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神色一变:“我,我这就再去试试。”
她匆匆回到住处,先在桌上倒了杯水,深呼吸了口气,才走过去推开韦堃的房门。屋内有股浓重的药味,窗户关得很严,光线昏暗。韦堃躺在床上,看到她进来,一下瞪圆了眼睛,嘴角微微抽动着,却没办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邹氏如从前一般笑着:“夫君,我给你端水来了。你要不要喝一些?”说着,坐在床边,把韦堃扶了起来。韦堃的手一直在颤抖,终于提起一口气,用力地打翻了那碗水。“砰”地一声,碗滚落地面,裂成了几块。
邹氏大怒,将韦堃一把推向床内。韦堃因为刚才卯足了劲的那一下,一直在大喘气,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邹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识相的老东西,还在倔!我白白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劝你快把传国玉玺的下落说出来。我知道,那东西一定就藏在九黎大寨的某处,而且钥匙就在你身上,对不对?”
韦堃仿佛没听到她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呼吸粗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十年枕边人,竟会联合邹氏族长勾结外人,企图拿到传国玉玺,还软禁了他和韦懋,将所有的脏水都往他们父子俩身上泼。
现在其它的族长都以为他要将传国玉玺偷偷运出九黎,换取钱财。这个紧要关头,偏偏他的风疾发作,犹如活死人一般,邹氏也不想为他救治。
韦堃悔不当初。当年他去初遇林桃的洞穴悼念亡妻,刚好看到走投无路的寡妇邹氏抱着幼小的韦妡要跳崖。他一时心软救了她们母子,然后接纳了她们成为家人。这么多年,邹氏一直谨小慎微,尽力侍奉,却没想到隐藏得这么深。早在她们母女设计陷害夭夭的时候,他就应该警觉了。只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她一时的行差踏错。
邹氏自然知道韦堃的脾气有多倔强,当初杨信那般恫吓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寻常的办法自然没用。她耐着性子坐在床边,从怀中拿出了半块石头,那是韦妡通过火棘仪式之后,韦堃亲自给她挂上的。
“你还记得这个么?你给妡儿的。妡儿现在有生命危险,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必须得救她。我不想为难你跟韦懋,可若拿不到传国玉玺,他们会杀了她!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她有事。就像林桃当年明知道生下韦姌,自己会死,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她生了下来。做母亲的心,你懂么?只要你告诉我传国玉玺在哪里,我就拿着玉玺,永远离开九黎。”
韦堃猛地睁开眼睛,看了那石头一眼,努力想要说话。邹氏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连忙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只听他支离破碎地说道:“…你…休想…”
“韦堃,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邹氏恼怒地站起来,两眼冒火,手指着韦堃道,“我女儿活不成,你儿子,未出世的孙儿也全都别想活。实话告诉你,这寨子的四面已经被我们埋满了火药。你不说,可以,那就跟你的族人,与那传国玉玺一同消失吧!”
邹氏说完,转身就要出去,却听到身后韦堃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说…”
她勾了下嘴角,回头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怎么,你终于肯说了?”
韦堃吃力地抬起手,指着邹氏手中的石头,嘴唇抖动,发音艰难。邹氏重新坐回他身旁,从桌上取了银针,迅速扎入他头上的几个穴道。韦堃感觉麻痹的四肢有了一点点知觉,吃力地说道:“这…就是…入口…的钥匙…”
邹氏吃惊地看着手中的半块石头,怎么都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东西,居…居然是钥匙?
“你没骗我?”邹氏狐疑地问道。她还是有些不信,若这东西当真那么重要,韦堃怎么会轻易地给了韦妡?
韦堃继续说道:“光这…半块,不够。还要…另外半块…”
“那另外半块在何处?”邹氏急切地问道。
韦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应该在…文昌…国师…后人的…身上…”
“你耍我?”邹氏扬起眉毛,“说了这半日,没有完整的石头,还是拿不到传国玉玺。那有什么用!”
韦堃看着她,目光中透露哀求:“…放过全族…不行吗?他们是…无辜的…我可以带你…去藏书洞…”
藏书洞?原来传国玉玺一直以来都在藏书洞?邹氏握着那枚石头,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去藏书洞试试看,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傻到相信刘旻那个混蛋。当初遇上他,与他相好,他就没想过负责任,否则也不会到了要用她的时候,才派人来联系。
她现在只想把传国玉玺找到,拿去换了韦妡,然后便和女儿到江南或者后蜀去,远离中原的是非。而且这深山老林她真的呆够了。
邹氏将韦堃的话与邹氏族长说了,邹氏族长喜出望外,马上叫了两个壮丁,抬着韦堃,一道去藏书洞。九黎的族民如今都闭门不出,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他们在做什么。
九黎的藏书洞位于后山的一处洞穴,由一条满是青苔的古栈道通往,栈道两旁都是苍天的古树,枝繁叶茂,将光亮全都遮住了,四下有些阴森。藏书洞里面放置医书和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巫医死后,上古的文字几乎没有人能看懂,那里便荒废了许久。
邹氏举着烛台,走到藏书洞前,用从韦堃那里搜来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铁锁。
洞内很暗,有种潮湿发霉的味道。
邹氏族长催她走在前头,她不满地举着灯台先进去,挥手扯掉了一些蛛网,然后找到了藏书洞内的灯台,一一将它们点亮,昏暗的洞中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邹氏族长这才走进来,看了下这个巨大无比的洞,满目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地上还散落着很多简牍。他捂着口鼻道:“传国玉玺真的就藏在此处?”
“他说的。”邹氏看向韦堃,拿着烛台四处照了照。
邹氏族长走到韦堃的面前,撞到对方目光里的严厉之色,心里还有些发怵,毕竟平日里,他都是听命于韦堃。但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惺惺作态,假意奉迎也都可以收起来了。他道:“传国玉玺到底在哪里?你痛快点说了罢,也少受些苦。”
韦堃移开目光,看向西南方向。邹氏顺着他的目光走过去,发现书架上面的石壁好像有些奇怪的图案。她立刻叫那两名壮丁过去,将书架一层层地用力搬开。那后面是一副巨大的星图,蔚为壮观,中央有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石门。只不过那石门像嵌入石壁之中,并没有缝,只在门上有个石槽。
邹氏忙把手中的半块石头放在石槽之上,与石槽的半边完全契合,但那半边是空着的,石门便没有动静。
邹氏族长走过去,将那石头拿起来看了看,石头并不是被对称地分成两块,所以那半边的石槽就完全对不上了。他道:“看来传国玉玺应该就在这道石门的后面了。我去拿火药,看看能不能炸开。”
韦堃缓缓道:“这石门…水火不侵…你们用火药…也炸不开…”
邹氏族长气急败坏地走到韦堃的面前,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另外一半石头到底在谁的身上,你一定知道!不想死就快点说出来!”他已经为刘旻办了这么多事,就差传国玉玺,绝不能功亏一篑。他背叛了族人,出卖了灵魂,就是不想再在山中过这样清苦的日子了。
“不用问了,另一半石头在我这里。”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洞内的众人往外看去,见一名年轻清俊的男子举着火把走进来,手里正举着另一半的石头。
邹氏族长带着韦堃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他:“你…你又是谁?从哪里出来的?”
“我现在的名字叫顾慎之,你们大概不知道。但以前,叫韦顾。我也是九黎之人,上山不难。”顾慎之从容地开口,“我把石头给你们,你们将大酋长交给我。”
洞中安静了一瞬,邹氏倒吸了口气道:“你是韦氏的…巫医之后?”曾经在族中享誉盛名的韦氏巫医夫妇,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留下一个幼子。可那幼子却没有继承两位巫医的衣钵,后来更是在族中消失了。因此很多年再没有人提起。
顾慎之点了下头,把手伸出去,平静地问道:“要换么?”
邹氏族长警觉道:“我怎知是不是有诈?”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顾慎之将石头丢过去,邹氏族长忙抬手将石头接住,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韦堃,快步走过去将石头按在了石槽上。几乎是立刻,那道石门震动,石灰纷纷掉落,然后自下而上,缓缓地打开了。
邹氏大喜,迫不及待地拿着烛台弯腰进去,邹氏族长则跟在她的后面。
里头是个封闭的石室,完全没有光亮,什么都看不清。但正中的石台上,有一个东西在熠熠发光,十分夺目。
邹氏上前,脸被幽光照亮,看清那是方玉印,散发着悠悠的蓝光。玉印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环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最下方还有三道尖波浪线,犹如大海。
她拿出怀中的图纸,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比对,惊喜地对邹氏族长说:“就是这个!”
消失了数十年的传国玉玺,终于重见天日。当年始皇帝命李斯用和氏璧造此玉玺,传为历代正统皇帝的象征。眼下中原纷乱,天下四分五裂,传国玉玺乃是所有当权者梦寐以求的宝物,得之仿佛天命所归。所以刘旻势必要夺得。
“我们这就带它出去。”邹氏族长双目放光,仿佛看到了锦绣前程在等着自己。他上前抱了传国玉玺就要出去,可玉玺一离开石台,整个石室就剧烈地晃动起来,石头不断从上面掉落,两人几乎要被震得站不稳。与此同时,入口的那方石门也缓缓落下。
邹氏族长的手臂被邹氏紧紧抓着,她站不稳,只能依靠身旁的人,这样两人都移动不得。邹氏族长眼看这样下去谁都走不了,狠狠心一掌将邹氏推开,独自跌跌撞撞地跑向那道石门。在石门几要关闭之前,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逃出生天,心中暗喜,怎料人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忽然一柄闪着寒光的剑便横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六千字真不好码,塞东西多了,会觉得很乱,因为场景一直在换,少了吧,你们又嫌水…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好吗!
反正这个月没剩几天了,大人们忍忍吧,让我混个全勤。下个月就不会一章写这么多字了,而且这文下月应该就可以完结了吧。所以写到哪日算哪日。
这是某烟有史以来,写得最快最痛苦最想死的一次。唉不说了,心塞。
第95章身世
邹氏族长抬头,看见自己带来的两个壮丁身体堆叠在角落,早就没有了知觉,而拿剑指着自己的男人,很面生,应该不是九黎的人。只是那种威压的气势,让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手中的传国玉玺,因为这是他的命。
萧铎手中的剑往下,停在他的手臂上,冷漠地问道:“要手,还是要你手里的东西?选一个。”
邹氏族长浑身开始打颤,忽然面色一沉,叫嚷道:“我…我在山上埋了火药!你若不放了我,我们就一起死!”
这个时候,正在给韦堃诊脉的顾慎之微微偏过头来:“别想着你的火药了,那山下卖烟火的老板已经被我们抓住,火药便是从他那里弄的吧?”
邹氏族长惊讶地张大嘴巴。他与那老板明明是暗中进行的交易,连邹氏都不晓得,此人怎么如此神通广大,竟能查到?
萧铎也有些意外。他之前上山,偷偷藏在韦堃的房中,听到了韦堃跟邹氏的全部对话,然后尾随着他们来的藏书洞。顾慎之在洞外出现的时候,萧铎与其他人同样吃惊,更没想到顾慎之竟然拿着文昌国师所刻的石头,打开了这个机关。方才邹氏他们入石室的时候,萧铎现身,迅速收拾了外面的两个爪牙,本想跟进去抢夺玉玺,却被顾慎之阻止了。
顾慎之指着石壁上的星图和石头上所刻的卦象,跟他解释了一番。萧铎对兵法有研究,但对这些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却是门外汉。最后大概了解这道门位于西南,对应八门中的三凶门之一的死门。
果然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机关启动的声音。没想到邹氏族长命大,还是被他逃了出来。不过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传国玉玺,今日萧铎是志在必得。
邹氏族长知道大势已去,颓然地坐在地上,松了怀抱,萧铎劈手将传国玉玺夺了过来。那玉质果然如他在黑市上买到的玉石一般,光芒奇特,在暗处仿佛夜明珠一样发亮。想来材质应取自一块玉石,皆是和氏璧无疑。他找了块布将传国玉玺仔细包好,忽听得外面“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很多书都从书架上纷纷滚落。
洞内的几人皆愣了一下,萧铎快步走到洞外,往九黎大寨的方向望去,只见黑烟滚滚,隐有火光,传来了嘈乱的人声。萧铎回头看了顾慎之一眼,顾慎之亦是露出疑惑之色。究竟何人点燃了火药?
“回去看看。”萧铎果断地说道。
顾慎之点了下头,扶起韦堃,萧铎则去押了邹氏族长,两个人脚步匆忙地往山寨走去。
山寨中,黄观捂住耳朵,只觉得那巨大的轰隆声都要把他的耳朵给震聋了。他呛了几口黄土,从地上爬起来,望向身旁,幸好韦姌被魏绪拉到了安全的范围,没什么大碍。
韦姌对前面正在挖火药的人叮嘱道:“将所有明火全部移开,先在地上浇水,然后再挖。小心不要再踩到火线了。”
先前她在山下的时候,看到从前卖烟火的老板路过。这时神技突然出现,预示了九黎山上埋藏的许多火药,与他有关。
她跟魏绪尾随那老板,没想到遇见了顾慎之。他们约定分头行动。
之后黄观找到她,不肯放她上山。她道明了情况,软硬兼施,黄观终于松了口。只不过她到底是有了身子,不像从前那般灵活,往日里轻轻松松上下的山道,颇费了她一番力气。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好像也有些受不住,一直在乱动,折腾得她不轻。
到了九黎,黄观命人把山寨里那些狐假虎威的小喽啰全部抓起来,又让卖烟火的老板交代埋藏火药的地点。那老板知道事情败露,想着将功赎罪,一一说了,黄观便派人将火药挖出来。刚才挖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点了其中一个,差点没把眼前的石屋给炸塌。
这些火药的威力加起来足够把整个山头给炸平了。这些人原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若是拿不到传国玉玺,就将整个山寨埋入黄土之中,谁也得不到传国玉玺。
韦姌抬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心跳得有些快。今日强行上山,又忙活了这半日,体力的确有些吃不消了。魏绪看她的脸色,心道不好,刚想过去扶,便看见一个人影闪到韦姌的身后,一下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韦姌惊呼,可那气息十分熟悉,自然是萧铎无疑。她怀孕之后,体重加了不少,他抱起来却还是很轻松。只是那张脸,阴沉沉的,难看得吓人。
“夫君…”她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虽然早知他在山上,他也绝不想让自己上山,可她担心族人的安危,还是冒险上来了。
萧铎不看她,只对魏绪冷冷道:“将这些人看好。我回头再找你算账。”说完扫了站在不远处的黄观一眼,抱着韦姌就走了。
黄观只觉得一个眼刀飞来,周身一阵寒冷。他当时是拦了呀,可这位小祖宗哪是他能拦得住的?反正他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早知当时就不该揽下这门差事。
韦姌久未看到萧铎当着她的面发怒,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像只兔子一样,做小伏低,还用手指有意无意地挠他敏感的颈部。萧铎直接将她抱回了家。她很惊讶他竟知她的家在何处,还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子,问她房间。
韦姌伸手轻轻一指,萧铎就走过去,“砰”地一声撞开门,将她放在床上,皱眉看着她。
山里的生活,并没多大的讲究。她房中的摆设也十分简陋,一床一桌,一些放置衣服的木箱子而已,墙上还有些花草的装饰,此外就没有什么了。
若不是她怀孕,他真想揍她一顿。哪有这么不听话的女人,居然敢站得离火药那么近。万一出了事,要他如何?
“夫君要不要喝水?”韦姌眉眼含着笑意,带着几分讨好看着他。
他沉着脸,不说话,如山一样立在她的面前。韦姌过去抱住他的腰,软软地说道:“是我自己坚持要上山的,你不要迁怒其它人。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
萧铎挑眉,任由她抱着:“你以为怀孕就可以当作免死金牌了?山上有多危险你知道么?何况我离开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韦姌扁了扁嘴,抬眼看他,声音又小了些:“事发突然,情非得已…”
萧铎低头,狠狠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咬了口。她惊呼,叫痛之后,他才松口。
这张脸像是冬日化雪般,温热中又带着丝丝的冰凉之意。薄汗沾于其上,犹如沾了露水的雪莲一般白净。记得她刚嫁来萧家的时候,虽然时刻温顺,从不把她的利爪伸出来,但也很少与他对视,更不会与他撒娇。
大概是一种敬畏。他也知道自己在世间的名声并不好听。九黎在深山中,那些传言以讹传讹,最后把他说得面目全非。
但那时他并不在乎自己在她心中是怎样的。不过是娶了一名女子,看着顺眼,睡在一起,生儿育女便是。看不顺眼,过两年可以休了,再娶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在他的意识里,只有他给或不给,她只要乖乖接受即可。
所以当她几次三番超出了他的掌控和计划,他便如平日带兵时一样,通过严苛的态度试图叫她臣服。但每一次都失败了。而且如今,她对他而言,分量已经不同往日,又有身孕,他怎么都不能像以前一样硬来。
萧铎试着将心头的不悦压下去一些,严肃地说道:“夭夭,我知道你为族人担心,所以我亲自上山解决此事。你怀着孩子,怎可胡来?你能不能把我和孩子放在你的族人、家人之前?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韦姌轻轻蹙了蹙眉头。她原本打算撒娇打诨把这件事混过去,没想到萧铎说出这样一番话。她老早就知道在萧铎的眼里,女人就是男人的依附品。发生了任何事,只要男人顶着撑着,女人安安心心地躲在男人的羽翼下就好。
这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男女最普遍的相处方式,哪怕贵为皇后,男人都是天,做什么都顶破不了这片天。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相处方式。若是从前,她也不渴求萧铎理解她,毕竟对着一个自己并不在意的男人,日子过得下去就好,不用求精神上的共鸣。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希望萧铎能够理解自己的思想,甚至学着去尊重自己。
她望着萧铎的眼睛,说道:“我承认担心族人,因此想要上山,但我也一直在努力保护咱们的孩子,他们在我心里是一样重要的,并没有先后之分。事情有轻重缓急,这是我的族人,我的家乡,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要毁于一旦而袖手旁观。就像我懂你心中的大义和责任,我从来没有怪你没来京城救我。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想法。”
“你还是怪我没有去京城。”萧铎先前强行压下的那团火,蹭地一下又烧了起来。他抿着嘴角,满脸都写满了不悦,目光暗沉。在他看来,女人是可以宠的,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地位,富贵,荣耀,宠爱,只要他有的,她都可以拿去。但他却不喜欢她的违逆。那就像一艘失去了掌舵者的帆船,不知道会驶向何方。
他对人对事,都有极强的支配欲,军队里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服从。
韦姌打量萧铎紧绷的神色,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心急了,说话的方式太直接。跟一个男权至上的古人讨论男女平等,终究还是有些痴人说梦。何况这人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江山万民都在他的脚下,跟他谈尊重女性?
“我真的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好啦,都是我不对。夫君别生气了,好吗?”她对萧铎咧嘴笑,见萧铎神色依旧严峻,索性主动贴过去,小声道,“夫君,小家伙又踢我了呢。它在说‘爹爹别生娘的气了’。”
萧铎被她娇憨的样子逗笑,大手抚上她的肚皮摸了摸,又去咬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后面那块特别敏感,他伸舌过去舔了下,韦姌连忙捂住耳朵,整张脸都红了。
萧铎看着她,勾了勾嘴角,终是释怀,将她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嘴唇。他一直很奇怪,这女人明明是山野长大的,也没像那些世家贵女一样,自小用精贵的花露珍珠香粉来保养,偏偏生得肤若凝脂,白得发光,发似乌墨,又细又软。整个人娇滴滴的模样,倒像是个贵族富养出来的千金。他头一次见她时,亦是吃惊不小。毕竟在他印象里,山里风吹日晒的,山民又不讲究,就算漂亮也漂亮不到什么地方去。
“我觉得你跟你阿爹长得并不像。”萧铎低头说道。
韦姌笑了下:“我跟我阿哥长得比较像我阿娘。我对我阿娘没什么印象了,但她不仅人美医术好,还十分博学,奇门遁甲,天文地理,还有上古文字亦都通晓。我阿爹说,阿娘临终前,叫他不要让我学这些,随着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