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敛去,倾云独上眸中罩来一丝看不懂的色彩,深幽的黑瞳中折射出某种未知决意所带来的压迫感,“浅儿,我不会再纵容你了…”
浅陌浑身一冷,哭泣的眼登时就停下了。
衣领被他轻松地不着痕迹地扯了开,他的手正在她颈下的皮肤上游走,“今夜,就做了我的人吧…”然而,那手指刚刚划到胸口忽然就顿了住,指尖的温热瞬间化为冰凉,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缩,各种感情迅速变幻着,他不敢置信地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浅陌袒露在冰冷风中的胸口。
浅陌静静闭上了眼,她自然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圣雪天兰已然绽放,她已然不复女儿之身。
“啊——”
一声充满深沉痛苦的吼声冲天而起,倾云独上一拳挥出,山巅的几处岩石登时碎裂,混着冰雪,滚下了山崖。
浅陌的身体骤然冰冷如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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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地弹着琴,忽然间心烦气躁,浅陌出气似的胡乱快速拨弄了几下琴弦,懊恼地伏到了琴上。微侧头,望着琴旁花几上翠意盎然的盆栽,无力的眼无力地眨巴眨巴,她怎么把事情处理得这么糟…
她被软禁了,非但没能解开倾云独上和槿木权峥之间的误会,反而连续刺痛倾云独上的心,令他伤心痛苦,最后让自己像现在这样完全地被锁在屋子里,做了犯人,每日除了吃饭时间,基本就只有只聒噪的鸟陪着她。
无聊地划着琴弦,听着弦因受震动而发出的不规则的声音,浅陌暗自叹息一声,现在该如何是好?联系不上阿玄,也看不到倾云独上,每天被关在这样一间完全封闭的屋子里,她还能做些什么?要如何才能让倾云独上肯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相信阿玄的为人呢…
“天一姑娘。”门外传来温柔的呼唤,是挽泪的声音。
浅陌抬眸望了望天色,肚子还没饿,还不是吃饭的时间啊,怎么有人来了,而且还是挽泪这样的忙人…
接下来便是锁被打开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圣洁的挽泪款款走入。
“挽泪姑娘。”浅陌由琴上爬起来。
看见浅陌日显憔悴的容颜,挽泪摇了摇头,叹息了声,走到她近前,叹声道:“姑娘清减了。”
浅陌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姑娘不要怪主上。”挽泪握住浅陌的手,轻轻叹息一声。
浅陌摇了摇头,如何能怪呢?对他,怜惜有之,愧疚有之,却是无论如何也埋怨不起来。
看了看挽泪,浅陌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黯淡的眸子射出灼热认真的光芒,一脸严肃地道:“挽泪姑娘,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可不可以帮帮我。”
挽泪小小吃了一惊,然而,马上便温和一笑,道:“姑娘想为槿木权峥说话,想让我去说服主上。”
浅陌的眸子立马投射出紧张的期待,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最不费力气了。
挽泪摇了摇头,“姑娘,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浅陌眸子一暗,不解又有些焦急。
“主上既然不愿相信,那么就一定有他不相信的理由。作为属下,一切唯主上马首是瞻,挽泪是不会去令他困扰的。”说起倾云独上,挽泪脸上浮起温柔的忠诚。
浅陌眸色暗了下去,激动握住挽泪的手松了开。
“挽泪姑娘找我有事吗…”口气惨淡,浅陌的心似乎瞬间被绝望填满。
挽泪的表情却陡然凝重,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然跪倒在地!
浅陌一惊,俯身便要扶她起来,挽泪不肯,抓住浅陌的双臂,眸中热泪汹涌,“姑娘,挽泪有一事相求,请姑娘务必成全。”
“挽泪姑娘,有什么事都请起来说吧,浅陌当不得这等大礼。”浅陌有些慌张,向来冷静自持的挽泪居然哭了,还是在她面前!
挽泪不肯起来,紧紧抓着浅陌的双臂。
浅陌只好也半跪下来,与她平视,慌张俨然退去,她叹息了声,“挽泪姑娘,你是要我不要离开倾云哥吧…”
挽泪似是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浅陌竟然料到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哽咽道:“主上再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了,主上需要姑娘。”
浅陌擦去挽泪脸上的泪,要扶她站起来,“起来说吧。”
挽泪固执地不肯起来,浅陌只好继续半跪陪她。
“姑娘可听说过风谷子这个人?” 挽泪擦了擦泪,抽泣了几声,问向身边的浅陌。
浅陌点了点头。风谷子,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凡混过江湖的,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吧。一个传说中近似妖的厉害人物,一个在江湖上活跃了近百年的神秘高龄老者。
“风谷子是我和裳的前主人,主上的师父。”
浅陌瞳孔微微放大,显然吃了一惊。想不到倾云独上口中的武林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风谷子。怪不得他年纪轻轻,武功就如此厉害,原来他竟有如此机缘。也难怪当年那样凶险的环境,他居然活了下来,若是风谷子,尽管是光天化日,要突破宫廷重重哨岗,将一个大活人带出来也并不是多难的事。
“世上都只道他天资无双,乃武林之中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一身奇功独行天下,所向披靡,是一朵灿烂的武林奇葩,却不知他脾气古怪,性格恶劣,是天下间最冷血无情的人,我和裳都忘不了,幼时怎样被他虐待,若不是后来主上事事照料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命活到今天。然而,我俩在他那里所经历的痛苦还及不上主上所受的万分之一。有时候,我们总是忍不住惊叹,这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是如何忍受得了那些痛苦的?被那样的折磨过后,又是怎样顽强的意志才能令他活下来…”
“知道自己垂垂老矣,风谷子不想一身功夫化作虚无,于是,满天下的去找徒弟,他找了很多有天分的孩子回来,主上就是其中之一。风谷子是个恶魔,这个人心里根本没有感情,是一个不把人当人的怪物,一个练武成狂的疯子,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最短时间学会他所有本领的机器。那些孩子因为练功不够好,经常连续几天吃不上饭,又累又饿虚弱得走路都是漂浮的。他们日夜不休的练功,不仅风雨不误,甚至在恶劣的天气还要训练得更多。在魔鬼般的练功生涯中,那些孩子一个一个熬不过先后都去了,我和裳的四只手不知亲手埋掉了多少少年的尸体,那些尸体摞起来,恐怕也是一座几人高的小山了。最后只剩下主上,一个平常话最少,对风谷子最不敬的人。主上也是死过一次的,都已经被丢下山岗,没人想到,三天后,他又爬了出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看到他回来,风谷子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他那种眼神,我和裳至今难忘,那是一种终于发现顽强的可任自己折磨之物的兴奋。虽然,他要的是一个能传承他本事的徒弟,然而,那眼神却似在看着等待被□的猎物。那之后,主上的日子就更可怕了,风谷子几乎每一日都在挑战他的生命极限,然而,不管身体有多累多痛,主上始终不声不吭,默默地坚韧承受。那个时候,我们甚至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痛觉,不会再感知痛了。直到后来,风谷子怕他的身份被认出,找了人给他改了头换了面,血肉被翻开的疼痛,刀口的奇痒难耐让他深夜发出压抑的呻吟,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普通人,他是知道痛的,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知在用怎样的意志力在支撑着罢了。”
浅陌的心口揪起来,只是这样听着,她已经似乎感觉到那种疼痛。如果不是挽泪说出这些,谁又会想到那样清雅出尘的倾云独上那样仿佛天神般的人物竟还遭受过这样的磨难。
“主上受的苦太多了,看似风光,又有谁知道他心里那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弟弟的事,那道凌厉的伤痕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愈合过。他看似冷漠,却是最重情义之人,身上的伤易好,然而,心上的伤,却是连时间也无法治愈。这些年来,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又有谁知道他是怎样暗自被这伤口屡屡折磨着。他的心已化为一潭死水,再没有什么事物能撩动他的情绪,直到姑娘出现,我不知道主上究竟是如何喜欢上姑娘,这个过程中是怎样复杂的一场转变,我只知道,自从主上喜欢姑娘之后,他心中的那片水似乎又活了过来,他活得终于不那么无聊了,除了岭中的事,他终于有了其他事可想,有了其他可惦记的东西。”
浅陌心中一阵难过。
“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移情别恋,槿木权峥究竟是怎样个人,对姑娘到底有多好,我只知道主上对姑娘也很好,很好很好。姑娘在他身旁两年多,他是如何地纵容着姑娘啊…若想要了姑娘,他有千种万种的手段把姑娘变成他的人…可是,他没有,两年多来,他就这么放弃着近水楼台的大好机会,和姑娘知己好友般地相处,这都是因为他打心底爱着姑娘啊,他不愿意那样做…”
浅陌微微颤抖。
挽泪身子也抖起来,说到动情处,两行热泪又流出来,“姑娘万不可离开主上啊。”
浅陌的眸也湿润了,望着苦苦恳求的挽泪,说不出话。
“泪,你这是在做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浅陌和挽泪扭头望向门口,一身黑衣的夜裳凛冽地立在那里。一眨眼,一把冰凉的剑已经架到了浅陌脖子上,方才还在门口的黑衣女子已然冰冷地立在浅陌面前。
挽泪一个惊吓,忙站起身来,有些惊慌地看着夜裳,“裳,你做什么?”
夜裳却不理她,一双眼只盯着浅陌,眸光冰寒得就似要结冰,“臭女人,识相的,就乖乖做主上的女人,你若胆敢背叛他,天涯海角,夜裳都会追杀你。”
浅陌本能地一个胆颤,她能看得出,夜裳是很认真的,绝对不是随便说说吓唬吓唬她。
“呀…”在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呼。一阵环佩叮咚的响声之后,一个异族女子来到了几人身边,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三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拨开夜裳的剑,扶起半跪在地上的浅陌,迷惑地问,“柳姑娘为何坐在地上?夜裳岭主又为何拿剑指着柳姑娘?”
看向来人,浅陌微微吃了一惊,是当年她做柳如风时,有过一面之缘,那个甸之南的叫做环佩的女子。
“哼。”夜裳见环佩来了,冷剑一收,轻哼一声,“我们走了。”
挽泪跟着夜裳向外走,一步几回头,望着浅陌,几次欲言又止。
浅陌目送她们离去,心中五味陈杂,只觉苦涩难言。这两个女子,既然一先一后前来,恐怕,她没看见倾云独上的这几日,他一定过得很不好。是啊,阿玄这道旧伤被生生撕开,她这道新伤又狠狠被撒了一把盐,叫他如何会好,如何能好呢?
“柳姑娘。”浅陌正出着神,身后传来充满诧异的呼唤。
75兄弟恩仇(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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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浅陌正出着神,身后传来充满诧异的呼唤。
转了身,对上环佩迷惑的眸子,浅陌终于缓过神来,道:“环佩姑娘怎会来了?”
环佩笑笑,道:“说来也是缘分,还是和倾云岭主聊天无意提起当年的事,通过倾云岭主,这才知道原来柳姑娘竟然也在倾云岭。”
听她提到倾云独上,浅陌的心跳不禁有些不稳,忙道:“环佩姑娘近几日见过倾云岭主?”
环佩又笑笑,明媚的眸子跳动着明亮的光芒,“当然,几乎每日都要见的。”
“他…可好…?”浅陌奇怪地激动着,她似乎问得很迫切,声音都有些哽咽。
环佩眸色刷地就黯淡下来,秀眉微蹙,“姑娘真是问着了,岭主这几日还真不好,眼看着都瘦了一圈,精神一直很差。”
“是…吗…”浅陌喃喃应着,心口微微一缩。
就在浅陌有些丢魂落魄的时候,环佩忽然凑到她身边来,小声地颇神秘地问着,“柳姑娘,你是犯了什么忌讳,如何得罪了倾云岭主,他要把你这样锁在这里?姑娘待我有恩,不如将事情说与我听,或许我还能在倾云岭主前面说上几句话,让他放你自由。”
浅陌苦涩笑笑,慢慢摇了摇头,“多谢环佩姑娘关心,柳如风不胜感激,只是此事,恐怕姑娘插不上手,还是让如风自己来处理吧。”
“啊,这样啊…”环佩稍稍离开浅陌一些。
望着环佩,浅陌微微踌躇了下,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环佩姑娘,甸之南向来只安于一方,对权力争夺并无兴趣,这次为什么会掺和进倾云岭的事情中呢?”
环佩微讶地看着浅陌,似是没能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然而,很快,她的目光就变得柔情似水,她的神情认真得似乎在发着光,只见她朱唇轻启,柔柔道:“不为什么,只为愿意。”
说完,转头看向浅陌,笑了笑,“好了,柳姑娘,我也该走了。真不知你做了什么,倾云岭主管你这么严,我好不容易才求了他应允了我来这里,还不准我在此多待。”
浅陌笑笑点头,示意她明白。
目送着环佩离去,听着门被合上又被锁上的声音,浅陌慢慢坐到凳上,曾经想过很多种为何甸之南突然会卷入这样的纷争的理由,不曾想到,原来却是这样简单。方才谈起这件事的时候,环佩满目浓浓的情愫,那分明是一个少女充满爱恋的眼神。原来,她爱上了倾云独上,所以,她才甘愿为他付出一切。
轻轻叹息一声,手再次有意无意地划过琴弦,听着那不规则的有些难听的声响,她无声地落下了一颗泪。
第三十五章兄弟恩仇
被圈禁的生活又过去了数日,期间,浅陌试过要逃跑,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被拦了回来。倾云独上这次是铁了心要看紧她了,派来看守她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就连窗门上的锁都是天下间最厉害的锁匠所制。
这日,她无聊地逗着那只稍嫌无趣的鸟,烦闷地鼓着脸。天啊,这种只活动在巴掌大的天空下的生活到底要继续到何时啊?
俗语云,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她现在完全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倾云岭和朝廷之间的情势怎么样了。出不去,见不到倾云独上,难道她真的就只能这样傻傻地等着?
锁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浅陌继续逗着鸟,没有理会背后的声音,到了用餐时间了,想是送饭进来的丫鬟。
果然,很快便传来杯盘被放到桌上的声音。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浅陌听到,一心以为是丫鬟,微微侧首,“出去吧,我会吃饭的。”
话音刚落,身子便贴入一个温暖的胸怀,她被人自身后轻轻抱住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浅灰水袖,有些苍白的秀逸手指,竟然是…已经很多天没有露面的倾云独上。
浅陌身子微微一僵,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自那天他暴怒之后将她软禁,她几乎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然而,当真正见到了,一腔的话偏又说不出来了。
自那日挽泪说了一些他的事之后,她对他的怜惜就又多了一分,做起事来说起话来比之之前似乎更加束手束脚前后顾忌了。她深知此刻,她应该抓紧机会再说服他相信阿玄,停止这场即将燃起的干戈,然而,她却这样僵在这里,舌头好像被冻了住,完全说不出话。
良久之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由前面的铜镜反射,浅陌看到了倾云独上闭紧的双目,苍白有些憔悴的脸,他似乎一脸倦容,眉目间透着压抑的沉重。
“他…到底是我的弟弟啊。”倾云独上在浅陌鬓发旁轻声说着,温热的气息拂在浅陌耳侧。
浅陌不由一喜,难道说这些天他想通了…
“你知道吗…”倾云独上轻声地说着,夹着一丝奇怪的笑意,“他率先出手了。”
率先出手?
“陈州,我的人被他突袭了。”
浅陌吃了一惊,挣开倾云独上的怀,回头看着他。
倾云独上淡淡瞥她一眼,“我果然没有猜错,他一个繁忙的国君却还要做什么折仙陵陵主来汤江湖这道浑水,其实根本就是早就忌惮我了…江湖的身份显然更方便他调查我。我低估了他,我竟然忘记了他当年小小年纪是怎么除掉我自己做上储君的,我自问用人严格,非常谨慎,却不想还是被他的细作渗入了进来,而这个细作竟然能耐到可以接触岭中这么重大的机密。我陈州的几个统领级弟兄,他们都是岭中举足轻重的骨干精英,或以平民布衣或以商贩贼偷的身份混迹于世,若不是有人泄密很难被人发现,而就在昨夜,一夜之间,他们被杀了个干净。”
浅陌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是她完全不了解的阿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和她提过朝廷或是折仙陵的事。在她面前,他就只是一个孤独需要爱的寂寞男子,很多时候,单纯无心机,傻里傻气的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甚至感叹过,这样的人,应该是运气太好了吧,一定是有一堆一堆的贤臣相助,不然,以他那副模样,如何能让偌大的繁瑛这样有条不紊繁荣昌盛地运行着呢…
这个时候,浅陌才意识到,槿木权峥,她所爱着的人,他是个国君,他真的是个国君,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在一丝不苟地做着一个国君应该做的事。
是她太愚钝了,早该知道的,他绝不仅仅是她所看到的那个模样,若是没有足够的手腕,又如何能够在未碰过任何妃嫔的情况下,还能让后宫如此安宁?当时,她没有细想,如今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么有恃无恐,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从他登基开始,朝臣格局就在有条不紊地发生着某种变化,到得如今,竟是臣臣互相制约,谁也不弱,谁却也不强,无一是敢和他叫板敢挑衅于他的,那些妃子,之所以默默忍受,一是明白如果说出令宫内其他人知道对自己全无好处,恐怕也是知道就算回家去哭诉也全无用处,根本无人能为她撑腰。
平复了下跳动的心,如此看来,他此次微服以陵少玄的身份突然来到倾云岭所在的极北之地,恐怕也正是和倾云岭最近的动向有关。眸子一闪,既然这样,他是不是早就已经猜到她留在这里是因为倾云岭要谋反?怪不得那天他的反应有点怪异,之所以没告诉她,恐怕是怕她会从中维护,他会束手束脚不好下手。
“呵…”倾云独上走到浅陌近侧,盯着她,“不过,他也别太得意,这个细作就在刚刚也已经被我杀了,陈州统领们的仇,我万万不会忘,既然,他已率先出手,那么,我也不用再犹豫。我倒是很有兴趣,我们兄弟,到底谁更胜一筹。”
“不可以呀!”浅陌浑身发寒,大惊之下,急道:“倾云哥,阿玄不知道你是瑛瑢太子啊,他若知道是你,即便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人,他若知道是你,哪里还用你这样费力来夺,只需你一句话,他一定就会欣然将这锦绣江山拱手相送。”
轻轻拿过浅陌的手来,轻轻看她一眼,“浅儿到如今还是要为他说话吗?”
浅陌苦恼,“并不是为他说话,这本就是实情啊。”
倾云独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浅陌的眸光中留露出了一丝怜惜,有丝心疼地道:“被迷惑得这样深了…浅儿,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看到他的真面目。”
浅陌越听越急,紧紧抓住倾云独上的衣襟,急道:“不可以,倾云哥,你不能和他打起来。你若实在不愿相信我所说,至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你去见他可好?有什么恩怨,大家见面说。”
倾云独上轻拍浅陌因激动而颤抖的背脊,柔声道:“傻姑娘,我若这样去了,又岂有命回来?”
浅陌一听,忙又道:“倾云哥若担心身入敌营,诸多不测,那么,放我出去吧,我会把阿玄带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
浅陌话还未说完,倾云独上便轻笑出声,手上仍旧继续轻拍着她,“浅儿,此刻若放你走了,这一生,我可还能见着你?”
“能!当然能!”浅陌发誓一般大声又肯定地说,只盼他能多少相信她一些,给她一个出去的机会。
倾云独上却没理会浅陌信誓旦旦的言语,嘴角扯着他招牌式的笑意,眸中却没有一丝丝的暖意,“我是断不会再打这样没把握的赌了。我所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以前的错误决然不会再犯。浅儿,你就死心吧。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放走你。你就认命了吧,这一生,你也只能对着我了。纵然你再不愿,从今天往后,你的生命里也将只有我,我会成为你的男人,你今后唯一的男人。”
浅陌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只觉那么可怕那么可怕,同时,心又痉挛似的缩在一起,那么痛那么痛,此刻,她究竟是更恐惧,还是更心疼?这…真的是倾云独上吗…她所认识的那个倾云独上吗?那个总是云淡风轻,清雅出尘的倾云独上吗…
痛苦…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啊…可以让人变得这么疯狂…
因为痛苦,他无论如何都跳不出那个名为槿木权峥的圈,纵使多么疲惫多么辛苦,纵使如何被那个变态的风谷子折磨,也依然咬着牙□地活下来,只为有一日能再杀回弟弟面前,把他付诸自己身上的痛苦都还给他,能够睥睨着他,来纾解自己这么多年的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