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洛书》,伏羲…陛下说你知道在哪里。”
女娲扬了下眉毛。“他说我知道在哪里?”
“是的。难道你不知道?”
“我的确知道。我也知道伏羲喜欢难为他那些可怜的女婿们。你的妻子是…”
“宓妃。”
女娲凝视着冯夷,黑色的眼睛里包含着宇宙的神秘。她轻轻地说,“原来如此,你来到我这里。你是第一个来到我这里的孩子。是伏羲派过来的第一个孩子。”
冯夷很想问,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照理说,十个女婿里伏羲应该最讨厌自己才对。
“除了《河图洛书》,你没什么别的要问我吗?无论你问什么,我一定回答你。”最高位的女神出人意料地温柔地问。
冯夷愣住了。问女娲问题。他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很多事情,连伏羲都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女娲才知道的事情,甚至很多八卦的事情,都在冯夷脑海中一闪而过。女娲就像在看不知道该要什么礼物的孩子,等待着。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冯夷想了很久,问。“你为什么要找烛阴?你不是创造之母吗?有什么事情只有烛阴能告诉你吗?”冯夷问出口了,他有点后悔,如果答案只是想看看烛阴的样子怎么办?那的确像女娲会做的事情。早知道就该问为什么不和伏羲在一起,这种事情知道了说不定能抓住伏羲的软脚。
女娲仔细地打量冯夷的脸,冯夷有点焦虑,但是不曾移去眼神。他们就这么对视着。
“你认为时间是不能打破的吗?”
“打破时间?”
“时间总是前进着,不会停止,不会缓慢,就像一个一直开动永远不会犯错的精密仪器。”
“你是说时间还是烛阴?”
“就像时间一直向前不会回头,总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可变化的…于是有人以为规则是永远的唯一的真理吧。”
“有人?”
“规则不是绝对的。有些东西是会让你愿意打破一切去换取的…冯夷,你爱宓妃吗?”
冷不防女娲冒出这样一句,冯夷结巴了。“我…”
“为了宓妃,你愿意舍弃一切吗?”
冯夷想了半天,回答:“如果我说会,你相信吗?”
“…我无法相信你。”
“是吧。”
“我无法相信一无所有的你。”女娲的话又冯夷怔住了。
一无所有,我?
“现在的你,没有可以和宓妃等价的东西。无论是你的生命,还是你的力量。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些都不能和她交换。甚至连尊严和骄傲…也只是虚幻的东西罢了。”女娲笑着,冯夷觉得女人的笑容真的很不可思议,她仿佛一瞬间看穿你,又仿佛看到你身后的东西。女人,也许是天生的预言者。
“时间是可以打破的…”女娲说。冯夷的视线跟随着她。她慢慢走到月亮的背面和正面的交接处。她站在那里,光芒穿过她的身体,她就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银色的光芒照射在这片永远都无法获得阳光的土地上。
“其实被打破的不是时间…而是由时间造成的永恒的错觉。”
“冯夷,我们是会死的,所有神都会。在涅槃的瞬间,你想要什么呢?…会是让你愿意打破时间的东西吗?”
“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呢?是伏羲吗?”冯夷问,“你愿意为了伏羲打破一切吗?”
“伏羲是我的全部。”女娲少女般地微笑着,“女娲就是伏羲,伏羲就是女娲。”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难懂的一句话。”
“现在可以告诉我,《河图洛书》是什么了吗?”冯夷转移话题,他可不希望听了一大堆谋杀脑细胞的信息之后,把性命攸关的东西给忘了。
女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那股青色走得太快,冯夷怀疑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河图洛书》…是伏羲在河洛看到的两副图案。通过这两副图,他创造了八卦。他给所有的生命制定规范,也是在这个时候。也就是说,伏羲在看到河图洛书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太阳神,看到《河图洛书》之后他才成为众神之王。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冯夷摇摇头。
“《河图洛书》是解释世界的天书。伏羲从《河图洛书》里获得了两种最重要的力量,为了防止这两种力量散失或被遗忘,伏羲将两个图画变成物体,将它们保存起来。”
“你是说河图洛书现在是两个东西?”
“是的。我说过你是伏羲的钥匙,你带着他的请帖。”
“你的意思是,《河图洛书》现在在我身上?”
“是的,你的身上就有《河图洛书》的一半…”
“难道…”从冯夷体内发出的光芒仿佛要冲出来一样,女娲伸出手,一道银色的水球出现在她手中。
“水玉就是《河图》的物化。”
她捧着水玉,水玉的光芒照耀着她整个脸庞。冯夷望着水玉,又看看女娲。
“如果水玉是《河图》的物化,那么《洛书》也变成什么东西了吗?”
“是的。”
“那是什么?”
“《河图》《洛书》是一极两面。就像阴和阳,男和女,天和地,生和死…如果《河图》是水玉,你觉得《洛书》会是什么呢?”
冯夷望着女娲的脸开始抽搐,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现在知道它们是什么了,但是我怎么用它们呢?”冯夷指了指水玉。水玉围绕在女娲手边飞来飞去,就像白色发光的蝴蝶。“咒语是什么?”
“不需要咒语。”女娲望着水玉,水玉在她的视线中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可是我看到伏羲使用咒语。”
“伏羲也好,你也好,为什么总要给自己设置一道障碍呢?难道没有咒语就不能和世界交流了吗?”
“我无法穿墙而过,只能求一把钥匙。”
“所以你们的眼睛看不见。即使伏羲看清了《河图洛书》里的规则,他也还不明白《河图洛书》到底是什么。”
“《河图洛书》到底是什么?它们不是物化了吗?”
“它们只是变成了你能够理解控制的东西罢了。我不会把咒语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咒语是什么。但是我知道…”
女娲走到冯夷身边,她召唤水玉,水玉停在她的手上,她将水玉放在冯夷的手上。冯夷觉得一股热量穿过了他的身体。
“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水玉都会告诉你。水玉没有心,你的心就是水玉的心。你告诉水玉的越多,水玉告诉你的也越多。”
冯夷半信半疑地望着女娲。
“现在你可以去帮助禹治水了,这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使命。带着《河图》重返人间吧。你是全中华的水神,也是我女娲承认的人!”
水玉发出万丈光芒,当光芒消失的时候,水玉中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是小人鱼的脸,然后他看到小人鱼的脸慢慢恢复成宓妃的脸。
冯夷的脸上交杂着各种表情。一种渴望在他心中涌起。
想回去,我想回去!
我想去见宓妃。


第四章

青年一脚踩在泥淖上,左侧身体向下陷落,他一挺腰,拔出左脚。青年紧蹙眉头,举目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烂泥路,就像落潮后的滩涂。
山在远处,和水在一起。有山的地方有水,没山的地方也是水,到处都是水。墨绿色的水,灰色的水,黑色的水…只有头顶的蓝色还是那么纯净。很久以前,老人们说过,这铺天盖地的水就是从这湛蓝色的天上倾倒下来的。那一天水淹没了一切,村子,湖泊,草地,山脉…那一天,天地变成了黑色。
青年动了下嘴唇,上前走去。在他身后,一群和他一样满脸满身都是泥浆的男孩子们,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他。从营地出来已经大半天了,眼前还是望不到尽头的烂泥路。男孩子们开始怀念乡亲们躲避的乱石岗,虽然那里摇摇坠坠,随时都坍塌的危险,但是和比起在这潮湿的烂泥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水淹没,男孩子们宁可躲在寒风横行的乱石岗。
“早点回去吧。”一个男孩子颤抖地提议着。经过一夜的寒风,太阳照在身上,他打了个寒蝉。男孩的发色偏黄,总爱蜷着都是泥的身体,灰黑的脸上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睛望着你,活脱脱一只泥猴子,大家就叫他“阿猴”。阿猴焦虑地望着四周,说:“不定一会儿水就来了。”
阿猴的话引起一阵恐慌,十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惊恐地瞅着他。他咬着嘴唇,低声说:“长老们不是说过吗?水来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的,说不定就是这样的好天…”
有人骂了他一声,他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骂归骂,男孩子们的脚步停住了。
回去吧,离开乱石岗已经大半天了,再不回去,到了晚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说他们的头——轩辕家的禹,准备就这么走下去?
起风了,男孩子们缩了下身体。禹没有理睬身后的男孩子们,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就快看不到影了,男孩子们赶忙追上去。
几十年前,一场灭世的大水将整块大陆淹没在水中,人们瞬间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信仰。睁开眼睛看到的水,闭上眼睛睡在水里;衣服全部烂掉,没东西吃,皮肤上生满疙瘩,感冒发烧和吃饭一样常见;每到夜里,女人和孩子一个接一个去黑暗的世界…这还能叫人活的日子吗?!长老们开始怀念碧绿的草坪,晶莹的湖泊,树上结满的红色果实,还有那热闹的祭祀。可是那些对于在洪水后出生的孩子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传说一样。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会突然灭绝。
因为水还会来。
即使是乱石岗,也未必是人们的容身之地。他们部落的长老就听其他部落的幸存者说过,有一个村子原以为找到了乱石岗就可以安稳地睡一觉,结果那天晚上,除了去别的部落报信的使者,整个部落被淹没在水里,成为鱼虾的食物。
没办法活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活得那么苦?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上天要这么惩罚我们?!如果我们有罪,我们认了,杀了我们吧,可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她们不曾杀过人,不曾吃过动物,甚至连一口气都不曾喘上,就闭上眼睛。如果你真的是神灵,告诉我们,回答我们!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靠不了神灵了!有人这么喊着。这场水,这场要命的水就是神灵赐予我们的,就是那个河伯!他发大水淹我们!他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呢?他不也曾是人类吗?野兽夺走我们的避身之所,连最后的地方都不给我们。这些猛兽不也都是神灵的孩子吗?谁说神爱我们?!不,神灵都是些无血无泪的混蛋!我们只是神灵玩弄的猴子!
人们烧掉了塑像,磨掉了图案,不再相信神灵。可是谁能打败这汹涌的河水呢?谁能拯救大家呢?
一阵沉默后,有人说:
鲧,轩辕家的鲧怎么样?
一个男孩子发现烂泥地上的鱼虾,连忙指给同伴们看。男孩子们纷纷蹲下身,抓着鱼就啃,他们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一边吃,一边抓着鱼,想要找东西带回去。烂泥地里连一个树枝都没有,男孩们的牙缝里漏出一声声叹息。
禹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转回头。男孩子们见他回头,笑着把鱼递给他。禹连一眼都没有看那些鱼。
“快跑,水来了!”男孩子们只来得及听到禹水说出“水”字,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就从远处传来。男孩子们睁大眼睛,在水的尽头,一个蓝色近透明的屏障正在翻滚。他们摔倒在地,双腿颤栗,连滚带爬地跟上禹的脚步。
“我就说嘛,干嘛跑这么远,这下好了,被水淹死了,看不到娘了。娘呀,娘~~”阿猴一边大哭,一边不停狂奔着。禹往山上爬,使劲向上跑,男孩子们在后面爬着。轰鸣声更响了,仿佛洪水已经逼到身后,阿猴爬不动了,他两眼瞪圆地望着同伴。
“救救我,我的脚,我的脚卡住了…”他带着哭腔说,朝着同伴伸着手臂。同伴们转身,望着他身后的洪水,都张大了嘴巴。
“救救我呀~”见同伴们全吓傻了,阿猴绝望地哭着。
“你在那里磨蹭什么?!”禹的吼声让他浑身一颤,头脑立刻清醒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卡住了?!你根本是胆小怕事,腿都不敢动,你要是没胆子爬起来,我们可要走了。别管他!”禹转身就走,同伴们想要拉他,但是水来了,他们纷纷转头跑了。
“别,别丢下我呀!”阿猴回头望着洪水,水面已经逼到山脚。他猛吸一口气,拔脚,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上山顶,连他的同伴都赶不上他。
禹正站在那里,严厉地望着他。阿猴抽了下鼻子。
“你们居然丢下我…我娘还把我托付给你…”阿猴哭着抱怨禹。
“窝囊废。”禹望着洪水扑上山腰,将山上的木石卷进了水里,就像一头贪吃的猛兽。同伴们想安慰阿猴,看到禹这么严厉,只好缩着脖子,望着洪水。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如果有息壤就好了。”
“你以为息壤就救得了你们?息壤,谁都救不了。”禹握紧拳头。身边的男孩子们互相推桑了一番。
“走了,回去了。”
“回去?可是这水…”
“有手不会造船?!”
禹抓住一边的那棵老树的树干,在寒风中,老树的树皮都耷拉了。“我们造竹筏回去。”
“哦。”男孩子们纷纷四处去找树,一边找树一边还窃窃私语。
“你笨死了,你难道不知道,禹的亲爹就是用了息壤死的?”
“他偷了息壤来治水,那时真好啊。只要息壤到的地方,水都退下去了。人们找到了可以种的地,辛辛苦苦地种地,本想着可以有好收成。谁知道天帝知道他的宝贝息壤被偷了,气急了,派了好多好多怪兽来人间。后来…长老们说,死了更多的人,地也没了,息壤也没了。人们恨死了鲧,就杀了他。”
“可是大家却很相信禹…”
“嘘,那是有原因的。”一个长着瘦长马脸的男孩子示意两边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知道吧,禹不是人!”
“啊?”男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叫起来,然后他们齐刷刷捂住嘴,头凑得更近了。
“禹不是女人怀胎十月生的。他是他亲爹死后三年,从他亲爹肚子里剖出来的。”
“哦~~”男孩子们的眼睛闪闪发光。
“连舜大人都有点怕他,说如果得罪了他,说不定会…”
“你们在玩什么?!木头呢?!”禹的吼声比洪水还可怕,男孩子们连忙“啊啊,来了”“在这儿呢”答应着,拖着树干,朝禹跑去。禹微眯了一下眼睛。就在男孩子们闲聊的时候,他看到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又是什么怪物。如果你敢上来,我就让你回不去。你们这些怪物…禹脸上的青筋暴起,他转身去折树干,禹的力气果然不似常人,男孩子们用石头劈了很久才砍下来的树干,禹拦腰一折,就折断了。
亲眼目睹的男孩子吸了一口冷气。他果然是怪物。
禹回到乱石岗的时候,舜大人的使者刚到不久。和像泥猴子一样的众人相比,穿着白衣的使者显得干净极了。
“看来舜大人那里日子过得不错,居然还有这样的衣服给使者穿。”禹将路上抓的两只小动物扔给一边的老奶奶,走到火堆边。坐在火堆另一边的使者笑了一下。使者的眉目非常秀美,禹不禁怀疑,使者莫非是女人?舜大人怎么会派一个女人做使者。现在女人可是稀有品。
“为了鼓舞士气,我特地穿成这样。看到舜大人那里来的使者都是光着膀子,满脸泥浆,大家说不定会绝望吧。”使者抬起头,在一头漆黑的长发下,他的眼睛黑得不可思议。他的声音就像富有光泽的珍珠,圆润饱满的男中音。相比之下,禹的声音就像高耸的雪山,高亢有力的男高音。他伸出手,将一个包裹递给禹,禹接过包裹。
包裹上传来一股鱼腥味。禹一打开,居然是好大的两条红鲤鱼。一边的奶奶告诉禹,使者带来很多鱼,今晚大家有好东西吃了。
“真是麻烦你,走这么多路,鱼居然没有臭掉。”
“我对它们说,我要去见大禹,叫大家在这里等我。这是今晚刚抓起来的,新鲜得很。”
禹瞪了一眼清秀青年,转身将树枝扔进火堆,奶奶将一个汤盆放在火堆上,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汤,里面的大鲤鱼看上去美味极了。
“你的名字…”禹没有看青年,问。
“冯夷。”青年舒展了一下身体,说,“我走了这么多路,有点累了,能找个地方让我睡觉吗?”
“这个地方可比不上舜大人那里,你哪里舒服就哪里睡。”
冯夷扬了下眉毛。“那我不客气了,就睡在这里。”冯夷从包裹里拿出稻草,还拿出一个枕头,靠在地上就准备躺。他突然爬起来,扔了一个树叶包给禹。
“加点料,不然太腥了。我睡了,烧好了叫我,我没吃晚饭。”说完,他倒下去,满脸幸福地睡着了。
禹拿着树叶包,望着翻滚的锅,半晌咒骂了一句:“他妈的,他是来干什么的?!”
天亮的时候,冯夷睁开眼睛。昨晚禹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那条美味的鱼,奶奶把冯夷叫起来时禹去打猎了。
“打猎?天黑去打什么猎?”
奶奶笑笑,“那孩子憋得慌,让他去吧。这水一天治不好,禹就一天难受。”
“他还真是一个英雄。”
奶奶又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英雄,都是些苦命人,偏偏又不肯认命…英雄这名号,人怎么担待得起。”
冯夷吃完美味的鱼,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不要说大禹,男孩子们也不见了。
“他们去找水的源头了。”
“水的源头?”
“对呀。人有头,水也一定有它的根。人都说水的尽头是一条龙,龙不停地吐水,水就来到人间了。只要找到那条龙…”
“杀了它?”
“怎么能杀龙呢?杀了龙,我们就没水了。求求它吧,说不定能说动它,不要这么多水。”
“去求龙?”冯夷干笑了两声。
“龙既然是神灵,一定有心的吧,有了心,就一定能说动它。再说,龙又有什么罪要被杀死呢?”
“可是它发大水…”
奶奶望着冯夷说:“没准那是没人告诉它,发水会有什么后果。不定是好玩,或是一时想不开,或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又没人听他说话…人呀,神呀,只要有心的东西,都耐不得寂寞的。”
冯夷睁着眼睛望着奶奶。“奶奶你…真是了不起的人。”
“呵呵,我只是没你们这么多的心事罢了。禹也好,你也好,怎么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有什么话,能和奶奶说吗?”奶奶脸上的皱纹就像老树的年轮,那双眼睛中的神采,仿佛人世的纷扰再也无法打扰她一般。
“奶奶你真是一个好人。”冯夷扭转头,奶奶会意地拿起一边的衣服,缝补起来。湿气大,衣服一会儿就烂了,补了也没用,但是奶奶还是很认真地缝补着。
“这是谁的衣服?”
“禹那孩子的。”
“可是,他一直光着膀子。”
“总有一天会用的上,水也不会一直这样,总有退下去的日子。总想着完蛋了,一辈子就这样了怎么行呢?你的衣服真好,这种布料,这里都看不到呢。我外婆年轻时据说是织补能手,什么她都能织,天上的鸟,地上的野兽,水里的鱼…可惜啊…没了…等到哪天水下去了,我也要试试看,把他们织出来。”
“奶奶的话,一定行的。”
“奶奶老喽,也许等不到这么一天了。”
“奶奶,你等的到的。”冯夷眯着眼睛,发出浅浅的笑。
奶奶停下手中的活,望着冯夷。“你这孩子,真是奇怪。以前使者来时,总是苦着一张脸,说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完呀。或是抱怨这,抱怨那…你这孩子…”
冯夷握住奶奶的手,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奶奶,你不是说过吗?有心的东西,都耐不住寂寞的。”
奶奶的眼睛放光了。
“我们去求求看,求求那条龙,也许他…也许…他会了解一点点。”
突然石屋外吵闹起来,一个女孩子冲进石屋。“奶奶快逃!!水,水…水来了!”女孩子脸色惨白,穿过石屋的缝隙,冯夷看到巨大的浪涛正朝着乱石岗扑来。他连忙冲出去,营地里一片混乱,人们夺路而逃,狂风朝人打来,几乎站不稳,湿气倏地钻入体内,整个乱石岗都在震动。
“奶奶,奶奶…”女孩子哭了。
“奶奶走不动了,你先逃吧。”
“不要奶奶,奶奶也要一起走!奶奶不走,红线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