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真的这般灵心慧质,怎么会那么恶劣地得罪公主开罪太后,还用那么不堪的手段赶跑太后派来的嬷嬷?
众人不觉便看向苏皎皎。
谁料苏皎皎还是侧坐背对着她们品茶赏花。
她这是故意的吧!
于是众贵女也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还是齐妍如领头笑语:“哎呦!这竟是酱菜啊!说是刺绣也不为过!”
众人又是围着乔老太君七嘴八舌。
“可不嘛!这就是冷雕拼盘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酱菜做得这般精致,可怎么拿出去卖!”
“是啊,从坛子里挑出来再摆成这高贵好看的模样,这么细细致致的人家怕是不多吧?”
“还说菜呢,你们看着瓷碟,可刻着郑天祥的字样儿呢!”
“真的真的!”
广安侯世子的嫡女崔媛,终于对着苏皎皎说话了,她脸上带着笑,故意做了一个惊讶不解的表情,说:“县主原来卖酱菜也是这样包吗?不想那些市井小民,也用得起郑天祥的碟子了?”
苏皎皎便笑:“在山为小草,出山为远志。这位姑娘今日穿得这么华贵端庄,却不知平日里也是这么兴师动众的?”
崔媛便有些尴尬了。她今日穿着的是中秋宫里刚刚赏下来的蜀锦,玫红有金丝,远观若霞光般璀璨,不说是平日里,就是出门做客,不是因缘际会得了这几匹料子,也是很少能穿得上的。
崔媛这一尴尬,即便心中恼恨,可当着长辈的面,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倒是宋青芷在一旁说笑着解围:“媛媛你着相了!”
她这一起头,众人纷纷笑言劝慰打趣。
“就是媛媛,你傻啊,县主这酱菜可不是卖给小民百姓的!”
“就是,别说是郑天祥的,就是官窑宫窑的瓷器,老郡王妃要用来盛酱菜,也是用的上的!”
“倒是明月县主,你这话锋也忒厉害了!”
“看把媛媛说的!”
“县主说‘在山为小草,出山为远志’,不想明月县主还有谢安石的志向才干呢!”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如今天下一统何等盛世,岂是南朝偏安一隅!”
苏皎皎也回过头笑吟吟地接口:“这位姑娘说的是,刚才谢安石那话可是诛心之语,如今陛下雄才伟略天下升平,要谢安石出来荡平天下干嘛呀?再说谁要是说了一句话就要自比出处的人物,那真是简直了,请问我说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是自比李白啊,还是杨贵妃?”
众人不语,只是笑笑。宋青芷上前拉着苏皎皎道:“看我,忙糊涂失了礼了,县主你刚来京城,这些个姐妹们还不认识,我来为你介绍一二!”
苏皎皎笑着各自见过了。那边桂嬷嬷收起酱菜,乔老太君似是不闻刚才的话里争锋,只慈祥笑着,招呼大家过去赏菊花:“你们女孩子们一起玩吧,别因了我老婆子而拘束。”
应该说这次赏菊宴,虽宴请的闺秀不多,咸阳郡王府还是做足了功夫的,除了自家园子里绽放的品种,还从外面买了许多盆栽新品,用花架子搭配起来,甚是鲜妍明媚错落有致。
苏皎皎其实并不懂菊,事实证明她也不需要懂,没什么人和她搭讪。
因为那些闺秀们都是熟人,对彼此的性情喜好很熟悉,对各自家庭也熟门熟路,能来赏菊的,本身对菊花的认知品评也是比较有造诣,所以那一丛丛形态各异的菊花并没有小牌子做品种介绍,苏皎皎看个热闹,可不碍其他人的惊艳评说。
“这是墨菊!墨菊啊!”
苏皎皎看了一眼,是胡倩倩在惊呼,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激动的,看那花的颜色,谁还不知道是墨菊?
可是众闺秀已经围了上去。
“墨菊罕见,据说三年才开一朵,培植一株怕是得五年!”
“是啊,最难吐露颜色的!”
“而且是墨菊的极品‘夜锦’!”
“果然莹润有锦缎的辉光!”
苏皎皎顾自在花丛里溜达,沈嬷嬷忍不住在她身后提醒:“县主,您走太快了!”
苏皎皎便回头笑语:“我这哪算快,还快得过走马观花吗?”
沈嬷嬷道:“花之韵致需要近观细品,县主这样只是看热闹。”
“我就是看热闹啊!” 苏皎皎毫不羞愧地承认,而且歪理众多,“嬷嬷我跟您说,就只有我这般看花才是真爱花,那些花草最喜欢我这样的了!远远看上一眼,心里赞叹,才不算唐突!”
沈嬷嬷道:“您这是什么道理?”
苏皎皎道:“不是说美人如花吗,所以这观花如观美人。每一株花也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就有尊严。她亭亭玉立,或是清高冷艳或是天真烂漫地开了,露出颜色绽放芳香,就好比女子长成容光正盛。所以沈嬷嬷你想啊,如果是你,因着长得漂亮,被人捆绑禁锢在一个地方,围了一群子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你心里舒服吗?更有甚者,”苏皎皎瞟了一眼众闺秀,齐妍如正以玉指拈花放在鼻端轻嗅,苏皎皎道,“还有登徒浪子又摸又嗅肆意轻薄,便是众人皆赞叹你生得美,你怕是也没有半分喜欢,恨只恨自己为何生得这般美吧!”
沈嬷嬷从没有听过如此奇谈怪论,一时心里微动,她找不出话来反驳,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觉得说得有点对,挺有理。
于是沈嬷嬷再也不劝了。苏皎皎补充道:“可远观不可亵玩,花如美人,我这才是惺惺相惜!”
不想她这一番高论,被不远处由桂嬷嬷扶着赏花的乔老太君听到了。乔老太君和身旁的桂嬷嬷交换了眼神,她温柔明亮地笑着,朝苏皎皎招手道:“孩子,你来!”
苏皎皎走过去,乔老太君十分自然地将胳臂搭在她的身上,桂嬷嬷便退居身后了。
乔老太君道:“好孩子,刚才那番话,可是锦衣王教导你的?”
苏皎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也算是吧。”
“哦?”乔老太君好奇了,“也算是?”
苏皎皎道:“我哥对万物生灵皆有敬畏,甚是节制。譬如他酿酒,一年就酿三十坛,超过的别人给双倍的价钱也不酿。天地生灵,因其存在,就该给其应有的敬重,即便草木,花开自有落,并不仅仅是为人观赏的。”
乔老太君半信半疑,说锦衣王敬畏生命,当年他可是杀降二十万,二十万啊,那得是多少生灵?但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可能正是因为锦衣王杀孽过重,他才明白生命贵重,懂其敬畏。
但是这跟刚才那番赏花论毫不沾边啊!
乔老太君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苏皎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不沾边!敬重啊!花如美人,别人不知道,反正谁要围观我,肆意轻薄品头论足,我是非常不高兴!”
乔老太君突然就懂了。
貌似那些闺秀在冷落孤立她,其实她才是被围观的那一个。
而且她说了,她非常不高兴!
乔老太君于是拍拍她的手道:“可是怪我错请了你?”
苏皎皎便明亮而狡黠地笑了,她突然凑近乔老太君耳边,轻声而诡秘地道:“这要怎么说呢,你为请我一个,错请了她们!”
乔老太君朗声大笑起来。
是啊,便是香云鬓影巧笑嫣然地围着绕着,可她只看了她一个。便是这满园的菊花争奇斗艳,其实只为她一个人开一个人看啊!
这孩子是个明白的!
乔老太君如此舒心的大笑,便是宋青芷也是难得听到的,事实上,乔老太君闭关锁院好多年,除了初一十五她和母亲过去点个卯说是请安,她与自家祖母并不熟。
但毕竟是长辈,当时所有的女孩子都恍然意识到她们只顾着自己赏花没有陪伴环绕在乔老太君身旁,是有点失礼的。
于是,那些闺秀们都笑吟吟地凑过来:“老郡王妃和县主聊什么,这么开心?”
众人这赏了一圈花,便围起桌子准备诗会了。
闺秀们坐好,自有侍女端上笔墨纸砚,身后自有自家的丫鬟研磨服侍。待侍女送笔墨纸砚给苏皎皎的时候,苏皎皎将手一挥:“不用给我了,我不会作诗!”
第七章 婚约(二)
崔媛愕然道:“你竟不识字的!”
苏皎皎瞪圆了眼睛:“识字就一定会作诗!”
崔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有逻辑错误,但是错误已成,只能将错就错:“你既识字,有什么做不得诗?想当年沈王爷,可是文采风流的!”
齐妍如爽朗笑道:“就是!沈王爷教导的妹妹,文采肯定差不了!”
难得林晓风谦逊低调:“县主不要误会,说是赏花作诗,不过是姐妹间笑着玩闹,哪里就真的是文采斐然了。我也是个痴的,不会这些劳什子,写几个字凑个趣罢了!”
宋青芷作为主家,类似总结陈词:“就是,大家凑个趣而已,平仄用典都凑不齐呢!谁也不用笑了谁!”
苏皎皎便道:“我真不会。”
郑清平道:“县主切莫推辞,听您刚才所言,不是‘在山为小草,出山为远志’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哪里是不会作诗的!”
话已说到这份上,苏皎皎道:“作诗是真不会的,那就陪着各位玩吧!”
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以咏菊为题,众位闺秀思索片刻,纷纷铺纸提笔。唯苏皎皎东张西望,与乔老太君对视上了,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看似没人说话,其实那些女孩子都偷偷看着她呢。就在有人陆续完成的时候,她们看见苏皎皎仓促潦草地在纸上画弄了几笔,然后就停下了。
看那样子当真是糊弄。
待所有人都落笔,便由侍女将诗稿收去,交由做裁判的乔老太君,并由桂嬷嬷宣读众人诗作。
开头的是林晓风。
“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注:唐白居易《咏菊》)
桂嬷嬷语声一落,众人叫好。乔老太君点了点头道:“有风骨,好句子。”
其次是齐妍如。
“菊裳茬苒紫罗衷,秋日融融小院东。零落万红炎是尽,独垂舞袖向西风。”(注:明文征明《咏菊》)
乔老太君赞叹道:“好风华好□□!”
第三个便是苏皎皎。
桂嬷嬷还未读就皱了皱眉,语似狐疑地道:“一丛两丛三四丛?”
这个,是要作诗吗?众女听了面面相觑。
“五丛六丛七八丛?”
已经有人笑了。崔媛道:“县主莫不是在数数吗?”
“九丛十丛十一丛。”桂嬷嬷已经认命,不再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句了。众女便是那涵养好的,也忍不住都笑了,崔媛越发大声道:“县主作诗当真在数数了!是要把菊花卖了记账吗?”
众闺秀互相看着笑场,直到笑得有些累了,才恍然觉出桂嬷嬷良久未读最后一句。崔媛已经有点忘形,高声道:“嬷嬷也不用读了,我们大家都知道,十二十三十四丛!”
众女复又笑,可笑着笑着看桂嬷嬷惊讶的神色,那笑声便停住了。
怎么回事?难道最后一句有什么猫腻不成?
在众闺秀的诧异中,桂嬷嬷吐声道:“不遇陶潜自雍容!”
桂嬷嬷语气是惊叹的!最后这一句,是画龙点睛的!
说不上有多好,但是绝不可笑。没有华丽辞藻,傲骨清高,但有本性天然,不拘一格。
乔老太君仔细回味了回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只说了一句:“倒也,新奇。”
剩下的诗大家都忘了,事实上前面的诗也忘了。
大家只记住了一堆数儿,还有一句“不遇陶潜自雍容”。好记得要死了,可是要不要这么好记得要死啊!
忘也忘不掉啊!
余下的节目便有点寥寥。苏皎皎貌似惹了一场笑话,然后众人陡然发现笑了这半天,原来笑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作诗结束后,便有侍女撤换点心,然后听得一句“三公子来了!”
咸阳郡王府的嫡出三公子宋青彦!
说起宋青彦,是京城青年才俊中最炙手可热赫赫有名的一个。他出身高贵不说,更生得清俊朗洁风姿楚楚,如风中竹中天月,涤人心怀悦人眼目。如此美男子好家世,偏偏还才学出众,刚刚十五岁,参加乡试高中解元!
故而一听他来了,众闺秀不自觉地摆出最端庄清雅的仪态,面带笑容却娇羞垂眸。
可惜苏皎皎不知这号人物。她瞪着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大堆女孩子赏花诗会摆宴,他一个大男人干什么来了?
却见不远的翠竹小路的尽头,走近一位翩翩公子,一身青衫当风,腰间美玉摇曳轻撞有金石声。
他径直走了过来,垂眸阔步目不斜视。
在乔老太君面前停下,行礼,他的声音朗润温和,端的是君子美如玉让人如坐春风。
“给祖母请安。听闻祖母再园子中开花会,孙儿得了一篓肥蟹,让厨房蒸了给祖母送来尝鲜。”
他果然是拿着个小篮子的,此时恭恭敬敬呈给乔老太君身后的桂嬷嬷。
乔老太君笑意慈祥温存,连声道:“好好,彦儿有心了!”
已经有婢女穿梭其中开始摆放餐具。看宋青彦就要告辞,乔老太君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不是亲戚就是通家之好,彦儿既来了,就见过妹妹们。”
似乎众闺秀等得就是这一刻,再也没有之前的叽叽喳喳了,一个个温柔秀雅地和宋青彦见礼,宋青彦也是落落大方,微笑着打招呼。
原来便认识,宋青彦这么多妹妹,听声音看表情似乎跟哪一个都很熟络,至少一个都没有交错。遇到有兄弟年龄与他相当的,他还能顺便问候一两句,问问近况。
轮到苏皎皎,宋青彦也毫不冷场,言轻语柔唇边含笑:“这位定是明月县主。早有耳闻今日有缘一见,上次祖母寿宴,县主盛情,让我等做儿孙的羞愧了。”
苏皎皎不同于其他闺秀的欲拒还休,她一直是用明亮亮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的,此时听他说,便眼眸一弯露着小牙齿笑了起来。她那一笑,迎着上午的秋阳,却似比那秋空暖阳还要绚灿明媚一些。
如此容光照面,宋青彦有些晃神。
听得苏皎皎道:“这有什么,雕虫小技而已。”她的声音清甜润美,如她腰间佩玉一般有金石声。
宋青彦忘了自己是怎么告退的,只是走了很远,在一个人迹不能注视的树丛后,他停了步,不自觉地朝苏皎皎所在方向望。
那样一个女孩子啊!
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样子,像个贪吃而尚无心机的小狐狸,野生生活泼泼的,说不完的宜人可爱。
也是呢,宋青彦在心里有些失落地想,锦衣王□□出来的女孩子呢!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边宋青彦的到来带来的波动渐渐消散,已经是大蟹装盘,糕点满桌。
富贵人家吃蟹甚是讲究,盘盘罐罐剪子刀,每人面前摆了一大套。
苏皎皎其实有些弄不清那些东西。但是那些闺秀也是不亲自动手的,自有身旁的丫鬟帮忙弄好,然后宋青芷和宋青若各自将剥好的蟹黄和蟹肉用小碟孝敬给乔老太君。
沈嬷嬷轻车熟路地为苏皎皎剥蟹。苏皎皎用眼看着,嗯,果然程序刁钻斯文,甚是考究。
苏皎皎的酱菜也上了桌。
看着是爽心悦目,不知究竟味道如何。在座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颇为小心挑剔地示意侍女夹了一小块在小碟子里,放在嘴里尝。
然后不由自主眼睛亮了一下,互相看着。经过了之前的过招,这次所有人都学乖了,没有阴阳怪气地说话,皆夸小菜可口。
乔老太君尤其高兴,因蟹是大寒之物不宜多用,反而是就着酱菜,多用了一碗粥。
苏皎皎笑得眉眼弯弯:“老太君喜欢吃最好不过,我哥在九子巷开了间铺子,老太君吃完了,再着人去铺子上拿!”
乔老太君开怀大笑,指着苏皎皎道:“你们看这丫头,把招牌做到我这里来了!”
苏皎皎道:“可不是嘛,您老人家交游广泛,可不就是个活招牌!”
乔老太君摆摆手道:“你这可是打错了主意!我这闭门十多年了,有什么交游广泛,怕是就是因为我爱吃,别人才不敢吃呢!”
苏皎皎便咯咯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哥也说,他卖的酱菜怕是没人敢吃!”
乔老太君复又朗声笑。众位闺秀看着唇角弯弯,实则似笑非笑。
这是个尴尬话题,没人接口,不宜继续。
倒是齐妍如凑过去悄悄和崔媛私语了一声:“如此也好,她卖酱菜,我们买来吃,所花的银子就当是打赏给厨娘了!”
这话有着很深的恶意和隐秘的快感,崔媛心会神知笑了一声,瞟了苏皎皎一眼,对齐妍如道:“还是一个县主厨娘呢!”
两人这般咬着耳朵笑,除了身边的丫鬟,没人听到。说是厨艺是女人的必修技艺,但是真的沦为下厨给人做吃的赚钱,那是低贱的营生。
一个卖酱菜的,便是做了县主,还是逃脱不了卖酱菜!
这是根子里的卑贱?难得那个苏皎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赏花宴午后便散了,苏皎皎懒洋洋地窝在马车里,对沈嬷嬷道:“我小睡一会儿,嬷嬷到时候叫我。”
沈嬷嬷却觉得苏皎皎忒是心大了,她对苏皎皎道:“县主啊,依老奴看,这个赏花宴可是不简单。”
苏皎皎“嗯”了一声:“简单不简单,关我什么事?”
沈嬷嬷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齐国公家的小姐,对您颇有敌意?”
苏皎皎看了看沈嬷嬷,眼睛很亮但眼神懵懂,有敌意就有敌意呗!
沈嬷嬷一语切中肯綮:“咸阳郡王府这是为三公子选亲,咸阳郡王妃看中的人选必是那齐国公家的小姐!”
苏皎皎惊坐而起:“你说什么!选亲!”
沈嬷嬷严肃地点了点头:“不是选亲是什么,那三公子一露面,我就觉得事情不对!”
苏皎皎惊骇的是:“那为什么叫我!”
沈嬷嬷翻了个白眼儿,这姑娘是不是傻啊,你说为什么叫你啊!
第七章 婚约(三)
当夕阳半落,将金粉的霞光铺满乔老太君半院子的菊花的时候,宋青彦在祖母的注视下,放下手中的诗稿。
乔老太君问他:“彦儿觉得哪个好?”
宋青彦就诗论诗:“祖母,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诗者的风格不同,看诗者的品味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大不相同。”
乔老太君指着苏皎皎的那首诗微笑:“彦儿觉得这首呢?”
宋青彦看了一眼,便莞尔笑了。
“好诗。”
他惜字如金。乔老太君却是感慨:“彦儿说的对,哪有什么好不好呢,端看自己的喜欢。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哪怕她不会作诗也是没有关系。”
宋青彦诺诺,笑着没有接话。
乔老太君望着面前这英姿俊秀的男子,长叹息了一口气,说道:“祖母喜欢那孩子!”
宋青彦温润的脸上如旧微笑,点头道:“那彦儿听祖母的!”
然后有婢女回报,郡王妃和青芷县主来请安。
一家人便在厅堂里坐了。林氏向来是周到的,她笑着对乔老太君道:“母亲今儿个赏花宴可尽兴?没被那群孩子吵着吧?”
乔老太君道:“尽兴的很,我刚还和彦儿说这赏花宴上的诗呢!”
林氏笑语道:“我刚听青芷言语了一句,说明月县主很是惊才绝艳地夺了魁首!”
乔老太君哈哈大笑道:“什么魁首!谁还不会数数!”
众人面上笑着,却没接话。乔老太君道:“我倒是挺喜欢那古灵精怪的孩子,刚我还问彦儿了,彦儿也说喜欢。”
林氏的心便漏跳了半拍,听这话锋,婆婆的意思是?
下面是她不敢想的,但林氏出身大家,又主持了郡王府多年的内宅,虽然涉及最心爱的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却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看了一旁的宋青彦一眼,不动声色地将齐妍如的诗拿出来,笑道:“零落万红炎是尽,独垂舞袖向西风。我倒觉得这句诗出挑,彦儿觉得呢!”
宋青彦还是同样的回复:“刚还和祖母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作一事,各有所长,端看个人喜欢。”
林氏笑微微地便岔开了话题:“彦儿所说极是,盛唐李杜之争,至今也无定论。对了,彦儿西山之行可准备齐了?”
宋青彦道:“差不多齐备了,西山离家不远,母亲不必操心。”
林氏微叹道:“都已过了中秋了,早晚都凉了,你多带些厚衣裳。”
宋青彦称是。宋青芷是个极有眼色的,看此情景,就拉着哥哥先出去了。
厅里就剩下乔老太君和林氏。
林氏一向是大方懂事的,此时有些迟疑地对乔老太君道:“母亲您的意思?”
乔老太君点点头:“我知道你看中了妍如那孩子,可是我们与齐家已经是两姨的亲戚了,彼此可互为助力。可是锦衣王便不一样了,论交情的深厚,陛下与他是没的说,早早视为心腹,何况他立下荡平夷秦的不世之功,又沉沦十年在民间,凭陛下的怜惜,再凭锦衣王的才智,要得善终不是难事,他便不是权势遮天,可真的说一句话,也会是一言九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