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黄金白金乌金三神女中的黄金神女,名字好像是稻娘。”
“那个女人是被蚩尤杀死的吗?”
“怎么可能?”嫦娥立刻反驳,“蚩尤是出了名的爱妻。他对妻子不仅仅是热爱,那是一种既崇拜又珍惜又渴望的感情…”嫦娥的眼睛里闪烁着神往的神色。宓妃心想:难道在精卫族的女孩子心里,蚩尤是他们的白马王子?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他肯定杀了她,因为只有那种人…!”
“只有那种人?”
“不,不是…”宓妃还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也许就是爱得太深了吧。爱得太深了,爱到连神妒嫉,才会失去她。”嫦娥的神色变得晦暗了。“施与之后,就会夺走。神简直像在戏弄我们一样。”
“稻娘最后…是…?”
“难产死的。”嫦娥回答,“蚩尤非常伤心。”
“伤心到认为自己杀死了妻子吗?”宓妃脑海里构筑出一个画面,越接近答案越觉得毛骨悚然。
“也许吧,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们不可能全部知道。”
“没想到精卫族的女人对蚩尤部落的事情还很清楚嘛。”残岬又开始嘲讽。
“难道不行吗?”少女心被鄙视的嫦娥也忍不住反击了。
“当然可以。只是想不到你们会崇敬被族人亲手杀死的男人。蚩尤可是被炎帝和黄帝,亲手杀死的。”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稻娘死了之后,蚩尤就疯了。”
“如果不杀了蚩尤,他会把这个世界都毁了!”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契说。
果然如此。宓妃叹了口气。原本以为绝对不会出现的人,以为封印绝对不会被打开。当年大神散下咒语,能够解开黑铁封印的男人,只有——“因为爱人死去,陷入绝望的男人。这个害死心爱之人的凶手,一定不能是别人,而只能是男人自己。自己的世界毁灭了,就想要毁灭世界的最糟糕的男人。”
有趣的是,想要这么做的男人不少,真正能够做到的人类,却几乎没有。
能够撼动世界的男人,几千年里也只会出现一两个。天之骄子,却愚蠢得杀死了自己的爱人,最后因自责毁灭了世界。如此戏剧化的剧情,能够写出这一笔的,唯有命运。
命运给大神开了玩笑。
但是,这也是谁也无法阻挡的。无论是人类,还是神。
宓妃的心口收缩了一下。她觉得身体变得十分沉重,呼吸也困难起来。坐在一边的女岫关心地望着她。宓妃无法告诉她,她感到体内的灵气都快随着虚汗排出体外了。
为什么越是在人间行走,越觉得身体虚弱呢?
“可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吗?”契不服输地对残岬说,他的视线一直追着残岬手中的短刀。
残岬瞟了眼手里的短刀。“这个?”
“这个是黑铁造的吧?”不然不可能能和契的黑刀抗衡。
“这的确是黑铁造的。不过这不是我们造的,是从太阳部落那里抢来的。它本来有一对,那个女人偷走了另外一把,献给了大王。没有这个东西,大王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黑铁。为了能爬上去,她想的可真周到。啊,那个人还是密探的时候,就是以细心出名的。——从太阳部落得到了这把刀的我,找遍了太阳部落没有找到锻造之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锻造之力被精卫族带走了。
“只要拥有锻造之力,无论是一把还是一百把,还是一千把,都能锻造出来。想到拥有这些黑刀的不是自己,而是敌人的部落,也难怪大王会睡不着了。”
残岬扭头看嫦娥,“不是因为炎帝的秘密,而是因为这把杀人的兵器。这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你们拼了命想要守住的真相,大王根本不在乎。而你们不在乎的东西,你们却不得不为了它而死。”
嫦娥吸了一口气。
“神这东西,从女魃摔落人间那天起,就从这个大地上消失了。所谓的人类只是爬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动物…而已。”
斟郡(夏都)。
“还没有消息吗?”一个臣子模样的男子从宫殿里赶出来。侍从们一个个都摇头。
“大王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再找不到…”
宫殿里传来摔砸的声音,臣子缩了下身子,挺直腰板对侍从大喊:“听到没?再不找到太阳神女,我们全部都得完蛋!!快去催!!”
一个侍从点头哈腰,转身就跑。
“回来!”臣子又喊,侍从转身跑回来。“叫残岬利索点,他要再拖…别怪我这个大恩人不帮他。”
侍从哈腰连连说是后,跑了。臣子嘀咕着,“当年要不是我,他早人头落地了。没良心的东西!”臣子啐了一口,听着宫殿里又传出打砸声,臣子慌乱地说,“快,随便找两个女人来,还愣着做什么?找女人去!!是女人就行!!”
赶走了侍从,臣子慢慢靠近宫殿。
“自从那个妖女来了,就没太平过!”
“你准备怎么做?杀了我们,把刀献给夏王?”嫦娥问。
残岬瞥了一眼,近乎灰色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远处的森林里,一群飞鸟被什么惊动了。众人警觉地望向那里。就在这个瞬间,残岬猛地向前一跃。短刀朝着嫦娥的脖子砍去,契几乎同时移动,一阵电光火石,黑刀挡住了短刀的去路。在短刀的气势前,契后退了一步,扎实地踏在泥地里。
“在这里和我纠缠好吗?”残岬的话吹起寒气。
契一边和残岬对峙,一边喊:“你快走!他们…”
“很快就到了。”残岬说。
天色开始暗了。雨虽然停了,但是风吹起空气中的湿气,在层层叠叠的树林中,显得十分阴晦。
“快走!”
嫦娥对女岫等人喊,“走吧。”
女岫紧张地问:“是他们来了么?”
女岫父亲问:“什么人?”
“比密探更可怕,夏王的杀人军队。”女岫扶起阳朱,“父亲快来帮忙!”女岫父亲慌忙拉住阳朱的另一只胳膊,他一个脚步不稳,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抓在地上,烂泥溅了一脸。昏迷的阳朱身体右倾,倒在女岫父亲身上,男子叫起来。
“你们逃不掉的。”残岬瞥了他一眼,他立刻缩起脖子,一脚深一脚浅地拉着阳朱前进。
嫦娥没忘记宓妃,“你也一起跑吧?还有那个…”贪吃鬼还在一边扒着树皮往嘴巴里送。宓妃点点头,拉起贪吃鬼,谁想她竟被扯住了。
“快走!”
贪吃鬼望着宓妃的眼睛发出强有力的光芒,宓妃这才发现,和出山洞时比,贪吃鬼的表情更年轻了。皱纹也浅了很多。现在他看上去最多30出头。
“快走…”宓妃想拉他,却被他拉了回来。
“不…能…逃。”贪吃鬼发出不清楚的言语,“不能…再…逃…了…”
“什么?”
“会死…那个人…会…死…”
“谁,你说谁?”
“那个人想死…很久了…一直…想死…”
“…难道你说的是…”
宓妃扭头望向和契对峙的残岬,的确他的生命之火附近布满阴晦,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发现呢?
可是,为什么贪吃鬼会知道,难道他能看见?
宓妃回头看贪吃鬼,心口一怔。这种熟悉的感觉…这张脸,宓妃肯定在哪里看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
宓妃突然闻到一股焦味。从嫦娥逃走的树林上空升起一阵烟。有人放火!
“你们逃不掉的。”
契咬紧牙关,想要摆脱残岬,不料被残岬一脚横扫倒地,按住黑刀的手被踩住,短刀也横在脖子上。契挣扎着想要拔起刀,残岬的脚乘势用力,契的手臂陷入泥淖里。
“住手!”听到身后的声音,契骂出声来,“你还没走?”
嫦娥又回来了。
“她无路可走。”残岬说,“两边都有大王的军队,身后又是大山,你们能走的路只有…”残岬瞟了一眼宓妃身后的地方。
寒风正从宓妃身后窜过来,吹得她的长发四散飘扬。
“如果是精卫族应该会飞吧?”
身后是大约是高达百丈的悬崖。
“你!”契左手抓住短刀,手掌立刻被刀锋割破了,血沿着手背往下淌。
“契——!!”
“我才不会被你这样的家伙杀死!!”
契左手抓住短刀往残岬那边顶,鲜血如注向外飞涌,可是短刀却没有移动。残岬的身体就如同磐石一样,一动不动。契惊讶地望着残岬的眼睛。他发现残岬的眼睛里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你说你不会被我这样的家伙杀死?”残岬的左手抓住契的脑袋,手指几乎掐入他的头盖骨。“你哪来的自信?!”
契仰着头,身体被抛出去,翻滚到嫦娥脚边。嫦娥蹲下身想要扶起契,契屏息摇晃了几下,喷出一口黑血,染黑了嫦娥的衣服。
“你的力量有多渺小,现在我就让你彻底明白。”残岬用粗糙的手掌一把抹去留在短刀上的血,冷冷地望着两人。
嫦娥拖着契向后移动,四周的树叶仿佛也骚动起来,虽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是能够感受到无数的眼睛,正窥视着这里。
“你以为一个人可以和整个军队对抗吗?你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吗?!”面对残岬的咆哮,契怔住了。
“我,我…”
“如果你自我了断,我可以放过这个女人。反正我杀了她也找不到锻造之力。”将一把竹刀扔给契,残岬说。望着地上的竹刀,契全身一震。
“我可以跟你走,只要…!!”嫦娥抢着说。她被扯住了。契对她摇了摇头。
“不行。”契说。他挣扎着爬起来,拿起竹刀,鲜血还在不停向下淌,契将竹刀举过头顶。
“契——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你忘记自己的名字的意义了吗?”
“我当然记得。如果没有嫦娥,契早就死了。契永远是嫦娥的人。只要为了嫦娥,契的生命随时都可以…”
“不对!我们曾经发过誓,从那天起,绝对不轻易丢弃自己的生命,永远都在在一起!你的名字才是契,不是将生命献给月亮神女的契约,而是一起活下去的契约!”嫦娥开始咳嗽。契瞥了她一眼。“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才…”
契忽然从腰际拔出一把黑色的短弓。他用左手抓弓,用牙齿拉起弓弦,粘满鲜血的右手将长箭放在短弓上。
“绝对不要死!”
契一松口,黑箭离弦射向残岬。残岬立刻闪开了,契又咬起弦,射出第二枝箭…
一定要和嫦娥一起活下去!
他用牙齿咬着弦的侧面,仿佛那么说着。
嫦娥眼中契的形象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她的睫毛眨动一下,泪水从眼眶里滚下来。
她仿佛回到大海边上,在无数飞翔的海鸥面前,契拉着自己的手,就是这么说的。只是那个时候,契的声音更温柔,如同融化的山泉,甜甜地滋润嫦娥的心田。无论多少次,只要契在身边,哪怕再可怕的事情都可以承受,再痛苦的事情都可以搁下,曾经针扎般疼痛的额头,痉挛的腹部,浑身冰凉的四肢,还有那窒息般的痛苦,只要契在,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
自己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
“活下去…一定…”嫦娥哭着说。
“绝对,要一起活下去!”
我们是为了活下去才生下来的。
看到天空飞舞的黑箭,贪吃鬼兴奋了,他嗷嗷叫着,去追那些箭,好几次撞上躲避黑箭的残岬,残岬被惹怒了,用短刀砍贪吃鬼的脖子,高大的贪吃鬼被砍到却像没事那样,哈哈笑着,继续去追那些箭。残岬躲在一边,吃惊地望着短刀的刀锋,他刚才的确砍到贪吃鬼了。贪吃鬼滚到树林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大笑着朝着那些东西扑过去。树林里立刻传来人类的惨叫声。
女岫三人也赶了回来。“那里有人放火。”女岫父亲说,看到这边的惨状,他又被吓住了。
“怎么办,没地方逃了。”女岫说。
女岫父亲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里有路!”他放下阳朱,在草丛里摸了一会,很快他叫起来,“果然在!这里,来这里!”
女岫拉着阳朱,唤着嫦娥,朝着父亲的方向移动。果然在草丛间有一个通道。
“快点,快点!”女岫父亲帮忙女岫把阳朱拉进山洞。他的叫声唤醒了宓妃,她拉着嫦娥赶进山洞。嫦娥叫着契的名字,可契没有招呼她的时间。
被扯进山洞,众人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通道。女岫父亲拉扯着四周的植物和蜘蛛网,得意地说:“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你娘亲知道哦,当年我们秘密约会的地方。”
“你们来这么远的地方约会?”
“女岫,父亲我并不是太阳部落的人,我们是被太阳部落收留的。我们的部落早就被夏王灭掉了。”女岫父亲向前摸索,说着,“这个地方,残岬也不知道。”
女岫“哦”了一声,拖着阳朱。嫦娥一会回头张望,一会低头沉默无语。
“契那小子很厉害,不是那么容易被干掉的…吧,虽然残岬简直强得不像人!”女岫父亲傻笑着说。
“契和我约好了,不会死的。”在阴暗的通道里,看不清楚嫦娥的表情。宓妃碰到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异常冰冷。
“你的手好冷…”嫦娥说。
“我的?”宓妃回答,不是你的手很冷吗?
“真的很冷…”嫦娥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靠在宓妃身上,身体也如枯叶一样轻。
“…快到了…到了!!”
女岫父亲拉着众人几乎是摔进山洞,女岫帮忙把阳朱放倒在地上,这时她环顾四周,说:“这里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这就是你们之前躲的那个山洞。”女岫父亲说。
“那不是没走多远吗?”
“当年我挖了一个月,实在没力气挖了…”
“父亲真没用。”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父亲?!如果不是我,你们还有命么?”
“是呀,然后把我送去大王那里。”之前一直很乖巧的女岫,轻声抱怨着。
女岫父亲语塞了,半晌才说,“谁叫你命中注定是太阳神女呢?”
“冒牌的…太阳神女…”
“什么冒牌的?”
“正牌的是阳朱的母亲呀,我只是被送去给大王糟蹋的冒牌神女。”女岫捂了下嘴巴,止住想吐的心情,之后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
“谁,怎么会…”女岫父亲想不出反驳的话,在山洞里徘徊着。
“好傻,只是为了太阳神女的这个虚名…还不如早点把自己交给阳朱,哪怕被族人打断腿,也比变成冒牌神女,被大王糟蹋得好。”
“女岫,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任性的话?你是太阳神女,太阳部落唯一的神女…再怎么说,大王也比这小子强吧。大王是天下的王。”
“一个好色老头子…”
“女岫,你居然敢说这么话?!”
“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太阳,要大家崇拜他,那样肮脏的男人,哪里比阳朱好?”
女岫父亲挠着头,说,“可他毕竟是大王…能做大王的人,一定是被神宠爱的吧。不是说轩辕家的人,都是被神宠爱的吗?”
“我看不出那个利用神又想杀死神的男人的后代,会被神宠爱…”
“女岫,你也是黄帝的后代…”
“所以才更觉得羞耻!”女岫抱紧双臂,“好可笑,这个生命…到底为了什么生下来的…难道是为了继续这羞耻吗?把这种对神的不敬,这种对生命本身的羞耻延续下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难道父亲就不会感到羞耻么?在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突然醒过来,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多么可笑,可这一生还要继续走下去,将这种背叛自己灵魂的生存方式继续下去,为了延续那个男人的妄想,不,连他的妄想都不是,只是将他留下来的血继续下去的机械运动…难道就是人类的繁衍吗?”
“你,你为什么要想这种愚蠢的事情?”
“愚蠢吗?父亲…”女岫抬起头,少女圆润的容颜因为连日的奔波而憔悴,可是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可是我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这种愚蠢的事情。每天每晚上,想得睡不着觉,想得都快窒息了…”
“…只要不想不就没事了吗?”
“父亲每次都找最笨的解决方法。”
“女岫…现在再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呢?现在,还是想办法活下去吧。只要活下去一定有办法的。”
“傻瓜。”
“哼!”女岫父亲转个身,不理睬女儿。“自从你和那小子认识之后,你就怪怪的。反正,你以后不可以再和这个小子来往。”
“父亲说以后是指从这里活着出去么?”
“这个当然。”
“放心吧,我没准备从这里活着出去。”
“你!”
巴掌声响起来。女岫吃惊地望着前方。大口喘着气的嫦娥拖着身体,一手裸露在外面。
“你刚才不是还想救阳朱吗?哪怕自己去死,也要救他?!”
“…当…当然。”
“你现在说要死,是不是连阳朱都要一起死?现在阳朱根本离不开你,如果你死了,阳朱也会一起死。”
“…我,我当然不想死,可是,就算从这里活着出去,我还是要和阳朱分开,与其那样…那样,还不如死了吧!”女岫捂住脸,伏下身跪在地上大哭。“要和阳朱分开,还不如去死。”
“你这没出息的!你以为活下来这么容易吗?我辛苦把你拉扯大,只为了见不到那小子你就要去死?!”
女岫不顾父亲的斥责,一味哭泣着。
之前那么坚强的女岫仿佛一下子散了,跪在低上哭泣的不是太阳神女,只是普通的十四岁少女。
嫦娥苦笑着望着身边的宓妃。“她不是…”
“不是什么?”
“这个女孩不是太阳神女。神什么的背叛什么的,她根本承受不起,她只是一个孩子。”嫦娥咳嗽起来,宓妃上前想扶住她,她摔落到宓妃身上,脸颊冷得吓人。她的嘴唇凑在宓妃耳边,悄声说:“一族被灭的痛苦,想要复仇和想要活下去的两种执念在内心撕扯,即使幸福就在手可以触摸,肌肤可以感受的地方都会害怕得半夜从梦中惊醒。颤抖着度过每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发现自己早已忘记的神舍弃了自己…”嫦娥的手紧紧抓住宓妃的手,“那一天,你发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路居然是朝着那个背弃的神走去,哪怕你想要反抗,撕裂身体,撕扯头发,想要让这个念头从头脑中离去;那一天,你终于不得不承认,有一些东西比爱更久,比生命更早,就烙刻在你的思念的某一处了。”
就像从未谋面的父亲,突然接到他的死讯,却发现自己一直渴望着他那样。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有什么好渴望的呢?但是,因为那是父亲。是注定要爱你的人。恰恰是他从未见过你,你才会将这种思念无限放大。
那么神呢?
那个可以用全世界来拥抱你,哪怕敌人,家族,肉体,精神都背叛了你。你知道,只要你还思念着他,他就不会离你而去。没有人能从你的血液中、从你的思念波里将你的神抢走…
可是,你却可以杀死你的神。
“这种痛苦,她承受不了…”
嫦娥哭了吗?宓妃抚摸着嫦娥的秀发,轻声说:“他不会死的。你没有背叛你的神,神不会惩罚你而杀死他。”
“你怎么知道呢?”
宓妃一愣。
“神一定在恨我,恨我忘记了他,恨我…”和女岫的号泣不同,嫦娥抿着嘴唇,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越是克制自己,宓妃越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因为…我知道的伏羲大神不是那样的!”
“伏羲…你知道神的名字…”
“是呀~那位神他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他对人类宝贝得不得了,因为人类是女娲留给他最重要的宝物。”
“宝物?”
“…对!!”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大神不是这样的。他很威严很…”
宓妃温柔地抚摸着嫦娥的头发,青色的光华包围着宓妃四周,嫦娥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害怕他生气么?这就足够了。每当痛苦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孤独的时候, 都会思念着他…他也一直爱着这样的你们。”
“你到底是…?”
父皇,也许我有点明白你的话了。“人类已经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知道如何伤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