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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时静默,好像终于意识到这是久别重逢的场景。
不是像以前那样,每一次见面都是理所当然。
今晚的一切,每分每秒,就像是中乐透头奖,都是过去那一大段空白的日子里做梦也梦不到的恩宠。
“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肯下来见我?”我问。
“因为你不一样。”
“不一样?”
“即使是我重要的朋友,在这种时间我不会回Line。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我虽然会回Line,但不会下来碰面。”
“所以我是?”
“笨蛋。就表示你比很重要的朋友还重要。”
“可以表达得更明确一点吗?”
“我不想说了。”她说。
7-11的男工读生走过来,他的年纪跟我和她初识时的年纪差不多。
我和她初识时,是自以为知道爱情是什么但其实并不懂的年纪。
而现在重逢时,是好像懂了爱情却已经失去天真和勇气的年纪。
相爱的时候我们都不懂爱情,懂得爱情后却错过可以相爱的时间。
他收走啤酒罐,用抹布擦了擦桌子,也拿走插了烟屁股的纸杯,换上另一个装了一半咖啡渣的纸杯。
现在这桌子好像适合久别重逢的场景。
如果再来个烛光或插着玫瑰花的花瓶就完美了。
“有卖蜡烛吗?”我问。
“没有。但是有手电筒。”他回答。
“有玫瑰花吗?”
“有。但那是手工肥皂。”
“嗯。谢谢。”我说。
他点了点头,便走进7-11。
“神经病。”她说,“你问那些干吗?”
“你记不记得有次我送你三朵红玫瑰?”
“你记错人了。”
“你怎么老说我记错人?这是你的口头禅吗?”
“因为是五朵。”她说,“而且是粉红玫瑰才对。”
“是吗?”我有点惊讶。
“我收到的是五朵粉红玫瑰,三朵红玫瑰应该是你送给别人的。”
“不要乱说。”
“如果你觉得我乱说,那我就不说了。”
“那我该怎么办?说你乱说,你就不说,可是我明明没记错人啊。”
我有点激动,“你收到花后面无表情,只说:买花实在没必要。”
“我说了,我有语言表达障碍。”
“这哪里有障碍?”
“我很不擅长用语言表达喜悦。”
“所以你那时其实是高兴的?”
“废话。”
“是高兴的废话,还是不高兴的废话?”
“1。”
“那你也有表情表达障碍吗?”
“表情?”
“因为你的脸常常面无表情,或是冷冷酷酷的。”
“那是对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对你泄露太多。”她说,“今晚应该是我对你泄露最多的时候了。”
很多事跟青春一样,回不去了。
就像今晚,即使终于在她愿意泄露的情况下,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但除了可以恍然大悟外,或许再加上感慨,还能做什么呢?
我有改变,她也有改变,但过去的事实始终不会改变。
“如果我们之间发生100件事,这么多年后我可能记得80件,你记得70件。扣掉我们同时记得的,剩下的就是我记得你不记得或你记得我不记得的事。如果我们两相对照的话,回忆就更完整了。”
“你的比喻不好。”她说,“因为我记得的一定比你多。”
“可是你以前常称赞我的记忆力很好耶,而且比你好。”
“嗯。跟你的好记性相比,我通常简单回答:忘了。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我不是忘了,只是不想碰触。”
她喝了一口抹茶,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后,再喝一口。
“我曾经以为,忘了最轻松,不用背负当时的遗憾,以及无法遗忘的重量。现在突然再联络上你,我才发现,没有说出口的遗憾,其实一直都在。”
“遗憾?”
“这些年来,我脑海里常常浮现一个画面。”
“什么画面?”
“那时我在台北补托福,有次下课后你送我回去。”
“我记得,因为只送过那么一次。但走到巷口时,你坚持要自己走,不让我跟。还要我赶紧离开。”
“嗯。”她点点头,“我独自低头默默走了很久,没回头。”
“我知道。因为我一直注视着你的背影。”
“我其实知道你没走,一定待在原地看着我。”
“就这个画面?”
“嗯。”
“这画面有特别的意义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但这些年来,我常莫名其妙地想起这画面。而且每当想起你,一定都会伴随着这个画面。”
“嗯……”我想了一下,“你觉得为什么你会常想起这画面?”
“可能是觉得遗憾吧。”
“什么遗憾?”
“我那时应该回头的。”
我们互望了一眼,仿佛时空同时回到那年那晚的那个巷口。
“无论时间过了多久,那个画面始终不曾模糊。仿佛不断催促我,我应该回头,如果我回头,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陷入沉思,没有接话。
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夜晚,我们都没带伞。
站在一盏水银灯照射下的巷口,她坚持要独自走完剩下的路。
而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暗、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我那时应该回头的。”她现在说。
“我那时应该追上去。”我现在说。
“我喝完了。”她摇了摇手中的杯子。
“我还剩一半。”
“等你喝完,我再说。”
我用吸管猛吸抹茶,还没感觉到甜味,液体已滑进喉咙,直到听见清脆的声响。
“喝完了。”我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真的喜欢你。”她说。
“我知道。”
“在我们分离的这段时间,我对自己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再与你相遇,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微微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现在也是。”她接着说。
就算是forget,至少曾经get。
就算是lover,最后还是会over。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遇见她的时间。
我的记忆仓库里有个钟,原本正常运转,记录人生大小事,但在遇见她的那一刻,这个钟突然受重击、被敲坏,时间从此停留在那一瞬间。
还好那时是夏天,而且是盛夏。
我不喜欢回忆,但如果必须回忆,宁可回忆夏天的事。
冬天太冷,如果再加上一点悲伤的氛围,回忆时很容易发抖。
那是我升大四的暑假,有天我去找在南台科大念书的初中同学。
这么比喻好了,假设我为A;
在南台科大念书的初中同学陈佑祥,为B;
陈佑祥的女友李玉梅也在南台科大念书,为C;
李玉梅的小学同学林秋苹,为D。
D就是敲坏我记忆仓库里那个钟的人。
就像英文字母的排序,要经过B与C,A才可以碰到D。
在那个炎热的上午,D陪着她表妹去南台科大参加围棋比赛,于是D顺便去找C,C拉了B,刚好去找B的A也在。
但到了现场才发现比赛地点其实在台南高商。
我心想,南台科大和台南高商差很多吧?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林秋苹对我说,“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
然后她骑机车载表妹赶去台南高商,没过多久我也离开南台科大。
骑机车骑了十分钟,看见路旁的她在大太阳底下推着机车走。
“怎么了?”我骑到她身旁,问。
“我在撒哈拉沙漠里拉着生病的骆驼找绿洲。”她说。
“什么?”
“你不会看吗?”她没好气地说,“机车抛锚了,我要找机车店修理。”
“比赛都快开始了,哪有时间修理机车?”
“不然你教我呀,你教我怎么做?”
“先把你的车停好。”我说,“我载你们去。”
“我们有两个人耶!”
“三贴就好。你表妹才小学三年级,体积不大。”
“你意思是我体积大?”
“车停那边。”我不理她,指着路旁一块空地,“然后上我的车。”
我载着她们,火速赶往台南高商。
一进校门,便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很多家长陪着小孩来比赛。
教室走廊、有阴影的角落,都坐满了人,好像大学联考时的考场。
我心想,大家都知道在这里比赛啊,她怎么跑去南台科大?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说。
围棋比赛在体育馆内举行,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她急忙拉着表妹去报到,虽然已错过比赛的开幕式,但总算在比赛前三分钟把表妹送进体育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陪着她想找块阴凉的角落休息,但根本找不到净土。
别人都是自备椅子和扇子,再寒酸的起码也带了报纸铺在地上,而她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连水也没带。
我们只能勉强在一处洒了点点阳光的楼梯旁席地而坐。
“你意思是我体积大?”
“你还有心情问这个?”
“为什么没心情?”
“你表妹可能要比一天,你坐在这里撑得过一天吗?”
“为什么不行?”
“光坐在地上无聊没事可做,就可以闷死你了。”
“我不会觉得无聊。如果你觉得无聊,你可以走,我没要你留下。”
她这么说,我反而觉得如果我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很没道义。
“我陪你说说话,度过这一天。”
“不需要。”她说,“你载我们来,已经足够了。”
我心想,这女孩真的很难相处,浑身是刺。
“你如果觉得我很难相处,你可以离开。”
“我什么都没说啊。”
“之前明明通知比赛地点在南台科大呀!你以为我骗人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
“最好是。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表情?”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对。”
“我的表情有怎样吗?”
“就是有那种觉得我很难相处、觉得我骗人的表情。”
“你这是栽赃吧?”
“那我不说了。”
她说完后,还真的转过头,看着远处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办。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只能看着远处不说话。
只不过我的远处和她的远处,两个远处距离好远好远。
我回想起今天遇见她的过程,没有预期,也没有心理准备。
原以为只是跟她擦身而过,没想到现在几乎并肩而坐。
可惜没交谈,好像少了点什么,应该要发生些什么才对。
然而跟她交谈的过程宛如穿越荆棘丛,很难不扎到刺。
正在思考该怎么说话才能避开刺,左肩突然被碰触。
转过头,发现她双眼闭上身子瘫软地靠着我的左肩。
我吓了一跳,摇了摇她,她好像意识不清,嘴里模模糊糊说些话。
看她额头出了些汗,便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我赶紧将她轻放在地上,跑去不远处卖冷饮的小摊位,买了两瓶冰凉的矿泉水和一瓶运动饮料。
然后将她的后颈枕在我的左手臂弯,打开一瓶矿泉水,将冰凉的水淋满她的脸和上半身。另一瓶矿泉水则贴着她的额头降温。
打开运动饮料,掰开她的嘴,将瓶口贴住她的下唇,缓缓喂她喝。
喂了十几口后,她咳嗽两声然后睁开眼。
她先是一脸迷惘,随即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惊呼:
“我身上怎么都湿了?”
“我在你身上浇了水。”我指着地上的一个矿泉水空瓶。
“浇水?”她有些疑惑,“我看起来像花吗?”
“很像。”我笑了笑。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身体虚软,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抱歉。”我拿走贴着她额头的矿泉水瓶,将她上身扶正坐起,“刚刚浇水是因为要帮你散热。”
“我怎么了?”
“应该是中暑了吧。”我说,“可能还需要口对口人工呼吸。”
“你敢?”
“嗯。”我点点头,“我确定你的意识完全恢复正常了。”
我把运动饮料拿给她,要她喝完。
这里不够阴凉,我想再找个地方,便问她能不能站起身。
但她双腿似乎无力,站不起身。
“我背你?”
“你疯了?”
“你需要阴凉的地方休息,我背你是权宜之计。”
“那我宁可死在炎热的地方。”
“你的运动饮料还有吗?”
“还剩一点。”她摇了摇手中的宝特瓶,“你要喝吗?”
“嗯。”我点点头,“因为我无言(盐)了。”
“神经病。”她直接喝光剩下的运动饮料。
我把刚贴着她额头的矿泉水喝掉,再去买瓶冰凉的矿泉水,让她拿着贴额头或贴脸。
“幸好你中暑,我今天才不会无聊。”
“你竟然说幸好?”
“是啊,幸好你中暑,原本没事可做的我才可以急忙去买冰水和运动饮料,喂你喝还帮你降温,心里还想着如果你没醒过来就要送你去医院。有这么多事可以做和可以想,我就不会无聊了啊。”
“谢谢你。”她缓缓开口。
“不客气。”我笑了笑,“但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让我背你去更阴凉的地方吧。”
“可是你说我体积大。”
“我哪有说?你的体积不大啊。”
“最好是。你明明觉得我体积大。”
“不管明明或暗暗,在我看来你很瘦啊。”
她没回话,好像正在思考。
我直接蹲下身,转头说:“上来吧。”
她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双手钩着她的小腿肚,然后起身。
走了没多久,立刻有人让出阴凉的角落,还给了垫子和抱枕。
我让她躺下,折了几张报纸充当扇子,帮她扇风。
“为什么说我很像花?”她问。
“因为突然想起一句话。”
“哪句?”
“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美丽,你像花儿一样盲目。”
“这是泰戈尔的诗句。”
“嗯。但很适合形容你。”
她没回话,只是眼睛眨了一下。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仿佛看到一朵山野间的花,毫无顾忌、盲目张扬、慵懒优雅地绽放着。


第2章

  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少,还是昨夜的相见太梦幻,早上起床后有种不知今日是何日的恍惚。
啊,其实不能说昨夜,要说今天凌晨才对。
看来我醒了。
因为公事,才有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见了面,却完全没谈到公事。
打开信箱,发现她寄来的信:
谢谢你愿意协助并担任本计划案的顾问。目前也有几位和你一样具有实务经验的人愿意提供协助。但愿借这计划我们能多互动,也希望你能多帮忙,更请你多指教。
就这样没了?
既没附件也没其他文字,而且她寄信的时间应该是凌晨刚回到家。
看来她不只有语言表达障碍、表情表达障碍,她还有文字表达障碍。
刚看到这封信的瞬间,心里还期待或许她又愿意“泄露”些什么,但我想不能多期待了,毕竟威猛的老虎不会变成柔顺的兔子,即使过了十几年。
指教不敢当。只希望我们互动的方式可以不要那么客气。
我回了信。只这样写。
快下班时,收到她传来的Line:
“你不喜欢我客气?”
“你是太客气了,感觉很生疏客套。”
“原来你喜欢我不客气。那好,我们不要再联络了。”
“啊?”
“这就是我不客气的方式。”
“你误会了。我是指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
“是你误会。你把我的诚意当作客套。”
“请你息怒。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要再联络了。”
“我没生气,只是照你的意思做而已。”
“你会照我的意思做?”
“对呀,当然照你的意思。你希望不客气我就不客气。”
“好,那我的意思是出来吃个饭。照我的意思做吧。”
等了几分钟,依然是已读不回状态。
“在考虑去哪儿吃吗?”我回。
“考虑这干吗?”
“你不是说会照我的意思做?我刚刚说了:出来吃个饭。”
“那是你的客气客套,不是你的意思。”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不讲理?”
“如果觉得我不讲理,可以不要再联络。”
“你讲话好有道理哦。”
又是已读不回状态,等了20分钟后决定开车回家。
刚上车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任何新讯息。
忍不住打了她手机,但她没有接听。
五分钟后等红灯时再打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唉,以后真的要小心翼翼回话了。
但再怎么小心好像也会踩到地雷,搞不好也没小心的机会。
因为可能也没“以后”了。
心情闷到爆,得小心开车,不然看到机车乱钻时我可能不会踩刹车。
没想到手机响了,她打来的。
“你知道大菜市包仔王吗?”
“不知道。怎么了?”
“我想去那里吃意面。我最喜欢吃意面了。”
“你最喜欢吃意面?我怎么不知道?”
“这很正常。关于我的好恶,你总是不知道。”
“喂,别这么说。”
“如果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了。”
“我很喜欢听。”
“但我不想说了。”
在彼此沉默只听得见轻微呼吸声的五秒钟过后,我开口:
“你一个人去吃吗?”
“废话。”
“是一个人的废话,还是跟人去的废话?”
“1。”
“那我也可以去吃吗?”
“你都几岁的人了,你想去哪儿吃我管得着吗?”
“好。那我也去。”
“我现在要开车,20分钟后见。”
合上手机,上网查了一下那家店的地址,估计从我现在的位置到那里,只要10分钟。
可是她从上班的地方开车过去,应该要半个钟头吧。
她对需要花多少时间到达某个地方,总是会低估。
她这点我很清楚,以前常因这样多等了她一些时间。
咦?这些细节我都记得,但为什么她最喜欢吃意面这么明显的特点,我却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顺利抵达,停好车后在店门口等她。
依她的估计,我大约还要等10分钟。但依我的估计,至少20分钟。
果然20分钟后手机响起。
“你知道西门路怎么走吗?”她问。
“西门路很长,你在哪儿?”
“我在府前路。”
“府前路也很长,你大概在哪里?”
“你什么都说很长,有短的吗?”
“有。比方人生,还有爱情也是。”
“好好讲话,我差点撞车。”
“小心开车。你在府前路是向东还是向西开?”
“我如果知道我随便你。”
“你要不要干脆用GPS导航?”
“我才不要让GPS操控我的方向。”
“但你完全没方向感啊。”
“我知道。等一下,我看到西门路口了,要右转还是左转?”
“我如果知道我随便你。”
“快!右转还是左转?”
“右转。”
“好。”
“喂,我是用猜的。”
“无所谓。反正听你的。”
“你不要让GPS操控方向,却让我决定方向?”
“你如果觉得这样不好,我可以都不听你的。”
“这样很好,听我的话好。”
“方向对了,但还没到。”她说。
“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路有多遥远。”
“但你不是我人生的方向。”
唉,她还是习惯维持低温,十几年了也没改变。
但我的心脏可能不像十几年前那么耐冷了。
“我是你的什么方向?”我问。
“我不想说。”
“好吧。我在店门口等你。”
“嗯。先这样。”
她合上手机,我安静地等她,像以前一样。
没想到这种等待她出现的感觉也非常熟悉。
我们真的已经分离十四年又五个月了吗?
她远远走来,穿着牛仔蓝连身裙,吸走了骑楼所有的目光。
她虽笔直往前走,但视线不是向左就是向右,从不看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