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枫齐终于转了话题:“我这一路走来,哥哥这府上真真是与别家不同,别人起居宴息不知多少丫鬟婆子忙里忙外地伺候着,就算不用丫鬟,身边也总跟着一二长相清秀的的小厮。可哥哥你看看你这里,全是五大三粗的兵油子。这些大老粗杀人越货倒使得,哪里会侍候人这些精细的功夫?”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都轻松起来。叶邑辰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最不喜那些莺莺燕燕,见了就烦,没得消磨了锐气!你嫂子本也要给我添置些人手,叫我驳回了。我带回来的,都是我的亲兵,管家的那一套还是按军营的规矩来,我也图个清静。”
叶枫齐嗤地笑了,“难怪外头都说哥哥不解风情!听说你部下的一位千总孝敬你一对双胞胎姐妹,如花似玉的,你竟眼都不眨就转手送了别人,换回一匹大宛宝马,这事可是真的?”
“是有这么回事!”
“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嫂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又道:“嫂子可好,既然来了,我正要去拜会一二。”
叶邑辰神色有些黯然:“你去瞧瞧她也好。她还是那个样子,身子本就弱,生瑾哥儿的时候又伤了元气,每日吃饭似的吃药,这些日子总算好了一些,我也没空陪她…”
“嫂子是个好女人!”
叶邑辰叹道:“终究是我对不住她。”话锋一转,说道:“算算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20岁了吧,也该好生找一个女人,风风光光娶进门,好为你传宗接代绵延子嗣了。”
叶枫齐笑道:“我只是个闲散王爷,整日不务正业,惯好光顾青楼楚馆的,哪有什么正经姑娘能看上我的?”
叶邑辰大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早就听说了,茂国公许乐田的嫡女,年方十七,一心想要嫁到王爷府上,为了等你!可推了好几门不错的亲事了。你若是有心,就娶她过门吧。我使人打听了,许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也十分温婉,做你的王妃也绰绰有余了。”
叶枫齐笑着拍了拍十六爷的肩膀:“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这事我早和许家说清楚了,我现在无意娶亲,且等些日子再说吧。”转开话题道:“倒是我府里的丫头不少,我挑几个模样周正又伶俐沉稳的,送来给你端个茶倒个水的岂不是好?”
“不必了!我身边不缺丫头!”叶邑辰一口拒绝。
叶枫齐甚是无语。
这位十六哥文才武略样样精通,政务军务样样皆熟,他这个弟弟那是佩服的,唯一的一点就是视女人如无物,对女人的事情淡漠非常,他身份如此之高,年纪又这样大了,常年在外厮杀,身边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15 指点迷津姐弟情深
雨澜睡了午觉起来,歪在榻上,拿了本志怪小说随便翻着,晓玉捧着掐丝珐琅的漱盆进来了。
“姑娘睡得可好?”晓玉把盆放在如意小圆几上,将雨澜从榻上扶起来,服侍她净了手。看她一天到晚只知道看书,便柔声劝道:“姑娘今年也快十三岁了。也该把刺绣功夫捡起来,好生学一学了!”雨澜这具身体继承了母亲的聪慧,琴棋书画一学就会,却不大喜欢做针线。
德言容功,女红是古代女子最基本的技能。不会刺绣,就如在现代不认字一样。不会写字不会做诗,照样可以侍奉公婆,生育儿女,但是拿不起针线来,很有可能连婆家都找不到。
雨澜心里不由得一阵郁闷。她现在可不是大门不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内里都已经换了个现代人的灵魂了,叫她整天拿着绣花针绣花…她哪里坐得住,还不得闷死她。
雨澜笑道:“小蹄子,好的不学学坏的,倒教训起主子来了?”
晓玉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笑道:“奴婢还不是为了姑娘好。虽然大户人家都有专做针线的下人,可姑娘将来嫁了人,总要给婆婆做几个小玩意,给姑爷做几件绫衣亵衣的吧…”
“好哇,小蹄子越来越不上道了,竟敢拿我来打趣!”雨澜就笑着下地去打她。在这个时代,说到婚事这样的敏感话题,不表示一下羞赧怎么行。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晓月捧着一碗茶进了门。看见这样的一幕忙笑着问:“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雨澜笑道,“没什么。这小蹄子嘴上没把门的,我治治她。”晓月过来搀着她坐下,又给她吃了茶。
雨澜神色一整问道:“王妈妈怎么样了?”
晓月撇撇嘴:“老老实实的,吃了饭就睡下了。吃了那好些东西,精神又那么好,哪里像是被打过的。”
雨澜指着晓月对晓玉说:“这蹄子长进了,这都看出来了!”吩咐晓月说:“把我的绣花绷子找出来,你们来教我做针线。”
晓月吃了一惊:“姑娘不是最烦做针线吗?”
雨澜气道:“你还不让别人有点长进了?还不快去!”
晓月吐了吐舌头,到里间取了绣花绷子并各色绣线出来,主仆三人坐在窗前,穿针引线绣起荷花来。晓玉的母亲就是府里针线上的,一手针线功夫十分出色,晓玉年纪虽小,却跟她学了七八分本事,在杨府一干丫头里头,算是拔尖的。教导雨澜这个门外汉绰绰有余了。
才绣了没几针,有小丫头在外头喊:“杏黄姐姐来了。”
雨澜忙出了房门,降阶相迎,客气地说道:“杏黄姐姐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屋去喝杯热茶。”杏黄是老太太房里最得用的大丫头,地位非比寻常,就是大太太二太太见了,也要给几分面子。
“见过七姑娘。”杏黄一丝不苟行了礼,客气地笑道:“我奉了老太太的命,来给七姑娘送文房四宝并一本《楞严经》和一本《法华经》来。”
雨澜忙将杏黄让进堂屋,又命晓月沏茶来。杏黄忙道:“七姑娘快莫如此,我放下东西就走,还得赶回老太太那边伺候着。”语气谦恭有礼。她虽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但她自重自爱,从不以此自傲,仗势欺人,因此深得杨府上下各色人等的好感和尊重。
雨澜硬拉着她坐下来,“知道祖母那里一刻离你不得,但吃杯茶的时间总是有的。”态度温和,如沐春风,让人无法拒绝。
杏黄谢了座,将手捧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给雨澜看。见里面果然是一套文房四宝和两本经书。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纸是宣纸、砚是端砚。用料考究、工艺精美,一看便是名师所制。
雨澜看了暗暗吃惊。老太太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套文房四宝价值不菲,怕不值纹银百两。
问了问老太太的饮食起居,有没有睡午觉之类的,雨澜道:“祖母如今在读什么经?”
杏黄道:“楞严经。”将经书翻到其间某一页,指着其中一处道:“七姑娘可从这里抄起。老太太昨日正读到这里。”
晓月奉上茶来,杏黄忙起身道谢。喝了一口茶才道:“依奴婢浅见,姑娘可将字体写得尽量大些,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好,佛经上的字又太小,每每看起来都很吃力。”
“谢谢姐姐提醒,小妹感激不尽。”其实杏黄不说,雨澜也正打算这样做。前世的时候向总裁副总裁那些老头子们汇报工作的时候,她也总会把材料上的字体用二号字打印。人的年纪一大眼睛就会花。
杏黄终究吃了一碗茶才走,雨澜将她一直送到院门口,这才回转。进了屋,晓月问:“姑娘,还做针线吗?”
雨澜道:“还做什么针线。赶紧抄经书是正经。”
给她这么一个好机会讨好大老板,再不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争取多得点印象分那就太傻了。
于是进了次间的书房,晓月铺纸磨墨,晓玉点起檀香,雨澜便抖擞精神一笔一划抄了起来。
此后每日早晚给大太太问安,上午去闺学上一个时辰课,剩下的时间雨澜就在书房里抄录佛经。大太太对她仍是淡淡的。而王妈妈第二天便从榻上爬了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被打了二十板子的屁股就全“好了”,依旧打人骂狗,整日不得安生,只是对雨澜倒客气了很多,想是经过李妈妈提点,不敢造次了。她每次再骂晓月和晓玉,雨澜都会狠狠训斥她一顿,搞得王妈妈也有些狼狈。
期间雨澜深深感受到搭上大老板的好处。不但各处的丫鬟婆子变得恭敬了许多,就连厨房上的吃食、库房里送来的灯烛煤炭这些东西都比原来好了一个等次。比如说吃食吧,以前拿回的全是别人吃剩下的,现在终于吃上新鲜的饭菜了。去厨房取食盒的小丫头现在也没人夹枪带棒地给脸子瞧了。
雨澜就不由得感叹,这些个下人捧高踩低实在做得太明显了。
这全靠了老太太的抬举。
但是老太太为何这样抬举她,雨澜至今也没想明白。
这一日正在抄经,晓玉进来回话说:“三少爷身边的丫头芸儿来了。”雨澜听了很是高兴,“快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晓玉领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穿着葱绿色比甲,模样生得很是一般,但却显得稳重大方。“三少爷让我来给姑娘问安!”说毕就要跪下给雨澜磕头。
雨澜叫道:“不必多礼,晓月快把人扶起来。”三少爷宗哥儿是雨澜在这个杨府里所有兄弟姐妹中关系最好的一个。
宗哥儿只比雨澜小三个月,养母宋姨娘是大老爷成亲前的贴身丫鬟,当时柳姨娘生下业哥儿没多久,正是得宠的时候。大太太就做主把宋姨娘开了脸,给大老爷做了妾。宋姨娘也很争气,没多久就生下了宗哥儿。
大太太本想借着宋姨娘打压柳姨娘,见宋姨娘生下宗哥儿却又猜忌起她来。便将她打发到偏僻的绿静斋与雨澜的生母齐姨娘同住。宗哥儿和雨澜在绿静斋一起住了四五年,一块儿被大太太打压克扣,都吃了不少苦头,期间两个姨娘先后辞世,姐弟两个相依为命,结下深厚的情谊。
后来大太太改变了对宗哥儿的态度,将他接出了绿静斋,他的日子也就渐渐好过起来,再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也就搬到了外院去住。这些年来,两人一个住内院一个住外院,彼此虽不方便往来,但明里暗里宗哥儿却没少帮衬雨澜。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雨澜见了宗哥儿的大丫鬟芸儿,心里自然十分高兴。
只听芸儿说道:“三少爷听说姑娘一直替老太太抄经,废寝忘食的,吃不好睡不好。他很惦念姑娘,但又不方便总往后院跑,便叫奴婢来瞧瞧姑娘。三少爷让奴婢转告姑娘,孝顺祖母分所应当,但是也不能不顾惜身体,千万要量力而行,不要累病了才好。”
雨澜心中暗笑,这套说辞可是她让晓玉散播出去的,其实上她吃得好睡得香。宗哥儿自己不来看她,她也能理解。如今大太太已将大半的心思全放在了宗哥儿身上,若是两个人走得太近了,难免招大太太猜忌。
她心中一阵温暖,道:“你回去告诉三弟弟,我这儿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挂心。童子试就要开始了,他好好准备,中了秀才我比什么都高兴。”又问:“三少爷最近身体可好?睡得可好?读书有没有进益?”
芸儿满面愁容道:“三少爷一切都好!就是最近忙着应考,每日读书到四更,早上五鼓又起床,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奴婢们劝他他也不听。”
雨澜暗暗思忖。宗哥儿从小受了不少苦,磨练出他稳重老成的性子,将来是必成大器的。但他毕竟年纪小了,考进士走仕途这一条路,是他必须迈过的坎,所谓万事开头难,秀才都考不上的话那就一切休提。这个时候他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是弓弦绷得太紧了也总是不好,说不定考场上还会影响他的正常发挥。
雨澜想了想,叫晓玉取了文房四宝来,挥毫泼墨写下八个大字: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递给芸儿道:“你把这个拿给你们三爷。就说我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休息好了,读书才能进益更大。若连这点子养气的功夫都没有,将来如何能做得了大事。”
芸儿接了这幅字,又问候几句,这才离开绿静斋,出垂花门回到外院。见到杨承宗先将雨澜的字呈上。杨承宗见了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芸儿又将雨澜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杨承宗听。听完之后,杨承宗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发芸儿下去。当晚,他读书只读到二更时分便歇下了。以后读书虽然刻苦,但却再也不曾过了三更。
16 路遇姨娘挑拨离间
雨澜每日里勤奋抄经不辍,直抄得头昏眼花,手酸脚软,睡觉的时候脑子里都有一个和尚在念经。上了几天课后,九姑娘雨晴和她越发要好,一连来瞧她几次,她都没时间陪小姑娘玩耍。四姑娘雨霏也隔三差五来看她,每次也只能看见她那奋笔疾书的身影。
每抄完了一个段落,她都要亲自拿了送给老太太。
想要讨好领导,总得要和领导多见面才成。
老太太每次见了她,倒也客客气气,收了经书再问几句也就打发她走了,并不显得如何亲热。雨澜也不气馁,她并不一味奉承讨好,适度地表现着对老太太的亲近孝敬,绝不会过分逾越,给人带来负担。
她前世做的是销售,最擅长的就是说话沟通。她谈吐清雅,语气柔婉,态度亲和,老太太先是让她帮自己念些经书,慢慢地,老太太越发喜欢与她说话,一日不得相见,竟会觉得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一样。
老太太宠信佛法,雨澜有时候也和她讲讲自己对于佛经的领悟看法,她的见识与这个世界的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用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就是典型的三观不正。一番阐发议论下来,中规中矩里往往带着些新奇奇特的观点,细细品味下竟也大有道理,让老太太十分的讶异。只道她身具慧根,不化而自善,不学而自明,不知不觉更是对她刮目相看。
这期间朝中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一是正统七年二月二十六日,下诏晋升晋郡王叶邑辰为亲王,并命其掌管宗人府。皇帝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二月二十七日,由皇太子叶敏舒亲自主持,以内阁大学士杨培实、李标为正使,刑部尚书张云枢、都察院左都御史穆令伦为副使持节,授叶邑辰金册、金宝,晋升为晋亲王;以礼部尚书穆宁安为正使,礼部侍郎铁图为副使持节,授叶邑辰正妻白氏册、宝,封为亲王妃。典礼在太和殿举办,隆重而浩大,整个京师为之轰动。
次日,皇帝颁诏天下。叶邑辰在晋王府内接受百官朝贺,晋王府摆了七天的流水席,外廷十八大衙门,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有头有脸的全都来了,真个香车遍地,冠盖如云。皇上更是派了当今太子亲来道贺。谁知晋王叶邑辰架子极大,席间只是略略露个脸,还一脸阴沉,丝毫不见喜悦之情,搞得太子与一般大臣人人脸上无光。
再一件便是皇太后病重,太医院想尽了法子,但却丝毫不见效果。皇上大发雷霆,已处置了几个御医。不日内就要宣诏天下,征求各地名医来京师为皇太后调治。
杨家二门之内每日仍是家长里短的琐事。童子试日益临近,二少爷三少爷忙着日夕苦读。大老爷仍时不时在柳姨娘房里过夜,二小姐婚期在即,二太太也忙得脚不沾地,清点整理嫁妆,筹办婚事,等等等等。
外朝的事情距离雨澜十分遥远,她只知道随着自己进出松鹤堂的脚步愈发频繁,自己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好过了。下人们对她个个毕恭毕敬,厨房上的甚至开始派人往绿静斋送食盒子了,而一样的份例,厨房做出的饭菜竟然天差地别,比之从前不知要好了多少。
这天下午睡了午觉起来,雨澜带着晓玉,捧了抄好的经书向松鹤堂走去。穿过花园子的时候,雨澜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褙子,通身上下没有带一件首饰的年轻妇人带着一个妈妈在园子里逛。这妇人鹅蛋脸、大眼睛,长得与五姑娘雨霞有七八分相似,年纪虽有些大了,可仍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这妇人气质十分特别,柔柔弱弱的,仿佛弱不胜衣,眼神更是朦朦胧胧的,想必是个男人见了便要心生怜惜了吧。
正是大老爷的宠妾,柳姨娘是也。
只是这大冷天的,也没有什么花啊草啊的可看,难不成这位柳姨娘特特地跑这里来吹风的?
雨澜正想着要不要招呼一声,柳姨娘已经轻移玉步,款款走了过来。“婢妾见过七姑娘。”对着雨澜便盈盈拜了下去。姨娘说白了也只是高等点的奴婢,按规矩,见了小姐倒要真是应该给小姐行礼的。
雨澜心里只觉说不出的怪异,谁不知道这位柳姨娘手腕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连给大太太问安也是三天推两天的,不是伤风就是感冒,气得大太太五内如焚,偏偏大老爷宠着她,大太太硬是拿她没法。
如今倒巴巴地跑来给自己这不受宠的小姐行起礼来了!
雨澜忙侧过身子,不肯受她的礼,人家礼数周到,她自然嘴里也客气:“姨娘是长辈,又是父亲看重的人,这如何使得,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说完对柳姨娘福了又福。
柳姨娘柔柔地一笑,拿帕子掩着口道:“礼不可废!这么大个家子若是没了上下尊卑,岂不是一切都乱了套了。”她这一笑起来果然是风姿绰约,看得雨澜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不愧是职业二奶!雨澜赞叹不已,难怪人家能在杨府里混得风生水起,连大太太也拿她没办法。这样的人才就是放到了现代社会一样可以打出一片天地来。
雨澜只好点头应和道:“姨娘言之有理。”因为雨霞的关系,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柳姨娘这个人。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看雨霞那个操行就知道她的母亲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姨娘却似乎谈性正浓,拉着雨澜侃侃而谈:“七姑娘真是大了,出落得花儿一样,让人瞧着就欢喜。这大下午的,是要往哪里去?”
雨澜被她夸得全身凉飕飕的,“我抄了些经书,去松鹤堂给祖母送过去。”
柳姨娘连连念佛,“七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老太太喜欢你,是越发离不了你了。好孩子,这也是你的造化,有老太太疼你,总不至于有那小肚鸡肠的再克扣你的份例故意为难你了。你在府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我在合香阁听说了也为七姑娘高兴呢。自从齐姐姐去世之后,你受了不少委屈,我虽想管,但我这么个身份,有心无力的,这下可好了!”
雨澜心中暗骂,柳姨娘这是不安好心,挑唆她和大太太的关系呢。话说回来了,凭她在大老爷跟前的地位,真想帮雨澜的话,也就是说句话分分钟的事。
只听柳姨娘又说道:“五姑娘和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是样样都好,只一样不是太太生的,就生生被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八姑娘比了下去。老爷老是说嫡出庶出一视同仁,可是谁又把你们当正经小姐了,就连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见了咱们这样的姑娘也要低看一眼。你们姐妹真是命苦。”说着就拿手帕擦泪,雨澜只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的看了她的样子,还以为大太太给了雨霞多少苦头吃呢,实际上因为大老爷宠爱,雨霞吃穿用度只比嫡女好不比嫡女差。平时两人在学堂里置气斗嘴,占便宜的也往往不是雨馨而是雨霞。
雨澜正不知如何接话,柳姨娘又道:“以后正应该多亲多近,彼此扶持才是。”
雨澜暗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拉拢我一起对付大太太吗?我可没兴趣和直属老板对着干!面上却毫不显露出来:“姨娘说的是。正该和五姐姐多多亲近。”
柳姨娘又拉着她说了好些,话里话外一派花团锦簇,丝毫毛病挑不出来。仔细一琢磨却处处都在说大太太刻薄,对嫡女庶女两个样。说的虽是事实,但雨澜实在厌烦她煽风点火,借口老太太在松鹤堂等她,施了一礼就带着晓玉溜了。
直到她走远了,柳姨娘才慢慢收回目光,面上的神色也阴沉了下来。让赵妈妈扶了她的胳膊,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七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刚才那一番话说出来竟是滴水不漏,与几个月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难怪这么快就讨得了老太太的欢心。没想到那样的高傲清冷的齐姨娘,竟生出这样一个长袖善舞的种来。”
赵妈妈是柳姨娘的心腹,一家老小都拿在柳姨娘手里,当家的就管着柳姨娘手中的几个铺子。这时说道:“我看小姐是多虑了!老太太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又怎么会真心喜欢j□j生的种。你不是探过老爷的口风了吗,这里边有事!我们何必在她身上下功夫,还是想想怎样对付那一位吧。”赵妈妈撇撇嘴,伸手指了指怡宁居的方向。
柳姨娘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我今日只是来探探她的底罢了。”叹了一口气道:“我年纪日渐大了,也不知还能拢住老爷几日。指望着业哥儿和霞姐儿能争气,将来我也好有个依靠。只是那边实在狠毒,在业哥儿身边安插了那么些个狐媚子,又让小厮引他学坏。我说与老爷,老爷却不肯信,说教育子女乃是太太分内的事,嫌我疑神疑鬼。业哥儿这孩子也不省心,我劝他几回,他不但不听,倒骂我越俎代庖,真真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