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奶奶对红线说了什么,女孩子跑出来。没跑几步,回头望着石屋,扭头哭着跑了。
“你也快逃吧。”奶奶慢慢爬到石屋口,半跪着对着冯夷喊。冯夷笑了笑。“逃,逃到哪里去呢?”和别人相反,冯夷迎着浪走去。
水仿佛一条巨龙,在天空中翻滚着。
“如果你有心,为什么不懂呢?!”冯夷对着浪涛大喊。
“你有什么权利愤怒呢!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人类,披着神灵的外皮,不,你连颗人心都没有!如果是人,就会痛!如果有心,就会后悔!你为什么不懂呢?难道说,当你被河伯吃掉的时候,连心也吃掉了吗?你根本…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你没有权利…没有权利…那样伤害他们,她们难道不是你的姐妹,不是你的母亲吗?”冯夷的身体怔住了,他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回忆再次劈开他的灵魂,就像泉水一样涌入他的心田。
“是的,坐在那里的,难道不是我的母亲吗?这些那些,难道不是我的血脉吗?…我,我不是回来了吗?回到我一直想回来的地方了吗?回到人的地方…哈哈哈,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呀。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又杀了你呀,妈妈妈妈,是我呀…是你的儿子回来了…为什么我,是我…是我杀了你!”
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差点劈到冯夷。
“杀了我!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没人来杀我?!我犯了罪却没人来惩罚我,妈妈,是我杀了你呀…”
冯夷在雷电中颤抖着,狂笑着,巨龙在天上卷起云雨,冯夷慢慢睁开眼睛。一滴眼泪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原来,我早就不是人类了。”
巨龙喷着闪电,朝着冯夷打来。冯夷迷茫地望着扑面而来的闪电,嘴角露出疯狂的笑容。突然他被一把推开了,闪电打到来人身上。
冯夷摔倒在地,扭头去看,那个烧焦的身体上还冒着黑烟。
“谁都不可以…”焦黑的嘴唇颤抖着,“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生命,谁都不可以浪费!”
“禹?!”
禹焦黑的脸上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他妈的,是男人就给我挺直腰板!”
“就算你他妈的不是人,是个怪物,只要你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就给我活得像人一点!”禹转身,就像全身起了火。“这水!这水,你总有一天得给我停住!你不要以为你嚣张!月亮还有缺的时候,水也一定,一定…”禹的身体弯得就像虾米,他紧紧握住拳头,侧面看去就像一张拉起的弯弓。
“息壤…”冯夷坐在地上,想起了什么,“那个息壤…只要有了息壤,就能止住这水…”
禹背对着冯夷,冷笑了一声。“息壤…”
“对,你父亲从帝俊那里偷走的息壤。应该还在人间吧。”
禹沉默了一会。“是又怎么样?”
“拿出来呀,只要加上水玉,这点水没有问题的。”
“水玉?”
“伏羲的神器,能够收拢水的神器。水玉将水收拢,息壤将土地活化,大地不就恢复原状了?”
禹没有回答,眼神中多了一份讥讽。“娘娘腔之后是小孩子气吗?”
“什么?”
“如果息壤真的有用,鲧那时候就不会…切!现在说这个有什么屁用,息壤已经没了…”
“没了?”
“被鲧吃了。”
冯夷愣住了。
“鲧临死前,将息壤吃进肚子里了。”禹瞅了冯夷一眼,没有迟疑,径直跑进石屋,抱出奶奶,朝着山顶狂奔。浪涛已经逼到冯夷身后,禹没有回头望冯夷。先是脚踝,再是膝盖,突然浪涛将冯夷卷入水里,在水中,可以看到锅碗瓢盆在飞舞,奶奶给禹缝补的衣服也飞了起来,飘到冯夷面前。衣服飘走之后,银色长发,青色眼睛,留着巨大的琉璃色鱼尾的河伯神出现了。
息壤没了?那个东西被吃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洛书》,没了?!
“《河图洛书》是解释世界的天书。伏羲从《河图洛书》里获得了两种最重要的力量,为了防止这两种力量散失或被遗忘,伏羲将两个图画变成了物体,将它们保存起来。”女娲那有点低的女声出现在冯夷的耳畔,“《河图》《洛书》是一极两面。就像阴和阳,男和女,天和地,生和死…如果《河图》是水玉,你觉得《洛书》会是什么呢?”
如果水玉是凝聚水的力量的神器,唯一能与之抗衡,与之相辅相成的…只能是帝俊的息壤。
见风就长,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无休无止。哪里有洪水,只要投下去一点点,马上就会长成一座土山,挡住洪水的息壤,是帝俊的宝贝。不过那只乱七八糟的狮子,总是将宝贝到处乱扔,有时甚至为了好玩,将息壤丢进人间,造出一些大山。
人间的鲧受尧命治水,九年不成,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息壤这个宝贝,偷偷潜入天堂偷走了息壤。可是,息壤并没有给鲧带来好运,他被杀死在羽山。
杀死鲧的不是帝俊,而是人类。
接着息壤就消失了,帝俊派野兽来到人间,一部分是作乱,另一部分原因,大概也是想要追寻息壤的下落吧。谁能想到,鲧居然将息壤吃掉了。
冯夷冷笑了一声。你一开始就知道吧,息壤的事,《河图洛书》并不完整,伏羲你一定知道的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栖息地,劫后余生的众人倒头就睡。禹睁着眼睛,望着山下。水已经退下去了,地上满是黑乎乎的一片。
完了。
他爬起来,身体像灌铅一样重。他朝山下冲去,脚下一滑,他栽倒在地。预料之外,他没有栽进石头里,却撞上了软啪啪的泥里。
果然被淹掉了。禹伸拳砸向地面,泥好深,手臂都陷进去了。
最后的地方,完了。禹抓着泥淖,眼泪流不出来,他那充血的眼睛望着大地。嘴巴里涩涩的,刚才他砸到地上,嘴里进了一堆的土。他想把土吐掉,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吃掉,只要把这些土吃光,大家就有地方住了。反正我是一个怪物…这点土…
大禹真的开始吃土,他嚼着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土和石子在喉咙口卡住吞不下去,但是禹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土,硬是将泥土塞进喉管。
吃掉,全吃掉!
“你这样吃,要吃到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响起。禹抬头,发现冯夷站在身后。月色里,他的头发泛着银色的光芒。
“…”禹喉管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他没有理睬冯夷,继续啃食土地。
“有这闲工夫不如带我去见你的父亲吧。也许息壤还在你父亲的肚子里…”冯夷走到禹面前,他恢复了黑发黑眼的模样。禹想了想,吞了一口土,压住想吐的欲望。
“你为什么要找息壤?想治水?想讨好舜?哼,就算找到息壤,我们也不能用。那些天上的怪物…”
“我要找到息壤,我一定要确定它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再说,现在除了找到息壤,我们还能做什么吗?躲躲藏藏,自己吓自己,装作努力的样子,其实只是苟活罢了。被帝俊劈入地狱,被伏羲杀死,也许还爽快一点。”
禹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凝视了冯夷一会儿,他低头擦了下嘴巴。
“如果息壤真的消失了怎么办?”
“怎么办?到了最糟的时候,也会有最糟的办法。最多回到现在这个样子。”冯夷的眼睛总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现在突然有了一点光彩。禹皱起眉头,转身回到山顶。他去吩咐大家做好工作,然后他赤裸着回来了。禹一直赤裸着身体。只有腰部围着小小的布匹算是遮羞。他的肩膀上,胸脯上满是伤痕,双手双脚上生满了老茧。指甲早就磨秃了。和大家一样,他的腿肚子上没有一根汗毛,倒是经常生着疙瘩。
禹好像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许久,他才告诉冯夷。
“鲧的尸体在羽山。”
“一直在那里?”
“嗯,一直在那里。”
“禹,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鲧能去天上?凡人不会有这种能力吧。”
“鲧是黄帝的后人。”
“嗯?”
“轩辕家族从太古时代起,就拥有通天的能力。历代女巫都能够和神沟通。”
“说不定你们是神的后代。”
“什么神,不过是些怪物罢了。”
冯夷一愣。
“和人相比,神不过是些怪物。”禹转身望着冯夷,“神没有血肉,不知道痛苦,也不会管人的痛苦。它们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情。哼,不知道把刀刺进神的身体,神会不会流血?”
冯夷望着禹。“神也会死。”
“那么说神也会痛苦了?”禹大喊一声,冯夷深深地望着禹。“神也会受伤,神也会挨冻受饿?神也会被生病折磨得想要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神也会死,神也会怕死…”
“那么神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们?将我们像蝼蚁一样践踏,难道这样他就高兴了,满足了?!”禹一把抓住了冯夷,冯夷冷冰冰地望着禹。
“也许。”
“也许?”禹的脸扭曲了。
“为什么有神灵?神为什么要存在?谁给了他们权利?任意伤害别人,杀死别人?谁给了神这个权利,我不明白。为什么神不能就那么消失,就那么去死?你知道吗?神有时候也会羡慕人类…”
“羡慕人类?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怀念…哪怕做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是怀念,无法抵挡的怀念…”阳光遮去冯夷的表情,“就像傻子一样。”
“窝囊废。”禹不客气地说。“我不羡慕任何人,更不羡慕神。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绝对不要死。哪怕所有人都死了,就算神要我死,我也绝对不要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是三年才生出来的。我那么难才从鲧的身体里出来,在黑暗中,在已经死了的鲧的身体里,我喝着他的血,吃着他的肉,抓着他的内壁,想从喉管中得到一点点空气…没人帮过我,没有来救我。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活,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死。
埋葬鲧的羽山,在遥远的北方,远远望去,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在发出闪闪荧光的黑色山峰上。
禹和冯夷所在的地方,虽然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也布满潮湿,满地的淤泥,却不会让人产生羽山给人的那种冰冻的感觉。在那里,一定连空气也冰冻了。
“走吧,那不是一天两天能到的地方。”禹抓了一口吃的,没带粮食,就上路了。冯夷紧紧跟上了他。越是靠近羽山,四周的天色越暗。流淌在身边的河水从绿色到暗绿色,最终变成了黑色。四周除了黑土和黑水没有草皮,枯朽的黑色树木东倒西歪,时不时衡在两人面前。冯夷的脚不时踏入一半冻结的黑色泥淖,他没有在意,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禹。
四周更加黑了。有绿色的鬼火在山林间飘荡,冯夷注意到那是黑色动物的眼睛在发光。抬起头,能听到瀑布的声音,却丝毫看不到瀑布的身影。
明明冷到刺骨,居然还能听到瀑布的声音,可见这瀑布多么可观。禹带着冯夷左转右转,没有找到瀑布,却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前。
禹跳上石头,俯视着冯夷。那块石头就像一个圆形的肚子,在肚子的深处,有一个裂缝。禹蹲下身体,抚摸着裂缝,用怀念的眼神望着那道伤痕。
“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我又回到了这里。”
“这难道是…?”
“你不是想见他吗?这就是鲧的尸体。”
冯夷望着已经化作山脉的鲧的尸体。人类能够这样吗?死后化作山石?能够化身万物的,只有盘古和女娲。难道说鲧是女娲的后代?
“你想说什么?我们是神的后代?我们只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谁能想到,冷冰冰的石头里,可以孕育生命,甚至给了我一颗心。”
“火烫的带着回忆的心。”禹跳下石头,走到裂缝前,他扭头望了一眼冯夷。“想知道息壤的事情,就进来吧。”
禹消失在裂缝里,冯夷连忙跟了进去。
黑暗的裂缝里伸手不见五指,冯夷只能感觉禹的身体前进。不久,他听到了水声。
“水?”
不,不是水声,而是雨声。先是淅沥小雨,突然变成骤雨,又化作大地都要坍塌下来的豪雨。闪电毫不留情撕裂着,雷声也像直接敲打在太阳穴上。冯夷不禁摸上一边的墙壁,他立刻将手缩回来,那种感觉就像摸着内脏一样。滑溜溜软绵绵的。
“你能懂得吗?连灵魂都湿透的感觉?人们因为惊恐互相怨恨,不仅是肉体,连心都发霉的那些夜晚。你不觉得这个景象很熟悉吗?”
光亮突然映入眼帘,冯夷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刷一下白了。
回忆一下刺透他的头颅。
这是什么?女人们的哭喊声,那么熟悉;那个在水上游泳的女人,她不停地四处张望,叫着一个名字。“冯夷~~”
“妈妈!”冯夷伸出手,影象突然消失了。就像水中的幻影,冯夷收回手。幻影又出现了。冯夷的母亲想要回到祭坛找儿子,不要说祭坛,村子也早不见了。雨水洪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浑身都浸在水里。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她的眼泪,冯夷发现有人一把抓住了她。
是那个人。
那个什么子某某儿的人,那个他早就忘记了名字的男人。
那个人对着冯夷母亲摇了摇头,冯夷母亲眼前一黑失去了支柱,某某儿拉着她,往山上游。母亲望着虚无,突然大笑,一会儿又流下了眼泪。母亲会怎么样,自己救了大家,但是大家真的得救了吗?母亲的结局如何?
冯夷突然抓住禹的肩膀,狠狠地抓了下去。
“停止!”
“你不想知道吗?”
“快住手!”
“这是过去的回忆。”
“不然我会杀了你。”
“这是息壤的回忆。”
“嗯?”
幻影消失了,两人又在黑暗中。
“你说什么?”
“那一次,帝俊使用了息壤。”
这大概是难得的一次,息壤用于人类身上吧。恰恰是那次之后,帝俊把息壤弄丢了。丢在天界的哪个地方,帝俊不记得了。如果不是鲧去天上,也许会永远消失吧。
“鲧怎么找到息壤的?”
连帝俊都找不到的息壤,为什么鲧能够找到呢?
“鲧找到的不是什么名叫息壤的东西…”大禹温柔地抚摸着冯夷觉得恶心的内壁,轻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他告诉大家那就是息壤。”
“可是不是息壤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吧。息壤应该是一块泥。”
“大家看到的只是,每天日出后人们醒来,眼前的大地就会变成沃土。”
“那么鲧找到的到底是…”
“他找到的是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女神。”
息壤的天性是成长,只要一见光,一有风她就会疯狂的生长。息壤原本是地球最早的细胞。不断地分裂,不断地生长,这才是它的本性。可是当地球长成之后,息壤只能是地球的负担,之前帝俊任意地造山造地,看上去是他任性妄为,却是为了释放息壤的渴望。每到50年,息壤就必须成长一次。这已经是极限了。息壤想要成长的愿望达到顶点,帝俊再也无法控制息壤。所以,帝俊封印了息壤。
不能生长,不能生育,可怜的息壤的欲望无法平息,它慢慢有了意识,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一个怀孕千年的女人。
救救我,我想出去。
轩辕家的鲧为了寻找息壤前往天界,他没有找到息壤,却听到了女人的哭声。那个傻乎乎的轻信的鲧,相信了息壤的话,将她救了出来。
“我可以拿土地来报答你。”
鲧欺骗大家说他找到了息壤,而息壤神女则隐瞒了她真正的身份。然而,你想想这孕育千年的渴望,生育下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会是一个月球。”
“帝俊必须杀死息壤。帝俊想要杀死的不是鲧,而是息壤。可惜人类却会错了意,也许是故意会错的吧。鲧如果治水成功,会给很多人造成麻烦。”
“鲧为什么又吃下了息壤?”
禹在黑暗中望着冯夷,冯夷的青色眼睛闪着晶莹的光芒。
“是恨吧。恨息壤让自己死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息壤早就在人间消失了,你不用再寻找息壤了。能和这洪水对抗的息壤,已经在人间消失了。河伯神高兴了吧,没有东西可以和他抗衡了。”
冯夷笑了一声。禹并不知道如果冯夷找不到息壤,就会被水玉撕裂。但是,息壤就那么轻易的消失了?
他走出裂缝,禹在后面没有出来。远远的,禹问冯夷。“你知道吗?我们有多恨河伯神。比恨那些野兽,比恨那些神,更恨原本是人类的河伯神。”
“我明白。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恨他。”禹也许不知道,能够找到憎恨的对象,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禹躲在黑夜中,冯夷在外面没有看到。黑暗中光芒再度亮起,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轻轻地吻着一个青年的头,青年则抱着她的肚子。
“会生下来吗?我们的土地。”
“快了,马上就要生下来了,我们自己的土地,我们的家。”
青年像孩子般的笑了。
“在那里,我们什么都不怕,洪水干旱,什么都不会伤害我们。只有好的东西,没有坏的东西。”
“那么我们给那个地方起一个名字吧。”
“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吗?嗯,什么好呢?”
“起一个好听又让人怀念的名字。”
“那么就叫‘乐园’吧。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吧。”
“我们的乐园,我们将去的乐园。”
“鲧,吃下我,如果帝俊发现我,我们的孩子就完了。我们的‘乐园’就要消失了…带我逃走,快点!”
“可是…”
“带我藏起来,躲起来,如果被帝俊发现…”
禹闭上眼睛,他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裂缝似乎摇晃了两下。
冯夷站在乱石岗里,突然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绝望之后的主意吗?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我们想了这么多,怕这怕那,其实所有的问题只要问一个人都能够解开。”
“问谁?”
“帝俊。”
禹愣住了。
“帝俊是息壤的主人,现在治不好水也是帝俊在搞鬼,我们不如直接去见帝俊。”
“你以为帝俊那么容易见到的吗?”
“如果我们杀死他的儿子,是不是就容易见到了呢?”冯夷的眼中的绿色慢慢变得阴沉,“据我所知,他有九个儿子。”
“你不怕帝俊杀了你?”
“你不是也说了吗?神是没有痛苦,不会流血的怪物,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了。”冯夷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春风吹过白色的丝绸。
在一边的禹,即使在阳光下,仿佛还被笼罩在黑暗中一般。他没有放过冯夷的每一个表情。许久,他才一字一句地说。
“好吧。我们到天上去。”
同一时间,老迈的尧躺在距舜的村落遥远的山里,晒着太阳,头开始变得轻飘飘的。他仿佛回到几十年前,那时候他还是部落的领袖,大水已经让大家苦不堪言,求神无用,身边的人无能。就在众人叽叽喳喳,争吵互相埋怨不停地时候,有人提议。
鲧,轩辕家的鲧怎么样?
尧不想任命鲧。那个男人太天真。他谁的话都相信,认为谁都是好人。虽然做了一堆的事情,但是大家都把他当作傻瓜笑话。这回可不是什么小事,是治水,是救命。
就是这样天真的人,你叫他做什么他才会拼命地做呀。要是别的家族,肯定会要求和尧大人你分天下的。
不行。尧不想任命鲧,然而别人告诉他,鲧是轩辕的后代,轩辕家有着通天的能力,能够到天上去。人类已经不能自救了,只能靠天上了。
天上?那个将我们害得那么惨的天上?尧望着天宇,想起那个眼睛闪闪发光的男人。那个男人,即使被人害惨无数次,都会在原地爬起来,依旧去相信别人。
没有人比鲧更适合,我知道。可是鲧太善良,我怕害死他。
鲧,你想去治水吗?
尧问鲧。
鲧笑了,好像等这个命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当然!
你想做英雄吗?
鲧望着尧,傻笑着。
英雄会死,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女人,还舍不得死。
鲧,别做英雄。治好了水,我给你一个好女人。
鲧点了点头。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鲧听说息壤可以救大家就去偷息壤,结果惹怒天帝,天帝降罪人间。没办法,只好杀了鲧谢罪。尧大人,杀了鲧,为了救大家,杀了鲧吧!
鲧,我叫你别做英雄,我叫你不要死!
杀了鲧,为了救大家,杀了鲧!
鲧你不是英雄,就算你为了大家丧了命,你注定要被万人唾骂。可是后人还是会赞美我是一个明君,因为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