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坏女人,字典里骂人的话永远只有那几个字。”想必同样想起两人初见的场景,霍小乙低沉的笑声不绝。片刻后说,“另外两个账号的钱留给你和孩子们。还有,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必要时该怎么做随你处置,不用顾及我。只要能换来你和孩子们的平安。”
那个在宇宙间进行空间跃迁的科学本质和基础——暗物质粒子突破质能定律公式,他父亲倾其一生才华,最终为之付出生命的科学成果。
苏抗抗和老盖亚在了解这件事后,曾经秘密商讨过,最终意见达成一致,没有告诉霍小乙盖亚号不仅具备他所知道的空间跃迁的科技,其实,在老盖亚的存储器里,也有大量相关的实验资料数据。只是遥远岁月之前,在那颗蔚蓝色星球上,苏抗抗的故乡,天文物理学家们将之命名为“暗物质能量转换定律”。
苏抗抗了解霍小乙的决定有多么艰难。
“为什么你不自己交给那些人?在监狱的时候,在被追杀的时候。你有很多机会。”
“不一样。抗抗,我不能允许自己背叛故乡和同胞,我想我父亲也不同意。假手于你不一样,自欺欺人地想,如果能帮到你,那是你为我所做一切的回报。”
苏抗抗沉默后苦笑说:“我不习惯听到某个惹祸精以交代遗言的方式说话。”
霍小乙想起什么,自顾大笑。“抗抗,还记得在盖亚号上有一次看那出叫做《异形》的烂片子?那时我向你郑重提出申请,反正闲得无聊,不如一起来下蛋吧。哈哈哈……告诉你,其实那天早上,我做了人生第一个春梦,梦里是你。”
“坏胚子,滚——”
“抗抗,等我回来,回来抓你回盖亚号一起下蛋。”
那通电话之后,霍小乙像从世界彻底消失。
苏抗抗构想过很多次,假如再次被联邦的特种部队或者任何一个机构找上门时,需不需要听从霍小乙的嘱托,把他父亲的研究成果交出去。
刚才在山脚被周戉堵了个正着,这个棘手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
一场风驰电挚,她终于有了决断。暗物质能量转换定律对联邦,对星系另一边的帝国来说,都是可以改变科学进程改变人类命运的学术成果,弥足珍贵。而对于来自于遥远世界的她来说,仅是和蒸汽机,发电机,飞机电脑地位并列的一项可应用的科学技术。在霍小乙首肯的情况下,用以交换孩子们安定的未来,可以考虑。
所以,当听到她提出的交易,周戉眼中锋芒逼人,目注她一言不发的时刻,苏抗抗表情平静,再次问:“你们寻找那个从帝国叛逃到星系这边的人,寻找霍小乙,为的不正是这个东西?那么,交给联邦的话,我能获得什么?”
5A级保密权限,关系到联邦命运的东西。周戉暗自攥紧拳头,“还不够。”他从袋中掏出一片金属,“我还要知道这个来自于哪里,你来自于哪里。”
借着车窗外雪地的清辉,苏抗抗辨认出那一排熟悉的方块字:中国军工装备集团,中国人民解放军第7561工厂。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消失不见,车内的暖气,车外的喧嚣,面前联邦军官如针如刺如电的目光,俱都离她而去,她宛如赤身立于雪岭之巅,无以形容的彻骨寒意令她胸腔发紧,一颗心战栗不止。
她努力深呼吸,抬起苍白的脸,不过一瞬,周戉已在她那双秋水寒星般的眼睛里看见无可隐藏的杀机。在这一瞬,曾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收割过无数条生命的他豁然明了,面前的女人与他一样,她也曾麻木地无视痛苦与绝望的哀嚎,踏过血海,穿过硫磺与火,走出无渊地狱。
再看时,她沉静如常,只是将高能蓄电池的外金属包装片递还给他,说了句:“看来没有交易的可能了。因为我并不懂你的意思,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说完,苏抗抗推开车门。即使背对着那个男人,寒栗的心房依然有被他视线洞穿的痛楚,也有被人触及真相边缘的狂躁。
作者有话要说:又连更六天啦,明天求放假。下一更:星期天晚上八点见。
银河系其中的太阳系,看下图,实际上我把黄点画得还大了些。
宇宙何其浩瀚。去年底的新闻说有只探索太空船飞了35年才摸到太阳系的边缘。
☆、第十一章
白茫茫的雪扑面而来,天地变色。
六瓣的晶体落在肩头发上,苏抗抗仰起脸。苍穹之下,这一览纵山的感觉与她当初携手傅珽一起登上启孜峰顶时何其相似,但感受却何其不同。而她究竟需要提醒自己多少次,这里或许是她永居之所,勿念故土,勿念故土。那个故乡,永远回不去了。
周戉伫立在她身旁。此时山下的男女们早已追赶而至,洛基山顶这片空地俨然变成年轻人的聚会,开香槟的哔啵声此起彼伏,夹着着大声的说笑。
但他身边的人,却像被世界遗弃孤立。
雪片轻飘飘地落在她沾了两处机油的脸颊上。周戉忽然发现以往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她的左眼下角有颗深蓝发黑的泪痣,她忽闪眼睫时,长长的睫毛遮住那滴泪,像伤心的阴影。
周戉冲动地想做点什么。可他终究只是负手旁观,看她向伊莱招手微笑,接过一个袋子,他亦步亦趋追随她身后,走向一辆电磁摩托。
直到把应得的那份赌金分成放在电磁摩托的后座上,她转过身来,周戉才开口:“你之前提到交易这个词?我不认为你有交易的资格。”
“是吗?”
“交易是平等位置的利益交换。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弱者没有资格参与讨论。”
苏抗抗歪着脑袋,打量他的眼神饱含不屑。“你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她评价说。
面前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在G4曾对她下达格杀令的男人,雪夜中他一身便装,伫立在她身前,身姿英挺。但和G4时的他相比,此时没有分毫压迫感,眼里只有探究和思索。
“你的胜券在握,只不过因为你不了解我拥有什么。那么,让我们设想一下,假如有一天,联邦的卓越级战舰群,从这里出发,” 苏抗抗食指指向头顶飘雪的天空,俏皮一笑,又指向远处——夜幕的天之尽头,轻声说,“就在你们喝口水,讲了一段黄色笑话的时候,战舰群已出现在星系的边缘,甚至是出现在帝国的太空之上。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整个战势将全面扭转;意味联邦军人可以立刻打到帝国家门口,甚至长驱直入;意味着前后夹击下,联邦军队在短期内可以将入侵的帝国侵略军尽数剿灭;意味着他的战友,他的同袍,不会再承受生死不可预的命运。
心志再放深远一些,那意味着整个宇宙,以往怀着敬畏心关注的那些未探索区域,将会踏上联邦人的足印。目光所及之处,俱都是联邦之国土。
苏抗抗的声音飘渺于风,带着惑蛊人心的味道。“我手上拥有的是能让人类探索宇宙的过程更加效率,超越了曲率航行,更接近空间本质的方法。”
周戉胸口像遭到重锤一击,气息翻涌。他用极大的自制力保持面色不变,沉默良久后,他问:“只是这样?”
她忍耐地叹气,依然语气和缓地说:“即使你现在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平静,但你我都知道那个东西的价值。有这个还不够吗?关于帝国,我想联邦上层人物们现在也有所了解了。他们历任的皇帝都是战争的狂热信徒,相信只有不间断的战争才能巩固权力集中权力,相信战争能淬炼国民素质和意志。帝国的军队长年累月在外星域与异形生物与恶劣环境作战,而联邦呢?联邦在此之前,有没有打过仗?我记得有句古老谚语,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联邦在安乐的环境中太久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风卷着雪花,一并将周戉的喃喃自语卷走,消失不闻。
“不用看新闻,我也知道,联邦军队在前线节节败退。”苏抗抗叹息,“我拥有的东西确实可以改变联邦的命运,还有山下那些平民的命运,这样还不够吗?而这场交易我要的不多,只是安宁而已。”
“那么,G4的那艘太空船,你和霍小乙逃亡而来的那艘太空船,里面装有高能量蓄电池,产自2813年一个叫中国的国家,那艘船来自哪里?现在在哪里?”
苏抗抗凝视那双固执的眼睛,泄气地坐上电磁摩托。“这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周戉踏前一步,伸出大掌控制住车头,沉声说,“今天来这里,没有联邦士兵,没有重武器,没有大动干戈,只是我孤身一人,你应该了解我的来意和诚意。”
“你的诚意只是威胁我而已。”
“女人为什么总是计较枝节?”
“这不是枝节。就在不久前,你才恐吓过我,星枭有一百种方法让疑问得到解答。你的诚意在哪里?”
周戉无奈地深呼吸,决定不被这个女人控制话题走向。“我的先祖叫周定邦,如果你看过联邦简史,就会知道,他来自我们母星一个叫中国的国家。我和我的祖父对那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所以,在得到那片高能蓄电池包装,而且辨认出上面模糊的字迹后,我和我祖父希望能得到关于母星的任何讯息。所以,我必须知道那艘太空船在哪里,为什么在母星所有生物灭绝的一千多年后,出现在G4。那艘船发生过什么。我要知道一切!”
中国。
她的族人,她的同胞。苏抗抗愕然张目,从他的黑发扫视到浓眉下那双黑睛,再到他坚毅的方形下巴,她必须以双臂环抱着自己才能控制住身体的抖颤。不知过去多久,苏抗抗艰难启齿说:“我……我确实不知情。关于那艘太空船,我仅有的认知是在认识霍小乙之后,他带我去过,然后取出一些电池和食物。”
从期待到失望,周戉表情郁悒,不一刻重新坚持问:“你能找到太空船的位置?”
“我若为你们预备了地方,就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我在哪里,也叫你们在哪里。”苏抗抗以虔诚的目光眺望远方许久,然后才扭头面向他,面容坦诚无比,“听小乙说,那艘太空船只会隔一段时间出现在G4,然后又神秘地消失。在像我这样虔诚的教徒心中,那是主感召我们皈依的圣地。”
苍茫雪夜,他晦暗不明的眼睛注视她,一言不发。
苏抗抗打破沉默,低声说:“当然,不管做什么样的解释,你一定是不会相信的了。”
“苏,你仍然看不清自身的处境?”
“看得很清楚。我承认你和你的联邦占据绝大优势,拥有绝对的力量。但是站在你的角度,对于我是无能为力的。我们一家是联邦公民,在G4上曾被联邦军事机构无理地监|禁扣押,如果我去找律师,会有急于出名的家伙愿意为我伸张正义。”
“哪怕最终结局是被送上军事法庭?被送往灰星?”
苏抗抗想一想,坚定而缓慢地点头。
这个既顽固又狂妄还狡诈如狐的女人。周戉低头沉思,在心中衡量利弊的同时,大拇指习惯性地用力摩挲着食指指节。他必须承认,即便是绝对的力量,在面对生死无惧的人时也无能为力,势必要做出相应的妥协。“你所交易的,怎样确认真假?”
“就像你警告我的那样,我认得清形势。联邦虽大,但我和孩子们装了芯片,哪里也去不了。是真是假,你可以验证。如果欺骗了你,那时你再把我揪上军事法庭论罪也不迟。”
“你要什么?”
苏抗抗暗自长舒一口气。“我的要求很低很低,只求一张由总统和联邦首席大法官共同签署的特赦令,还有就是,希望联邦以及联邦的任何机构以后不要来骚扰我和孩子们。包括你。”
深沉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苏抗抗不确定那张严肃的面孔是否滑过一抹兴味的笑意。只听周戉缓缓开口问:“包括我?你在恐慌什么?企图逃避什么?掩盖什么?为什么我的好奇和疑问会让你不安?”
“我只是想要清净而已。因为你的出现,我在这冻得人打颤的山顶白白浪费了近一个小时,而我的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带回一碗热汤和面包!”说着,苏抗抗一脚踩上电磁摩托的脚踏,“这个赌场我不会再来了,你知道我住在哪里,我等你考虑清楚。”
两天后,当数辆黑色联邦军车以强悍的动力驶入莱茵市平民区某个狭窄街道,一列荷枪实弹的联邦士兵下车后标杆一般树在苏抗抗家门口时,她正在收拾物品,为霍小刀入院做准备。
新购入的微型电脑放置在床头,她轻缓的话语通过微音器传输到电脑处理器中,“他们来了。”
“老盖亚对狡诈的人类从不怀有信心,小抗抗,也忠告你。”
“我也是人类啊,老盖亚。”
苏抗抗笑着将手中最后一件外套折好,忽略了老盖亚在微音器中低缓沉闷的声音:“不,你不是。”
她开启漆色斑驳的房门,在围观人群中发现惊慌失色的安德拉大婶,她做个安抚的表情。
周戉上校站在五米开外一辆军车前,腰背笔直,面孔冷肃。与他镇定而肃然的表情相反的是,在那扇陈旧木门被打开之前,他心尖有微妙的紧张感。他尚未判断出这种紧张是否出于对她已逃遁而去的怀疑,木门便被拉开,那股罕见的紧张被更多更复杂的心绪取代。
周戉留意到她刻意打扮过,换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短发发尾向内微卷。肤色白净,没有一丝机油的痕迹,更显得那双黑眸明亮夺人。
他看着她向人群中的老妇人微微颌首,看着她缓步走来。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女人身处这种劣势,还能保有如此的从容与镇定。
每一步都在一池平静的心湖踏出微澜。
周戉并不多言,侧身为她打开军车车门。
不久,苏抗抗认出是驶向首都银河城的高速公路,诧异地望向周戉:“这是去往银河城的路,我们不是去星枭总部?”
“不,这一级别事件星枭已经无权干涉。”话音未落,周戉敏锐地意识到她话语里隐藏的信息。“你知道星枭总部不在银河城内?”
那可是军事机密。
苏抗抗哦了一声,“我猜应该不在银河城,特种部队怎么可能会设在首都那种繁华地。”
周戉语滞。他怀疑是否对这个女人投予了太多关注,以致于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过分解读。
“等下只要诚恳回答问题,把你在G4结识霍小乙,以及霍小乙临走交托给你东西时,说过什么话,如实陈述一遍就行了。就跟你向我讲述的一样,不用害怕。”他破天荒的用极度温柔的语气。
苏抗抗惊讶而费解地注视他,在周戉说完这段话,望向前座两位军官时,她虽则了悟了他话中的深意,仍犹疑地重复一遍:“像跟你讲诉的经过一样?”
周戉点头。“不用怕,照实说。”
微笑在苏抗抗唇边展开,既然限于环境因素他不能解释缘由,她也不追问。更何况,他的告诫与她的想法一致。
车到银河城,苏抗抗好奇地张望窗外的首都盛景。
目不斜视的周戉余光扫到侧面,对于这个女人将脸几乎要贴上车窗的孩子气的动作,他心中又产生了些微的异动。
“没来过?”他听见自己问出口。
“没有。”苏抗抗头也不回,依然保持之前的姿势。忽然又凑近了些,鼻子贴上玻璃,“那是什么?”
“联邦的七大先驱雕像。这是十一广场,后面高地上的建筑是国会山。”
车内悄然,身旁的女人放在大腿上的手死死捏攥着工作裤,随着车队向前疾驶,依旧在后眺被抛远的广场雕塑群。
周戉心中存疑。
直到再看不见什么,苏抗抗才回首,哑声问:“七大先驱,有哪几个?”
“第一任总统霍斯,第一任军事委员会主席周定邦元帅,第一任财政部长卡恩,还有几位学者,比如发明了超级基因改良剂的傅珽博士等等。”
周戉说完,只见一直以来都给他强悍感觉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她张嘴想继续问什么,却软弱地垂下头,坐回原位。
一路无言,只是在她偶尔将目光投向窗外时,周戉会发现那双以往时或坚定,时或锐利的双眼深幽幽的,像他家庄园湿地在清晨起的薄雾轻烟。
车队穿过十一广场前的大街,直驶向银河城近郊,周戉解释:“今天会议安排在天井,也就是国防部。”
天井是他那位先祖的笑称,一座占地极广的正四方形建筑。周戉没有多言关于会议安排的地点,总统府,国会山和国防部已经起过一番争执。
总统府认为这是一个为胶着的战事打开缺口,减轻压力的契机,国会山认为那项科学成就无疑为人类之福,而以联邦安危为己任的国防部则坚信是军事战略上迈出的跨时代的一步。最终会议地点确定到国防部,还是因为周戉的祖父周智勇出面说了一句话:“倾覆的雀巢没有完整的鸟蛋,残缺的羊皮上只剩残损的羊毛。联邦千年大敌当前,请诸位多考虑国土危机,而不是各自的政治影响力。”
苏抗抗越接近那座四方建筑越是镇静,而身旁的男人也越是表情严肃,神色凛然。
车队由那座被称为“天井”的建筑物侧面大门进入,阔大的中庭寂静无人,密植绿色的植物,土褐色建筑的庄重色彩因这些绿色的调和显得亲切了一些。
苏抗抗被簇拥着进入电梯,走近一条走廊中的大门。
沉重的木质大门由两个军装笔挺,气质英伟的联邦军官向两边推开,苏抗抗在门前静立了片刻。
她回首,周戉上校早已在走廊一侧停步,遥遥望来,微一颌首。苏抗抗向他笑一笑,然后迈步而入。
整个会议列席者只有数人,副总统以及总统助理兼总统府办公厅主任,一位参议员,一位国防部上将,三位来自于联邦最高学府的科学家。
苏抗抗伸出右掌,轻按于桌面一本联邦大宪法之上,“本人苏抗抗,在此谨以联邦公民身份向宪法起誓,本人以下所述……”
回程时,她几度欲言又止。而那位联邦上校直到离开,也只是“再见”二字。
“周上校!”她喊住他。
周戉踱步近前,此时廉价出租屋里,窗帘撩开一角,露出半张稚嫩可爱的小脸蛋。“那是……”他微微好奇。
苏抗抗回头看一眼便笑了。“是萨沙,快六岁了。”
数次见面,见过她轻嘲的笑,冷冽的笑,应酬式的笑,但唯有这次,笑得真诚而开怀。周戉的目光逗留在她终于没有机油痕迹,光洁的脸上,复杂的心绪如同心中复杂的她。
“为什么?”她认真地问。
“你指什么?”
“在路上你交代我的。只提认识小乙,不提其他。”她不会单纯地相信他会无故施以援手。
“其他什么?像从不曾存在于G4星球,至今没有发现一丝线索和痕迹的太空船?还是你和霍小乙,那个帝国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是你似乎具有某种特异的体质,导电后无恙的身体?还是来自于某个遥远星球,我们母星的高能蓄电池?”
周戉停顿数秒,继续说:“设宴满屋,大家相争;不如有块饼干,大家相安。我祖母也是教徒,也有几句箴语。”
一个来自帝国的科学成就已经引发各方虎视眈眈,明年的选举年再加上诸多事由,恐怕联邦军方的视线会从战场转移到内政。这是周智勇的看法,也是周戉的看法。都是他们不愿看到的未来。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不过还是要说句‘多谢’。”
“不客气。”
“那么,不用说再见了。”苏抗抗向周戉伸出右掌,“虽然曾经有很多不愉快,但那也只是基于我们立场不同,希望你能谅解我之前的种种冒犯。”
对方却是沉默着,眼神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没有任何情绪,凝视她,说了一句:“恐怕还会再见。联邦赋予你平静生活的权利,但我对你没有做过任何承诺和保证。”
“你——”
“我相信,隐藏再深的秘密终会有暴露的机会。苏小姐,再见。”周戉一丝不苟将将军帽戴好,向苏抗抗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没顾上回复留言,见谅。
关于为什么地球28世纪的文明居然比一千多年后的联邦的文明发展程度要高,在这里统一回答吧。
第一,周定邦们寻找到的不是最顶尖的学者,最顶尖的都被预先接走了(傅珽是个意外,接他的时候他不走,害死苏抗抗)。在此诅咒那些坑爹的家伙们逃亡到异星球被蠕动的异星球生物吃掉化作能量。
第二,在科学领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模糊态度是很不可取的,即使剩下的这些学者知道科学的本质和某项科技的原理,但是,科技的应用也是个很关键的问题。联邦星系未必和地球完全相同,比如说氢弹,如果联邦星系没有氢气,那么就要找寻替代品,比如做一把铁锤,没有铁金属,就无法完成这个工作。这些逃亡的人来到联邦,熟悉这个星球,一些新发现的化学元素气体还有金属矿,都要重新研究,再到应用,是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