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轻叹道:“母亲说的自是有理,只是那个苏姑娘…”

连明月县主也懒得叫了。

乔老太君却是笑了:“你是被她的名头吓住了!依我看,那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林氏为难之色不减:“母亲,儿媳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那孩子,纵是本性纯良,行事也难免太偏邪了些了,断人子孙根,母亲,咱们郡王府也不是要仰望妻族的门第,彦儿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了,娶了明月县主,岂不徒徒惹起耻笑?”

应该说这就是林氏的周全之处,她态度谦卑,言语温和,但是非常坦率地说出了自己反对的想法。如此做派,方是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风度,乔老太君作为婆婆,不但挑不出错,还在心里点了声赞。

“你所思甚是。”乔老太君也不能步步紧逼,当下道,“因着你碧心妹妹的事,我对女孩子就喜欢厉害些的,明月县主投了我的眼缘,我这才起了心动了意,你与贽儿再商量商量,毕竟这儿女婚事,讲究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乔老太君这也是当家主母的风度。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反正我这个做嫡母的是喜欢这个孩子,我是同意了,你们同不同意,夫妻商量着去吧。

所谓绵里藏针,不过如此。

婆媳俩没有撕破脸,林氏言笑委婉地告退了。

桂嬷嬷有些担心道:“老太君,这儿媳毕竟是要和婆婆长期相处的,明月县主是有几分疏野的性子,咱们这般做好不好啊?”

乔老太君洒然一笑:“你还怕林氏给她添堵不成?”

桂嬷嬷嘴上没说,心里却道,这婆婆想要给儿媳妇添堵,那是太容易了好不好!

乔老太君早明白了桂嬷嬷的意思,当下道:“有锦衣王在,她又那性子,谁能给她添堵?”

桂嬷嬷顿时释然。的确,没人敢添啊!

林氏心事重重,赶走了女儿留下了儿子。

她看儿子还是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不禁心下有些着急。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对苏姑娘如何,当真是喜欢吗?”

宋青彦一想到她那圆滚滚亮晶晶盯着他看的大眼睛,以及她那如餍足的小狐狸般见牙不见眼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淡淡笑了。

那姑娘还是挺好玩的,也自有激起男人征服欲望的荒疏野性。即便看起来明媚秀雅,但还是有种不同贵女流俗的清新勃发。大周贵女如同精心建造的园子,虽各有风格,但有窠臼可以遵循,这姑娘却像是一片葱茏蓊郁的林子,虽诱人,但有危险。

那一瞬间宋青彦做了非常认真的思考。然后认知是非常现实而残酷的。他承认对苏皎皎,一面之下他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等同于面对一块稀世美玉想捧在手心里的爱宠喜欢,不是那种并肩平稳肩负家族责任职责的尊重敬爱。这种喜欢出于灵性发乎情的爱怜,可以是怦然心动欢呼雀跃的,却不是忠于思考将身家托付止于礼的担当,不是四平八稳淑德贤良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苏皎皎有讨好男人的本事,却没有当家主母的素质。

于是他沉吟半晌,也非常忠于内心地回答了自己的母亲:“那女孩子,为妾有余,做妻不足。”

这一句话就够了!

林氏内心突然就安定了,儿子没有被苏皎皎迷惑,儿子心里是清楚明白的。

但还有一句内心话她不方便说,苏皎皎做妻不足,为妾更是不足的。

做妾的第一条件可不是美貌,而是安分顺从,就苏皎皎这样的,谁敢納她为妾!那还让不让当家主母活了!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让人棘手色变的锦衣王!

所以这桩亲事,是绝对不能成的!

而宋青彦告别了母亲,心底有些隐隐的遗憾,这遗憾越来越大,渐渐发酵成胸口的闷痛。

不能说他不喜欢的。

那么灵动明亮的女孩子,和他惯见的统统不一样,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如同璞玉初琢,虽未能成器,但已露出倾城的光色。他对那玉是有几分倾慕向往的,但是对雕玉,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让他拿笔的手拿起刻刀,偏偏那玉尚未温驯不服雕琢,那样不是打了玉器就是伤了手啊!

而无论是玉器还是自己的这双手,他都很珍惜的。

而偏偏,她注定是要被打磨成器摆出来镇场子,不容人视作花啊草啊轻亵把玩的。

她说,不遇陶潜自雍容。

是啊,谁说菊花就没有富贵雍容之态?可因生在了秋天就必须清高傲骨,因为偶尔长在了陶潜的东篱下,就必须得隐逸田园。

这是常识,被千百年认定的,还会千百年地继续认定下去。做翻案文章容易,做人做事便难了。

他是贵族子弟,言行举止就只有遵循贵族既定的轨迹,他无意惊世骇俗,他的妻子也应是。

那个在阳光下笑得餍足灿烂的女孩子啊,她自雍容,奈何他是陶潜啊。

故而宋青彦虽是遗憾到胸痛,但是他,不后悔。

晚间咸阳郡王宋贽回到内宅,林氏着人唤他。

彼时他已在云姨娘处坐下喝过了一盏茶,听闻郡王妃唤他,怔了一下。

这不是林氏的风格。林氏从来办不出和妾室争宠这样的事来。

那就是一定有事!

当下也不犹豫,起身便和侍女来到了林氏的房里,林氏挥退了下人,把乔老太君的意思和宋贽说了。

宋贽拧着眉倒沉吟起来了。

林氏道:“我知道郡王感念母亲的恩德,但是这桩亲事,却是任性不得啊,锦衣王府不是个好攀附,何况那明月县主也实在不是良配啊!”

宋贽拧着眉来回走了几圈,伸手打住林氏的唠叨。林氏见他思虑甚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严肃,不由跟着心提起了起来,担心道:“怎么?”

宋贽陡然停住脚步:“我得去趟锦衣王府!”

第七章 婚约(四)

林氏顿时急了:“这八字没一撇,郡王急着去锦衣王府干啥啊!”

宋贽都已经朝外迈开了步,听了妻子的话停住,回头看着林氏。林氏一把拉住他的手:“郡王,这件事咱们自己人没商量妥当,没拿定主意,先跟人家锦衣王府说什么啊!那锦衣王府可是好沾惹的?”

宋贽见妻子那般模样,虽是四下无人,但还是担心隔墙有耳朝门窗出看了看。他压低声音凑在林氏耳边道:“你就没觉出不对?”

林氏疑惑地抬头看他。宋贽见林氏不懂,继续低声道:“你说的那些难道母亲便不知道?可她为何还要执意让彦儿娶那个苏皎皎?”

林氏越加迷惑,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啊?

宋贽的语声更加低,更加小心谨慎地在林氏耳边道:“碧心妹妹。”

林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和明月县主…”话没说完她停住了,她神情惊骇地瞪着宋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不,不能吧?”

宋贽道:“你想想,母亲何时管过这些事?不要说彦儿,便是俊儿平儿的婚事,俊儿可是咱们郡王府的世子爷,母亲可插过半点的手?”

林氏还在震惊之中,不可思议道:“这个不可能,母亲可真是太荒唐了!”

宋贽道:“母亲一生为碧心妹妹所苦,便是真不可能,那要是有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呢?或者说她相信这个是可能呢!也是母亲的一个念想不是?即便是荒诞可笑,可母亲心里何尝不希望有这个荒诞可笑!”

林氏骇得退后了半步,一时间她心乱如麻,过去事眼前事轮番混乱地交替变幻,最后却是碧心郡主的面容定格在脑海中。

那是一个清甜俊美的可人儿,穿着红狐大氅,手拿落雪的梅花,亲亲热热地唤她嫂嫂!

一时间林氏跌坐在椅子上,眼中有泪闪了出来,她对着宋贽喃喃道:“这也,不太像啊!”

宋贽被妻子眼中的泪花也弄得有几分唏嘘:他叹道:“除了碧心妹妹,还能有什么原因让母亲对彦儿的亲事横加干涉,最初你露出想娶妍如的心思时,她也没说什么。”

林氏回顾了一下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确实是疑窦丛生。这些年因着碧心郡主的事他们和太后慈安宫交恶,但念着婆婆丧女之哀思女之情,她也不曾有半句怨言。即便每次去慈安宫请安总是受到冷待,但她也认可了这种冷待,好在皇帝陛下对他们还算照顾,这些年也都是平平安安的。

但是和慈安宫交恶是一回事,因为碧心郡主的事明摆着,他们若是不交恶反让人看不起。可故意娶一个被太后娘娘厌弃的苏皎皎是另一回事,这事引起的冲突,甚至会毁了彦儿啊!

便是毁了彦儿前程,若是那苏皎皎端庄知礼温柔□□她也认了,毕竟朝堂事翻云覆雨,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可那苏皎皎委实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一旦夫妻生了龌蹉,断人子孙根,这个太可怕了有木有!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任是再恩爱的夫妻,再有宽容忍让的美德,这夫妻之间也难免生出种种龌龊。

没有规矩礼仪的教导驯化,没有强大的道德舆论的约束,指望着一对男女由着性子白头到老,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你看那些无视礼教世俗的女人,即便是贵为公主,有几个婚姻幸福的!

不行!她不能为了一星半点的猜测,本是子虚乌有绝不可能的事,只为了婆婆那点念女的痴心,就让彦儿娶那样一个破家的女子!

林氏这心里翻云覆雨地倒腾,宋贽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我这就去趟锦衣王府,以借询问夷秦事宜之名探一下他的口风!”

林氏猛然惊醒拉住丈夫的衣襟:“不行!锦衣王是什么人,你那点小心思,不用张口人家也瞧得分明!”

宋贽道:“这本就心知肚明的事,他瞧得分明就瞧得分明呗!”

“若你露出结亲的口风,他便同意了呢!”

这,确是一个问题。可是同意就同意了呗,自家上赶着上门去,总不能人家同意了自家说不行吧!

宋贽于是犹疑了一下,对妻子道:“听说,那明月县主品貌也是不差的吧!”

林氏狠狠地抻了宋贽的衣襟一把,耍起了性子:“品貌不差!你听谁品貌不差!这传得满城风雨的可是因为她的品貌不差!”

宋贽被妻子这般诘问,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当下冷笑道:“妇人心思!若不是太后娘娘那般造势,哪来的明月县主的满城风雨的名声。至于其中缘由,我们心知肚明,她如此这般迁怒一个小姑娘,你跟着起哄什么!”

林氏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跟着起哄?咱们家跟太后娘娘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会就是我跟着起哄!你别忘了这次锦衣王是怎么被逼出山的,还不是因为那个苏皎皎红颜祸水又行事狠辣惹得不可收拾!”

宋贽默然。

林氏道:“连锦衣王都压制不住的,你以为你的儿子有多大本事!”

宋贽被妻子说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林氏见状,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顺势坐在宋贽身边,缓上声来:“我知道郡王为难,不管真假,母亲既然说了,按理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应该顺了她的意,可是也不能拿着彦儿的终身做筏子啊!这代价未免是太大了。要是依着母亲的念想,我们便认了明月县主当个干女儿,两家时常走动来往,让明月县主能名正言顺承欢于膝下,岂不是更加好!”

宋贽道:“你这是糊涂了!要结亲就得现在趁着众人都以为是母亲和太后打擂台的时候结亲,众人还不多想!你这般认作干女儿行事,当谁是傻子不成,这样便是真不是也成了真是了!”

林氏细一思量,还真是这样!若真个有血亲,那还真得彼此心知肚明,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从乔老太君的角度,还真的没有比娶做孙媳妇再妥当方法了!

可是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她不甘心啊!

林氏于是泪汪汪的:“你便这般狠心,真的让彦儿娶了她不成,这样别说别人,只要锦衣王在一日,彦儿就得把她当成活祖宗供着,一日也喘不上来气!”

宋贽一瞪眼:“那照你这么说,那些尚公主的还都不活了!”

林氏道:“这怎么一样,尚公主那是圣旨一下没法可想,可咱们这是上赶着找罪受!再说你看看京城哪个有根底的人家,愿意尚公主的?”

宋贽思量半晌,起身道:“我还是得去趟锦衣王府,这事不能当做不知!”

林氏彻底急了:“郡王!你这是拿刀要剜我的肉!”

宋贽的目光打在林氏的脸上,仿若二十多年夫妻却不认识一般,当下道:“你有三个儿子,不过是娶一门你不满意的亲事,就是拿刀剜你的肉!那你想想母亲吧,她就一个女儿,嫁到那种地方落下那么个结局,别忘了你现在所安享的,是谁给你的富贵!”

林氏的脸陡然间煞白煞白的,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宋贽就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她的房!

林氏半天喘不上气来,陡然想起,当年的皇后娘娘咄咄逼人,说要想碧心不和亲,除非他们辞了郡王的爵位一家子除了宗族皇籍贬为庶人!而她嫁的那个愣头青,咸阳郡王府的世子,脖子一梗就真的想辞了爵的!

幸亏当年的老郡王,自己的公公理智圆滑,将宋贽拘在屋里,同意将碧心妹妹送走。为此,婆婆到死也没跟公公说上一句话,只在碧心妹妹被悬尸两军阵前之后,大闹了皇宫,回来就当着他们这些小辈的面,狠狠地给了公公两耳光,骂了一声“软骨头”!

一想起来还是担惊受怕的,林氏突然觉得这心跳,就好像当年自己丈夫梗着脖子对宣旨的说,臣愿贬为庶民!

臣愿贬为庶民!他一个人说的容易啊,那这一大家子呢!

他原本就是个庶子,靠着嫡母扶持做了世子,就死心塌地地报恩保全!他也就这点格局本事了,所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嫁给庶子出身的人,即便是没有嫡子,他也依然就是个庶子!可我儿堂堂郡王府的嫡子,何必娶那个市井出身只会行事偏激心狠手辣的野丫头!

林氏绞紧了帕子,寒下心冷下意。那个死老婆子,又臭又硬,说什么让她和郡王商量,她是算准了郡王知道此事一定同意!

可凭你是嫡祖母还是亲爹,却谁也休想摆布我儿的婚事!这个郡王府,这么多年风雨飘摇她独当一面,涉及儿女婚事,还轮不到别人来做主!

咸阳郡王宋贽,乘着一顶软轿急匆匆地敲响锦衣王府的大门。彼时夜已渐深,月光如水为他投下短短的影子。

苏岸正在书房喝茶,听到咸阳郡王深夜亲自来访,顿住沉默了片刻。卫伯察言观色,心下狐疑,王爷似乎有什么心事?

卫伯还正想着,却听得苏岸道:“快请吧!”他的声音清和,笑意如常。

第七章 婚约(五)

宋贽也算得上翩翩君子。苏岸即便是最凶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笑里藏刀。故而两人品茶夜谈,气氛和谐。

宋贽也没有很莽撞地上去就谈亲事,而是言笑晏晏文质彬彬地对苏岸道:“家母多年不理世事,听闻锦衣王归来,却是被触动故人心事,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安眠。情知此行贸然拜访不合礼数,可是我一个做人儿子的,不为母亲奔波又指望谁呢?还请王爷见谅则个。”

苏岸洒然一笑:“郡王爷言重了,什么不合礼数,如今我门可罗雀,郡王亲至,蓬荜生辉。”

两人相对一笑,咸阳郡王转而轻叹一声:“不瞒王爷说话,家母心结,全在碧心妹妹,这么多年从未有一日释怀。王爷从故地归来,虽是日久天长,请恕愚兄痴心,不知可有一二遗物,能够慰家母苦楚!”

苏岸笑了笑。

那笑容很浅,又似沉重。诚如咸阳郡王所言,相隔天长日久,触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故人心事。至少对于世人来说,锦衣王当年大胜未归,就是一桩任是皇帝也不知所以的怪事。

咸阳郡王想至此,一路琢磨的委婉之言在终于吐口之后,惊觉自己蠢得可以!

所幸苏岸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避而不答:“诚如郡王所言,日久天长,在下当年军旅之人,后来流落他乡,关起门柴米油盐地过日子,纵有几个异域风情的小物件,也都变卖消磨了。”

这就是没有了。咸阳郡王难掩失落,朝苏岸拱拱手道:“王爷见笑了!”

“郡王为人中正,如此孝顺,在下心生敬佩。不过,”苏岸笑语着,低头轻轻呷了口茶,“尚有明珠一颗,只是品色稍逊,还望郡王不要嫌弃!”

宋贽的心几乎跳出来了!这,这话外之音他要是听不出来就真成了傻子!明月郡主,那个苏皎皎,真的是,真的是碧心妹妹的骨血!

他端茶的手微微颤动,即便当着苏岸的面,他的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宋贽生得虽然俊秀,但是身材高大,此时一个五尺的汉子红着眼圈,望着苏岸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无言。

这便是真情流露了。苏岸心里想,当年老郡王妃选择教养庶子,当真是很到位,如此品性纯良,在豪门权贵之家,难得可贵了!

苏岸语似寻常,言笑道:“不过这么大的事我不敢善断独专,还得问过皎皎的意思。”

宋贽不再说话,他站起身朝苏岸拱了拱手,他甚至有一种给苏岸下跪的冲动,但终究是没有跪,而是朝苏岸深深地鞠了一躬,告辞而去。

咸阳郡王来去匆匆,但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高太后问身边的赵嬷嬷:“那一家子藏什么鬼心思,想要干嘛?”

赵嬷嬷道:“今日咸阳郡王府邀请苏皎皎参加赏花宴,他家的三公子也露了个面。”

高太后目露沉思:“你是说?”说完大声一笑:“那老婆子疯了不成!为了和哀家置那一口气,那自己孙子开玩笑!”

说完高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道:“我差点忘了,那些个可不是她的亲孙子!她没什么舍不得!”

赵嬷嬷补充道:“太后娘娘,我听说,郡王妃喜欢的是齐家的那姑娘!”

高太后点点头:“齐国公的长孙女,门当户对,又是两姨亲,是门好亲事!”

赵嬷嬷便笑而不语,高太后道:“也好!那个老婆子也享清福享得太久了,让她们婆媳斗斗法,添添堵,还真挺不错!我们只要适时扇扇风点点火就好了!”

咸阳郡王宋贽回到郡王府,没有留书房,更没有立刻去乔老太君的院子,而是留宿在了林氏的屋里。

林氏虽然不同意宋贽去锦衣王府,但既然已经去了,锦衣王的态度还是非常重要的,于是挥退下人,小心地道:“怎么样?”

宋贽这么多年的磨练,论说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也是有些的,在下人们面前尚且把持得住,如今夫妻独处,那种感慨唏嘘的激动就掩不住了,他秘声道:“玉君,是真的!”

玉君是林氏的闺名,她乍听一下还没啥反应,待片刻以后明白宋贽在说什么,当下脸色一白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道:“当真?”

宋贽还处在无可平复的激动之中,点点头:“当真!”

林氏突然绝望地六神无主起来!

一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刚嫁进来,碧心郡主不过十来岁的样子,那时他们依附嫡母,与碧心郡主相处得很好,要说五六年的时间,姑嫂相得,一点感情没有也是骗人的!

乍闻苏皎皎这一桩身世秘闻,她也有过庆幸欢欣的感受。觉得碧心妹妹受此苦楚,竟有骨肉留存,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她很快就想到了儿子的婚姻。

如果苏皎皎不是要嫁给自己的儿子,她一定会是一个好舅母,会关心她体贴她嘘寒问暖,为她精挑细选找婆家,受了委屈义无反顾过去给她撑腰。

可是这是做儿媳妇啊!

有了这层关系,那丫头还不被宠得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自己这个婆婆说不定还得讨好她!

谁也不能管束她!

林氏陡然绝望了起来。

她的眼泪泉涌了出来。

只这般反应倒像是骨肉分离骤然重逢的情不自禁,宋贽想起自己乍闻此消息时的感触,非常感同身受地理解林氏,当下将林氏搂在臂弯里,柔声道:“就知道你也是忘不了碧心的。这桩婚事说来也算奇缘了,皎皎那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咱们正经长辈,好好教导她就是了。”

林氏说不出话来,只是泪下磅礴。

宋贽反被她哭出了几分柔情,当下拥着她安慰道:“玉君不要悲伤,我们以后善待皎皎,便也不枉和碧心兄妹姑嫂一场了!”

林氏是有苦难言,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次日请安的时候,乔老太君见林氏眼眶红肿面色苍白倦怠,宋贽也是一脸疲惫没睡好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不悦,说道:“这是怎么了?”

宋贽挥退了众人,见桂嬷嬷没有动,也不避讳,急切地道:“母亲!桂嬷嬷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昨夜我面见锦衣王,明月县主她,她真的是…,母亲您猜测得对!”

乔老太君手上的茶顿时泼在了自己的衣襟上,而桂嬷嬷都忘了要去擦!

“母亲!”宋贽反吓了一跳,当下弯腰拿了块布子去擦,乔老太君也是毫无知觉反应。

只过了好半晌,乔老太君才如梦方醒回了神,抓了宋贽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