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瑞……”
那头听到她略略的颤音,忙安慰说:“别怕,随安,没事的……”
“不是,我只是……”她的话语凝住了半秒,顿了顿道,“嘉瑞,你快点回来吧,我想你了。”傅随安很少说这样的情话,甚至她是一个很容易会羞赧的人,此刻,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反常,喑哑着嗓音如此说道。
若说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是骗人的,他待她的好,他出奇的隐忍和容忍,他的小心翼翼,他不可捉摸的话语皆让她心生抗拒,这也是为何她可以跟他划出距离的原因,只是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好似有一个人掐着她最柔软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叫她无法言说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那种感觉每回他意味深长地凝视她时,在他失去意识摩挲着她脸颊唤着“明晰”二字时都会像潮水一样袭来,湮灭她心底所有的光亮。
那头的欣喜不言而喻,只听得展嘉瑞温柔地连连道:
“好,好,随安,我明天就坐最早的航班马上赶回来。”
听他这般说,她心底里稍有些松弛了下来,勾起了已然干涩有些蜕皮的唇,眉眼渐渐疏朗起来。
第五十五章 僵局(中)
翌日,傅随安上班 时太阳穴还隐隐作疼,她揉了揉依旧不见好。刚一坐下,同事莫可可便转了转办公椅,划到了她身边嬉笑道:“怎么,这么累,昨晚你男朋友没让你睡好?”
她瞟了莫 可可一眼,有些虚软,没好气地用文件夹轻拍了她下头:“瞎说,满脑子想什么呢你!”
“哎哟,说说都 不行吗?你都是快结婚的人了呢!害羞什么呢!再说了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吗……”停了停话语,莫可可凑在她耳畔低低继续咕哝着,“你啊你……你以为像我们上头那个剩斗士一样嫁不出去有意思啊?这都几岁了整天追求事业,没劲。”
“嘘。”傅随安叹了口气,食指抵在唇边示意莫可可。
然,对方还是没意会到,好似要滔滔不绝地八卦起来方衬得这一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早晨。
“我和你说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啊对小戚绝对有意思,可惜小戚那么个腼腆的大好青年遭她觊觎了,不过小戚也不亏,离过婚的找个上司谈恋爱,然后平步青云,岂不快哉……我想有还……”还没这个机会呢。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头上响起素日已习惯了的强势低沉的女中音:“说完了吗?说完了进来开会。”
莫可可瞪大了眼睛,傅随安甚至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浑身颤抖了一瞬,莫可可真真是欲哭无泪。
“我早提醒你了。”
“拜托你,傅小姐,你眨眨眼不行啊,你嘘什么嘘,我还以为你要上厕所呢!”
“呸。”傅随安“扑哧”笑了出来,揉了揉比自己小二岁,性格如孩童般大大咧咧莫可可的头发,瞬间,倒有些扫了她心底里的阴霾。
傅随安在的公司是一家广告公司,公司不大,倒也还算是业内有名的,策划部的成员每天早上都有例会,一方面是为了讨论每个人手上的案子,另一方面也是对现下出色的广告文案的案例分析,以便学习进步。
之前傅随安手上的案子刚完成了,客户的反馈和评价都很好,广告的样片客户也很满意,准备近期就发行投放,这对策划人员来说是一种无形的鼓励,任何都不能替代的成就感。
叶梓是她的顶头上司亦是这个公司大老板的妹妹,后台虽硬,她倒也是凭本事坐上这个位子的,当年一毕业就写出了被评为年度最佳广告的文案,是他们都钦佩的女强人,她开会素来讲究狠准快,先是表扬了傅随安之前的作品,并分析了可取之处,和需要改进的地方,之后再分配了每个人近期的任务。“叶总,我不明白,我那个案子为何在客户那里迟迟不通过?”会进行过半,忍不住开口的是新来不久的同事,还年轻,难免年少气盛,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屈。
叶梓很高挑,眼一掀,轻轻一瞥便好似带着几许戾气:“这个问题你都没想明白,你让我怎么回答你?随安,你回答一下。”
傅随安垂着眼帘,对着眼下的文件半怔愣着,手腹正在替自己揉作疼的太阳穴,突然唤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倒也坦然,慢慢地抬首
第五十六章 僵局(下)
傅随安对上年轻同 事灼灼的目光,心静平和反倒也出奇地下来,慢慢地启口:“其实小张,你写的文案无功无过,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一个产品,你在文案里只突出了它有多好,却没有突出它为什么好,它的好和顾客有什么联系,顾客有太多的选择,他没有一定要出钱挑这个产品必要的道理。”
“你太给他留面子了。”
出了会议 室,叶梓在自己的办公室毫不避讳地对傅随安说道。
傅随安愣了愣, 微笑:“年纪轻还要慢慢磨,没必要一盆冷水倒下去,我们哪个人不是那么过来的,只是,该给余地的时候还是要有余地。”
“随安,你对每个人态度都很好,我有时在想,你到底会对谁不好些?”叶梓倒也没生气,忽然转了话锋,打趣说着。
闻言,傅随安不由眼前莫名地浮现柏谨言的脸,那是一张说不出意味,道不明熟稔的脸,刀削斧劈深刻的五官,阴沉而寡漠的脸时不时透露出几分疏冷和死寂,一眼便知是淡漠的人却总是在她面前不知为何固执地保持着温和的淡笑。
“可能会有吧。”淡淡地回答,傅随安掀起眼,片刻回过了神。
下班时,她没有回家,亦没有去看望柏谨言,她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所以连饭都没怎么吃,而是直接回了展嘉瑞的家,她什么也不想,开始卷起袖子拖地、洗衣、擦桌,还给在他离开前给自己买的桔梗花的花瓶换了水。
看着干干净净,整洁似新的房子,心底里稍有安慰。傅随安有些累了,就那样盖着一条毛毯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记起他说会坐最早的班机回来,她想也许一觉醒来,他就会叫她起来了吧。
叶梓加完班出了办公室才发现办公区有一盏灯亮着,埋首写东西的男子很专注,合身的白色衬衫愈发显得他的侧颜隽秀清朗,她不由伫立在那儿,眼眸一点点地柔和下来,看得有些出神。
那男人终于像是意识到她的视线,一回头,呆滞了几秒,半晌,低低地唤道:“叶总。”
“还不下班吗?”
“恩,快了,最后一个分镜头写写完就好。”戚宁浅笑着回答。
叶梓点点头,轻轻“噢”了一声,然后踱步到他身旁,很自然随意地开口:“那我等等你吧,反正我也不急,刚好我车载你回家。”
戚宁略有些怔了怔,然后平静地点点头。
下电梯时,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双双都盯着变换的红色数字,突然叶梓凑近了戚宁一步,与他并肩站着,眼不斜视地继续盯着数字,声音却有些喑哑地道:“他们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瞠目结舌,饶是戚宁这般好性子,平日里平静无波沉默寡言的男人都失了态,只怔怔地凝视着叶梓姣好的侧颜,半晌,终于戚宁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失态的神情,很快恢复了过来,清了清喉咙:“咳,不至于,叶总,您喜欢的要求定是很高的。”简而言之就是,他根本配不上她。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是吗?这就让我烦恼了,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呢。”叶梓语气淡淡的,跨步走出电梯。五十七 念想
第五十七章 念想
叶梓好整以暇地在 电梯门口等着戚宁,待他也走了出来,她转身跟着他亦步亦趋地笑道。
心一下子 就到了喉咙口,戚宁猛地转头对上了叶梓那双笑意盈然的眼眸,同平日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不同,她望着他,仿佛眼里可以滴出水来,那般的柔情和绵意,竟让他没有办法回应任何一句话语。
“……叶,叶总 您别逗我了,啊,有车了,我先走了。”戚宁讪笑了几声,见到自己家的公交车到站,竟真真是仓皇而逃,根本不复平素的谨慎沉稳。
眼眶微氤氲着湿气,叶梓怔忡片刻,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竟不禁潸然泪下。
“竞之……”嚅嗫着唇,叶梓凝身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在唤出那个名字时已是泪流满面。
竞之,明竞之……你为何不明白,我从来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妻子。
实在无地可去,她更不愿呆在自己冷清的公寓,坐进车里,她方向盘一转驶向了一家常去的咖啡店。
“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叶梓还记得曾经驾驶着车路过,忽然入眼瞥到这几个字时心头不停泛起的酸意,她鬼使神差地就走进这里。
“晚晚。”见那人端来了咖啡,她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
那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的女子好似对她如此的称呼很是无奈,放下咖啡忍不住咕哝说了一句:“叶子,我要说几遍,我叫暮暮,不叫晚晚。”
叶子是暮暮给叶梓取的名字,叫起来简单好记,暮暮素来是自来熟的人,没几次,一来一回她们就成了朋友,她和自己的熟客关系都不错,叶梓便是其中之一。
“你是晚晚,我知道。”眯着眼,叶梓托着腮笑看她,好像在透过她的眼睛回忆这什么。
“好吧,好吧,随你。”这一个个都这样,是她也曾经问过另一个唤她“晚晚”的人,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叫“晚晚”女子长得跟她相似,结果不曾想,那人淡淡地答道:“恩,它不是人。”
她当下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那人赶出十里之外。
可惜开门做生意,哪有赶人的道理,何况她渐渐也觉得不那么排斥了。不过是称呼而已。
“晚晚,我之前给你讲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闻言,暮暮沉吟了一声,拍了下桌子道:“啊,就那个啊,民国的故事,我记得啊,后来呢,后来那个女子跟她未婚夫结婚了以后怎么样了?”
叶梓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眼眸垂落,眉宇间有些惆怅,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很可爱,那么小,很小,红扑扑的脸,身上还带着刚出生的血丝,她很像他,晚晚,你知道吗,她真的很像竞之,虽然只一眼,我就知道,她像极了他……可惜我不能陪她长大,我难产死了。我觉得我终于能跟他相见了,只是,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我用了生命给他生的孩子,他没有,他没有完全爱错了我……他没有……”
咖啡店里那些个顾客谈话的声音似乎被无形的屏蔽和隔离了,暮暮全身发冷,听得毛骨悚然。
第五十八章 死寂
空气好像停滞在了 某一个时空,暮暮能感觉到自己的额间不禁渗出凉汗,更分不清叶梓是在讲他人的故事,还是她自己的故事。可是,她来不及想别的,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拿着纸巾给叶梓擦眼泪,可她的泪水仿佛流不尽,连眼白里都是血丝。
那晚,叶 梓一直呆到暮暮的咖啡店打烊,暮暮望着她那一身好似任何人不能轻易侵犯的整洁利落的职业装,望着她的莫名孤寂的背影,鼻尖不知为何冷不防有些犯酸起来。
……
展嘉瑞答应过, 他明明答应自己会早回来的,可是迟迟等不到他,傅随安莫名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一遍遍地打展嘉瑞电话却一遍遍的无人应答。
这天她心烦意乱,刚巧展母约了她一起看望柏谨言,她下了班便赶到了医院,只是走到了门口,柏谨言的病房里却隐隐传来了熟悉的啜泣声和私语。
“怎么办,谨言,我可怎么办,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展母的抑制不住的哀嚎声如雷鸣响彻在门外傅随安的耳里,像一记耳光打得她不能反应。
浑身不可遏制的战栗,她能感觉到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再没有力气,她终于腿一软瘫痪在地,她落地的声音在地上发出一记闷音,只听得柏谨言颤着声在门口唤道:“随安……是随安吗?!”
恐怕突然得到消息心神俱裂的展母早就忘了约了傅随安来看望柏谨言,她实在是六神无主,刚巧将车停在了医院接到了自己助理打来的电话,谁也不敢告诉,只能同柏谨言说起来。这时,展母听到声响亦一下子便冲了出来,扶着傅随安,自己亦摇摇晃晃满脸泪痕,声音颤颤巍巍,鼻音带着哭腔,语序混乱地道:“随安,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纽约,纽约那什么航空公司竟然发来了信,说,说是飞往这里的飞机在太平洋出事了,名单里有我们嘉瑞的名字……这么个大活人就那么没了,我可怎么办……”
傅随安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却余音缭绕地反复响着当日通话时他们的对话:
“不是,我只是……嘉瑞,你快点回来吧,我想你了。”
“好,好,随安,我明天就坐最早的航班马上赶回来。”
是她,是她害死了他。
“我不信,我不相信……”他们就要结婚了,他怎么抛下她,他怎么忍心……傅随安再也撑不住了昏厥在了踉跄蹒跚从病房冲出来的柏谨言怀里,她入眼的是他隐含担忧,因身体不适而略有青白的面容,可她没法看清,她脑中浮现的是展嘉瑞从相识到最后所有的画面,一幕幕的,如同电影,却皆是没有回头的背影。
消毒水的味道袭紧她的鼻尖,知觉渐渐苏醒,她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平静地在她身侧说着:“怀孕三周了,母体比较脆弱,不能再受刺激了,你们给她好好调理调理。这样吧,过几天我们会给她化验下血,检查孕酮和HCG的,如果孕酮低会发育的慢而引发流产的,如果都正常就等50天以后再做B超,那会就应该可以看到胎心和胎芽了的……”
第五十九章 嘲笑声
她怀孕了,她怀了 自己未婚夫的孩子,而他,是外人。
柏谨言的 腿只能拄着拐杖支撑到自己从病榻到病房的距离,而那已是不易,当他接住傅随安的时候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最后承接住她浑身力量时几乎是痛跪在了医院惨白的瓷砖地上,他脑后的神经一紧,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骨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时的破裂感。胃部因强烈动荡手术后不久还未完全康复,霎时让他有一种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被牵连而撕碎的痛感。
在她昏倒时,他 亦体力不支地晕厥过去,然,再多的痛苦都抵不上听到他比她早一刻清醒,坐着轮椅到了她跟前时还未来得及为她擦了擦冷汗,理一理头发,便听到了他的随安今时今日怀孕的消息,他甚至不免想起当年他们听说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时那种兴奋感,那比他打了胜仗升了官级更令他感到欣喜若狂,他拥着她一直问:“明晰,你要什么我都会允你……”她扬眉浅笑只但笑不语。其实,那时他懂的,她要他赵钧默爱她一辈子,片刻不能有移,可最终,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同柏谨言周身莫名的寒冷不同的是,展母的心情却是从大喜到大悲,她甚至不可置信地顿时倾倒在地,半跪在地,激动地嚅嗫着,死死拽着医生的手道:“不骗我,真的不骗我吗?!我们嘉瑞有后了,有后了……”
展母的话像是一把刀在那个惊天的怀孕的消息后再一次在柏谨言的心上搅得血肉模糊,血液凉到刺骨,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笑起来同他的明晰一模一样的小Daisy就是那样唤他——叔叔。
他赵钧默永世难忘。如今还要来这一遭,却是真真切切的一遭。
这是他的明晰啊,这分明是他的明晰,近在咫尺,却永远好似触摸不到一般,这分明是他爱过恨过计较过难舍过却从未想要舍弃的妻子,可是,这一刻,他觉得他就是个局外人,妻子或是孩子,都同他无关。
“随安,随安你醒来?!快医生快看看她,快看看我儿媳妇……”展母满脸泪痕还未干,却已是不同的情绪,脸上充满了心疼与期许。
一室清冷,在医生检查后得到没大碍的情况下,气氛缓和了不少,展母拉着傅随安略凉的手嘘寒问暖,直到傅随安平静地对上展母的眼睛,终吐露一句:“妈,我都知道了。”
“什……什么?”
“我怀孕了。”
展母咽了咽喉咙,面上有些羞赧,仿佛极难开口却还是下定了决心问道:“随安,妈也不是想强迫你,一切全看你,虽然在我的立场,我当然是希望你生下来的,只是现在嘉瑞……嘉瑞他……唉,这样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所有要求我都应你,好不好?”
傅随安能感觉到展母眼中那种复杂千万的意味,热切而困窘,她眼角无意识一瞥,只感觉到那人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座冰冷孤寂的雕塑,可,他的眼神却实实在在地凝视着她,那样的视线让她心下一紧,说不清莫名的酸涩。
第六十章 她和另一人
傅随安深吸一口气 ,意识亦渐渐变得清晰,收回思绪,正色地看着展母,略有些虚弱地对着展母温和的笑了笑:
“妈,您 别说了,这个孩子我要……我要这个孩子,你放心,这是我和嘉瑞的孩子,我绝不会不要的。”想到展嘉瑞当时应自己的那句“我马上回来”,傅随安一下子潸然泪下,覆上展母实则颤抖不已的手,轻轻点点头,嗓音因剧烈的伤心而有些哽咽喑哑,却让展母心里瞬间宽慰,不禁老泪纵横。
“好……好…… ”展母年纪也大了,如今一天连逢大事,像是一瞬憔悴了下来,她对着傅随安连连点头,坐在傅随安的病榻旁,全身都有些哆嗦,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复杂喜悦,只能不停重复说,“好,好,是展家欠了你的,随安,我们展家绝不会忘了你的好……”
倏地,半晌,一个幽远而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可想好了,随安,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是柏谨言,他眸色苍峻深邃,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如隔着薄雾叫她看不真切,他问她,是真心为她,不全是自己的自私,他知道自己姐姐是为了能在儿子逝世后留个念想,想为展嘉瑞留个后,可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个留着未婚夫遗腹子的女人着实的不容易,他……不忍心。
“……我想好了,这是我和嘉瑞的孩子……我,要留着他,看他长大。”病房里的气流方才似乎 因为柏谨言的一句话而变得冷滞尴尬,终于,傅随安正色地对上柏谨言的眸子,淡定且坚韧地一字一句的话打破了这一室的凝滞。
咯噔一下,血液仿若瞬间逆流,柏谨言不着痕迹地剧烈一颤,面色却如常,不动声色地淡漠一笑,低低敛下眼神,道:“好,你想好了,就好。”
实则不是的,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思千回百转,仿佛一秒钟回到了当年,他同她一言不合,他一时失言,急急抓着她的手想解释:“随安……随安!静下来,静一静!你听我说……”
她却也是怒极地喊:“不——别碰我——再也不要碰我,我永不可能再给你生孩子,要生孩子,你找别的女人去生!”
她当时如是说道,他现在在想说,他为何不让她一步,他可以软弱下来,他可以示弱下来,然后将她嵌在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都过去了,我不会再错待你了,我只要你明晰的孩子足矣了,即使你我除了盛儿再不可能有其他的子嗣,也无关系……”
然,他赵钧默历历在目,犹在耳畔,当时却是说了另一番话,他竟是对她说:
“莫用你提醒,明晰,你亦生不出孩子,从盛儿出生的那天起我便没有指望你能再为我生孩子……”
一瞬落子,片刻不得,无法反悔。
今时今日,当他们重聚,他的明晰还是和当时一样倨傲倔强,却不再是为了他忍痛坚忍了……
再呆不得了,他捂着自己又有些作疼的胃部,不顾医生的住院挽留,用尽最后一点点冷静出了医院让司机带他到了一家咖啡馆。
第六十一章 残酷月光
柏谨言就这样落寞 孤独地在“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呆到了咖啡店打烊,三催四催终于是被赶了出来。耳畔暮暮的抱怨声犹在耳畔:“咖啡又不是酒,你怎么灌咖啡跟灌酒一样,你当老娘是开酒吧啊,老娘开的是咖啡馆好吗?!你吓到老娘我多少顾客啊你,你……”
暮暮不懂 ,其实他只是想去见见晚晚。他想起当年,他曾问过明晰,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同他忘掉一切重新来过,分明第一次邂逅的场景,他安排的分毫不差。然,她却心死了一般答他:可以,除非你让晚晚活过来。
“晚晚,你去帮 我问问她好不好,去问问,你没死,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同我开始?”他眸色像浸了墨,漆黑无光亮,嘴角半勾,看得晚晚心惊肉跳,深怕这人癫狂在她店里然后一死了之。
柏谨言虽然一个晚上都在如同梦呓喋喋不休,呢喃自语,却是心下一点点地变凉变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