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份拋给鹰男,鹰男探出右手,凌空抓住。
「喂。」蛇女转头跟我说:「便宜你了,你靠过来跟我一起看吧。」
『便宜吗?我觉得很贵耶。』
「嗯?」蛇女好象没听懂。
『没事。』我惊觉刚刚的话可能导致蛇吻,赶紧凑过身看她手上的稿。
于是他们三人开始讨论起蛇女写的场景、人物角色以及对白。
蛇女写的故事和人物都很简单,场景不多,却有大量的对白。
而她的故事果然是发生在寒冷的季节,场景几乎都少不了雪。
在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总是穿蓝外套的男生和总是穿红外套的女生。
故事一开头,便出现了一段话:
「最寂寞的人,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他(她)会寂寞的人。」
「这段话普普而已。」鹰男说。
「你懂个屁。」蛇女马上回嘴。
鹰男的意见很多,虽然蛇女总是反唇相讥,但仍旧做了一些笔记。
而鹰男的故事和人物明显复杂许多,主要人物是一男三女。
场景围绕着男主角的成长过程,横跨的时间超过十年。
「一男三女?」蛇女哼了一声,「这男的真烂。」
「这样人物之间的冲突性才高。」鹰男说。
「拖了十年,真是不干不脆、啰哩啰唆。」蛇女还是不以为然。
「这叫结构庞大!」鹰男又尖着喉咙大声说话。
在这段时间内,我通常只扮演听众的角色,很少开口。
他们讨论时很专注,偶尔有争执,但通常是属于抬杠的那种。
由于明天还得上班,所以我频频偷看表。
我怀疑这时候大概只有我还会在乎"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
后来大东瞄到我的动作,于是也看了看表,然后说:
「今天就到这吧。改天到我那里再讨论。」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呵欠。
走出那家Pub,天气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蛇女走近我,对我说:「天气变冷了,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我吓了一跳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说:『谢谢。』
「怎么样?」蛇女又说:「你是不是有点感动?」
『嗯。』虽然我点点头,但很纳闷她这么问。
「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爱情故事应该发生在寒冷季节的原因。这么
简单的对白,却很容易让人感动。」蛇女咧嘴一笑,「如果我说:
天气变热了,少穿一件衣服,小心中暑。你大概会想扁我吧。」
蛇女说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鹰男和蛇女走后,我和大东招来一辆出租车坐回家。
「他们两个人还不错吧?」在车上,大东问我。
『人还好,就是怪了点。』我说。
「怪?」
『嗯。男的像猫头鹰;女的像眼镜蛇。』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象。」大东哈哈大笑。
『他们是不是常常争吵?』
「嗯。他们分别有某种程度的偏执,但有时反而可以有互补的作用。」
『偏执?』
「他们都很喜欢编剧,兴趣、工作和生活都是编剧,难免会偏执。」
『是吗?』
大东还没回答我,车子已到了住的公寓楼下。
进家门后,大东直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然后说:
「我和他们的生活形态很简单,而且通常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虽然
也会尝试新的生活形态,不过这是因为要取得新的体验来写东西。
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一些偏执。只有你,才可以专心生活。」
『专心?』我也坐进沙发。
「你在生活时,根本不需考虑写东西的因素,当然专心。」
『可是我现在也在写啊。』
「你只是从生活中取材,并不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
大东这些深奥的话,让我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大东说。
『嗯。』我点点头,走进房门。
我回房后,便直接躺在床上。
当我闭上眼睛时,隐约在黑暗中看到几双眼睛。
那是小西的眼睛,还有鹰男与蛇女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透着一种欲望,像是正在追求某样东西。
小西要的应该是安定,而鹰男与蛇女呢?
成就感?兴趣的满足?
那么我呢?
我的个性是如果想事情想不出答案,就会想睡觉。
所以我很阿莎力地睡着了。
醒过来时,花了十秒钟,才知道自己人在台湾。
再花了半分钟,才知道该准备上班。
但我不管花多少时间,始终无法让头发平顺地贴住头皮。
以前不管早上起床后多么混乱,总能刚好在八点进入公司。
但自从曹小姐称赞我这种天赋后,我却失去了这种天赋。
太刻意追求八点正进入公司的结果,反而让我迟到了几分钟。
今天特地不看手表,凭本能移动,反而又在八点进入公司。
难怪人家都说:人生总在刻意中失去,却又在不经意中获得。
「早。」曹小姐跟我打了声招呼,转头看背后墙上的钟,「好厉害。」
『哪里。』我用力拉拉嘴角,露出形式上的笑容,掩饰一些紧张。
「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
『约定?』我的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
「嗯。」她笑一笑,「如果以后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之间出现,我就
唱首歌。但只能在这一分钟内出现才有效哦。」
『我只要早点到,然后等八点再出现,妳不就得天天唱歌?』
「说得也是。」她低头想了一下,「所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好。』
「那就这么约定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愈来愈纳闷,不禁回头问:『为什么要这么约定?』
「这样上班才会更好玩呀。」
曹小姐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
『更好玩?』
「我一直觉得上这个班很好玩,如果再更好玩一点也无妨。」
『上班会好玩吗?』
「虽然上班是工作,但我还是觉得好玩。」
『是喔。』我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多步,脑中好象听到写作者最好的朋友--灵感,正在敲门。
我转身跑回曹小姐的位置,跟她说:『想不想听故事?』
「嗯?」她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
『有个女孩为了可以天天跟喜欢的人见面,用她的声音跟魔鬼交易,
从此她每天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说话,然而她总是利用那一分钟
唱歌给她喜欢的男孩听。』
「然后呢?」她眼睛一亮,似乎很感兴趣。
『她唱歌的时间,也刚好都在八点到八点一分,只不过是晚上八点。
她每天都会唱歌,同一首曲子今天唱不完明天就接着唱,断断续续
总共唱了几十首歌曲。』
「真的吗?」曹小姐直起身子,「然后呢?」
『那个男孩起先觉得很奇怪,后来不以为意,最后便习惯听她唱歌。』
「结果呢?」
『有一天男孩调到日本工作,女孩费尽千辛万苦也跟了去。但是……』
「但是什么?」
『男孩却再也没听到女孩唱歌了。』
「为什么?」曹小姐终于站起来,身体并稍微往前倾。
『是啊,男孩在日本时也不断问她:为什么不唱了?』
「那她为什么不唱歌了呢?」曹小姐似乎有些急。
「写得如何?」
我正想回她话时,老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问了我一句。
『啊?什么?』我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
「我问你服务建议书写得如何?」
『对白还要加强。』
「对白?」老总歪着头,「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突然醒悟服务建议书不是小说,『我快写完了。』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记得下星期一要给我。」
老总丢下这句话后,就走进他的办公室。
我也想走回我的办公桌时,曹小姐叫住我:「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婉拒。
因为上班时要专心工作乃是真理,而我喜欢曹小姐勉强可以算是爱情;
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爱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哦。」她有些失望,慢慢坐回椅子上。
我回到座位上,打开计算机,收拾一下桌面。
想到刚刚说给曹小姐听的故事,其实那是我编造的。
可是在说故事的同时,我却有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觉。
那是一种因为有人专注聆听而产生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女孩为什么不再唱歌了呢?是啊,为什么呢?
我想了几分钟,突然想到还有工作,不禁拍了一下脑袋,
迅速回到计算机屏幕上。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我不想出去吃饭,拿出一块面包将就着吃。
啃完最后一口面包,起身想去倒杯水喝时,发现曹小姐站在我身后!
『呜……』我差点噎着。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说。
『没关系。』我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后,说:『妳来多久了?』
「有好几分钟了。」她笑了笑,「看你忙,不敢吵你。」
『有事吗?』
「我想听故事。」
『原先男孩只是好奇女孩为何不唱歌,渐渐地,开始想念她的歌声。』
我起身去倒杯水,边走边说,边说边想,而曹小姐一直跟在我身后。
『后来,男孩渴望听见她唱歌,愈来愈渴望,甚至觉得没有她的歌声,
他就失去在生活中前进的力量。他终于发觉,他爱上了这个女孩。』
「但是女孩不唱歌了呀。那怎么办?」
『最后男孩在最容易发生奇迹的耶诞夜里,想尽办法请她唱歌。但她
只是一直摇头、猛掉泪,还是不唱歌。』我倒了一杯水,喝完后说:
『男孩终于绝望了,转身离去。女孩始终泪眼朦胧,因此没看到他的
离去。等她擦干眼泪时,男孩刚好走了一分钟。』
「又是一分钟。」曹小姐叹了口气。
『突然间,女孩开口唱歌了,而且愈唱愈大声,她希望男孩能听见。』
我也叹了口气,『可惜耶诞夜的街上太吵了,男孩没听见她的歌声。』
「……」曹小姐似乎欲言又止。
『女孩只有一分钟,唱完后便倒下。倒下的瞬间,男孩突然回过头。』
「后……后来呢?」曹小姐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后来了,故事结束了。』
「不可以!」曹小姐有些激动,「故事不可以就这么结束。」
我有点惊讶,看了看她,没有答话。
「故事真的结束了?」
『嗯。』我点点头。
「礼嫣,一起去吃饭吧。」小梁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吃饭。」
说完后,曹小姐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梁等曹小姐走后,问我:「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也回到我的座位,『跟她说个爱情故事而已。』
「是吗?」小梁说:「是不是讲你被拋弃的经验?」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就走了。
我懒得理他,继续做我的工作。
下班时间到了,我只剩下一点点就可以写完服务建议书。
原本想一鼓作气写完,但觉得眼睛有些累,决定下星期一再来收尾。
收拾好公文包,起身离开。经过曹小姐的座位时,发现她还没下班。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女孩在日本时不唱歌?』我说。
「嗯。」她点点头。
『日本的时间比台湾快了一个钟头,如果在台湾是八点唱歌,在日本
就会变成是九点唱歌。因此女孩最后唱歌的时间,是九点正。』
曹小姐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就这么简单?」
『是啊。故事总是拥有曲折的过程和简单的结果。』
「你知道吗?」她笑着说:「我无法客观看待别人的心情,因为我容易
被牵动。所以请尽量别跟我说一些悲伤的故事。」
『喔。』
「约定还是算数,只要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出现,我就唱一首歌。」
『是哪一种八点?妳的表?』我指着她背后的墙,『还是墙上的钟?』
「有差别吗?」
『妳忘了那个故事的教训了吗?』
「那就墙上的钟好了。」她笑了笑。
我看一眼墙上的钟,估计它和我手表的时间差。
走出公司大楼,心情很轻松,如果吹来一阵强风,我也许可以飞起来。
除了困扰多时的服务建议书快写完以外,说故事所带来的兴奋感还在。
经过那家咖啡馆,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学艺术的女孩还在老位置,拿起笔,又放下,似乎很犹豫。
「嗨。」她笑一笑,然后目光又回到桌上,「真是伤脑筋。」
『伤什么脑筋?』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想画一张图,图名叫:现在。可是始终无法动笔。」
『为什么?』
「因为当我开始画时,就已经不是"现在"了呀。」她摇摇头,
「所以我无法捕捉"现在"的感觉。」
老板走过来,将Menu递给我。
「你在高兴什么?」他问我。
『不可以吗?』我指了一种Menu上的咖啡,然后将Menu还给他。
「只是好奇而已。」他收起Menu,「因为我总觉得你是个悲哀的人。」
他转身走回吧台,我很想朝他的背影比中指。
「喂。」学艺术的女孩叫了我一声,「给点建议吧。」
『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当过去与未来两时间点的距离趋近于零时,
谓之为现在。因此现在的特性就是它根本未曾真确地存在。』
「是吗?」
『嗯。所以妳画不出来是很科学的。』
「这样呀。」她笑了笑,阖上画本,「那我就不画了。」
『艺术和科学果然还是有共通点的。』
「没错。」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印象中,我好象没有跟她这么有默契过,即使我们认识也有一些时日。
每次碰面,除了说说话,就是看她画画,偶尔会一起看着窗外。
如果我们有了笑容,也是她笑她的、我笑我的,从没同时笑过。
因此这次无预警的同时笑,好象让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于是我们笑了一阵后,同时将视线朝向窗外,却又造成另一次默契。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过了一会,她将视线从窗外转回,
「是不是小说写得很顺利?」
『小说写得还好而已。』我也将视线转回,『可能是工作很顺利吧。』
「工作顺利只会让你轻松,未必说得上高兴。你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我今天跟同事讲了个故事,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感到一种兴奋。』
「那很好呀,恭喜你了。」
『恭喜?』我很纳闷,『为什么要恭喜我?』
「你看看那些人……」她伸手指向窗外的捷运站,「他们在干嘛?」
『走路啊。』我想都没想。
「不要看他们的动作,注意他们的神情和样子。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嗯……』我看着在捷运站前出入的人群,凝视一阵子后说:
『他们好象在找些什么,或是要些什么。』
「我第一次到这里时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那时画了一张画。」
我朝她伸出右手,手心向上,『给我看吧。』
「好。」她笑着说。
然后打开画本,找出其中一页,摊在我手心上,我赶紧用双手捧着。
画纸上的人奋力向上跃起,伸长着手努力想抓住悬挂在上方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形状很丰富,长的、短的、圆的、方的、扁的都有。
还有的像星星;有的像沙子;有的模模糊糊的,像阴影,看不出形状。
『这是?』我看了一会后,问她。
「追求。」她说。
老板刚好端着咖啡走过来放在我面前,听到这句话后,看了她一眼。
『嗯。』老板走后,我又端详这幅画,『是有这个味道。』
「是呀。大家都很努力在追求些什么。」
『所以这么多的形状是表示要追求的东西有很多种啰?』
「嗯。有些东西虽然闪亮,但抓在手里却容易刺伤自己,像这些形状
尖锐的星星。还有的东西像沙子,抓得再紧还是会漏。」
『什么东西像沙子?』
「感情呀。」她笑了笑。
『说得也是。』我也笑了笑,『那这些像阴影一样的东西呢?』
「这是大部分的人一直想要的东西。」她的手指着画上几处阴影,
「大家只知道要抓,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她的画,又想着她的话,入神了一阵,回神后问她:
『对了。妳刚刚为什么要恭喜我?』
「在追求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表情会很僵硬,也通常不快乐。」
她说:「而你在追求的过程中有快乐的感觉,不是值得恭喜吗?」
『是吗?那我在追求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她笑了笑,「不过如果在追求的过程中感到快乐,
那么你到底追求什么,或者是否追求得到,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道理喔。』我笑了笑,身体一松,靠躺在椅背。
她将"追求"这张画翻到背面,然后问我:「这张画叫什么?」
『画?』我很疑惑,『这是空白啊,完全没画任何东西。』
「不。这个叫"满足"。」
『为什么?』
「追求的反面,就是满足。」她将手掌在空白的纸面上轻轻摩擦,
「而且如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必追求,当然就叫满足。」
『妳是开玩笑的吧?』
「是呀。不过虽然是开玩笑,还是有点道理。」她笑得很开心,
「不是吗?」
『嗯。』我点点头,『妳好厉害。』
「谢谢。」
我们同时端起咖啡杯,彼此都喝了一口后,又同时放下杯子。
「说真的,我也一直试着想画"满足",但始终画不出。」
『真的那么难画?』
「嗯。满足是因人而异的东西,羊认为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草就叫做
满足,但狮子可不这么认为。」
『妳每天都能在这里喝咖啡,难道不能说是一种满足?』
「这确实很接近满足的感觉。不过……」她朝吧台伸出右手食指,
然后笑了起来,「我总是喝完还想再喝,怎能说是满足呢?」
『看来满足真的很难画。』
「嗯。而且如果很想拥有满足的感觉,也是一种追求的欲望哦。」
『好深奥喔。』我也笑了笑。
她把玩着笔,眼睛盯住"追求"的背面,似乎又试着想画"满足"。
为了不干扰她,我将视线转向窗外,竟看见对面有个警察。
『警察来了!』我压低声音,『快!』
「快?」她歪着头,「快什么?」
『快跑啊!』
「我是学艺术的,又不混黑社会,干嘛要跑?」
『妳的车子啊!』我开始着急了。
「哦。」她也看了看窗外,「我扭了脚,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意识到她今天一定没办法奔跑。
于是我像一只突然闻到猫味道的老鼠,反射性起身,拔足向外飞奔.
"砰"的一声,我撞到桌角。桌脚摩擦地面也发出急促的嘎嘎声。
那张桌子并没有其它客人,桌上也没杯盘之类的东西。
所以桌子只是受了惊吓,但我的腰却好痛。
我右手扶着腰,左手拉开店门,冲向马路对面。
可是当我跑到马路对面四下张望时,竟然没看见她的车!
我没花太多时间犹豫,右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腰,
在附近一面小跑步,一面搜寻。
来来回回好几趟,还是不见她那辆红色车子的踪影。
只好偷偷跟在那个警察背后,也许他能帮我找出红色车子。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台湾的警察总能轻易发现任何违规停放的车子。
可是如果警察发现了红色车子,我该做什么或说什么?
正在思考之际,那个警察刚好回过头。
他的视线一接触到我,似乎吓了一跳,身子突然一弯,
右手迅速移到腰际准备拔枪。
我也吓了一跳。
我们对峙了几秒,他才直起身子说:「下次别随便把手放在腰部。」
然后他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我原先很纳闷,想跟他说:阿Sir,我腰痛,不行吗?
后来仔细一想,才知道他应该以为我放在腰部的右手,像是要拔枪。
我暗叫好险,吓出一身冷汗。
没多久,警察上车走了,我还是没看到红色车子。
我右手仍然按着腰,慢慢走回咖啡馆内。
左手推开店门时,老板看了我一眼。
『妳车子不见了。』我刚坐下,立刻跟她说。
「我今天没开车来呀。」
『啊?』我很惊讶。
「我刚刚本来要说:我扭了脚,所以今天没开车来。谁知道我话还没
说完,你就急忙跑出去了。」
『什么?』我直起身,牵动到腰部,忍不住呻吟一声,『唉唷。』
「撞到桌子是不是很痛?」
『还好。』我回头指着被我撞了一下的桌子,『那张桌子妳也撞过。』
「嗯,我记得。」
我不禁回想起她第一次撞到我桌子的情景。
可是,为什么那时她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
『咦?我记得当时妳好象没有受伤?』
「是呀。」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跑步也是一种艺术呀。」
『妳在说什么?』
「你看过非洲羚羊跑步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