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数秒，对方开口问：“和孩子们有关？”
苏抗抗正准备回答，却听康笋压低声音喊：“苏！”
他站起身，面朝库房方向，满脸的警惕和慎重。苏抗抗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人偷听，我发现的时候闪回去了。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说着，他拨开风衣衣襟，从后腰拔出一支枪来。
呆愕的苏抗抗慌忙一把抓住他，“康笋，你一定是看错了。”
“不会错，我相信我的眼睛。呆在这里。”他猫低身子一径往库房而去，避开障碍时动作轻灵，一看就是出自专业训练。
苏抗抗懊恼地拍拍额头，这才想起手中电话。“周上校？”
“刚才说话的是康笋？”
“是的。”
“……我不知道，你们居然有联系。”
她直觉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对味，一时想不出究竟，又牵挂躲藏在库房里的老盖亚，语气敷衍地说：“是因为伊莱。”
对方默然。
此时康笋已然走出库房，费解不已地说：“我明明看见一个影子，不高，蹲在地上不足半米。你库房没窗户，他能躲到哪里去？”
这种时刻不做任何解释才是上策。苏抗抗暗松一口气，耳边联邦上校吩咐：“把电话给康笋。”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她将电话递给康笋，远远避开，一面收拾工具，一面留心动静。他们不知谈些什么，康笋往她的方向望了两眼，不久后挂断电话向她走来。
“周戉，”康笋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周戉他……”
苏抗抗停下手，等他下文。
康笋悻悻的：“他居然警告我离你远点。”
“可见你的口碑。”
“这话说的。喂，之前你说要我帮忙？”
苏抗抗点头。“今晚陪我吃顿饭，我在绿园订了位。”
“我说你……”康笋脸上本是急怒之色，见苏抗抗淡定如恒地注视他，他停下来，若有所思地问，“你在策划什么？”
“吃饭而已。”
“吃饭。……行，我看看你要做什么。不过，你这样，”他上下扫一眼面前脏兮兮，七日几乎不曾阖眼的女人，“我想绿园唯一会为你开放的是厨房的后门。”
绿园是一间私家别墅改建的高级餐厅，前后都有个修葺精致的花园，需要提前订位。
将老盖亚送回家，苏抗抗顺便洗澡换了衣服。在街口看见她时，康笋意外而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走进绿园，留意到食客们的目光，康笋低声说：“之前穿那身工作服，我还会琢磨你要做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现在，我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说过一遍，吃饭而已。”苏抗抗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什么菜，你随意。”
侍应离开后，康笋目不转睛地凝视苏抗抗，直到她心有所觉，调转视线。
他沉吟，然后语气确凿地说：“你在等傅立叶。”
他放在桌面的双手合拢，向苏抗抗之前眺望的方向伸出食指：“绿园是傅珽傅老先生的旧居，自从租给人改造为餐馆后，绿园的老板常年为傅家人留有专席，那里就是。”那是能看得见前庭风景的位置，视野极佳。
“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典故。”时至今日，那个熟悉的名字仍然会令她心跳漏掉一拍。苏抗抗淡笑说，“不过我等的不是傅博士，是另一个人。”
他闻言一愕，随即似有所悟。
“康笋，你想离开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再迟三分钟，”苏抗抗期待地望向长窗之外。“你的兄长就到了。”
春雨淅沥，三辆加长房车闪着打蜡后的幽幽漆光，绕过一排修葺成尖塔状的常青树，停在中庭门前。前后两辆车下来近十位保镖模样的壮汉，其中一位支起伞，小步跑到中间那辆车附近，弯腰打开车门。
“派头可真大。”苏抗抗赞叹。
“他的保镖全部是退役联邦士官。”康笋提醒说。“其中两位出身星枭。”
按照地球时代的说法，三十七岁的沃伦卡恩已近不惑。可是在联邦星域，在这个时代，因为超级基因改良剂的出现，他看起来如同一个年轻人。
深目高鼻，金发蓝睛。他无疑是英俊的，但在他所有的特征中，能证明他种族起源的，只有犹太人略短的腿部比例。
他接过保镖的雨伞，伸向车门，托住傅立叶的手掌，扶她下车，毫不在意昂贵的手工西服被细雨淋湿了肩头。
傅立叶偏爱黑色，鱼尾裙包裹着她纤细紧致的腰身，修长小腿下，黑色的鱼嘴高跟鞋尖露出一点猩红趾甲。
康笋只看了一眼，就调转回视线。
苏抗抗留意到他眼中那一刻的黯然，她沉默地把玩一只餐刀，再仰头打量这座木石结构的建筑，这座傅珽曾生活过的建筑。想到他和妻子在此生子，老去……在感到一丝绞痛时，她将那些无谓的念头果断掐灭。
“他们来了。”傅立叶高跟鞋的笃笃声响起于身后，由远及近。
康笋深吸一口气，抿紧双唇向上，做个微笑表情。“帅不帅？”他问。
苏抗抗比较喜欢此时的他。她赞美说：“非常！”
“每年的春季，沃伦会去卡恩家位于镜湖的别墅，那里背靠森林，对他的哮喘有益。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会来绿园？”
“你也知道我有些能力。”
康笋没有再问，因为那双高跟鞋此时在桌边的过道停下，淡淡的鼠尾草的香味传来。他站起身，充满魅力地笑：“傅立叶，真巧。沃伦，你们也订了座？”
“好久不见。这位是……”
傅立叶的目光转向苏抗抗，显然已经不记得在纪念馆里，那个穿着简陋工作服，痴痴凝视傅珽半身雕像的女人。
“你好。我是苏抗抗。”
苏抗抗的目光从傅立叶转向沃伦卡恩，对方显然认识她，并且对她的出现深感意外，眼神交错时，他目光一凛，让她有种面对竖瞳生物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沃伦卡恩深深看她一眼，转向康笋，说：“我们坐那边。”
傅立叶随他一起过去，在坐下时，眼角余光瞥见康笋对那个女人的笑。温和的，不设防的笑。
苏抗抗，这个名字勾起了某种熟悉的感觉，但又无从追溯。吃饭时，她频频向苏抗抗看去。
留意到她的目光，沃伦卡恩举着红酒杯的手停在唇边，缓缓开口说：“那位，应该是康笋的新女友。他们最近交往频繁。”
傅立叶向来不屑于掩饰情绪，此时她眼中的讶异表露无遗。
沃伦卡恩扬眉，“一个修理工。在车行工作。”
“你还在监视自己的弟弟？”傅立叶难以置信地问。“沃伦，停下你那不成熟的行为好吗？康笋已经用行动表示了他对卡恩家族的财产毫无兴趣。”
对方以一种审慎的目光端详她。“傅立叶，为什么一提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你总是这样激动？就像他监控你的动向一样，我监视我感兴趣的，这很正常。”
“正常？你们两个不过是窥私癖而已。”她厌烦地评价。
“我喜欢你此时的表情，像只小母狮子。”沃伦极为了解傅立叶的底线，在她沉下脸的同时，他也收敛了方才那一刻的调笑态度，一本正经说，“我监视他，只是为了防止身边发生不可控的意外。”
说着，他望向苏抗抗。
康笋曾说，有一种人，当他凝视你，你会感觉蛇腹由脊背滑过。苏抗抗慢慢咀嚼一块小牛肉，眼中是沃伦卡恩那双冰冷，毫无热度毫无感情的蓝眼睛，在灯光下，蓝得发白。
她毫无退避之意，冷静不屑地回视他，仿佛他只是一条由脚背蜿蜒前行而去的爬行动物。直到在沉默无形的对峙中，沃伦卡恩俊秀的脸庞笼上一层薄怒，避开她的目光。
“一个人为什么会费尽心思地去打压控制掌握另一个人？为什么他能从中获得愉悦感？真正的王者不需要蝼蚁的崇拜和俯首帖耳。只有弱者才会伪装自己很强大。……我想，戳穿他们伪装的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清醒，让他们懂得，在生物链中，你的位置高踞于他之上。”
“这是你今晚要做的？”
“不，我今晚只是来确认小刀学校食物中毒事件是否和他有关。现在，我确信是他。”
莱茵市贫民街区的廉租屋内，苏萨沙抱着粉红的长毛象，不停跳脚，“小刀哥哥，你再按一下啊，再按第一个按键试试，看它还会不会说话。”
每晚睡前，安德拉大婶都会把她的红发扎成一条粗辫子，此时早过了睡觉时间，她光着脚丫，穿着白睡裙，辫子摇晃着，瞅着墙角处矮小的机器人，又笑又跳，精力十足。
五吨听得命令，不等霍小刀行动，早已将机器人胸前的按键噼里啪啦按了一轮，仍旧毫无反应。他挠挠脑袋，不解地说：“小刀，你来修修。我记得你会修电饭锅洗衣机。”
“不行，这是姐姐拿回来的，没说有什么用。我们不能乱动。”霍小刀拒绝。
“可是，”苏萨沙不依地跳脚，“刚才它明明会唱歌会走路。”
“孩子们，该睡觉了！”安德拉大婶叉腰，教训不停，“看看时间？明天不用去学校？这只丑八怪留着明天玩。”
“我不要！我还要它唱歌。”
“苏萨沙，你几岁了？”苏抗抗站在门口，拖长了声音问。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头疼地想如果要决定机器人的归属，她该怎么处理红头发小魔怪的情绪问题。
这晚如同过去的每一晚一般，哄孩子们轮流洗澡，收拾房间，清理厨房，万籁俱寂后才能获得一点闲暇。
她好不容易坐下，耳中的聒噪又起：“你都听见了？身为一个伟大崇高的智慧生命，我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屈辱？”
“还有那个丑女人，她有什么资格称我为‘丑八怪’？”
“唱歌唱歌唱歌……老盖亚追寻的是最高文明中令人高山仰止的精粹，不是幼稚无趣低俗，由人类思想残渣拼凑出的歌词！”
“老盖亚，那是副芯片中设定的程序，和你无关。”
“但是这是我的身体！”
“那也请你换上新鲜词汇，我在餐厅吃饭时耳朵已经饱受轰炸。”
“你毫无同情心。”老盖亚鄙夷地评价。
“我累得只想睡上二十四小时，可还有漫长的明天在等待我。”苏抗抗翻检从车行带回来的背包，找出重要的几样东西。
“小抗抗，你决定了？”
“是的。”
“大胆的去，老盖亚会守护他。”
黑暗中，苏抗抗露出一个悠远的微笑。“我知道，你刚才只是抱怨。”
被说中心思，老盖亚扁平的头部仰起，模仿人类的倨傲姿态。
苏抗抗视若无睹，早已不为他的学习能力而惊讶。她走到霍小刀床边，摇一摇，在小刀惊醒的一瞬，做个“嘘”的手势。
“小刀，这是两把小电棍，给你防身用。一把藏在鞋子里，一把放在外面不起眼的地方。听好姐姐的话，明天开始，尽量不要落单，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如果有意外发生，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跑到人多的地方，或是警署。”
霍小刀刚从睡梦中醒来，怔怔地，好一会才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迷糊的双眼恢复清明，他低声问：“我们是有仇人了？”
他旋即想到霍小乙，“是小乙哥有消息了？跟他有关？是星盗团的人？”
苏抗抗摇头，“原因我迟一点告诉你。其实我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也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只是以防万一。”
“我要做什么？萨沙呢？还有五吨和安德拉大婶，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你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来，我教你怎么用这个电棍。”
如丝的春雨飘了一夜，第二日又是一个暖阳天。苦楝树白色的花瓣絮絮扬扬地落下，在积满雨水的洼地里浮浮沉沉。
苏抗抗目送孩子们远去，一道金属的光影由她脚边闪过，在小巷通往大街的转角处，机械手勾住一部过路车辆的后挡板，消失不见。
光波探测和图像成型系统，加上天网所提供的公民编号，交通网络实景，这些加在一起，让老盖亚的视界比人类更清晰更详尽。苏抗抗知道，他会避开人类，守护在霍小刀身旁，也可能是课桌之下，也可能是树干之上……只要霍小刀需要，他一定会出现。
而她，还有必须做的事。
吃过早餐，苏抗抗开始收拾背包。一台可遥控的微型机器人，一包软性炸药，两条高分子纤维塑料绳，两只电棍，一把和mars机甲配备的破甲刀相同材质的利刀，还有她新购置的眼罩式光屏。
做完这些，她将厨房的备用插座拧开，手掌握住电线，一股丰沛的能量从指端迅速蔓延全身。电流途经之处，血液像被凝固，每一个毛孔如同针刺。苏抗抗咬牙强自忍耐，直到最初的震颤过去，缓缓恢复平静，仿若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容纳万物的载体，将那些电能润化无形无影。
她坐倒在厨房的地板上，无助地拥抱自己。
自从盖亚号上发现自己拥有某些异于寻常的特性后，她一直漠视它的存在。G4星球被周戉带队的联邦军抓获，她为了成功脱逃，小试一次。而今天的举动，让她必须面对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残忍真相。
傅珽！她咬牙切齿地念着那个名字。
“小抗抗，我已经到了小刀刀的学校。”老盖亚的汇报将她拉回现实。
“我正准备出发。”她重新整理短发，平复心情，冷静地回答。
背着那个破旧的牛皮双肩包，苏抗抗踏上去往银河城的大巴。
此行她要让沃伦卡恩品尝他人生第一次的恐惧，他过去让十岁的康笋感受过的，现在期待霍小刀重蹈覆辙，也将感受的死亡的威胁，他也会感受到。他从兄弟的战栗中获得的那些可耻的愉悦，终会付出代价。
她会让他明白，在生物链中，真正处于高位的是谁。
☆、第二十八章
巨大的宽幅光屏上,以往滚动的是明星广告，在这个选举年的暮春，现在正播放着前任参议员，共和党候选人吴启明远在南部的竞选演讲实况。
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或者政客，首先必须是一个卓越的演讲家，他懂得民众的需要，懂得如何撩拨民众的情绪，如同一个精于调情技巧的男人。
繁华的十字路口，苏抗抗扫了一眼驻足观看的行人，不得不承认这位竞选者提出的继续推进福利政策，发展民生的纲领很得民心。
她略作停留，然后背着背包，继续穿行于闹市中心。
在此之前，苏抗抗曾经怀疑过，沃伦卡恩究竟是由什么途径得知霍小刀的存在？有可能是因为伊莱的口无遮拦，也有可能因为康笋。现在她确信，沃伦卡恩不仅一直监视着康笋的生活，甚至已将触手延伸于她。
因为老盖亚在微音器里警示，自从抵达银河城，从车站走出来，天网显示，不管她走到哪里，身前身后有四个公民编号不曾变更过。
她必须尽快甩脱他们。
苏抗抗进入一座购物中心，浏览一圈，买了些需要的物品，接着走进女士盥洗室。数分钟后，两个男人推门闯入，其中一人挨个推开洗手间隔门，另一人则四下观察，立刻发现了窗口的绳索。
那条专业登山用的绳索以高分子塑料和碳素纤维合制而成，一头捆缚在紧挨着窗口的马桶座，一头悬垂于二楼之下。这两人对视一眼，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默契地分头行动。一个速度离开盥洗室，原路而回；一个试了试绳索的力道，紧握住后翻身而下。
苏抗抗足足又等待了五分钟，这才打开通风口的叶片，跳下地板。
离开购物中心，不过一刻，老盖亚通过无线网络告诉她，身后依然还有两位跟踪者。
“难道是两拨人？”苏抗抗满腹疑窦。“如果都是沃伦的人，没有道理知道找错了方向还不回头。如果不是，这两位又是谁？老盖亚，按照公民编号，能查出他们的基本信息吗？”
“加密编号，我需要不短时间。”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是谁。”在联邦天网系统中，对公民编号加密，即使是警察系统也需要权限才能查询的，只有军方和国安局人员。
苏抗抗无语地摇头，难以理解周戉对她的防范如此之深。哪怕他曾经说过“隐藏再深的秘密也有暴露的一天”，她也以为那是他表示关注的一种态度，从没有将那位方正持重的联邦上校，与跟踪监视这种鬼蜮伎俩联想在一起。
这两位跟踪者比前两位更难摆脱。苏抗抗尝试穿越酒吧后门，也试过在最后一秒踏上公车，可对方总有一人能弥补另一人的失误，适时地出现。
她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能再多耽误，而她现在已经走到金融区的边缘。
站在一家街头咖啡馆门前，像所有游客那样，苏抗抗看了一眼招牌，径直而入。
她点了一杯摩卡，走进洗手间。
咖啡馆位居黄金地段，不比之前购物中心那么阔大宽敞，只得两个隔间。她走进靠里面一间，坐在马桶上，以脚尖抵住门。
两位跟踪者想必以为她故技重施，不过数息时间，一位推门而入，一位守在门口。苏抗抗听得隔壁那扇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她屏息静待，全神贯注。
就在脚尖感觉到轻微的力量时，苏抗抗瞬时收回脚，对方猝不及防，厕门大开，她手中的电棍直接捅向他腰间。
在G4，她防身的螺丝刀式电棍被周戉收缴，那是利用盖亚号上的军用高能蓄电池改造而成，单位当量比联邦警察部队的配置更高。
而她手中的这支，直接以她身体的蓄能充电，远非军用高能蓄电池可比拟。蓝色弧状光芒稍纵即逝，那位跟踪者连呼喊声也没有发出一个字，就栽倒在苏抗抗怀中。
她费力地拖动他，顾不得男性腥臊的尿味，将他瘫软而沉重的身体堆挤在狭小空间，然后踩踏在他背上，打算再次如法炮制。
但是另一人比前者更为谨慎，他显然听到之前的些许动静，一步步踏进，一步步提防，每一步都让苏抗抗的紧张感再度拔高，神经紧绷。她莫名地感觉，这一位不太容易应对。
看到厕门底下夹住的一片衣角，周政停住脚，忽然有些想笑。国防部直属后勤警卫部队为他爷爷挑选的警卫，俱都是军中拔尖的人物，随便丢一个去科顿星前线，再回来就是佩戴勋章的英雄。
现在却躺倒在银河城一间咖啡馆的女厕里。
他想一想，朝门里吆喝：“喂，里面那位，可以出来了。”
苏抗抗摸不准他套路，一时无措。
“我说真的，我同伴误进了女厕所，你也不至于这样对待他吧？”
“误进？从巴士车站开始你们就跟着我，想做什么？”
有点意思。周政摩挲下巴想。能从巴士站就开始警觉，不知该说是对他职业素养的羞辱，还是该夸她一句不简单。难怪爷爷对她兴趣十足。
“你出来就知道了。出来我慢慢解释。”
“你不离开，我怎么出去？”
“我长得不丑，你怕什么？”
苏抗抗看看时间，抚平心中的一丝燥意。她思索片刻，做了决定：“你退后两步。”
周政言听计从。
厕门打开一线，露出半张清秀小脸。周政跟踪了她一路，从未发觉蹲在马桶上的她是如此美丽，即使那双黑睛中的寒气凝冰，也是极为可爱的，可爱得他胸腔里的某处怦怦乱跳。
“过来。”
“啊。”他瞬间回神。
“过来，把你的这位同伴拖开，他挡着我的路了。”苏抗抗盯视他，提防所有一切可能的攻击。
周政本打算用他三寸不烂之舌解释这个误会，可此时对方俨如仇敌的态度，让他职业性的冷静理智重归于心。他踌躇片刻，听话地上前，双手伸向同伴。
就在此时，一道蓝光袭来，早有准备的周政向下的双手探前半尺，往高处一挥，双方手臂碰撞之下，苏抗抗握不住武器，那道危险的蓝光飞坠向远处，而周政去势不减，直接反手紧抓苏抗抗的双臂，将她向后一甩。
力道之大，苏抗抗完全无法抵挡，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她早已看见了不远处翻滚的电棍，倒地的同时，她用手肘撑住地面，打了个滚，准备捡回自己的武器。
周政哪里会给她半分机会，他大步一迈，脚尖将那支电棍踢飞，随后抓住苏抗抗后背的衣服，准备拉她起来。
一碰触到她，苏抗抗愤恨地扭转脸，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女人怎么……”怎么都喜欢打人耳光？余下的话语不及说完，这个野蛮女人背贴地板，兜胸一脚朝他踹来。
和科顿星前线那些野蛮暴戾的帝国人比起来，这一脚无甚力道可言。可周政没料到最大的危机将临，苏抗抗在踹出一脚时，另一脚回缩，她镇定地拔出脚踝绑住的另一根电棍，捅了过去。
这一次，不止是电棍里的电能，还有随心而发，积蓄在她体内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