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和真相对话的时候,封印就会解开。伏羲陛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狴犴被伏羲陛下封印了?他不就是思想不成熟吗?”
“不,狴犴必须保持着童心,只有孩子才会永远怀着质疑的心和追求答案的勇气。”
“可封印解开了。”
“是的,因为只有成人才拥有得到答案的力量。那就是直面自己弱点决不动摇的信心。”
白虎被撕裂了,一个英俊高大的男神出现在巨龟上。他的黑色卷发在风中飘扬着就像一面旗帜。他身上的花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伤痕。
“那是正义的伤痕。以后每当正义被伤害被玷污时,狴犴身上都会多一道伤痕。”
“如果全身布满伤痕呢?”
“那就是地球毁灭之日。”
“那么我们要好好保护狴犴了。”
“我们要好好维护我们的法律之神。”
狴犴望着自己的手,仔细地打量着,他冲到巨龟边上,对着海面查看自己的面容。
“长大了,我长大了!看呀,我大了,我是大人了!”狴犴对着空中高喊着。众人笑了笑,纷纷跳上霸下的脊背,霸下发出沉闷地抗议声。
现在狴犴和饕餮一样高了,还比螭吻高一点点,他得意极了。
看他开心成那个样子,饕餮忍不住刺激他。“你这个样子,今晚怎么回去呀?”
“回去?”
“你的太太不是最喜欢你小老虎的样子吗?不是在伏羲陛下那里对你一见钟情,抓着就结婚的吗?”
狴犴的脸色白了。“那样正好,我可以和她分手。”狴犴想到妻子大喊着“不要!”再抓着他的脸扯的样子,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看来惧内不仅是河伯家的传统。”
“还是不要分手的好,不然谁帮狴犴做喜欢吃的云雾冰激凌,恬夫人的甜食是全天界最好吃的。”螭吻笑着对狴犴说。狴犴很仔细地思考着,看来正在生命和云雾冰激凌中作出选择。
冯夷转身望着海里,禹正在往远处游去。
霸下的头转到冯夷身边。“不去吗?”
“嗯?”
“想回到人类那里去吧。”
“嗯。”
“那就回去吧。去帮你的血脉。宓妃应该也在那里等你,听说她去人间很久了。”
冯夷点了点头,跳入水中,他的双腿化作了一道琉璃色的长尾。
“你会和宓妃一起回来吧?”霸下问。
冯夷没有回答,他沉入深深的海底。朝着人类村庄游去。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长长的绿色长发,轻轻转回头,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温柔的忧伤。
“我们永远是兄妹。”
河伯仿佛能看到宓妃听到这句话时,嘴角苦涩的笑容。
禹回到人类的村庄,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修神殿。在大家对他的行为大为不解的时候,一只巨大的海龟将阻挠治水的大山驮走了。据说那个巨龟是天帝的儿子。天上出现的那只大鸟,将野兽们赶入森林深处。河水退去,大地长出新鲜的绿草。
众人欢庆治水成功时,大禹告诉村人:我们要做的不是和水抢地盘,而是给水找一条通道。水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父母,没有水我们绝对无法活下去。
村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和大禹一起开山挖水。大家已经习惯在巨龟和大鸟的陪伴下干活,偶尔出现老虎也不会特别畏惧,但是那个总是混入厨房,偷吃东西的羊则敬谢不敏。为了驱赶它,人们将它的样子雕刻在器皿上,久而久之,形成了名叫“饕餮纹”的图案。
禹因治水成功,被选作舜的继承人。据说他带着村人九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传说他作《禹刑》——中国第一部法律;在他死后,他的儿子启成为中华第一王朝夏的开国君主。
禹将中华大地分为九州,重新规划了黄河等水域的走向。传说他接受了河伯的河图,伏羲的宝物,更传说他在经过涂山的时候,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那是禹一个人在涂山考察地形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声音穿过竹林,飘到耳边。
“我来迎接你了,轩辕家的禹。”隐藏在树叶后面的少女,用白巾遮住了头部。雪白的衣襟突兀出现在竹林中,给人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你是谁?”禹问。
“涂山的女儿,我的名字叫女娇。”白巾下隐约露出少女殷红的唇色。禹突然绕到她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这是什么?”
女娇的头巾突然竖起,她的眼睛露了出来,那是动物般的金色眼睛。“这个是…这个是…”
抓在禹手中的,是一根粗壮的狐狸尾巴,九个雪白的大尾巴,就像一把巨大的白羽扇子在禹的手里。
“我听说涂山有九尾狐,看来是真的。”
“你应该也听说,九尾狐是很吉祥的动物,谁得到九尾狐,就能得到天下的昌盛。”女娇眨眨眼,她的眼睛变成了人类的黑色,殷红的嘴角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我还听说九尾狐吃人。”禹拉起女娇的大尾巴,女娇的白巾再次竖起,这回干脆落了下来,露出一对雪白的耳朵。她被拉痛了,黑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不吃你不就好了。”
“那你还会吃别人。”
“我什么人都不吃,我改吃兔子。”
虽然眼睛含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九尾狐的尾巴还是绕上了禹的脖子。软软的皮毛很舒服。
“为什么来找我?”禹不再像之前那么锋芒,问。
“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我想为你生孩子。”
“真是一只色狐狸。”
“是色狐狸也没关系,女娇就是女娇,喜欢什么就去做。哪怕天上的大神说不让我和禹在一起,我也要和禹在一起。哪怕禹不喜欢我,我也要和禹在一起。”
“这么喜欢我?”禹摸了一下女娇的尾巴,女娇舒服地弓起身体。
“非常喜欢。”女娇转过身,她的那对酒窝可爱极了。“哪怕天上的大神反对你,哪怕和可怕的洪水作对,哪怕没人帮你,禹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我喜欢这样的禹。除了我,禹还会喜欢谁呢?禹只喜欢我。”
禹摸上女娇娇嫩的面颊,抚过嘴唇的时候,禹粗糙的手指被女娇一口咬住了。有着白色耳朵,白色尾巴的女娇,一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禹。
“这是我最后一次尝人类的味道,为了禹,就算饿死,我也绝对不再碰人肉了。”
“那很痛苦吧。”
“一点都不痛苦。”女娇笑了,禹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笑靥如花”。
禹拉着女娇走到山顶,山腰上、山脚下,布满了人烟。望着蚂蚁一般的人群,女娇笑了,“我会帮你生下这么多的血脉,让你的孩子充满世界。”
“息壤的血将被继承下去了。这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嗯?”
禹搂住女娇的臂膀,长长的九尾在两人身后甩着。
这是人类和自然的婚礼,这是人和大地的约定。
就在“所有人”都幸福的时候,一只百无聊赖的狮子趴在山崖上,对着山下的村子发呆。就在刚才,他还想着扑下去叼走几个婴儿。可是和锅里的新鲜蜜糖相比,他显然更喜欢后者。
他吹了口气,抓了几只蝴蝶玩耍。
“大家都获得幸福的时候,你反而不开心呢。”那个讥讽的声音一出现,狮子身上的皮毛就竖起来了。
“别逃,难得我来看看你,你又想和上次那样一溜烟逃走?!”狮子的尾巴被狠狠地踩住了,他耷拉着耳朵,转回身。一个赤裸全身的金色神女站在身上。
“这是对妻子的态度吗?”
狮子转回头,趴在地上,作出“请君随便抽打”视死如归的模样,神女做到他身边,洁白光滑的皮肤,健美的身材和自然的绿色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金色的卷发飘到狮子面前,他打了个喷嚏。
“你在生气,你那么拼命地将他从地狱里抢出来,还不如女娲的一句话??呵呵,男人想赢女人,还早一万年呢。”
狮子的肚子发出咕咕声,他干脆趴倒在地上。
“你真是个笨狮子。”羲和一甩头,“伏羲没有抛弃你,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连你都不能接纳他的选择,看来伏羲活得真的很辛苦。”
“为什么一定要去人间呢?”狮子终于开口了。
“那为什么要分出人间和天上呢?原本大家都在伏羲的花园里生活着。那个花园,你最熟悉了。”
狮子帝俊没有回答。
“伏羲回到你们最初开始的地方,你应该开心才对。”
见狮子不爽的表情,神女突然抓住狮子的脸,拉扯起来。“我劝了你这么久,你的脸怎么还拉这么长?你有什么不爽的理由,伏羲永远都不会离开地球的,你还想不通吗?”
狮子的脸被拉扯得抽筋了,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变,神女无奈地松手。
“大家转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待在那里呢?”
“如果大家不分散开,世界里只剩下一种声音,每个人都像机械一样重复别人的思维,那岂不是很恶心?”
“我们必须分离,因为我们必须保存自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爱别人。正是跑了这么多地方,你才见一个爱一个不是吗?”神女再次拉扯丈夫的脸,这回帝俊狮子发出惊人的惨叫“羲和,好痛!好痛!”
“好了,我去照顾孩子们了。”
“你爱孩子甚过爱我。”
羲和转回身,就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当然爱孩子甚过爱你。他们要是没有我照顾,又要被你的什么儿子射死了。”
“我已经惩罚他了。”帝俊狮子心虚地说。
“还不够。”羲和嘲笑着说,“远远不够。”
羲和转身离开了。帝俊狮子慢慢变成人类,赤身裸体的神灵望着村落。
伏羲曾经对帝俊说过一句话:“你必须封印自己的感情。”
只有你,不能变成人类。
因为你是自然本身。
是地球本身。
是我们最初的地方,也是最后的归宿。
“那么我何必变成人形呢?一旦变成人类,就必须承担回答的责任。你要我封印自己的感情,就是要我永远不回答。伏羲,你的脑子有时候也不那么好用。”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真的能忍受不回答她吗?
如果你爱上了这个世界,真的能忍受封印自己的感情吗?
河水的波浪滚过千年,冯夷站在了宓妃的面前。
“原来用脚走路,这么吃力。”为了掩饰脚踝的伤痕,宓妃将脚藏在了裙子下。
“你再在人间跑动,人们就不会再叫你爱与美的女神了。”冯夷说。
“难道爱与美的女神就必须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吗?难道她就不能去人间吗?”
冯夷笑了笑。
宓妃低着头,她感到丈夫走近自己,背对着自己蹲下来。
“我背你。”
“我不是老太太。”宓妃抗议说。
“我可不希望你的脚留下后遗症,说不定下次岳丈大人就把我扔到人间去了。”
“去人间也不错。”宓妃用很轻的声音说。
冯夷没有回答,他的手摆了摆,示意宓妃爬上来。宓妃想了半天,爬了上去。冯夷站了起来,银色长发捋过宓妃的脸颊,很舒服。
“椒图姐夫和鄢姐姐在人间吧,他们好吗?”
“听说不错,靠造门过日子。”
“鄢姐姐只和椒图姐夫见过一次面,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呢。”
“是缘分吧?”
“真的有姻缘吗?”
“听说有。”
我和冯夷也有姻缘吗?宓妃只觉得脚踝的伤痛起来,她抽了下鼻子。
“痛吗?”
“不…一点点。”
“下次看你还和人类一起做粗活!”
宓妃之前一直在人类的村落里,帮她们恢复以往的秩序,她回想着自己参加过的祭祀,教会当地的女孩子们,她不会老,每次只能在一个村子待五年。离开人们的时候,她就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我一点都不喜欢。做女神什么,一点都不喜欢。”
“可是你不是和人类一起过得挺开心的吗?”
“我要是人类就好了。”
冯夷苦笑了一下。
宓妃没有告诉冯夷,每当她看到人类的男女潇洒地在一起,成为夫妻,养育孩子,内心的刺痛就会一点点扎在心里。
为什么,明明自己和冯夷这么接近,却还是那么遥远。因为生命太久吗?如果只有三天生命,我还会这样吗?趴在冯夷身上,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如果生命只有三天…
“你应该去爱他的。”椒图的话再次出现在宓妃耳朵。
“钥匙…”
“嗯?”
“我找不到钥匙。我找不到打开冯夷心门的钥匙…对不起…”
宓妃的眼泪滑过冯夷的肩膀,落在冯夷手上。
冯夷的脚步停住了。
在发出异彩的水底世界里,宓妃发烧般地呓语着。
“对不起,对不起…”
冯夷垂下了眼睛,身上的那个小小的身体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心头。
到什么时候,自己才有勇气,转身擦去那些泪水呢。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转回身呢?
冯夷又走了起来。珊瑚遮去了两人的身影,四周渐渐黑了。
第八章
神死了,神话时代崩坏了。
火光在黑夜中燃起。照着火堆边的人脸比鬼影好不了多少。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个老人慢吞吞地说。他的皱纹层层叠叠,将他的表情都吃了进去,让人永远看到他一副愁苦的模样。只有他头顶上的华丽的鸟毛头冠,说明他地位的尊贵。
“是呀。”一个比老人稍微年轻的男子,相比长老他的鸟毛头冠显得稀疏些。他的长发淌在面前,遮住了表情。他往火堆里添了把木柴,念念有词。
“之前别的部落陆续传来的消息,我们不都听到了吗?该来的肯定要来的。”火堆边第三个男人,一个中年男子表情冷峻地说。
“太阳神女…也只剩下我们这里的了。”老人说,“如果她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太阳神女了。”
“那个该死的夏王!”长发老人突然激动起来。“他是想灭了太阳部落!”
“那个号称太阳的男人。”最年长老人喃喃道。
“反抗还是交出她,我们只有两条路走。”火光闪动,中年男子的面部阴沉着。
沉默中,最年长老人摸了下拐杖。
屋外骚动起来,一个男人闯进屋里。
“不…不…不好了…!!”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简陋的衣服,头发束成辫子,顶上插着一根鸟羽。
“出了什么事?”中年男子喝道。
“她,她…不,不…”
中年男子跃起身,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衣领,年轻男子被他一惊吓,言辞一下子顺畅了。“她跑了!斩断绳子,跑出去了!”
“她一个人不可能从那里跑出去的!一定有人帮他!”中年男子大怒。
“是那个人。”长发老人说。
最年长的老人挪动了一下嘴唇。
“将她活着抓回来,杀了那个男人。”
火柴被烧断了,发出咯哒一声。
预想不到的暴雨从天而降。雷神变化的巨龙在阴云密布的头顶滚动着,时不时吐出闪电信子。火焰从天际打下,蓝色的光芒顿时贯通永不相连的两个世界,说不定,那冰冷的箭头,也会插入黑不见底的地狱中。
如同山崩一样的声响在头顶上炸开,石洞里的岩石颤动着,伴随着渗透的雨水,没有承受能力的细沙石纷纷落下,一阵阵滴在火堆上。
粘湿的发丝贴在脸上,火堆发出的火焰被吹进山洞的湿风卷得到处乱飞,好像不一会就会熄灭一样。穿着黄衣的女子,将木柴添入火堆,以免火堆熄灭。新添的柴火有点潮,一遇到火,发出呲呲的声音。一阵又一阵,雨水乘着狂风的肆虐,闯入山洞,毫不客气地袭上女子全身,阴寒之气和轻薄的纱衣一起紧紧裹在女子身上。
她抬起长长的黑色睫毛,水蓝色的眼睛被阴暗染黑了。
“啊秋”她打了个喷嚏,朝着火堆移了下身体。
这场雨下了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半个月?自己离开天上界又多久了呢?对于天上的那个人来说,我也许只离开了一会吧。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开了。
自己和那个人只是恰巧住在一个屋檐下罢了,即使在一起再快乐,终有一天还是会分开。因为任何能够联系两个人的牵绊,我们都没有。没有爱,甚至也没有恨。
你看,哪怕我就这么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悲伤。他还是会在游泳池里游泳,在阳光下晒着他的头发和尾巴。
望着阴晦的天色,宓妃突然笑了。
每到阴雨天,冯夷就会很不开心,蹲在宫殿的角落里生闷气。想到他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整天都要拖来拖去,他一定气疯了。
气死吧,气死吧,气到抓狂,气到跳脚。
宓妃嘴角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她突然想到在黄河岸边的那个场景。发疯的河伯神那冰冷的声音,那洞穿一切仇恨的眼睛。她想到他怎么推开她,她想到椒图给他的门板,她想到椒图的话…
宓妃惊醒了。
她觉得心口都快冻僵了,慌忙站起来活动一下。
不要想,宓妃,不要想,那不是你的错。那个人不爱你,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呢?
可是,凭什么…?
宓妃走到洞口。踩着脚下的泥土,一脚下去倒有半只脚陷了进去。潮湿的泥淖吸收着宓妃的力量,一脚深一脚浅,行动起来颇为不便,可是相比记忆中的自己,现在简直是身轻如燕。
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跑来跑去,从天上到人间,恨不得将自己累死,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思考。对,不要思考。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心口作痛;只要不去想,内心就不会充满那种黑暗的情绪。就不会厌恶自己,就不会…去憎恨那个人。
不要想,宓妃。分开又怎么样,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久的之前,你不也活过来了吗?那时候的你不是更快乐,更幸福吗?和父皇在一起的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候…
可笑的是,父皇和母后的样子,快记不清了。以前只要一想起就会清晰出现在脑海的容貌,最近慢慢从记忆中消失了。好像在责怪宓妃一样,又像在诅咒她,把一切能够证明宓妃存在的东西都夺走了。
到底多久了,那种惬意的感觉,那种身体化作羽衣的感觉,那种只在记忆中闪过的感觉,我不曾感受过了。
宓妃将肩膀靠在洞口的石壁上,用手臂猛地砸了下石头。
“我到底欠了谁了?!”
闪电劈开大地,也打断了宓妃的思路。她发现一个黑影在山下晃动。是山羊吗?还是麋鹿?黑影移动得很慢,走走停停。难道它受伤了?宓妃向前一步,立刻被风雨灌湿了。她没有理睬风雨。
来呀。她在内心中喊着。
冰冷的大雨让她眼前的景色花了,她用手指挡住箭头般的雨水。
快来。对,那块石头,跳过去。怎么,又停下了。脚受伤了吗?后面有什么吗?黑影反而向山下去了,宓妃的心头咯噔了一声。
别走。
宓妃一愣。
别走?难道说,我希望那只野兽过来吗?也许是一条狼,或是一头熊,是个十足的麻烦。
但是…
宓妃又向前一步。
过来呀。这里有山洞,在这里躲雨,我不会伤害你的。
过来。
黑影又出现了。宓妃心花怒放。这时,她发现黑影变成了两个。后面一个行动极其缓慢,很长一段时间,它根本不动。是她的孩子么?宓妃主动将第一个黑影看作了一位动物母亲。“母亲”耐心地催促着她的孩子,带着它,朝着山洞这里前进。宓妃向后退了一步,她不希望自己惊吓到他们。她甚至想是不是熄灭火堆,以免吓走它们。就在她准备挥动手臂时,一道闪电让她看清了“母亲”的脸。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
宓妃停下了手臂。
雷电声中,伴随着人声的嘈杂,两个黑影滚进了山洞。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跪了下来。“我死了。”那是一个少年湿嗒嗒的声音。可能刚刚过变声期,声音像个大人,腔调里还带着稚嫩。
“我早说过那里不行,还下雨。”少年一边抱怨着,一边不住地打喷嚏,浑身颤抖着。
被看作“母亲”的少女跟着走了进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警觉地查看四周。少年发现了火堆,立刻扑了上去。他不小心碰到了木柴,叫了一声。“火!火!好烫,好烫!!”
“你这个笨蛋!”少女忍不住骂他。
“笨蛋?如果我是笨蛋,我们早就死在森林里了。不是我叫你走这条路,你会把我们带到江里去。”
“说要走这条路的人是我。”少女翻了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