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再次说,不进我们黑鹰白浪费了你的好脑子。”
“你呢?你为什么进黑鹰?是因为有个好脑子?”
“你想探听什么?”
“我直接问吧。”苏抗抗站起来,探头望向两个孩子的床位。忙乱了一天,身倦力疲,两个都沉睡着。她安心地坐回原位,“我对你和你家人充满好奇,在网上我查阅了很多有关卡恩家族的轶事,但总不如你这个局内人。今天发生这种事,刚才你也听到了,民政福利局的人解释是天气热起来,蛋白肉更容易变质。可现在才几月呢?更何况我心里也有不好的直觉。那么,你又是基于什么原因认为,这不是一场意外?”
康笋默不作声,在他答应留下来时就做好了长谈的心理准备。可是有些往事,宣诸于口是那么困难。他吃完快餐抹干净手,终于下定决心。“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参加了冰球队。那支队伍很有名,曾经三次获得联校的冠军。我加入的时候,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和我同年。都是一群很搞怪,也很棒的家伙。”
他停顿一下,苏抗抗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那一年冬天,我满十岁,成为正式队员,有了上场的机会。然而也就是那一年冬天,因为冰层太薄,冰球队在训练中发生事故,死了三个。要知道,我上的那所贵族学校,每天都有技术人员检查运动馆的设备和器械的。”
苏抗抗微张双唇,不自禁将手中的再生纸捏皱成团。
“那件事以后,我退出了冰球队。但是类似的事故,相继又发生过两次。所以,我养成独来独往的习惯,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不再内疚失眠。之所以考进国防军事学院,也是因为那里更安全。”
“丧心病狂的。那你独来独往的时期,一直是安全的?没有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苏,不要存着侥幸心理。小刀和我是不一样的。沃伦对我的态度,和对伊莱相差无几,作弄,挑衅,直到兴趣消失。小刀,”康笋斟酌词语,缓缓说,“沃伦的兴趣不会消失,如果消失了,也是因为……你未必了解男性的心理,男人对于孩子的爱,取决于对孩子母亲的重视度。这一点我懂,沃伦也懂。”
苏抗抗闻言牙关紧咬,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头沉思。再抬头时,她眼中的寒光如利刃出鞘。“你没想过让他消失?”
康笋微阖双眼,嘴角轻挑,扯出一个阴鸷的笑。他静静说:“想过。”
不等苏抗抗开口,他继续说:“你不理解,他是最适合卡恩家族的人,精明冷酷。所以父亲对他极为宠爱。如果他消失,我无法想象该怎么接任他的生活工作,要知道,我天性热爱自由。”
康笋说完,避开那双冷冽黑眸的注视。
走廊镜头传来一两声涕泣,苏抗抗僵硬的双肩逐渐放松,面容和缓。“我理解了傅立叶博士说出那番话的本意。她比你更了解你,你是被你那位禽兽不如的哥哥吓破了胆子,看起来精明世故机敏又有能力,实际上,你只是生活在他恐惧阴影下的懦夫,一边自怜自伤,一边瑟瑟发抖。”
“苏,你明不明白?到了这种地步,逞强对你毫无益处,只会造成更多的麻烦更大的伤害。”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去做亲子鉴定,把小刀送回卡恩家族。弗莱明卡恩会保护他。”
“拉倒吧。在此之前,我或许会考虑你的提议。现在我可一分也不会被蛊惑。让我将小刀送进虎穴?将小刀的安全寄希望于一个男人对十年前某个女人的爱?我还不如信任自己。”
☆、第二十六章
沃伦卡恩可谓洞彻人心。他懂得人类真正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死亡的威胁。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们相继逝去,罪疚感和死亡的阴影会成为永生跟随的梦魇。康笋就是如此。
沃伦卡恩只比康笋大七岁而已,如果冰球事件真实可信,那他当时尚未成年。苏抗抗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少年会拥有如此诡谲的心思,如果是安德拉大婶在此,恐怕会惊呼“天生恶魔”。
“康笋,在今天的事件里,你那位兄长失误了。”
“什么意思?”
“他可能是故技重施,忽略了关键,小刀和你不同,小刀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有潜在的威胁毫不知情。假如我不吐露实情,小刀会一直以为这次只是意外。这样一来,他所谋划的,对小刀的心理状态不会有丝毫影响。”
康笋作势欲起,四下看看又坐回去,压低声音质问说:“你在想什么?你还打算让小刀继续回学校?知不知道这样或许会刺激到沃伦,让他更加疯狂?”
“那你说呢?”苏抗抗针锋相对,“让小刀从此躲在阴影里,不见日光,他就会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吗?”
“小刀如果保持原来的生活轨迹,没有恐惧,没有退让,没有得到他预期的效果,只会让他愤怒!苏,我比你了解他。”
苏抗抗吸吸鼻子。理智告诉她康笋是对的。
“苏,在G4你所表现得让人刮目相看,可这里是银河城,是法治之地,你孤身一人,想做点什么,很难。我并不是歧视女性,也知道你必定有些能力有些依仗,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逞强,接受我的提议。如果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解决办法,那就是找到霍小乙,那个帝国人,他比你更擅长处理这些事。”
康笋诚挚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苏抗抗置若罔闻,一径瞪视脚边月华洒地的方砖,直到双眼发干发涩。
“苏。”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起码会在你那位兄长作出下一步行动前,如果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会告诉小刀,让他自行选择。”
如果沃伦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开始纠正,那就是不可逆转的大事。她必须做好准备。
康笋点头。“我该回去了。”
经过霍小刀的床边,他停住脚步,蹲下身子端详熟睡的大男孩。苏抗抗留意到他伸出修长手指,试探着,想摸一摸那相似的黑发。
在电梯口,沉默的他突然回头,“谢谢。”他说。
“谢什么?”
“我能想象你们在G4的生活,除去贫瘠困苦之外,他应该有个很美好的童年,所以才能睡得那样踏实。”
“确实,很安宁。”所以她方才在想,离开G4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康笋,我也要为之前的口不择言道歉。你不是懦夫,那时的你太小,我完全不能想象小刀和萨沙在你那个年纪,经历你所经历的。”
康笋眼中一黯,随即自嘲地扯扯嘴角,说:“你们也没有说错,我就是个以沉沦换取短暂解脱的可怜虫。”
他甩一下脑袋,微曲的长发于耳根之后扬起丝丝缕缕,“苏,有事联络。”黑色的修身风衣一卷,他站进打开的电梯,微笑着对苏抗抗挥了下手。
莱茵市深夜的长街,康笋倚着车身,点燃香烟。联邦星域的大小月球一远一近,悬于天际。没有解语佳人作伴,没有醉人美酒解忧,他此刻如此的清醒。
他凝视如钩弦月,以一种冷峻的姿势和表情吸完手中香烟,转身准备打开车门之际,无名之火窜涌于身,同时胸腔的某处紧纠着,似乎不如此便抵御不住那烈焰的焚烧,而他不做些什么无法宣泄那压抑的痛楚。他抬脚对着车身无休止地踹下去。
一下两下……国安局公用的厢型车沉重无比,依然在他疯狂的攻击下微微摇晃。在感觉脱力时康笋抱头蹲下,痛恨而厌弃地想起十岁时软弱又绝望的自己。
医院里,苏抗抗蹲在霍小刀床边,沉睡中的大男孩发出一声梦呓,她探手握住他的。
在安德拉大婶没有到达医院之前,在铁线蕨叶片上的露水未干时,苏抗抗踏上去往西宁市的悬浮火车。
这是她于机甲总装基地上班的第一天,办好出入证件,领了工作服,听那位管控罗伯毕夏普安排了工作,她就一头扎进了机房。
出来后,她径直走进阿芒毕夏普的办公室,告假十天。
“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来想去去?”罗伯毕夏普阴阳怪气地说。
“她上头有人。”阿芒毕夏普为难地摩挲着脑袋。
“叔叔,你还真放给她了?”罗伯毕夏普愤怒地跳脚。
阿芒毕夏普揉揉红鼻头,片刻后决定:“你去把她正式上班时间延迟十天,跟上次招来的那批毕业生安排在同期。”
“我……”
回到莱茵市已经夜幕降临,苏抗抗拿出车行的钥匙,打开侧院小门。
请肥蛙分批从黑市订购的物品,早已由家里转来车行。她将所有构件,电路板,液压管搬进修理车间,一样样按功能分置完毕。
制造组装一台机甲并不是拼搭积木那么简单。她需要先将头,躯干,四肢……每一个局部构造毫厘不差地组合完成,留下操控系统和传动系统的槽口。接下来是更关键的系统装置,动力系统,操控系统,传感系统,监测系统,武器系统……一切机甲必须的功能结构将由无数芯片组,电路板,液压装置,电子线路将他们统合如一。
机甲总装基地的流水线车间里,无不是由机械臂自动组装,再由技术工人进行最后的精密度调试。苏抗抗现在虽然只有车行的车床和一些简易工具,但她还有一双手,一双连她父亲都曾赞扬过的,稳定而无比细致的手。
她拥有地球时代最高学府的机械工程机电工程双学位,她拥有管理太空站日常运作的经验,她曾独自操作驾驭一艘代表地球最高文明水平的太空母舰,遨游于宇宙。
她有什么做不到?
苏抗抗手撑后腰,长吸一口气,沉着地对老盖亚说:“我们开始了。”
早上肥蛙叫醒她时,被她藏在库房里的机甲已具外壳雏形。苏抗抗双眼迷蒙,从一张废弃的双人车座上坐起,接过肥蛙送来的早餐,问:“本杰明有消息了吗?”
“离职审查,差不多完事了。”
苏抗抗喝一口奶,讷讷说:“对不起,是我拖累他。”
“关你什么事?是他自己蠢。不过,定金恐怕……”
“不要了。”苏抗抗挥挥手,“别谈这个。吃完我还要睡一会,起来继续开工。”
“你不是说有更好的工作了吗?”坐她脚边的肥蛙边用指甲剔牙,边好奇地问。
“估计要黄了。”苏抗抗叹气。
她在修车行呆了七天,日以继夜。最后一天时,只觉精疲力尽,随时能躺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机甲动力舱中的小型聚合能量堆已安装完毕,制动系统进入最后排线阶段。紧接着,是将老盖亚的主芯片放在微电脑主控系统中,进行最终的调试,再针对敏捷性和机动性做出完成前的修改。
“老盖亚,准备好了吗?”她问。
进入最后阶段,老盖亚越来越沉默。就连对设计图无比抗拒,将造型鄙夷地命名为“远古痰盂罐”——这种聒噪也停止了,苏抗抗理解他的心情。
“你不是神武盖世的老盖亚吗?”
“即使是人类也有紧张的时刻!”老盖亚最新出现的情绪波动叫做紧张,为了证明他并不存在某些劣质的品性,他将人类拉到同一水平线,大放厥词说,“据说在地球时代,第一个类人生物从海中站起来,用他鱼鳍进化的脚部踩在沙子上,一步步踏上陆地,足足用了六个月时间!他不紧张两秒钟就完事了。”
“胡说八道。六个月早就饿死了。”
“他有他的族人帮助!”
“废话少说,你还打算要这个痰盂罐吗?”苏抗抗一面揉按太阳穴,一面诚意道歉,“相信我,我并不是故意无视你的自尊。而是和mars机甲相比,你这具身体太微型,尽我所能找到的最小型号的聚合反应堆,必须得有一个适当的容积,所以才会拥有一个和肥蛙相似的腹部。我也不愿意如此,你知道就因为这一点差距,在平衡仪安装调试的时候,浪费了我多少时间?”
“……让我试试。”
因为机甲外壳通体以重金属铸就,这台微缩版机甲仅只是四十厘米高度,普通的桌子已经无法承受其重量,只能用修车行的一台举升机将它支撑到和苏抗抗等高的位置。
它的头部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内中却是整台机甲的主控电脑,以及一整套光波探测设备和图形成像设备。
圆滚滚的腹部是整台机甲传动系统的终端,以苏抗抗能买到的最大当量的聚合反应堆提供动力。
两只机械腿的安装,花费了苏抗抗大量时间。机甲因为对机动性的高度要求,也因为要承受整体重量,机械腿各关节件和材质必须兼顾平衡性,敏捷性,负重和抗冲击力。
苏抗抗打开微缩机甲的头部,将从随身携带的掌中电脑中取下的主芯片,珍而重之地安装到头部的主控电脑中。
然后她退开一步,目不转睛地凝望自己的作品,语声低微地说:“可以了。”
足足三分钟过去,就在苏抗抗不明所以,准备开口询问时,只见一道金属的光影从她眼前闪过,迅速奔向修理车间门口。苏抗抗张大嘴,那道身影在门口一个急刹,折转身体冲往另一个方向,险些撞上一台压床。同时,她耳中的微音器传来老盖亚种种惊呼:“嗷呜,嗷呜……这……这,嗷呜……”
她欣慰地笑。
那台俨如在车间地面迅疾滚动的身影听见她的笑声,停下来,愣怔着,片刻后霍然发力,冲到她脚下。
机甲扁小的头部高高抬起,光波探测成像设备嘀一声响,微音器里,老盖亚不确定地问:“抗抗?……小抗抗?”
她单膝跪地,握住他一只冰冷的金属机械手,“老盖亚。是我。我是苏抗抗。”
*****
安略州北部珈蓝山脉冰雪消融,汇成无数条溪流向千壑万沟的大峡谷方向而去。
山脚一处开阔平地上,一支五十人的队伍放下负重休整,等待总部基地接援的小型太空船。
这支队伍携带各自的枪械弹药,野营用具和压缩营养棒,已经在野外徒步行走了七天。队伍成员大部分追随周戉已久,只有十个是新近由各集团军抽调到星枭的精锐。
这十个人中,一个倒霉鬼在第五天因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训练而尿血,被基地紧急派来的小型太空船接走。其他人倒都坚持下来,只是有两位最后一天几乎是被队友们拖行着到达接应地点。
卢加脱下军衣,揉成一团抹了把身上的汗,夸奖说:“老子以为在路上还得扔下几个,不错,再来个三五回,体力就跟上了。”
还来?!听见这话,坐在地上,狗一样咻咻喘气的九个新人眼珠子快将脱眶,只是目光往卢加脚边的卡夫林重机枪一扫,再多的怨气也消失不见。这个体壮如熊的家伙,一路上那把重机枪就没沾过地,那可是一百多公斤的大玩意儿!
“很不错了,联邦大兵行军习惯了太空船和军车,有几个试过这样用脚板走路,受过这种罪?”时习之平静地说。
联邦即使有精良的武器装备和雄厚的后勤保障,仍然和帝国人在前线僵持四年多,说到底输在单兵素质上。
和平千年,少爷一般长大的年轻人在战场上,和吃苦耐劳,以血磨砺意志的帝国兵比起来,孰胜孰败,上过前线的人都明白。
卢加虽说早已适应了周戉的地狱式训练法,体力到底透支到极限。等收了汗,他才重新穿好外衣,拿了盒香烟出来。
时习之正在检查他视若命根的电子仪器,摇摇头,锤子接了一支。一圈发完,一队人坐在地上享受七日来仅有的幸福时光。
几个新人凑上前,“这以后都要这样?”想象还要重历这煎熬痛苦,人人抽冷气。
锤子喷出烟圈,好心提醒:“以前在第五师,我们整团人全是这种练法。别不耐烦,去了前线就知道,现在的辛苦就是将来活命的保障。”
野外负重拉练,其实是联邦第一位元帅周定邦定下的部队军事训练项目之一,旨在淬炼队伍意志,增强体能及快速反应力。
在周定邦曾生活的母星地球,那个身穿国防绿的部队是一支以吃苦耐劳闻名世界的优质军队,而周定邦所在的只有编制没有番号的特种大队更是翘楚中的翘楚。只是联邦承平多年,周定邦元帅制定的那些军事训练方法有些已被淘汰。
新人们敬畏地往队长方向瞟一眼。
来到星枭的第一天,那位上校就脸色阴沉如铁地告诉他们:“你们从第几集团军来,做过什么事,立过什么功,进了星枭就全部给我忘掉!今天起,你们就是星枭的一支枪一支炮,没有人会把你们当人,没有人会理会你们的需要。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服从!有意见的,滚!做不到的,滚!”
这位上校明显是科班出身,不讲究上下级打成一团那套亲民作风,但从野外拉练的第一天开始,他始终走在最前列。由不得人不服。
卢加没好气,叼着烟问那小子:“你不是从第四集团军有名的铁九师调来的?没上过前线?没见识过帝国人打仗是什么样?个个都豁出去不要命的,想保命要比他们还不要命!”
那个叫田七的小个子缩缩颈子,指指旁边另一位新人,“他才是铁九师出来的,我以前是第十一集团军的。”
“你不早说,”卢加哈哈大笑,“猴崽子一样,看起来确实像十一军的。”
联邦第十一集团军最出名的是几个工兵团,时习之听闻是自己同行,停下手中的活,往平地边缘看了一眼。
周戉对这边的议论声充耳不闻,还在继续做着俯卧撑,每天扎营后一百个,雷打不动。
锤子发现时习之的目光,按熄了烟头,低声问:“连工兵都调来了,这是……准备回去了?”
“回去前线?”时习之以同样的音调悄声议论,“有可能,至于回去第五机械装甲师,我看希望不大。”
空际传来太空船引擎的轰鸣,锤子仰头朝向那个方向,惆怅满怀地说:“管他去哪,只要是前线就行,再不回去这把骨头锈得快烂了。”
登上基地派来的小型太空船,周戉就阖上双眼,开始进行呼吸训练,将呼吸的频率拉长,保持每一次匀速一致。
这几天着实畅快,累到骨头里的时刻倒头就睡,不用去回忆逆光中父亲的眼神,不用想母亲苍白的指节,不用为曾经懦弱盲从的自己羞惭。淋漓的汗蛰疼双眼,狠狠洗刷了压抑而无从宣泄的对自我的厌弃,对自我的愤怒。空惘的脑子只需要执行一个指令,向前。
通话器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小憩。默听对方说完,他回说:“知道了。我会问清楚什么原因。谢谢你,冯叔叔。”
关闭通话器,他想了下,才发现并没有保存苏抗抗的联系方式,唯有通过星枭总部的情报监控系统,得到一个车行的号码。
修车行里,苏抗抗正在为老盖亚讲解他的新身体具备的所有功能。
“这是什么?这就是我的守护之剑?”老盖亚的机械手臂中弹出一把薄刃,整个圆形弧线密布锯齿,高速旋转中只听蜂鸣,只见光影。“我要拿它来切黄瓜片敷面膜吗?”
“你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懂。老电影中那些刀剑,看起来威武,那是基于身高的优势,向下挥砍时格外具有威胁力。你个子矮,从下向上攻击时,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平切。相信我,老盖亚,你翻翻资料库,古时代曾经有种‘地趟刀法’,专攻下三路。最是阴险毒辣。”
“好吧,我个子矮。”老盖亚终于肯面对残忍事实。“让我试试。”
他平伸机械手,苏抗抗机警地后跳两步,避开刀光:“小心!”
“阴险毒辣。这个词我喜欢。”
微音器里传来老盖亚得意的声音,苏抗抗有些后悔教导得过于细致。“停下来,平衡性和速度我还要继续调节,否则动力使用超频有当机的危险。”
“苏!苏!”车间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肥蛙显然拦住了他:“你是谁?在这里乱闯什么?”
苏抗抗小声警告:“老盖亚,躲起来。”
话音未落,她疾步走出修理车间,暮春的艳阳瞬间笼罩着她,苏抗抗不禁眯起了眼睛。
只听康笋见鬼一样地惊呼:“你这是快死了?什么鬼样子?”
☆、第二十七章
苏抗抗以手搭檐,挡住日光说:“大惊小怪。有事?”
“有事?你居然问我有事?大婶告诉我,你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忙什么也不告诉她。你就这样把小刀丢在一边?”
“那怎样?”疲累让苏抗抗的脾气如同G4荒原的野草一般,枝枝都是棘刺,“既然担心,那你来照看小刀?”
“我……”
她回头觑他一眼,不再多言。
“我来是想问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帮忙。”康笋转了一圈,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
苏抗抗双臂抱胸,望天想了想说:“倒是有。你——”
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期而至的来电来自安略州,电话里,周戉听出她的声音后并无寒暄之意,只问:“你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去总装基地入职,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