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尽头,同样穿着一身异族服装的女子等在那里,她穿得稍微华贵了一些,看样子似是那群女子的首领,看清那女子的脸时,浅陌不由微微睁大了双眸…
73十年之恨(4.16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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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尽头,同样穿着一身异族服装的女子等在那里,她穿得稍微华贵了一些,看样子似是那群女子的首领,看清那女子的脸时,浅陌不由微微睁大了双眸…
环佩…
曾被“柳如风”所救,因感激而传授了她几项本门小功夫的甸之南姑娘…
那时,她还只是个刚刚入门还未学得多少本领的普通甸之南弟子,而如今已是堪当重任能被派出与倾云岭岭主这样的大人物相见的统领级人物了吗?
见了环佩,浅陌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便是甸之南。令她奇怪的是,甸之南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她们不是向来只待在自己的地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吗?怎么会突然来到并无交情的倾云岭…
忽然想到什么,浅陌不由呼吸一紧,她不禁有些担忧,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岂非变得更加不妙?甸之南虽不是高手如云,但它却远远要比那些高手如云的门派还要可怕。她学到的只是她们最基本的皮毛,就可以仰仗着在江湖上玩得不亦乐乎,她不知道她们的高深本事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在战场上又会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假如这次…她们真的是来加入倾云岭的计划,和他们合作的话,那么…阿玄的朝廷受到的威胁岂不是更大了…
想到这里,浅陌更感心焦,如此,她更是无论如何都要下山了,即使有可能会被倾云独上逮到,即使有可能顷刻间暴露了她很小心才能掩藏了两年之久的留在此处的动机。
捏住窗框,浅陌眸中浮上沉重,风满楼,一定不要让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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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几日又过去了。利用这几天的空闲,浅陌把自己深色的衣服撕了撕,把布料拼在一起做了一件便于夜间隐藏的男式夜行衣,同时还做了个可遮住头脸的斗笠。
夜幕降临,浅陌穿上夜行衣,带上斗笠,顺着僻静的小路,悄悄向山下赶去。小路虽僻静,却也仍然设有守卫,然而比起其他的路,这里的守卫会相对少些,以浅陌的脚上功夫,只要够小心,这样数量的守卫尚且能安全避过。
成功掠到山下的时候,浅陌终于松了一口气,抬眼望了望远方一望无尽的路途,喘了口气,又立刻提气飞身前往。
到了镇上,尽管已是深夜,在万籁俱寂,一片黑暗之中,某家客栈的某个窗子仍然燃着一豆烛火,床旁一个人影安静挺立在那里,似乎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浅陌一跃,在窗旁落下,轻轻扣了三下纸窗,纸窗内侧传出三声回应,窗子被打开,浅陌跳了进去。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属实,绝无谬误。”跳进屋子后,背着月色而战的黑衣人凝声而言。
浅陌一个战栗,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高兴多些,惊讶多些,还是什么其他的自己也难以体会出的感受。
“告辞。”既然已得到消息,浅陌也不必再做停留。
“别忘了我们的交换条件。” 在浅陌踏上窗子就要跳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沉稳有力不疾不徐的嗓音。
浅陌稍稍停顿,随即乘着月色纵身一跳,黑色的身影立刻融入了寂寥的长街。
“芳儿…跟我走吧。”
“不行!”
正奔走着,夜风送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浅陌身形立刻一停,屏息躲入旁边房屋的暗影之内。不知是不是她耳朵出现了幻觉,那女子的声音似极了林芳鱼…
“你这样做太危险了!”男子似是很焦急。
“危险?危险又如何?只要能发泄我的恨,即便即刻拿走我的命,我也甘愿!”
真的是她,林芳鱼!
浅陌在黑暗中蹙起秀眉,这样长的句子,已足够让她听出那女子的声音。偷偷探出头去,浅陌借着月光看到了不远处同样身藏于暗影中的二人,他们也都穿着夜行装扮,男子是陌生人,女子正是林芳鱼。
“芳儿,你这是何苦?这样折磨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呀!”
“遥哥哥…你就不要担心芳儿了,芳儿马上就会解脱的。”林芳鱼脸上露出狰狞又快意的笑容,在寂寥的夜风之中,显得有那么几丝恐怖,“遥哥哥,你知道吗?我已经给他下了药了,就在今天,就在我刚出来见你之前。等了这么久,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什么?!”男子大吼出来,“芳儿,你疯了吗?那个可是帝君啊!”
浅陌的头嗡地一声就炸开了,再也没工夫听下去,忽地就自黑暗中窜出来,一眨眼闪至林芳鱼身前,揪起她的衣襟,提气入空,瞬时改了原本前往的方向,直奔槿木权峥上次带她去的那个庄子。
“谁!”林芳鱼惊慌大叫。
“放开芳儿!”男子不会武功,眼睁睁看着林芳鱼被人拎走,只能焦急地在陆地上奔跑追赶,眼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风拂起浅陌斗笠上的黑纱,林芳鱼看见了浅陌的脸,她似是吃了一惊,继而一笑,本来疯狂挣扎的身子安静了下来,她眼睛里缀上来一层深意,服服帖帖地任由浅陌提着,竟似是在静待着什么!
浅陌神情凝重,一颗心沉沉地向下坠去,可能就要失去槿木权峥的恐惧,让她犹如堕入无底深渊,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也爬不出来,她已经没有空没有心去思考林芳鱼为什么要害阿玄,甚至没有力气去问,她的身体似乎正在渐渐失去温度,失去知觉,她的身体从头冰到了脚,她害怕,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不敢去想槿木权峥现在如何了,不敢去想他是不是已经吞下毒药…
到了庄子,问了林芳鱼槿木权峥所在,浅陌迅速飞往那个方向,来到房门前,全身僵硬地落下,深呼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抬起冰凉的双手推开房门,借着由房门洒入的月光,她僵硬地转头四扫,左侧靠窗的软榻旁,她发现了槿木权峥,他正坐在地上,身子软软地靠着软榻,他的嘴角流着粘稠的血液,面色一片惨白,塌边矮几之上,一碗只吃了少许的莲子羹已然散去了温度。
“阿玄…”浅陌丢开林芳鱼,扑了过去。
槿木权峥仍旧软软地靠在那,没有睁眼,没有说话,他没能听到浅陌的呼唤。
“阿玄,阿玄,阿玄。”浅陌颤抖着将槿木权峥抱入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面颊,急切地一遍一遍呼唤着他。
槿木权峥终于微微睁开了眼,惨白色的眼皮下是一双散淡无光毫无生气的眸子,看到是浅陌似乎想说话,然而微弱的力气似乎却只能让他颤动嘴唇,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没能颤动几下,他的眼皮就又软软地垂下,再次昏死过去。
“阿玄!”
“不,不要…”浅陌颤抖着,泪水倾泻般地滑下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阿玄,你不能死…不能死…”
“放心,暂时死不了,这种毒,要死也还要等个两三天呢,还没受到足够的苦,怎么能就让他这样轻易地走了呢…”一进门就被浅陌丢在一旁的林芳鱼竟然没有趁机逃跑,自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木头撞疼的腰,反而施施然走了过来。
浅陌登时眸光一凛,身子悠忽一闪,幻影般闪至林芳鱼身前,五指扣住了她的喉咙,厉声,“解药!”
“真好看,原来任性自我的天一家郡主也是会哭的啊…”林芳鱼灿然笑着,似是一点都不害怕,好像还很高兴。突然,她眸光一冷,还散发出一缕嘲弄的色彩,“不用白费力气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会有解药的。既然想杀死他,我又怎会用那种随便就可以解掉的普通毒药?相信你听说过殇棠吧…”
浅陌的手一僵,忽然就松了开,她知道林芳鱼没有说谎,她的手已经紧到那样的地步,那眸底依然没有半点惊慌半点恐惧,这女人是真的是拼了命也要带走阿玄的命。
全身僵硬地转了身,失神地回到槿木权峥身边,将他虚弱的身体扶到软榻之上,搂着他,沉痛地闭上眸子,泪落不停。
殇棠,天下间最令人头疼的毒药,不仅没有解药,而且无法运功逼毒。这种毒,只要外来功力一输入,就会运行更快,只会让中毒的人更快死。
阿玄…阿玄…
真的没有办法救你了吗…
为什么你会中这种毒…为什么偏偏是殇棠…
你是堂堂繁瑛皇朝的一代国君,全天下都要为之俯仰的尊贵之躯,你是堂堂折仙陵的陵主,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响亮人物,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凶险没见识过没遭遇过,真真就要将性命葬送在这样一种毒药上了吗?而且…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子下的!
怎么不好好保护自己呢?怎么这么不小心…折仙陵重重考验,朝堂上种种机关算尽,你都能挺过,都能活下来,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怎么这么容易就丢了自己的命…
阿玄…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过去了多久,浅陌渐渐止住了哭声,痛苦的声音拨开平静。
林芳鱼奇怪地一笑,似乎很早以前她就在等待着这个问题,道:“你看。”
浅陌睁开眼来,林芳鱼正摸着自己挺起的肚子。
“这里是他的种。”林芳鱼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指了指槿木权峥,手指悠悠落下,又摸向自己的腹,“这个男人把他送来我的腹中,却不想要他,甚至还要抛弃辛苦怀胎多日的我。我从没见过这样薄情寡恩的人,他空虚他寂寞的时候,是谁陪着他?是谁和他共度那一个一个凄冷之夜?他怎么可以这样抛弃我,抛弃我们的孩子?”
浅陌淡淡眨了眨眼,轻轻将槿木权峥放倒在榻上,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自己也上了软榻,躺到里侧,轻轻握住槿木权峥的手,靠在他身上,似乎极力地想感受这缕不知还能存在多久的温度。
将一切收进眼内,林芳鱼瞳孔抖动着,眸底满是不愿意相信的极度诧异,几步跨到塌边,瞪视浅陌,“你不生气?不伤心?”
浅陌眸子冷淡,并不回答。
“你不信?”林芳鱼终于意识到尽管自己说了半天,但浅陌的眸内甚至连丝颤抖连丝震惊都没有,她只是流着泪,安静地流着泪,情绪不受自己丝毫影响。
浅陌仍是静默,没有搭理她,只是望着槿木权峥。
林芳鱼哭笑不得,脸上的神色几近扭曲,“难不成你天真地认为他只碰过你?你不要忘了,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年轻的男人,还是拥有若干美色的帝君陛下!他睡过的女子百十之多,又何止你我?他令我怀孕,你居然觉得这件事不可信?!”
“不愧是多才多艺的林家千金,芳儿姐姐把自己掩藏得真是好。”没有理会林芳鱼的癫狂,浅陌忽然嗤笑一声。
林芳鱼身子一抖。
浅陌悠悠然抬起眸子,淡淡瞥向她,道:“原来,你一直爱的是我哥。”
闻言,就似有一道闪电堪堪自林芳鱼头顶劈过,她脸色骤变,身子一晃向后跌出了一步。
浅陌看在了眼里,眼眸轻眨,凉凉地一笑,“果然是呢。”
“你…”林芳鱼颤抖着唇。
浅陌轻轻叹息了声,“你表现得太明显了。你根本不爱阿玄,你将他害成了这样,你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居然全然无半天痛苦挣扎,也没有恨意,那眸光普通得就像在看一件毫不相关的事物,而你的目光望向我,却会迸射出强烈的光芒。显然,看见我狼狈痛苦,你很兴奋,在我们两个之中,和你有联系的那个是我,你恨我,恨得不轻。”
“你我之间,素无冤仇,唯一一件可能造成恨意的事,就只有当年哥哥因为我而疏远了你。你便是因此恨着我吧,你爱哥哥。”
林芳鱼的身子抖如筛糠,似乎极不愿意相信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事居然就这样被发现。然而,很快,她恢复了冷静,望向浅陌,嘴角牵起一丝复杂的笑意,眸中的恨意更加不加掩饰,“你果然聪明。”
“有些吃惊呢。”浅陌淡然说着,话音一顿,又道:“温文大方的芳儿姐姐,竟是如此心思深沉。如今想来,当初,你百般求我要我带你入宫,定是早就打下了像如今这般要报复我的主意吧。”
既然一切都已经被摊开,林芳鱼也就不再遮掩,索性大方道:“没错。只不过,那时,计划尚不是这样。起初,我根本没想过要害人,我只是想到宫中,把帝君抢来,让你也尝尝爱人被夺的滋味。”
“谁知道,你根本就是假仁假义。” 林芳鱼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过去的愚蠢天真。
“你说会接我入宫,却久久未见你来接,更让人生气的是,你居然那么好运,没受半点折磨早早就死了。”林芳鱼眸中迸射出尖锐的恨意。
“你死了之后,帝君将我接入宫中,他想听听你儿时的事。他的眼神让我知道他有多爱你。”
“那时,我觉得我更恨你了,你有什么好?不仅霸占了池墨哥哥,就连帝君也…”
浅陌的心微微一阵刺痛,想到阿玄昔日为自己所忍受的单思,只觉周遭的血管似乎都被绵密细小的针尖锐地刺着。
“从帝君那里。我知道你还活着,这让我很高兴,可是,很快我就又被打入低谷,原来你并不爱他,因为不爱他,你甚至流浪在宫外不肯回来。那么,我留在他身边还有何意义?!我开始找你,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过得是不是很快活?可恨的是,我没能找到,然而,似是有天相助,几个月前,我知道帝君查到了你的下落,你竟然在倾云岭,和江湖上传说中的大人物逍遥地生活在一起!”
咯吱咯吱的关节拧动的响声响彻在有些沉闷的空气里,林芳鱼一双手捏得发了白,似是恨到了极处,伤到了最心底,“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运,池墨哥哥爱你,帝君爱你,就连江湖上最富盛名的人物也钟情于你!我这么痛苦,你却那么快活,我在宫里日日都在寻你,你却在我完全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得无忧舒畅。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舒服,我要见你,一定要见到你,我要去倾云岭,一定要去。”嘴角微动,眼中的恨意敛去,她的唇角忽然化开一抹笑意,有些得意的笑意,似是在回味自己的某项杰作,她悠然地说着,“然而,倾云岭远在极北之地,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我一届女子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要去到那里,谈何容易?我必须借助帝君的力量,于是,我怀孕了。”
林芳鱼解开自己的衣襟,一个棉花枕头滑了出来,肚子是假的。
浅陌并不吃惊。
“没想到帝君那么蠢,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当真将我送了来,傻傻地还不知道,他将一个天大的危险亲自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身边。”
林芳鱼眉峰一蹙,眸中突然溢出凶狠,“可是,我没想到,这天杀的倾云岭竟是这么难入!消耗了本姑娘几个月的光阴,竟然还是没能找到机会混进去!我更没想到,小帝君突然没事跑了来,害我孕妇装得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眸光变换,林芳鱼嘴角忽然又漾出满足的笑意,“令人高兴的是,我们竟然在街头与你偶遇,眼看你的神情,我知道那笨蛋小帝君恐怕自己忽略了什么还不知道,你分明是爱他。我暗自窃喜,只觉上天待我实在不薄,原来我没有用错力量,我潜藏在帝君身边心中所想之事终于不用化作空无,多年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林芳鱼的眸中再次发射出兴奋的光芒。
一直安静聆听的浅陌冷然地开口:“然而,先前的假怀孕已令你失去了争夺他的资本,原先的计划不复可行,于是,你决定给他用毒,让我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去,让我痛不欲生。你之所以选择殇棠,一方面是因为它无药可解,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中了它之后,尚需几十个时辰才会死去,你要趁这个空隙,传消息给我,让我过来亲眼看着。你下完毒后还特地跑去镇子,相信传信给我就是目的之一吧。”
“没错。”林芳鱼嘴角一凝。
“就这么恨我吗?”
林芳鱼敛眸,缓缓合上双目,两行清泪滑落,声音柔软下来,“浅陌妹妹可试过心上生生被人剜去一块肉?你永远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喜欢池墨哥哥。他喜爱你,心中只有小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从未奢望过会得到他,我只是,只是想着,只要能看着他,能看着他就好。可是…浅陌妹妹…你太残忍了,竟然连这样卑微的希望也吝于成全,你随便一任性随便发一通脾气,就让池墨哥哥从此再也不愿见我,更别提说上一句话…”
“可是,你万不该伤害阿玄。”浅陌不知何时已然走下塌来,她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正抵着林芳鱼的胸口,“爱,伤痕,这些永远都不是草菅人命的借口。芳儿姐姐,你是很可怜,我本来会怜悯你,会因为自己当年的任性对你心存愧疚,你却又这么恶毒,恶毒到我根本无法怜悯,无心愧疚。你要阿玄的命,你要我痛苦,你成功了,你做到了,如此,你也算死而无憾了吧。”匕首向前挺近一分,眸光冷然,“可还有什么遗言?”
感觉到胸口冰冷的刀锋,林芳鱼睁开眼睛,笑了笑,毫无惧意,还有些要解脱的释然,静静地道:“杀吧。”
“阿池啊,阿池啊,原来都是因为你,你真是折腾得我好苦。”一句略带埋怨的话语懒洋洋地响起,一个大大的哈欠声之后,浅陌身后多出一个人影。她的腰被人搂住,肩上一个尖尖的光滑的下巴靠了过来,软软的声音荡到耳侧,“浅儿收起刀子吧,浅儿杀过人吗?我可不要浅儿为了我双手沾上血腥。”
浅陌和林芳鱼都僵住了。
林芳鱼看到的是槿木权峥的脸,浅陌听到的是槿木权峥的声音。
浅陌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触到的是槿木权峥的笑容,阳光一样耀眼,向日葵一般灿烂,一双黑眸黑珍珠一样湛亮,这样的生机勃勃,哪里像是中了剧毒将死之人…
暂且放开浅陌,槿木权峥走去一旁的铜盆旁,撩起里边的水清洗了下脸,待他再转回身来,脸上已是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哪里还有刚才的惨白。
浅陌又是高兴又是气,不知为何刚刚停下没多久的泪水忽然又汹涌了,珠子般不断地砸下来。
槿木权峥一阵心疼,慌忙走过来,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轻柔将她揽入怀中,温柔轻拍她后背,温声安抚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浅陌不让他抱,挣出来,眸里含着珠光,“故意的,是不是?”
槿木权峥宠溺地捧起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和地笑着,“怎么会是故意的?”
“你,你…”看着完好的槿木权峥,林芳鱼完全说不出话,她明明亲眼看见他喝了那碗东西!
瞥到林芳鱼的困惑,槿木权峥眉目一凝,看向她,摇了摇头,“林姑娘,我早就看出你有问题了。”
林芳鱼瞳孔瞬间放大。
槿木权峥微微动动嘴角,牵起一丝随意的笑容,“装作让你得手,不过是想知道你一直以来的目的罢了。”看看身边的浅陌,又转回目光看向林芳鱼,“只是,我和浅儿一样吃惊呢,你居然是为了阿池。”
“我明明见你吃了那碗东西…”林芳鱼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直到此刻还不愿相信槿木权峥居然完全没事。
槿木权峥又摇摇头,道:“若想害人,林姑娘显然还太需要学习。我的确吃了姑娘送来的莲子羹,只是那莲子羹却并不如姑娘所想,已经被下了殇棠剧毒。”
“怎么会…”林芳鱼更加迷惑,浑身都颤抖起来,苦心经营多时的杰出作品一时销毁殆尽,那种感受就像山崩海啸,轰隆隆地不停地撞击着那颗脆弱的心。
槿木权峥笑了笑,道:“殇棠虽是有名的顽固毒药,却也有它的弱点,那便是下毒不便,它需要慢煮,毒素才会散发出来,因此只能下于米汤类的食物之中。若想万无一失,林姑娘就该自己亲自下厨,并寸步不离,不让目标离开自己视线片刻,奈何林姑娘偏偏没有,姑娘怎知我早便着人盯住了你,东西早在你刚刚偷偷下过毒之后就被换了,你着人取走的本就是一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食物。”
林芳鱼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目都已经无神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槿木权峥叹息,“又有何难?虽然你极力掩饰,但是,你对浅儿还是关心得太不寻常了。你几次旁敲侧击从我这里打探浅儿的消息,我便已觉得奇怪,而在我刚刚得知浅儿下落的时候,你便说自己怀了孕,为了家族声名要外出避风,而选择的地方就是浅儿所在,试问,这如何让人不怀疑?”
林芳鱼了然,自嘲地一笑,道:“这几个月,我还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得无忧无虑很是自在,想来,其实一切根本就都在你的监视掌控中吧。”
槿木权峥没回答,只耸耸眉毛。
“哈哈哈哈哈哈…”林芳鱼仰天大笑,疯了一般,“可笑啊…可笑啊…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