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有了你母亲,又有了你——两个爱我的女人,这样的好事,连神都会妒嫉。所以神把你母亲带走了…”
“可是我不是父亲唯一的女人。”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明明之前还想把我扔给大王的…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丢人死了!”
女岫见阳朱的手臂落下来,把它放回去。
“阳朱也会把我当作唯一的女人吗?”
“我看不行,这小子很没用,一有事情就会把你卖了。”
“父亲不也很没用?”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父亲?”
“何况阳朱他为了救我…连他最爱的父亲都…”女岫的脚步慢了,“父亲,怎么办?如果阳朱醒了,我和他说什么?让他打我骂我什么都好,我怕,父亲,我怕他不要我了…”
“那你就先不要他。”
“不可能的,父亲,阳朱他,已经是我唯一的男人了。为了阳朱,我死,也愿意。”
“刚才不是还说不想死吗?”
“…”
“别说大话,你还年轻。死什么,别随便放在嘴上。”
“父亲,如果我不是阳朱唯一的女人怎么办?我一定会心痛而死的。”
“别那么早下决定,女岫,他是不是你唯一的男人…你还太年轻,不要随便下决定。”
“可是父亲和阳朱一样大的时候,不是找到母亲了吗?”
“我并不是一次就找到你母亲的呀。在找到那个唯一的女人之前,你知道你父亲经历了多少考验吗?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呀…”
“…父亲你好色。”
“你又说你父亲!”
“我本来觉得为了阳朱,就算离开了父亲也可以…”
“是吗,父亲真感动。”
“现在…”
“现在?”
“现在我有点不明白了。”女岫靠在父亲的背上,“男人有的是,父亲只有一个。”
“…女岫呀,所谓的唯一呀,只有对方回应你的时候才能确定的哟。”
“恩?”
“也就是说,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那他就不是你唯一的男人。”
“…”
“爱这东西,没有回报只会带来怨恨,就像残岬那样。”
“男人和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就像长老说的是仇人,可是和阳朱在一起,我很开心呀,这种开心谁都不能给我。阳朱的每句话都让我心跳不已,每句话都那么有意义。如果我能写,我要把他说的话都写在青铜器上;如果我能画,我要把他的样子画在岩石上。可是这远远不够,他就是整个世界,今天和昨天不一样,明天和今天不一样,他怎么那么好,所有的人都比不上呢。除了阳朱什么都没意思,什么都…”
“你只是头脑不清醒。”
“除了阳朱,谁都不能给我这种感觉。父亲喜欢母亲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呢?”
“不是。”
“骗人!”
“没有骗人。不是就是不是。”
女岫皱起眉头,思索着。
“本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也许在你来说,这种开心就是爱吧。我现在想到的,只是你母亲临死前握住我的手的样子。”
“不要哭,…不要哭。就算我不在了,也不准哭。你看,如果你哭了,女岫也要哭了。答应我,别让我们的女儿哭,答应我…”面露死色,憔悴不已的女岫的母亲躺在草堆上。
“我不哭,绝对不哭!”女岫父亲还是止不住抱头痛哭起来,身边只有丁点大的女岫自然也嚎啕大哭。
“你看看你,女儿都有了,还这么孩子气。你要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们…”
“不要走,不要走!”
无论怎么哭,怎么叫,她都回不来了。神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忘了多久,傻傻地守在妻子尸体边,不吃不睡,直到有人听到女岫的哭声赶来,才把我从梦中打醒。
哪里都没有了,我爱的那个人在这个世界,哪里都找不到了。
于是我抱着女岫大哭起来。
“我呀,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做她的丈夫的吧。”女岫父亲说,“是为了做她的丈夫,做你的父亲,才生下来的。”
“只是这么简单?”
“对。那些什么村子呀,部落呀,男人呀,女人呀,想得越多,就忘得越多。我终于想起来了,活下去是因为我想好好做你的父亲。
“——是女岫让我活下来的。
“不是男人女人的问题。在身体变异之前,我相信人类一定是不分男女的。在很久很久以前,男人女人整个世界都是一体的。因为有了思念,才化作这无数的生灵,才变成了男女。”
“什么意思?”
“男人和女人是为了回到古老的过去才结合的。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繁衍,是因为我们只有这么做,才能找到被思念拉扯开的另一半。”
女岫的眼睛一亮,“炎帝的遗言…”
“恩?”
“炎帝的遗言,还记得么?当太阳和月亮结合的时候,真正的王就会复活…”
女岫父亲点点头。
“难道炎帝的意思是?”女岫问。
“男人和女?人的结合?”
“可能!”女岫大力点头。
“但是怎么实现呢?”
“也许这不是用来实现的。”
“恩?”
“也许炎帝知道,这个目标实现的时候,就是世界回归到本源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世界都会消失。”
“那炎帝为什么要说出这个遗言呢?”
“是为了告诉人类一种可能吧。”
这个世界可以变得更美,美得让人窒息。人类也可以达到绝对的圆满。
就像人类如果真能长生不老,人类就会灭亡一样…
但是人类不是一直奔着那更美好前进的么?
“来了!”打断父女的交谈,契低声警告。众人的神经紧张起来。
“哪里?”女岫父亲压低声音问。
“左边…右边…!!上面!”话音刚落,无数的箭矢朝着众人射来,如天上下了箭雨。
“快跑!”契朝着前方疾步如飞,女岫父亲慌忙一挺腰身,背着阳朱,拉着女儿向前冲。
契跑得太快,一下就不见了。
女岫父亲急忙跟进,窜入大森林深处,四周的树木如同向后倒去,躲闪着打向脸颊和眼睛的枝叶,女岫父亲感到四肢被树木划伤了,背上的阳朱也越来越重。
“来了么?来了么?”他不回头地问。
“不知道!好像还在后面。”
“那么,这边——!!”女岫父亲一头钻进了灌木丛,女岫蹲下身,也钻了进去。在满是蜘蛛网和腐烂的树叶尸体里爬了很久,女岫父亲钻出灌木丛,女岫跟着爬出来,四周豁然开朗。
女岫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天空泛起鱼肚白,躲在云层下的太阳跃跃欲试。女岫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慌乱的心胸安定下来。
“这里他们应该发现不了了吧。”女岫问。
“大概。”
把阳朱放下来,女岫父亲也坐下来休息。望着满脸疲惫的女儿,他叹了口气。
“女岫…”
“恩?”
“…如果能活着出去,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和阳朱好好过吧。”
“父亲…?你答应了?”
“…前提是那小子要你。”
女岫猛地扑进父亲怀里,“父亲——!!”
“我年纪大了,不要突然扑过来!”
女岫双手勾着父亲的脖子,像小孩子那样吊来吊去。
“反正我们也回不去了。”他苦笑着。
女岫笑得如花一般,当她的脸凑近一边的阳朱时,赫然发现阳朱的眼睛睁得老大。
她吓得从父亲身上滑下来。
“阳朱…”
“你小子醒了么?也不说一声,要吓死人呀。”
阳朱恐怕在想自己说什么好。
“阳朱…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是残岬要杀我们,我们还带着他逃命到这里…”
“我不会…原谅你的…”阳朱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
“你!”
“一辈子都不原谅你!”阳朱唯一完好的眼睛瞪着女岫,女岫傻了。
“你这臭小子!”女岫父亲上前对着阳朱就是一拳。
“不原谅你!我绝对不原谅你!”
女岫的眼泪止不住向下淌。而无论女岫父亲怎么打,阳朱还是不改口。
“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阳朱…你恨我么?”女岫哭着问。
阳朱一愣。
“恨不得杀了我吗?那就杀死我吧!与其被你恨,杀了我吧!”女岫抓住阳朱的手。
“你不配我杀你。你要活着,记得我一辈子恨你!”阳朱推开女岫。
“你好残忍…”
“…如果不那么做,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女岫猛地抬起头,一滴眼泪从睫毛上弹落到地上。阳朱布满伤口,凄惨的脸上苦笑着。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女人呀。”阳朱也哭了。
两人相抱而哭。
“阳朱,阳朱~我不要离开你!”
“女岫~女岫~你放不开我的,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死。”
“阳朱,离开你我就会死。”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你!”
站在一边的女岫的父亲叹了一口气,扭头不看他们。这是一块悬崖边的绝壁,随着太阳升起,一道金光沿着四周的山崖照耀过来。感受着被新生的太阳照射全身,女岫父亲忘记了疲惫。
这种重生的感觉,从妻子死后再也没有了。一直在好好活下去的阴影里面,只想着要服从长老们的想法,配合部落的要求,慢慢变成了连心都可以关闭的部落人。再也没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再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每天看着这日出日落,一定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吧。
“女岫,考虑在这里造个房子如何?”女岫父亲乐滋滋地转身,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的身体僵住了。山崖顶上布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每个人都拿着弓箭,对着悬崖这边。
“大王的军队…”
面前的阳朱和女岫紧紧抱在一起,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没有对话,对方的箭上弦了。
快逃…
这句话说不出口了。
女岫父亲闭上了眼睛。
果然只能到这里吗?
被箭刺穿身体,也只会痛一会吧?
等了好久,箭也没有射过来。女岫父亲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山崖上的夏军被打得四处横飞,阵形完全被打乱了。不一会儿,最后一个士兵被打倒在地,四周一片安静。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形,众人沉默了。
“父亲!”许久,阳朱才叫起来。
“是父亲吗?真的是父亲?”阳朱挣脱女岫的怀抱,爬上峭壁,爬到山崖上。
现在,他和黑衣人只有十尺的距离了。
“是吗?”他试探着问。
黑衣人转回身,残岬的脸在朝阳的照耀下,居然有点柔和的神色。
“你没有死?”阳朱喜极而泣。
“你失望了?”
阳朱慌忙摇头。“太好了,太好了…”
“不用背负杀父的污名松了口气吧?”
“不是!”
望着傻瓜儿子的模样,残岬侧过脸。“我有点事情告诉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阳朱疑惑地抬起头。
悬崖边的女岫父女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父亲,阳朱父亲不会杀了他吧?”
“如果他要那么做,就不会帮我们了。”
“那我们也快点过去吧。”女岫说,父亲点了点头。
等到他们爬上山崖,只见阳朱像个石头人那样怔在那里。残岬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岫父女,对阳朱说:“听完了就快滚。”
“父亲…”阳朱艰难地张开嘴唇。
“说了让你走!”残岬拔出刀。
阳朱脸色突变,大喊:“父亲!!”
一根长矛插过残岬的身体,刺透前胸,粘着鲜血的矛头露出身体。残岬低头望去,被残岬砍倒的夏军士兵用垂死的力气抓着长矛,发现残岬被刺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切!”残岬甩手砍飞士兵的头颅。
“父亲,父亲!”阳朱哀求般地望着残岬。
“你叫什么?我早就死了,这个身体是靠你母亲的力量支撑的。”
“不…”
“我已经被你杀死了。”
“残岬,到了这时候,你还要说这种话?”女岫父亲大喊。
“这种话?真遗憾,我只会说这种话。这都是那个笨蛋女人教会我的。密探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是最亲密的人。”
望着鲜血从父亲的伤口涌出,阳朱惨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不信!”阳朱颤抖着说,“我不相信!”
“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你的母亲知道如果她不去斟郡,所有的密探都会死——知道秘密的人都要死。丈夫,刚出生的儿子全都会死。于是她说自己是太阳神女,带着黑铁锻造的刀具去斟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
“进入斟郡的第一天她就自杀了。她的寿命本不该这么短,她却要用这个寿命来和神做交易,哪怕让自己背负罪名,哪怕被丈夫孩子憎恨一辈子,只要我们能活下去,那个女人连神都敢谈判。真是可怕的女人。
“刚才她将剩余的寿命给了我,想要我原谅她,哼哼,可是她原本的寿命好像也不长嘛,这么快我就死了——好了,还不快滚!”
“父亲…”
“难道你要看你父亲在你面前死第二次吗?”
被父亲的呵斥声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开的阳朱,扑入女岫怀里。
“没出息的儿子。”
没跑出多远,阳朱扭头望父亲倒下的地方,是眼花吗?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另一个黑色的,比残岬消瘦的身影抱住残岬即将滑落在地的身体。
“…母亲…”
“最终父亲还是到母亲那边去了。说什么憎恨,根本都是假的。”被女岫父女带到河边,坐在女岫父亲架起的火堆边,阳朱发呆了好久,说。
女岫无视父亲凌厉的眼神,把刚烤好的鱼递给阳朱,阳朱接过来就是一口。
女岫父亲只好继续烤鱼,一边说,“你父亲本来就不恨你母亲。”
“胡说,他恨得咬牙切齿。我看到过,夜里他到后山,拿那把刀砍岩石,一遍又一遍地咒骂母亲的名字。”
“傻瓜。”
“阳朱不是傻瓜。”女岫反驳说。
“是,阳朱不是傻瓜,他只是个小孩子。”女岫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想想呀,能让你在夜里咬破嘴唇,念一千遍一万遍的女人的名字,怎么可能是你恨的女人呢?
“因为只有那样怨恨着,才能填满因失去她受伤的那个空洞的心呀。填得恨越多,不正说明爱得越深吗?”
阳朱抱着双腿,低下头。
“阳朱,你会像你父亲爱你母亲那样爱我么?”女岫闪着大眼睛说,阳朱望着她,继续低头,“我不知道。”
“他不可能的啦,你还不如问我呢?”
“…父亲是变态。”
“…你居然这么说帮你烤鱼的人?别吃!不说清楚就别吃!你还吃…”
“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失去女岫,哪怕离开父亲,我也希望和女岫在一起。”
“阳朱…”
“你总算说了句实在话。”女岫父亲咬了一口烤鱼,说。
“女岫,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恩!”
跑了好久,天应该亮了,森林深处却还是一片漆黑。从背上传来的嫦娥的体温也是冰冷的,但是契不敢停下脚步。
嫦娥突然说话了。
“契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被背着跑步的嫦娥颠簸着,有点气喘。
“当然记得。”
“你为了得到黑铁的力量,来到精卫族的地方,和我的族人打架。你胆子真大。”
“后来还不是被抓住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就别提了。”
“遇到我很丢脸么?”
“不是!”
“如果不是你抓着我做人质,也许我们就不会相逢了…”
“哈哈…最后还是你救了我。”
“不,我不是救了你,我用私心束缚了你,给你新的名字…”
“那是我自愿的。”
“那么现在,你愿意变回真正的你吗?”
“真正的我?”
“如果留在我身边的是契,那我只是抹杀了你的过去,束缚了你。我不希望那么做…不,我说的好听,其实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占据你的全部,不仅仅是身为契的时候,你的全部…”
“你害怕我变回那个男人会丢弃你么?”
“不…”
“那么,叫吧,叫我的那个名字,看我会不会回答你?”
“…”
“我是因为名字舍弃了一切待在你身边的,还是因为得到了你才重生,叫我的名字就知道了。叫呀,嫦娥!”
“…后羿。”
契的脚步嘎然而止,和露水一起滴在身上的,是可怕的宁静。
后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穷氏的后羿爱精卫族的嫦娥!!”后羿大喊一声,喊声穿破了幽深的森林。
“有穷氏的后羿爱精卫族的嫦娥!!就算天崩地裂,山洪酷日,有穷氏的后羿爱精卫族的嫦娥!永生永世!”
高亢的声音惊起无数飞鸟,野兽纷纷逃开。
“笨蛋,你这样会被听到的。”嫦娥的声音湿湿的。
“这样够吗?够传达到你的心里吗?如果还不够,我还可以喊,喊到血流干,喊到喉咙撕裂,如果不够…”
“够了,够了。精卫族的嫦娥也永生永世爱有穷氏的后羿,哪怕天崩地裂,永不变心。”嫦娥的热泪渗透了契的衣服,契用头蹭着嫦娥的头发。
“快了,从这里逃出去后,我们就造一间小屋子,养一堆小孩。”
嫦娥的声音轻得听不清楚。
“你不愿意?”
肩膀传来轻轻地拉扯。仿佛能看到嫦娥忍住啜泣声的样子,后羿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我终于可以做父亲了。”
嫦娥紧紧地扯住后羿的衣服,后羿从不知道她的力气这么大。他觉得自己驼着的不是一个女人的身体,而是一整个世界。
哪怕嫦娥再沉,他也觉得身体就像飞起来那样轻盈。
“被诅咒的男人?”宓妃问。
“恩,这个名字被诅咒了。”
“名字?”
“羿这个名字,在神话时代就被诅咒了。”
“你是大羿?”
“对,射下九个太阳的男人——羿。”


第十二章

“大羿射日…”
“不过那早就变成传说,变成无法让人相信的东西了。”羿蹙起眉头。和帝俊相似的脸上,有着帝俊绝对没有的沧桑和悲伤。
“难道你没有射下太阳?”
“射了…只是射了太阳罢了。如果不那么做,纯狐就会死…才不是人类说得那么好听。”羿显得有点烦躁,对于这件让他留名史册的事情,他只觉得厌烦。
“很了不起呀。”宓妃诚恳地说。
“被诅咒也了不起?”羿瞟了一眼宓妃。
“诅咒?”
“是呀,那些太阳鸟,是帝俊和羲和的孩子。我杀死了他们,”羿苦笑了一声,“于是就被那女人诅咒了。”
“羲和?”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羿用粗糙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与其说是英雄或传奇人物,羿更像一个老实的猎人。虽然那眉宇之间有着雄鹰的傲慢,可是现在的羿却像只被什么束缚着,逃脱不了的困兽。
“可是你不是应该死…”
“如果是人类的身体,我早就该死了。”羿低头试着握紧拳头,像在确认什么,“差不多都恢复了。”
“难道说这个身体…?”
“这不是我的身体,只是为了做那件事情,特地准备的僵尸。”
宓妃眯起眼睛,眼线弯曲成漂亮的曲线。
“天劫啦。”羿笑了笑,就像说郊游那么轻松。
天劫是对那些非地球本身或是神灵赐予能力,私自违反生死寿线限的生物的惩罚。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平衡世界所诞生的地球自身的消化系统。
每五百年一次的天劫是所有妖物的灾难,先是雷,再是火,接着是风,只有能够劫后余生,迎来千年期限的妖物才能羽化成仙,摆脱被清除的命运。
可是羿所说的天劫,显然不是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