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提高声音道,“我看你敢踹一下试试!当心我剥你的皮!”
云逸有点泄气。他还真不敢去惹怒楚狂。兄弟之间平时打打架倒是也没什么,可现在这时候,他可不想惹这麻烦。云逸索性坐在地上,说道,“好,我不敢踹,我不踹!我在这儿等,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来!”
楚狂在里面就微微笑了,对婷婷道,“知道了吧,女孩子要矜持点,别人家一出现就像小燕子一样往人家怀里钻。他在婚礼上都敢放你的鸽子,这才一见面,就原谅人家了?让他受点苦头都舍不得了?”
婷婷的脸红了,害羞道,“楚狂哥哥!你,你别说了。谁说我舍不得,我,我心里恨死他了!”
楚狂道,“好,这是你说的,你心里恨死他了,那待会儿我打他,你可别心疼啊!”
婷婷昂头嘴硬道,“谁会心疼他!”
楚狂笑着往外走,走到门边上复回头,指着婷婷道,“你别心疼啊!”
婷婷道,“我才不心疼他!”
楚狂无话,出了门关紧。婷婷很快听见云逸一声叫,“四哥!哎呦你轻点,别这样提着,我自己会走!”
婷婷紧张地扑过去,门被楚狂在外面锁了。当下气恨地跺脚,狠狠地踹了门两下!
外面传来云逸的呼痛声,“四哥!四哥你来真的!不要!不要四哥!”
婷婷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伸长脖子踮着脚,尽管什么也看不着。
云逸叫道,“四哥你饶了我吧!你动真格的!喂!喂!我给你打你还没完了是不是!”云逸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惨叫!
婷婷恨不得冲出去,恼恨地踢着门。这时他听到云逸叫道,“先生!先生救命!我四哥要打死我,救我啊!”
婷婷稍稍放心,先生来了,应该没事了。
楚狂见云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沈霄,忍不住笑,盯着云逸道,“有那么疼吗,瞧你这一顿叫,亏你还是个男人,好像我打你有多重一样。”
云逸道,“疼不疼,你打你自己一下就知道了。”
楚狂道,“我倒是问你,你多大了,做事情有没有个谱。”
云逸一时之间不知道楚狂这是在说哪件事,茫然不语。楚狂道,“大过年从家里跑出来,我不打你打谁。”
云逸还是有点没明白。楚狂道,“你以为你从家里跑出来,来找婷婷,来帮我,我就会感激你,婷婷就会原谅你,对不对?”
云逸有点讪讪地,“四哥,不是,不是要你感激我,我,我只是觉得心里有愧。”
楚狂道,“有什么愧?我和二哥是你兄弟,你家里的哥哥不是你兄弟吗?你爹娘,兄嫂,侄儿侄女,你们云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你从来就不顾及吗?”
云逸怔住,盯着楚狂不说话。
楚狂道,“看着我干什么,我打错你了吗,你这样偷跑出来,他们不着急吗?面具人真丧心病狂剿杀了你云家满门,你为人子为人兄弟,就不后悔吗?”
云逸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楚狂,好像从不认识自己四哥。
楚狂道,“看着我也不行,马上给我回去。我这儿不用你,回家尽点为人子弟的本分,护住你的亲人,别给他们闯下弥天大祸,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云逸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唤道,“四哥,我…”
楚狂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家里这么做,本来也无可厚非。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家里不能因为你,上上下下都受到牵连。你要是个懂事的,就乖乖呆在家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亲生的父母兄弟都不顾及,大过年跑到这儿来,把他们置于被灭门的危险中,你这还叫个人吗?你我结义为兄弟,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你在那边保护他们,不算失了一个义字。”
云逸一下子流下泪来,扑过去抱住楚狂,哽咽道,“四哥!”
楚狂拍拍他的肩道,“好了,回去吧。这边人够多,不用你操心。有你这份心,四哥就知足了!我不希望你像斩凤仪那样,全家灭门,他无以对,自我放逐。叫我一想起来,心里就痛。”
云逸唏嘘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狂道,“我不留你,回去吧,别一会儿你家人找上门来,我还得费嘴费舌。山高水长,你我兄弟定有重逢之日。”
云逸抹抹泪,迟疑道,“四哥,我想见婷婷。”
楚狂笑道,“见婷婷干嘛,你家里若是为你娶了一房新媳妇,不肯接受我们婷婷,你趁早少招惹。我们婷婷也不是除了你这个云家三少爷就嫁不出去了,被人家这样放鸽子,丢不起这人!”
云逸的脸微微红了,求饶道,“四哥,我,我不会辜负婷婷的。除了婷婷,我这辈子谁也不娶!”
楚狂道,“别当着我说得好听,我们婷婷除了你,碰到好男人可是要嫁的,就是她真的嫁了你,我还担心你这个没正行的给我家婷婷气受,所以你们家不愿娶,我们家还不愿嫁呢,趁早了断,大家省心!”
云逸作揖道,“四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对婷婷是真心的!”转而向沈霄作揖道,“先生你行行好,帮我说句话吧。我大老远来了,打也挨了骂也受了,不让我见婷婷,我,我绝不回去!”
楚狂在一旁笑道,“快去吧,少在这儿废话!婷婷在里面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
云逸欣然,一溜烟不见了。沈霄和楚狂并肩看着满天的飞雪,沈霄感慨道,“如若没有面具人苏笑,你们一对对郎才女貌,过得应该是神仙般的日子。这样的雪天,围着火炉,喝杯烧酒,戏谑谈笑。紫嫣和婷婷,你和阿逸,围在我身边,多好啊!”
楚狂道,“人生祸福,哪能尽如人意。爹,你倒是越来越感慨了。”
沈霄浅笑道,“看着你们英雄少年,想不感慨,还真是不容易。”
云逸和婷婷相拥在一起,婷婷欢欣未退,顿时推开云逸,气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云逸有一点尴尬,吞吞吐吐道,“婷婷,我,我是…”
婷婷道,“你是不得已的是不是!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
云逸不说话,婷婷的眼圈红了,说道,“你们可真是会戏耍我,我和先生大老远去了,你,你就藏起来悔婚!我,我是再也不要嫁你了!看楚狂哥哥和安然哥哥有难,你就落井下石!我这辈子,这辈子也不要理你了!”
云逸很是沮丧,婷婷的话正好说在他心尖的痛处。他低着头,离婷婷远也不是,近也不是。
良久,云逸伤感道,“婷婷,别生气了。我,我过一会儿还得走。我们…”
婷婷一下子急了,落下泪来,恨道,“你,你还要走!既是要走,你来干什么!干什么!”
婷婷气恨地看着他半天,撒泼地上前往外推他,嘴上道,“你走!你走啊,现在就走,给我滚出去!”
云逸手忙脚乱,一把抱住婷婷,婷婷挣扎,他不放。婷婷胡乱打他,他搂得越发紧,婷婷最后抱住他,在他怀里哭。
云逸也突然流下泪来。他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二哥。可是我,我也没办法。他们是我亲爹爹,亲哥哥,那么一大家子人,我,我…”
婷婷哭道,“你混蛋!你们家人都是混蛋!大混蛋!”
云逸抱着婷婷无声。婷婷仰起头,满脸都是泪,望着云逸哭道,“你,你家里不要我,你,你会娶了别人的!”
云逸连忙道,“不会!不会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婷婷道,“你又做不了主!再说你家里这样对我,我,我才不要再见他们!我才不要再嫁给你!”
云逸低头一口吻住婷婷,婷婷躲,但很快软在云逸的怀里,她的泪流进云逸的嘴里,咸咸的,苦涩。
云逸离开时风雪正大,婷婷穿着单薄的衣裳,痴痴地看着他在风雪中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她犹自不肯离开,在风雪中苍白着脸看着楚狂和沈霄,委屈地抽着鼻子,一转身哭着跑了。
第一百零八章 返鸟入樊笼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李若萱经常推着哥哥去山间散步,可以闻到万物萌动的春的甘甜的气息。
清早有一点薄寒。她在山洞外练剑,李安然在一旁静静地听。每次都能听出她的毛病。同样是指导她,李若萱在哥哥面前却再也不畏惧了,她出了一身汗,用帕子擦着脸,听完哥哥说继续练,虚心学习,很努力。
她每天为哥哥熬药,李安然一般情况下会闭目养神,和她说着话。整整吃了三个多月药了,哥哥的眼睛,还是不见起色。李若萱心里有点急,但是不敢说。李安然在一旁笑,“傻丫头,你急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现在五脏六腑无一处不虚弱,慢慢调养,哪儿就那么容易好的?”
李若萱甚是奇怪,忍不住道,“哥哥,你,你看不见我,却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李安然道,“人不同情绪,气场会不一样。你在我面前没有极力掩饰,我怎么能不知道。再说,你刚刚叹气了,我还不知道吗?”
李若萱道,“我叹气了,我有叹气吗?”
“你刚才走神,自己叹气都不知道。肯定是整天熬药,我也不见起色,心急了。”
李若萱不言语,继续煮着药。望着天,湛蓝湛蓝的,飘着舒卷的轻盈的云。
她半仰着头,接了一脸阳光。转眼看哥哥,白发如雪,人却是说不出的俊美飘逸。
她笑着,央求道,“哥哥,等你眼睛好了,教我看云识天气的本事好不好!到时候刮风下雨全知道,就像神仙一样。”
李安然笑。说好。
李若萱索性凑过去,梳理哥哥的头发,说道,“哥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你一头银丝,反而越看越漂亮,还是很帅耶!”
李安然宠溺地笑道,“你的嘴越来越甜才是真的。晓得用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了。”
李若萱在后面搂着哥哥的脖子,仰天看云悠然道,“我说真的!哥哥你就是好看,什么样子都好看。以后你别穿白衣服,穿深颜色的衣服,满头白发,微微一笑,不知道会给我领回多少个嫂嫂!”
李若萱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安地闭上嘴,忐忑地看了眼哥哥脸色,搂着哥哥的手自然松开,人悄悄地撤离,躲到一边继续熬药。
李安然觉察到她的不安,不以为意,微微笑道,“药快好了吧,以后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李若萱“哦”了一声,心不由就疼了。
李安然道,“我几乎每晚都梦见你嫂嫂。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喜欢穿宽松的锦袍,绾着发,用根玉簪子。明眸皓齿的,还是那么年轻,窝在我怀里,就在我脖子根下细细的笑。”
李若萱听着,落泪了。
李安然道,“每次我醒来,总以为不是在做梦。总以为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甚至总以为,她会一声呓语,温热的身子就会贴过来。虽然那样的日子,一去就再也不会来。”
李若萱在一旁,偷偷地抹去泪。
李安然道,“有时候我清醒着,却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像是我们所经历的,都不很真实。从你嫂嫂死的那一刻起,我都觉得不真实。中毒,残疾 ,躲藏,厮杀。深山野林,凄风冷雨,我总觉得这是我的一种幻觉。隐隐总觉得,咱们的家还在,你嫂嫂和你的小侄儿,都好好的在家里等着我。好像我只是出了个远门,一回家,什么都有,孩子都已经长好大了…”
李若萱在一旁抽泣。李安然道,“若萱,你别哭,过来。”
李若萱凑过去,李安然抚着她的头道,“别哭了。现在哥哥就只剩下你,你在一旁哭,我不心疼吗?”
李若萱的泪却止不住流下来。原来经常哭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伤心。原来经常抱怨,现在才知道那时有多么幸福。李安然温热的手抚着她的头,她脸上的泪,打湿了哥哥的衣服。
李安然道,“你别哭。等哥哥好了,带你出去。我们把我们失去的都慢慢讨回来。把你嫂嫂的命,讨回来。”
李若萱哽咽着。点头。李安然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气。
把燕儿的命讨回来,燕儿还是活不过来。他这样的身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真的去讨命。李安然内心全部的凄凉和遗憾,在于此。
假如这世上没有若萱。假如没有若萱,李安然已死。李安然死,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反之,亦然。
转眼到了蓬勃的夏初。李若萱下了次山,增加了补给。她那天非常兴奋地捧回一大窝鸟蛋,给哥哥煮了,眉飞色舞地跟哥哥讲山下的情形。
李安然笑眯眯地兴致盎然地听。他其实一向很好脾气,有耐心。
所以那夜就睡得很晚。因为李若萱回来就不早了,她还一直兴奋,不停地说话。
夏初的气候非常温和。山洞虽说是冬暖夏凉,毕竟很是窄小。李若萱在山洞旁边搭了间草棚,和哥哥搬了出去。那是他们搬出去的第三个晚上。
李安然又做梦了。梦见他伏在案上睡着,燕儿蹑手蹑脚进来,拿毛毛草擦他的鼻子,嘴唇。她凑自己近近的,可以感受她温热的呼吸。
李安然笑,伸手抓她欲把她揽在怀里,不想她像鱼一样哧溜一下溜走了,李安然抬头看,燕儿站在远远的地方,歪着头朝他眨着眼睛。
眨着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很慧黠,很生动。
李安然揉着眼睛。感觉燕儿还在自己的眼前晃。他不很适应地揉着眼,然后他发现了光。
他发现了光。世界让他一下子很不适应,马上就闭上眼睛。但他很快明白,他的眼睛好了。
他几乎是抑制着强烈的心跳,尝试着缓缓睁开眼睛。
清早的晨曦,满目青翠。
青葱明绿的杨柳在晨风中婀娜地摇曳,两只俏丽的黄鹂在枝头鸣叫跳跃,一展翅,飞到远远的那棵树上。
李安然欢欣地,几乎想跳起来。世界,看看这绚丽多姿的世界。
他转头看若萱。带着笑和宠爱。
这丫头抱着薄被睡得正香,睡姿像是一只俏皮的大虾米。
她昨夜回来,连妆也没卸,还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她的脸上,大概是回来煮蛋不小心,落了尘灰,被她梦里随意地一抹,成了小花脸。
李安然笑着,伸手去擦她的脸,李若萱躲开他的手,翻身再睡。
李安然突然就上来一阵童心,伸手去捏若萱的鼻尖。若萱半醒着,哼哼叽叽地唤哥哥。
李安然不说话,又去捏她的脸颊。李若萱被骚扰着清醒了,爬起来道,“哥哥你怎么了,饿了吗?我去生火做饭。”
她于是起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李安然在一旁道,“看看你穿的衣服,带子都系乱了。”
李若萱迷迷糊糊“哦”了一声,低头看自己腰间的带子,随意整理着。李安然道,“先别忙着做饭,去洗洗脸吧,女孩子,脸上一块黑一块白,小花脸猫一样。”
李若萱又“哦”了一声,去舀水。清凉的水撩到脸上,她突然就怔住了,呆呆地看哥哥。
李安然一脸微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欢心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半天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指着李安然道,“哥哥你,你,…”她欢呼着奔过来,凑近前仔细地看,伸手在哥哥眼前晃,叫道,“哥哥你看见了是不是,哈哈,你看见了是不是!”
不等李安然说话,李若萱跳起来,抱着哥哥欢呼着摇啊摇,摇得李安然直头晕,她犹不尽兴,一跳三尺高在草地上干净漂亮地连翻了七个跟头,然后疯疯癫癫地冲过来,扑在哥哥怀里!
嘴上犹自欢笑,摇着哥哥的手笑道,“你好了你好了!你好了还戏弄我!还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还骗我!哥哥你坏你好坏啊!”
李安然笑道,“好了。别闹了。”
李若萱说不,她兴高采烈地挽起袖子,大声道,“太好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安然笑道,“给哥哥打盆水,让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李若萱迟疑了一下,用清水洗净毛巾给哥哥擦脸,一边道,“看之前要先打扮一下。”
李安然想要自己来,李若萱不依,执意用毛巾把哥哥的脸擦干净,用木梳把哥哥的头发梳顺。然后打了盆水,给李安然照。
水面有轻微的晃动。李安然看见了自己的满头银丝。五官虽俊朗,但形容消瘦,无法掩饰眉间嘴角的沧桑。
李若萱在一旁道,“哥哥你笑一笑,你看,你笑的时候很漂亮的。”
李安然于是笑。让整个人有神采,很温和。
历经磨难而面无戾气,依然是君子如水如玉。风度不改,李安然就还是李安然。
转眼初冬。李安然和若萱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跋涉,以做散郎中为生,穿过一个个荒僻贫穷的村镇,来到了繁华都市。
李安然做的第一件事是,赌钱。
李若萱随哥哥进赌坊,看得瞠目结舌。哥哥的手段,那叫一个厉害。
虽然不是豪赌,李安然还故意输了几把,可是一夜下来,足足赢了五百两银子。
她就很奇怪,哥哥从来不进赌坊,他哪里就练就了这么厉害的赌技?
眼,手,快。那叫一个准,看得李若萱一愣一愣的。
她很奇怪,就问。李安然笑道,“一个玩暗器的人,耳朵和手比什么都快,赌钱那点小伎俩,还会放在眼里。”
李若萱抱着沉甸甸的钱,对哥哥很崇拜。
他们住旅店,吃饭馆。甚至于,李安然最后花钱,在人脉最繁华的地方买了三间平房,在街边,开了一家小吃店。他请了一个厨师,用若萱当小二。
若萱很新鲜。她不明白,哥哥要吃药,慢慢调养真气逼毒,以哥哥的医术,开间医馆岂不更好更方便,为什么要开小吃店呢?
李安然道,“人人都要吃饭,并不是人人都吃药的。我开小吃店,是想磨一下你的性子,让你学一学怎么待人接事。来的都是客,一个都不许得罪。”
李若萱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要去买菜,买米面。要去买酒,买碗碟器皿。柴米油盐酱醋茶,各色调料,桌椅板凳,想到的,想不到的,李安然都交给她去办。
回到店里,要端茶送水,传菜送菜,找钱结账,外加打扫店面,清洗碗筷,里里外外,李若萱从早上忙到深夜,□乏术,累得腰也直不起来。
最难受的是受委屈。总有爱挑刺,脾气坏不好惹的顾客,一顿责骂叫嚷,若萱也只好泪眼汪汪地受着。和顾客发生争执,李安然肯定不问青红皂白责骂她,敢回嘴就训斥得更厉害。
就这样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干了一个月,不但没赚,还赔了十两银子。李若萱一个人躲在屋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晚饭也不去吃,不想见哥哥。
李安然安慰了她半晌。跟她说赔钱没关系,哭坏身子可就麻烦了。
三个月过去了,小吃店开始盈利了,若萱已经学会在顾客面前笑脸相迎,受了委屈忍气吞声。她很殷勤地和渐渐熟悉的各色人等打招呼,哥哥姐姐大爷大娘爷爷奶奶叫得那叫一个顺溜。她很娴熟地和卖家讨价还价,颇为老练地挑毛病。众人,渐渐都夸她很能干。
又过年了。很安静,很凡俗的一年。李若萱突然很想家。想菲虹山庄,想四哥,想沈姐姐和晓莲。
她问哥哥,为什么不回去。
李安然沉默,说等他逼出了毒再回去。
李若萱不开心。她不同意哥哥的决定。她想回家。
可是李安然不同意。于是两个人生气。冷战。
李安然找她说话,她也不理。无论怎么逗她,就是不理。李安然费尽心思跟她套近乎,她还是不理。
第一百零九章 青春的苦恼
李若萱十八岁的二月,她的店赚了三两银子,她抑制不住开心,跑过去和哥哥兴高采烈地说。李安然于是让她拿挣的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李若萱出去晃了半天,空着手回来,李安然奇怪,李若萱神秘兮兮地抿着嘴笑,说她要攒起来,赚更多的钱。
李安然心有所感。这丫头真的长大了,开始知道过日子了。
竟然有人来提亲。
对面的卖干货家的儿子小武。和若萱同年,长得憨实,个子不高。若萱对他没有反感,因为离得近经常说话打招呼,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人家会动了娶她的念头!
自然是被哥哥回了。那大男孩像是自尊心受伤,见了她躲躲闪闪的,李若萱突然就很失落。她很纠结。
在静静的夜里,她一遍遍问自己。如果自己不是李安然的妹妹,不是菲虹山庄的大小姐,那么不就是会像现在这样,日夜在繁琐的事件中操劳,然后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卖干货的儿子,结婚生子,过此一生吗?这样门当户对的婚事,小武那样老实本分的人,她有权利和资格不同意吗?
天下熙熙攘攘的人,不都是这样庸庸碌碌为衣食奔波操劳的吗?生儿育女,一家人平平安安,吃饱穿暖,就是福分。
她会有什么不同吗?她的资质,做一个能干的小店的老板娘绰绰有余,做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天分。原来在家的时候,在哥哥嫂嫂,在四哥五哥沈姐姐他们身边,觉得自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们都是些风流俊赏的人物,在人群里卓尔不俗,而自己,放在人堆里,泯然众人,再也没办法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