆,还有最初的时机。
如今,他看似疯狂的举动也不过是想替自己做一回主,做一回他一开始就想做却被上帝无端的事情。
一直心心念念不曾忘却的回头,他的疯狂实则不过是一种断了四年内心深处残留的梦想。
他有心追赶去却还是明了一错再错的无奈。
回家的路,当年他及时掉头却意外以悲哀结局,如今,他用尽力气重新再次回头,徒留的是他茫然四顾的自己。
“迟欢……”
再迟的快乐他都愿意等候,可如果永远都等不来怎么办,如果她早就已经不再等他怎么办?
他的得到,他已然放弃。
他的失去,他不知如何寻找。
深沉低低的呢喃,眉目敛起,锐气阴冷减去,他失神的望着空荡的左手和石膏绷带缠绕的右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从来没有过,他不会觉得难过,但因为曾经有过,所以才更痛恨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失去。
四年,孩子也许三岁,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也许……
迟欢。
是我亲手把你丢弃,我可以强迫自己忘记,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可是,我顾方西不能骗我自己,我离开你的日子里,却一天比一天更舍不得你。
离开的时候,不觉得舍不得。至少没有许多许多。
等到离开了,才发现,我的舍不得要比许多还要多……
自嘲冷冷的勾起唇角,薄唇咬着,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冷雅邪魅的眼眸一闭,全然清俊,苍白如纸的颈项与下颚,他重重的靠墙一撞,疼得有些分外畅快,只是一秒钟的头脑空白也比纷扰要舒服得多。
“顾方西,你还能去哪里,哪里你都去不了了。”
磁性淡淡的嗓音近乎无声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梦呓的呢喃。他的家在哪里,他做了噩梦,也许并不是噩梦,他回不去了,她没有来,他注定一步走错,即使慢了一秒钟及时的纠正都被上帝玩耍似的放弃,他越走越错,还是偏执的想回头,却还是被放弃。
他没有等到她,没有。
眉睫深深的裹了层淡淡的苍凉,光线透过窗户般折射,他嘴角噙着隐在最深处无助的浅笑,苦涩黯淡。
“顾先生您醒了啊?!”
门口护士抬头,推着药,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他木然点头,连笑也终于隐了下去,脸色虚弱浅白。
接过药,他动作平静的喝着水,左手显然不太适应,有些微抖。
“那个,顾先生。”护士小姐说着从白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证,说着,“昨天半夜有一位小姐来看您,结果落下了这个,值班的护士登记完忘记给她了,这个能不能先交给您,麻烦您到时候替我们交还给她……”
“嘣”一声,巨响!心脏猛然地一收,连喘息都慢了一拍。
病房一瞬间的寂静,隐约有一股说不明的汹涌。
一地的玻璃碎片,怔忡呆滞的俊颜,菲薄颤抖的唇瓣苦笑不分明的喜悦。
捏着手中正正方方,死死攥着的身份证,左手的五指甚至有些捏不住的颤抖,心脏一阵阵的紧缩,窒息,他望着证件上那张沉睡了一年也没有忘记的容颜,眼神变化激荡,胸口冷热交替,忽冷忽热。
等顾方西回神过来,一片的狼藉,还有护士惊恐万分的抓着他的手,不停的喊道:“顾先生,你的,你的手不能乱动!要不然碎掉的骨头复位不了了!不能用力,不能……”
剧烈的疼痛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浑身蔓延。
他这才发现,自己跌在了床下,右手下意识的支撑在地,碎裂的骨头戳着他的血肉引起一阵阵的刺痛,连心都微颤。
可他来不及多想,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她来过了,她还是来过了!她终究还是来看他过了!
不及想其他,也不想去想其他。
他只知道,他错过了她来看望他的时候!就是那样。
打开病床的抽屉,翻来翻去,等到左手拿着自己的钱包,他只听见自己对护士到了一声歉便跑了出去,身后的护士大喊医生,他已经顾不得了,他脑子此刻参杂了许多东西,而去其实也就只有一样东西。
她,来过。
门口,惠双双刚巧要走进住院大楼,只看见电梯里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那般的不冷静好似很久没见到过了,她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胸口一窒,手一伸,挡住了去路。
下一秒,她怔怔的开口,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忽然就低声喑哑的出声,舌根不自觉的渗出了几丝难以分辨的苦涩。
“要是这回再出车祸怎么办?!”
要是,这回路上再出事怎么办……
惠双双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当年的事她来不及阻止,如今,她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害怕,忐忑,紧张,难受,万般的情绪都归结了这一句话。
人不能迷信,但都容易迷信,她无法忘记,片刻都没有忘记,当年,高架上来不及清扫的雪里汩汩的流着血,有别人的,也有眼前这个男人的。
车辆撞得畸形,零件碎片,哭喊求救,漫天的大雪,鲜红的血印。
计程车上,一心想赶回家向妻子道歉的他,一心想履行答应妻子的承诺没几天就回家的他,被撞得满身是伤,他看不见,甚至连找个车里的窗口逃出来都没办法。
她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救护车上早已没了意识满身是血,衣服都被浸湿的男人。
如果这一次,如果这一次还是这样……
她真的怕,她怎么能让他去。
“那就再死一次。”
1
淡淡的应了一声,幽深狭长的眼眸眯起,被惠双双当着的身子如磐石,侧身伫立在那儿,微翘的薄唇浅浅的扬起,眉眼魅惑朗俊,他抚摸了下惠双双的头发,对视这眼前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
“……”
下一秒,惠双双抽回手,转身闭眼,让他走。
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厅。
惠双双默然站在那儿,呆愣愣,没有回头去看顾方西离去的背影。
大门口窜进的秋风向她袭来,一阵一阵,让她的脊梁有些发凉。
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无数的力气,她无力地坐在踱步坐在大厅设置的休息座位上,怔怔的呆愣出神,心情其实莫名的安然,她淡淡缓慢的垂下眼帘,目光有些呆滞,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恍惚间,很奇怪,惠双双想起,广场上,她和迟欢坐着。
迟欢专注平静的望着那片绿地,然后缓慢站起身说的那句话:
“他走了,本来就不应该回来,既然离开了就应该别再回来。”
失神无言的轻摇着头,惠双双叹息,还是叹息,唇瓣发白。
迟欢让他别再回来。
顾方西拼命回去。
这一刻,想起这句话。
惠双双的心里竟然出奇的沉重,无法抑制的难过。
难过,竟不是为她自己。
只是,为那硬生生阻隔成鸿沟的四年,为那两个人,为那对夫妻……
三十三熟悉的陌生人(第...

所有人都以为我后来才知道,其实不是的,在维也纳我就知道,他成我了这个普通人一直以来买不起看不起的奢侈品。
迟欢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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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很长,熟悉而陌生。
迟欢下了车就沿着路走着,一直走着。市区的夜晚是喧嚣的,灯红酒绿的夜店,宣扬的流行歌曲,熙熙攘攘的人群。
住宅小区里有一排梧桐树,黄色的叶子被雨打湿在地上,有些潮湿,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月色凄迷,繁星晦暗。
阴天,实在不是个好天气。
她住在三楼,不高不低的楼层,转过转角,声控灯“啪”的一亮,远远走廊里,离自己的住房门还有几十米,那个暗暗自家门口的角落里,一个身影忽然就随着灯露出了轮廓。
削瘦的人影,白色的绷带,浅色条纹的病人服,浓密的黑发凌乱,靠在她生了锈的大门,坐在那儿。
微笑,然后用右手跟她挥手。
嘴角翘起,有些虚弱,也有些淡淡残留的邪魅不失优雅。
“……欢,家里门口有点冷。”
慵懒委屈的口气,实在与他侵略而冷雅的气质不符,但一身浅淡条纹的衣服配上这个口气,莫名有些令人酸涩。
她愣在那儿,几十米的距离,她忽然怔怔的望着那个男人,似曾相识,熟悉陌生。有些亲切也有些胆怯还有一些复杂而难受的感觉。
耳边萦绕着一路上都纠缠自己的耳畔的话,那个男人不经意开口道,顾方西,这里有病。心里有病。
她本来不想开口,也无谓开口。
只是,她终究还是说了。他没病,他没有病。
也许迟欢自己也无法认定现在对他是不是还有感情,也许有,可是当一个人死了心以后即使知道真相其实并不完全是那样也无法跳出那个内心接受已久事实。
她对他还有感情,也许只是亲情,任何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相处一起那么多日子,到底还是会下意识的维护他。
诚然,或许还仅剩一点点的爱情,烂在记忆深处在美好记忆当中仅存的一些些。
“啪”声控灯暗了她冷抽一口气,没了灯光,没了亮度,到底是有些些冷。今晚她穿得是有点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