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谨言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咖啡,加了好几份浓度,半丝无甜味,却觉得并不是那么苦,坐电梯到了冷寂的家里才哂笑觉得自己真傻,咖啡是越喝越清醒的,他艰难地撑着自己移动到沙发上,霎时,瘫软,力气全无,忽然手摸到了一软物,低眼一看,竟是他等给傅随安系上的围巾。
她还给了他,放在他家中的角落,片刻由不得他拒绝拖延,甚至找任何借口都回绝不了她的归还,这等撇清,像是百般嫌了他。
脑子清晰一片,却是十足的空洞,直到凌晨被越洋电话吵醒,是他风险投资公司的合伙人,亦是大学时期的挚友Abbott,先问柏谨言在国内好不好,礼貌性的问语,他却是沉默半响,下颌浅收,似有似无凝视着客厅所坐着的沙发前那幅壁画,偌大的天空,一家飞机,笔墨浓重,意境深远,他恍惚看见的不仅仅是这一幅画,喉咙不自觉哽咽,他再忍不住,抚额苦笑道:“Abbott,我不好,一直在找的,我爱的女人怀孕了。”
那头立刻惊诧了片刻,随后恭喜连连。
柏谨言却薄唇微凉,顿了顿说:“不是我的。”
远方电话线那头显然怔愣住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直到柏谨言恢复如常,平静而淡漠,在挂电话前又说了一句:“Abbott,从我死心送她走的那天起,我要的其实就很少了,我现在只想当她孩子的父亲。”
他本想着,只要展嘉瑞同过去做错的他不一样便好了,他会帮她看管着他,片刻不让他有任何伤害她的机会,他望她能拥有同当年不一样的日子,如今却不那么想了,若是什么都得不到,至少得到她和他们的孩子,亦是好的,聊以慰藉,诉他满腹寂寥的衷肠。
月高而清冷,寒意侵袭,眉目幽远如夜色,额角渗出冷汗,柏谨言却怔忡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明月,容色孤寂。
第六十二章 等我死(上)
慢慢的,冷气就像 有意识的一把剑刃带着冰凉感刺得他彻骨寒冷,良久,客厅里,柏谨言呵呵一笑,呼出的气有些迷了眼,眼眶微润,他胃部和膝盖处都隐隐作疼,浑身竟慢慢蜷缩起来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似笑非笑地低低呢喃了一句:“……明晰,只我一人记得,我一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
最近神经 癫狂的人太多,每个唤她“晚晚”的人都似乎有些毛病,暮暮思忖着,慢慢空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叹气边同自己店里的工作人员一起打起烊来,这时已是将近凌晨了,却不曾想,迎进了客人。
“哎,不好意思 ,我们打烊了。”
玻璃门紧紧关着,透过玻璃,只见她店里的兼职指了指门上挂着的“已打烊的牌子”
那人倒也不恼,只是淡笑着冲着暮暮挥挥手,弧形较好的唇正蠕动着唤着暮暮的名字。
“晚晚。”
暮暮不禁翻了翻白眼,又一个她纠正了无数次但还是不停叫错她名字的人。
“让她进来吧,大家今天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好了。”而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是拒绝不了那些迷迷糊糊唤她“晚晚”的人,那种口里的亲昵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熟稔和亲切,她一直是信命的,所以愿意相信这是缘分。
苏一彤轻手轻脚的进了“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双手合掌,满脸歉意,明黄色宽大的羽绒服将她真个人围的看起来越发娇小可人。
“喝什么?”
“白开水就行。”苏一彤坐下望着暮暮的眼睛充满了温柔,她的脸有些婴儿肥,看人的时候本就温和,而她那样专注地凝视着暮暮的时候,连暮暮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都不免心中柔软。
暮暮递了一杯盛着热水的玻璃杯给苏一彤,在她的对面坐下。
苏一彤立刻轻声道:“谢谢晚晚,晚晚真好。”
晚晚,晚晚,晚晚,都是晚晚,可偏偏她除了有些不耐烦竟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她素来不喜复杂,也不想想得太深远,夏南一直说她有一颗榆木脑袋,除了吃什么都愿意去想,空长了一张聪明脸,她每每耸耸肩不置可否。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设的是苹果最简单的铃声,苏一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静音,刚想启口,手机又震动起来,她索性关了机。
“男朋友?”暮暮挑眉问。
“不是。”
“追求者。”
“不是。”
“好,我投降,你说吧。”暮暮双手一摊。
“……准确应该说,是多管闲事的竹马。”若有似无沉思了半晌,苏一彤终于下了定义。
“那么晚了,他一定是担心你,不如给他回个电话吧,何苦这样折磨人家。”暮暮说话向来不忌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女人的直觉当然是知道,苏一彤的竹马定是在乎着她。
苏一彤本神色自然,直到暮暮启唇而出的那两字“折磨”,骤然便变了脸色,不过下一秒便恢复过来,垂下眼帘,声音仿佛浸湿了一般温润似悠远地道出:“我知道,他待我很好。”
第六十三章 等我死(下)
既然知道何苦这样 对人家,暮暮腹中不免冒出这样的疑问,若是个美男子的话,那岂不是更浪费……
仿若沉浸 在自己的思海中,苏一彤径自说着:“……晚晚,他比我父母还好,晚晚,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陪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早上我只要七点起,他定是六点就起来了,永远比我早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要在我出家门前等在我家门口,我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了,我想要一只手机,可爸妈因为怕影响学业不肯给我买,是他每天只吃葱油烧饼和包子攒下来的钱给我买的,他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偷偷背着他妈把他打了一顿,可我呢,我收的理所当然,那一只手机没几天就被偷了,我没有哭,也没有歉疚,只觉得可惜,可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彤彤,别难过,我会再给你买一只的,等以后我工作了你想要几只都可以,我都给你。’”
多好的男人,暮 暮听着听着不免心中喟叹,要是她的夏南那么好,她早就嫁给他了。
“后来,他又给你买了一只,这回是吃了多久的泡面啊?”暮暮托腮嬉笑问道。
闻言,苏一彤唇角微展,低眉回道:“吃了一个月,但我没有收,第二只手机他是给我买了,但我的第二个手机却不是他买的,是我初恋的学长送我的,那天我拿着新手机,看见他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诧异,惊慌,还有无奈,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就递给了我走了。”
太狠心了,原来世间好女人容易受伤,好男人亦容易受伤。暮暮浅浅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皆是对苏一彤的不解:“那,那一只手机呢?”
“你想问的是我到底后来用的是哪一只吧?是我学长的,他送我的那一只我一直锁在抽屉里,我知道他和你一样,那天后他一直在等,等我换上他买的手机,可到现在,他给我买的手机不下几十部,只要有新款他都会去买来送我,那么多年,我装完了一个抽屉,又装满了另一个抽屉,可我都没有换上他给我买的……若说是折磨的话,晚晚,的确是折磨,也许我的确是在折磨他,折磨到我忘了我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这是我此生听到最狠心的话,甚至是无法理解的话。暮暮心里说道。脸上亦表现出了些许不赞同。在她看来,苏一彤真的是不懂珍惜。
苏一彤何尝不明白暮暮此刻的表情,她没有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说:
“晚晚,他以为我不记得,他一直以为我不记得,其实我是记得的,从出生懂事以来,见他多一次,就记得更分明一次。”
“他始终不明白我为何不给他一点点的机会,明明他比谁都
更有机会让我动心,我却始终无动于衷,晚晚,不是他不好,也不是我存了心折磨他,而是看着他我便想起当年他是如何待我的。晚晚,有些痛苦不是他死了就没了,而是我死了才会没的。”
第六十四章 待你悔
“有些痛苦不是他 死了就没了,而是我死了才会没的。”
此话,暮 暮不禁在心头咀嚼了很多遍,彼时,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对她的影响有多深,然,这一刻她却是深刻于心。
外面好像下起了 雪,是极冷的雨夹雪,天气一夕之间忽变,早晨尚阳光明媚,晚上竟寒冷刺骨,如同人的感情,由不得人。
低头揉了揉自己作疼的眼睛,暮暮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却是不经意地瞥见身侧的玻璃窗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街,所以她看得不真切,倒还是能看清些。
暮暮只隐约见到一个穿着黑色高领的男子撑着一把长柄黑伞,一动不动地看向她们,像一个静候的绅士,又如一座不会动只会等的雕塑,等候有人能将他带走保藏。
的确不认识他,暮暮却觉得,此人应该是认识苏一彤的,因为这男子手里似乎拿着手机,然,苏一彤这里却是关了机的。
已经打烊的咖啡店难免看起来有些阴暗冷寂,暮暮只留了一盏灯,就是她们头上那盏,恍若不真的梦境,桌椅一排排整齐的叠放,而她们就那样在这里面对话谈心,显得格外寂寥却是彼此的温暖。
真的很晚了,苏一彤捧着玻璃杯,杯子中的水早已凉了,她却分毫不差,手上泛红发冷,她却还沉寂在自己的回忆中,声音略略变得有些喑哑,暮暮听着听着,竟然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起来。
“晚晚,我始终记得他当时横眉冷竖轻蔑的口气,他握着那个女子同仇敌忾对我的模样,外人是我,我方是外人呵,我终于死心同他离婚,他让我再也不要回婆家,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即使当年他死死拽着我,我亦没有想要忘记,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消失不见的……晚晚,我很想,我也很想就此幸福平淡,就此不再计较,我也很想尝试地去爱他,我一遍遍告诉我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我是我,现在的我是我,是不一样的,他也只是现在的他,他同我都是无辜的,晚晚,不是我不珍惜,我看不透,然,我做不到,我只是做不到。”
说着说着,苏一彤表情竟变得极其苍白失色,在暮暮看来还很胡言乱语,但她下意识地没有去打住她的话,甚至没有一丝丝地疑问,那一刻,她就像在听叶梓的故事一样,仿佛成了另一个人,用着另一个视角凝视着她,内心填满了若有似无地包容和熟悉感,就像她曾经也见过苏一彤流泪一般,暮暮的眉眼忽然变得也渐渐失神变得悠远起来,她好似看见了一个长相普通却娇俏可人的女子在一个大院角落里默默流泪,直到一个美丽明艳的女子渐渐缓步走向她,为她披上暖身的披肩方勉强破涕为笑
……
店里的暖气已经关了,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仿佛带着久远的冷香,暮暮和苏一彤不禁打了个激灵,彼此对看一眼,有些面面相觑,心里都莫名生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念头。
第六十五章 创伤
暮暮亲自送了苏一 彤出店门,那男子见状正打算从对街穿马路过来,暮暮眼皮一跳,赶紧拉了拉苏一彤的衣角,好心示意了一声,可惜,她只见苏一彤淡淡瞥了眼正疾步而来的男子,然后只是招了一部路过的士,坐上便走了。
的士车绝 尘而去,那男子方走到苏一彤离开的位置,脸色有些难看,却很好脾气地对着暮暮笑了笑说:“没事,她可能没有看到我。”
那浅淡干涩的口 气像是习惯了许久,又如无可奈何的叹息,雨水虽然滴在了他撑着的黑伞上,却让暮暮顿时有一种像滴针一样滴在了这个男人的心里,却仿佛早已是千疮百孔,早已习惯已久。
“她,心情不太好。”暮暮讪笑几声,也不知如何反应,只好嚅嗫地说了一句。
似乎能感受到暮暮一些无措,他面容浅淡,眉宇间有些忧郁的气息,脸色有些莫名的苍白,但还是勉强微笑勾唇着说:“我知道,我就是听说她今天和男朋友闹别扭了才有些担心,急着想找她……”
“……那个,她说其实你很好,只是……”暮暮清咳一下,有些语塞。
“只是什么?”那男子随即问道,连握着黑伞的手都不着痕迹得有些颤抖。
见他如此反应,反倒是暮暮心下一跳,赶忙说:“啊,呃,没有,她只是说,她觉得你们不太合适,不来电。恩,就是这样。”总算是圆过去了,她虽然心思不深,倒也明白苏一彤方才胡言乱语的话好似也不是能够跟这个男子直接说的。毕竟她也不过只是个听人故事的局外人罢了。
不能不说,虽然这么些年,他略略也是猜到答案的,还是神色不免一滞,唇色泛白,然后低低的沉吟说:“恩,我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等了她那么多年,也不怕再等几年。”
平常的口气,却是着实温馨的话语,暮暮听着都有些不忍心,不知为何,耳畔突兀地传来苏一彤方才同她说的那句:“我知道他是无辜的,然我做不到,看着他我便想起当年他是如何待我的,不是我不珍惜,而是我做不到。”
心房略紧缩,暮暮喉咙口千回百转,终究,只吁出一口气道:“早点回去吧,她可能真的没看到你,既然她打车回去了,应该是没事的,情侣之间吵吵架很自然,你不必担心。”
暮暮的话虽说是安慰,但实则如刺,扎在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陪她从牙牙学语到娉婷玉立,从懵懂少时到今时今日,明明他才是那个最接近她的人,却不曾想却是离她心最远的人,好几次他都快要脱口而出问她:“苏一彤,不,董香之,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就是陶云先,就是那个亏欠你几辈子都还不完的男人。你这般嫌弃我,不要我,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
然,每每到了唇边,他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 丢弃
每一次触及苏一彤 自若分明的脸,他竟觉得有些话说出了就再也骗不了人了,骗不了自己,亦骗不了彼此,不管她记得,还是不记得,他都当她不记得,他也愿意她不记得,至少这样,他还能告诉自己,在他死前,他应是能等到的吧……
“任弦, 你又是去找一彤的?”
湿淋淋的回到家 ,他也不知道为何,走了一半路,伞都不知道丢到了哪处,待他到了家门口才回神过来发现,原来觉得冷是因为淋了一路的雨。
任母和任父是已经吃过饭的了,任弦比苏一彤大八岁,已经是工作了好几年了,也是有能力买房的,只不过他们二老都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和自己一起住,再者,他们家和苏家一直是隔壁的邻居,有这一层关系,任弦也是不太愿意搬得太远的,然,跟父母住亦有一点不好,便是百般都离不开管束,不论你当时当下几岁,在他们眼里依旧是孩童。
任弦并没有直接回答任母的话,只是径自去了卫生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客厅的传真机传来几张曲谱,里面有需要他改词和重新编曲的地方,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站立在原地,慢慢地当即便看了起来。
但明显,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有些惹恼了任母,任母又问了一遍:“你这幅模样又是去找一彤的吧?”质问的口气,声音相较方才已偏冷了几分,任父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些不自然地轻碰了任母的手肘,结果被瞪了一记,只好噤声不动,叹了口气按着遥控器,假装两耳不闻。
“前两天来家里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裴裴的,挺好的,最近怎么不来了?”
“她只来了一次,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而且,妈,因为你总是想太多,所以她以后也不会来了。”终于转过身对上任母焦灼审视的目光,任弦的眉眼很淡,语气很平和,不紧不慢,很自然地抱胸说道,神情却有些肃冷。
见他如此,任母反而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嗓音微哽,似是叹息:“还要多少年,多少年你才会眼里没有苏一彤这个人?以前我不做声是因为她自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和你爸也是希望你能同她有个好结果,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可是结果呢?结果就是她男朋友换了又换,可她男朋友里从来都没有你‘任弦’这个名字……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偏偏要是她,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虽然我也很满意一彤,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爱你心疼你珍惜你的女人陪在你身边,但你和我,还有你爸都很清楚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苏一彤。”
任母斩钉截铁的口气就像开着暖气房间里劈进来最至冷的寒风,让任弦还尚有余冷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更彻骨,他面无表情地蹙眉,目光停留在写满歌词和音符的纸上,好似很认真地在思考工作,额头上却像是一个针戳在了上面,尖锐的刺痛布满了他的知觉。
“为什么不可能?我觉得可能就够了。”半晌,他终于掀起眼,极淡极淡的目光却十分认真地道。
第六十七章 不曾死心
苏母听闻自己儿子 的话语,心里一点点地凉了下来,她心疼,她更气,气自己儿子莫名如困兽被束在了一个名叫“苏一彤”的笼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是吗? 如果真的有可能为什么当我扔垃圾袋的下来的时候,在楼里撞上刚刚回来的她,我问她有没有看到你,她说看到了,说你等等可能就会回来了,你明明是出去找她的,她却自己回来了,还说你很快就会回来……你妈我也是过来人,她苏一彤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任弦,妈不是天生刻薄的人,但是也经不住她这样待我的儿子,多少次了,你说说多少次了,她每回无视你,你就真的不怨不恨?”
夹杂着各种复杂 的情绪,任弦凉吸一口气,眼眸深邃,撇开眼望向客厅里的一个点,也不知在看什么,片刻,答道:“妈,我不恨,我不恨她,我难过,我不甘心,我也不是太能想通,可是我不恨她,我没办法恨她,她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吧,你不用怪她,喜欢她,愿意等她的人是我,跟她没有关系。”
他愿意,他乐意,她即使再心疼这个儿子又能如何?
生生地咽下了一口气,幸好身旁有老伴儿顺着任母的背帮她通气,她只能不停地埋怨咕哝着:“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好儿子,看看!”
“好了好了……”任父终于启口说道,他一向还算和气,以前他还会因为儿子过于执着的个性发怒责备,但年纪毕竟也大了,儿子也有自己的事业了,很多时候他心态也渐渐平和,不愿再管太多,反倒是以往老是惯着任弦的任母在男女事情上计较起来了,他作为父亲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想抱儿孙的愿望,他们是很早就有了。只是,毕竟儿子也大了,他面上也不便说什么,男人要给男人留有应有的自尊,任父心底里不住的叹息,却还是不时地向着任弦眨眼,然后陪着任母进了房门。
等到客厅里再无声音,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半躺在了沙发上,徒然像失去了全部仅剩的力气,苍白的俊颜再忍不住地埋在了冰凉的双手里,闭目休憩。
那方,隔不远,苏一彤的家里亦是有些混乱,苏父对任弦是极满意的,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不知何时起,他早就把对自己女儿百般呵护的任弦当成未来女婿看待,谁知女儿从未将任弦放在眼里,以为读书的时候不懂事,却不曾工作了两三年后依旧是如此,带进带出的男朋友中从不曾有过任弦,恍惚那么多年过去了,仿佛除了苏一彤谁都在等任弦和苏一彤是一对的了。
“为什么,你这次老实跟爸爸说,为什么不能是任弦,你说他有哪里对不住你的?”苏父一直是家中之主,苏一彤的母亲是标准的家庭妇女,常常在苏父发怒的时候心里着急,面上却表现不明显,只是不时地叹气,脸色尽是苍白。
第六十八章 心结
“他很好。”
苏一彤背过苏父, 腿上摊开了一本时尚杂志,一下下漫不经心地翻着。
他很好, 她没有骗任何人,他比谁都好,甚至他比谁都懂她的心,她想要的东西只需一眼,他便能牢记于心,甚至她一时真的想不出他有什么是不好的。
任弦第一次实习 的工资自己分毫未动,甚至还添了点钱给她买了笔记本电脑,让她住校时能有点乐趣,学习的时候也能用得上,只是她没有用几天,因为很快她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她一时生气砸坏了,事后她男朋友赔罪又给她买了一个。
事后,任弦有一回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她手中新的笔记本电脑问了一句:“好用吗?”
她吃着薯片,盘坐着腿答:“好用,比上一台好用。”
他表情微微一滞:“是吗?”
“恩。”她竟还回了句。
这般想来,他真真是没有一处对不起她的,若要说他哪里不好,便是他这个人不好吧,他可以是任何人,可偏偏他是那个她做梦都会濡湿满面,咬牙作疼的男人。
当年,她亦问过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明明从小跟在你后头,一步不离的人是我啊!”
“我没有让你跟,从头到尾我都是不愿意的,香之,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