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了然道:“所以你就偷懒,医术也不好好学,字也写不好,什么事都做一半?”
韦姌躺在他的怀里,不满地咕哝一声,眼皮却忍不住合上,喃喃道:“我也想好好学,可我阿爹阿哥从小就让我不要太辛苦…”说未说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萧铎早就看出来她体力不支,所以才格外生气。眼下也拿她没办法,轻轻将她放躺好,盖上被子。他还想同韦堃谈谈传国玉玺的事,便走出韦姌的房间,看到顾慎之迎面过来。
顾慎之行了礼道:“大酋长那边已经安置好,火药也都挖出来运下山了。九黎之困已解,大酋长想请殿下过去,说两句话,不知道您方便么?”
“方便,我也正要过去,你带路吧。”萧铎颔首道。
顾慎之迟疑地看了萧铎身后一眼:“夫人的身体是否无恙?需要我去看看么?”方才魏绪说韦姌的脸色不好,他有些担心,所以特意过来。
“无碍,就是体力不支睡着了。你若想给她诊脉,等她醒了再说。”萧铎口气平和,并未多想。从他的母亲到他的妻子,都受顾慎之多方照拂,甚至前次危急时刻,萧家的大部分人能够保全,顾慎之都功不可没。萧毅曾想奖赏顾慎之,甚至许他高官,但都被他推拒了。
萧铎知道顾慎之生性淡泊,禀了萧毅之后,萧毅也没有强求。
而且顾慎之与韦姌有些亲缘关系,比旁人多关心些也属正常。
韦堃的风疾本来不严重,但被邹氏刺激之后,半身麻痹,言语困难,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整个人便如枯萎的树木一般。刚才他看见韦姌,特意避让,没让她瞧见自己现在这般模样。
黄观巡查山寨的时候,韦懋也被从巫神庙中救了出来,但他年轻,好歹身子骨硬朗,只受了些皮肉之苦。眼下,他帮韦堃按揉四肢,韦堃歪着嘴含糊道:“懋儿,你休息。”
“阿爹,我无事。”韦懋被关多日,哪里知道韦堃是这番光景,心中涌起酸涩,“是我无用,让阿爹受苦了。”
韦堃摇了摇头,听到脚步声,向门口望去,萧铎和顾慎之进来了。
韦堃挣扎着要起身,萧铎忙按住他道:“您躺着吧。不必多礼。”韦懋欲向萧铎行礼,萧铎一并让他免了,只搬了木凳子,坐在床边。
上次离别之时,萧铎还只是一军指挥使,邺都留守,虽然称霸一方,人人敬畏,单就从身份上来说,还不算高不可攀。可今次他已经是皇族了,还是皇位继承者的大热人选。虽然说只封了个太原郡侯,去了澶州,但怎知这是不是新皇对他的考验?
韦懋知道萧铎绝不是池中之物,等待时机,便会一飞冲天。他还听顾慎之说了萧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原是为了去后蜀接夭夭。他还道为何自己发去京城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后来得知汉家变了天,萧毅当上皇帝,他又去信,依旧没有回音。
他也是今日才知夭夭被孟灵均接到后蜀去了。萧铎能为了夭夭暂且放下肩上的责任,千里迢迢赶去后蜀接她,说明是真的看重她,韦懋身为兄长自然是高兴的。但萧铎身份的改变意味着他们这些山民跟萧铎的差距越来越大,韦懋心中又隐隐感到不安。
这不安源于他上次去京城,听到的一些言论,还有后宅里的那位妾室薛氏。她为萧毅生了一子,虽为庶出,却是萧毅的亲生血脉,如今已贵为祁王。
萧铎若想要皇位,并没那么简单。而巩固地位最好的办法,便是与世家大族联姻。
韦懋看着萧铎刚毅俊朗的侧脸,心中百转千回。
那边萧铎对韦堃说道:“今次九黎之危,皆因传国玉玺而起。恕我直言,如今世人皆知传国玉玺藏在九黎,九黎已经不适合再守护玉玺,也没有那个能力。传国玉玺既已现世,能否交于我,带回京城?您若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出来,大凡皇族能够做到,必不推诿。”
韦堃吃力地说道:“是我误信奸人…叫一双儿女乃至族人…为我吃了这许多苦头。我别无所求…九黎守护玉玺,并不是为了让它不见天日…帮忙带一句话给皇上:明君现,天下归一。”
萧铎放下心,由衷地说了声:“多谢。您好好保重身体,晚些时候,我再和夭夭过来看望您。”
韦堃觉得实在没有脸见女儿,但又不好当着女婿的面拒绝,只笑了笑。
萧铎心事已了,看出韦堃跟韦懋他们还有话要说,他虽然是九黎的女婿,但毕竟还是外族,不便在此多留,告辞出去了。顾慎之看了看屋中,也跟着他出去。他虽是九黎的人,但已多年不在族中,算半个外人。
他们一走,韦堃就转头看向韦懋道:“我已无法再做一族之长…懋儿,下一任大酋长…由你来接任…去把几个族长都叫来吧。”
韦懋怔住,历来九黎的大酋长都是上一代临死,下一代才接任,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他自然是拒绝的。

顾慎之跟着萧铎走到外面,巫神庙广场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族民。他们都在四处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刚刚的巨响又从何处而来。整个山寨仿佛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萧铎方才对韦堃说的话,是有一番私心的。韦堃是他真正的岳父,又有献宝之功,为之求一官半职不是难事。日后,也能成为夭夭的靠山。
这世间有人追名逐利,有人为效忠明主,有人为施展抱负,全都是被世俗所羁绊的俗人。他自己也未能免俗。但偏偏也有人,诸如韦堃、顾慎之,甘愿做洗耳的许由。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殿下留步。”顾慎之在萧铎身后叫道。
“先生何事?”萧铎转头,顾慎之走上前来:“有些事不方便对大酋长说,但殿下还是应当知晓。其实那半块石头,并不是我之物,是大酋长的夫人当年亲手交给我的。”
萧铎惊讶。他原以为顾慎之是文昌国师的后人,现在看来,夭夭的母亲才是?
顾慎之似看出萧铎所想,点头道:“您想的没有错,大酋长的夫人,才是真正的文昌国师之后,或许还是这一世的先知。不过她的身份,连家人都瞒着,我仅是猜测。但一开始,我就知道韦妡是假的。只是不知她要借用先知的身份作何,才静观其变。”
“为何…你会如此猜测?”
顾慎之道:“我心中也存有很多的疑问。夫人当时只将那半块石头私下交给我,并说终有一日会有用,她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后来,她离世,我也离开九黎,却还偷偷回来过几次,到藏书洞翻阅典籍。藏书洞的钥匙,本在我爹娘手中,所以我也有一把。根据上古典籍的记载,为先知者,必以血脉相传。但因窥伺天机,多数天不假年。先知的出现,本是受之于天,有自己命中应尽之事。否则便会…早逝。”
萧铎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先知代代相传,不会落在别人的身上。既然夭夭的母亲可能是先知,那么…”
“换言之,先知不是百年才出现一次。大祭司和大巫女也是文昌国师的子孙后代,他们身上流有先知的血。而且他们的子孙后代,同样有可能出现先知。殿下可以接受吗?”
顾慎之紧紧地盯着萧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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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权衡
先知的事情早晚都要说清楚的。与其等萧铎哪日发现,胡乱猜疑,不如直接告诉他。顾慎之不知道先知能否窥得自己的寿命,但这是萧铎和韦姌要去共同面对的。他为韦姌诊脉的时候,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但有林桃的前车之鉴,也不得不让萧铎有所准备。
除了这些,顾慎之还想知道萧铎的态度。萧铎已经是皇子,以后可能会做皇帝,这两个身份都不会缺女人。尽管现在看来,有些矛盾还未显尖锐,但皇子的正妻,未来的皇后,必定要系出名门,否则满朝文武如何能同意?韦姌毫无根基,所能仰赖的,也只有萧铎了。
萧铎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走到无人之地,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犹如水墨般的山色,与天相接。天上真的住着神明么?所谓天命是何?上天之力又为何?反正他从未信过。
柴氏一族本也是豪族,到他这一代才家道中落,年幼时父母亡故,他尝尽人间凄苦,神佛没有帮他。后来入萧府,经商,从军,一路走到现在。他从未求过神明,他相信人定胜天。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枕边居然睡着一个与神明如此接近的人。她的血还会流淌在他子孙后代的身上。
这又是命运与他开的玩笑。萧铎自嘲地摇了摇头。他爱上的女人是文昌国师的后人。文昌国师虽然是个奇人,但中原王朝也一向视他为禁忌,正史很少记载。他身上所无法掌控的力量,自然为皇室所忌惮,下场凄凉。
“顾先生,你所说的话,对我来说冲击不小。但我既不信天命,也不会惧有天命之人。我爱她,便会接受她的一切。”萧铎侧头看了顾慎之一眼,复又看向前方,“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你无须担心这些。无论发生何事,都有我挡在她身前。”
顾慎之看着前方萧铎伟岸的背影,这个男人站在群山苍天面前,依然有不服输的气势,善争者与天争,难怪都说他是天命所归。
顾慎之做了个揖,由衷地说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先知血脉亦有可能成为殿下实现抱负的助力,愿殿下珍惜。”
萧铎想想,韦姌嫁给他之后,的确改变了一些事。柴氏的病,龙须草的补给,萧家的保全,全都与她有关。他喜欢她的美貌性情,喜欢与她在床笫的欢愉,也喜欢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这些事,换了一个人,还真的不可以。
告别顾慎之,萧铎慢慢走回韦姌住的地方,她还在床上熟睡着。
他静静地凝视她,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铺在她的身上,她的脸浮现出一种瑰丽的暖色,美丽动人。
萧铎走过去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发丝从他的手指尖滑过,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她的嘴唇动了下,仿佛花瓣一样微微张开。
其实她是谁的血脉都不重要。他爱她,已经爱到了骨子里。别说她是先知的后人,便是妖魔鬼怪,要吸干他的精魄,他也无怨。
萧铎低头含住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吮着她口中香甜的津液。他恨不得孩子已经出生,此刻他便可以尽情地占有她,享受她的紧致带来的酣畅之感。韦姌被他弄醒,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嘴里发出不满的咕哝声。但她本能地迎合着他伸过来的舌头,那种从舌尖升腾起来的欢悦,渐渐让她的意识清醒,但又沉迷。
他的身体烫得几乎要把她融化,突起的那个东西顶着她的下身,十分硬挺。她可以想象若是此刻没有怀孕,他一定已经冲进了她的身子里,狠狠地顶/弄。这么想着,她的身子一缩,感觉到他粗粝的手指正摸着那处。
他舔着她的耳朵说道:“小东西,怎么这么湿,嗯?”
韦姌被他弄得浑身难耐,又想要,又不能要,水濛濛的眼睛望着他,难过得几乎要哭出声来,狠狠地推着他的肩膀。萧铎勾起嘴角,将她抱在怀里,哄道:“我用手试试?”
韦姌用力地摇了摇头,咬住下嘴唇,却没有阻止萧铎,仰头喘息。
就在这时,门被人敲响。黄观在外面叫了萧铎一声,马上又走远了。
萧铎不悦,看着韦姌面如红霞的妩媚模样,眼中水光潋滟。他不想放开她,却知道黄观必有要事。韦姌慢慢拉下裙子,低头轻声道:“夫君快去。”
萧铎这才起身走出去,黄观拜道:“末将刚刚收到复州刺史的消息,朝廷日前已经下达旨意,要边境各州府放流民进入,可是人数实在太多,之前准备的临时住处完全不够。有些流民因此在城中闹事,还发生了一些抢夺的案子。建兴城现下乱作一团,刺史要末将派兵前往。请殿下明示,末将应当如何做?”
萧铎早就料到流民放进城里以后,会发生很多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与黄观等人讨论。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安置流民是他向朝廷提的建议,自然需妥善处理,否则也会为大周埋下未知的隐患。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黄观向屋中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可是夫人…”
“你去外头等我。我马上来。”萧铎说完,转身回到屋中。韦姌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萧铎的披风对他说道:“夫君有事便去忙吧,不用顾虑我。我刚好留在九黎陪陪阿爹,等你回来。”
萧铎抬手摸着韦姌的头,眼中带着歉意:“夭夭,抱歉。但流民若不能妥善安置,可能会引发暴/动,我不得不去。”
“不用道歉,我在九黎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吧。”韦姌善解人意地说道。她是喜欢他这个样子的,也不想日日绑着男人在身边。若萧铎只知埋头在女人的温柔乡里,终日儿女情长,她反而不喜欢了。男人应该志在四方,以天下大局为重。
“夜里还有些凉,别到外面吹风。我会尽快回来。代我向你阿爹和阿哥说一声。”萧铎临走前,吻了下韦姌说道。
韦姌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山间的薄暮里。
晚些时候,韦懋和王嫱回来,韦姌正在厨房里头煮面。家里没有人,她又实在饿得慌,只能自己动手。韦懋扶着王嫱在外面坐下,快步走进厨房里头。韦姌看到他,忙停下手中的活迎过来:“阿哥!我回来一日了,都没见到你。你去哪儿了?”
韦懋将她拉到身边,有意瞒着她这几日发生的事,便说道:“我陪嫱儿回了趟王氏的寨子。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睡着,便跟殿下聊了两句。他人呢?你怀孕,怎么还让你生火?想吃什么我来做,你到外面去。”
韦懋从小便极护着韦姌,什么粗活重活都不让她做,更别说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他有事下山了。你帮我简单地煮一碗面就好。”韦姌也没跟韦懋客气,笑了笑,走出厨房。
王嫱这几日受了不小的惊吓,她的月份大了,刚刚从巫医那处回来。她听到韦懋跟韦姌的谈话,知道韦懋不想让妹妹担心,才没说实话。看见韦姌出来,努力露出笑容:“夭夭,好久不见。”
“大嫂。”韦姌过来拉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旁,“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王嫱愣了愣,摇头道:“没有啊。可能最近被肚子压着,夜里睡不安稳。火药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们这些在寨子里的人都没发现邹氏族长的阴谋,竟然叫你发现了。”
韦姌干笑了两声,要不是神技,她恐怕也发现不了。
“幸好没发生什么大事。上回我托阿哥给你的礼物,可都收到了?”
“收到了。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用得完?”王嫱掏出帕子,给韦姌仔细擦掉了鼻子上沾染的烟灰,柔声道:“当初你替我嫁到后汉去,我还一直为你担心,生怕萧…殿下他对你不好。直到上次你阿哥去了趟京城回来,说你过得很好,我才放心了。”她的目光落在韦姌的肚子上,脸上有几分欣慰之色。
她顿了下,又说道:“我还听说,孟…蜀国皇帝将你接去蜀国了?你们…可都说清楚了?”当年公子均流落到九黎,多少姑娘心向往之。王嫱和韦姌关系最亲近,自然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情,公子均更是许诺要娶韦姌的。
初恋总是美好的。王嫱自问,若是此生嫁给了别人,也会安分地相夫教子,但绝对忘不了韦懋。
韦姌点头道:“其实我们都长大了,知道什么更适合自己。在蜀国的时候,他的确待我很好。可是再也不是少年时候的感觉了。也许当初没嫁到后汉,我会跟他在一起。但那样…我就会少看到很多东西。”
王嫱疑惑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韦姌也没有解释,岔开话题说了些家常。
嫁给孟灵均,她会拥有琴瑟和鸣的夫妻生活,在蜀地的富贵繁华里安稳地过完一生,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战争,王朝更替是怎样的残酷。但跟着萧铎,却会看到这些。在那个男人的世界里,有金戈铁马,有英雄梦想,有壮丽江山,波澜万丈。
不可否认,她更喜欢萧铎的人生。
***
中原初定,虽然北方战事未平,但是京城由于汉隐帝和萧毅的保护,并未受到战火多大的摧残,只是被一场火烧掉了半条街。开封府判官韩通是个挺有能力的人,很快便将街道恢复如新,接着便有几户人家入住。
其中一户是枢密副使胡弘义,他由地方调入京城,算是京中的新贵。
但胡弘义心中却并不是很痛快。同样是拥立新帝有功,连吴道济那样的文官都升了正使,他却是个副的,更别提与周宗彦还有宋延偓这样本是世家出身的大臣相比。
而且这次出战北汉,本是他先自请领兵的,没想到萧毅最后居然派周宗彦前去,还带着那个叫赵九重的小将。为了这件事,他到御前大闹了一次,萧毅也没太跟他计较。
为此他便有了底气。萧毅善待他们这些曾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功臣,自然对他们也有几分忌惮。往后他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可最近有件事,胡弘义却很犹豫。
祁王新封,满朝文武都忙着巴结,视他为未来的储君。胡弘义也想把自己的小女嫁给祁王为妃。偏偏宋延偓那边对这位祁王却并不是很上心。宋延偓的母亲和妻子皆是帝女,宋延偓是多明白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宋莹嫁得太差。难道还有比祁王更好的亲事么?
胡弘义虽没有吴道济一般通透的心思,但也看出来了,到底谁是储君还两说呢。几十年来,中原的政权都没有封过太子,而皇帝若认定了接班人,大多数会封之为晋王,并出任开封府尹,判内外兵马事。很显然,祁王跟晋王,终究是差了一点。
若皇帝认定的继承人是萧铎,哪怕他将女儿嫁过去做个侧室,也比做个不痛不痒的祁王妃好。祁王的能力众所周知,萧铎若登基为帝,前者最多做个太平闲王,那他还有什么指望?
可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人知道帝王的心思。
“爹。”有人叫了胡弘义一声。胡弘义回过神来,看到小女儿胡丽妍穿着宝蝶妆花裙子,俏若春桃,从门外亭亭走了进来。
“淑妃娘娘不是招你进宫参加宫宴了么,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胡弘义奇怪地问道。
胡丽妍在胡弘义身旁坐下,严肃地问道:“爹是想将女儿嫁给祁王?我瞧淑妃娘娘也有这个意思,我在雍和宫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叫祁王与我在一处。可是祁王对我没什么兴趣,我也不喜欢他。”
“呵,人家是祁王,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哪里由得你喜欢不喜欢?”胡弘义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再说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
胡丽妍一下子站了起来:“爹,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您不能开玩笑的。女儿很早就说过,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您看宋姐姐,年岁也不小了,她的父母就不着急让她嫁人。”
胡弘义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宋延偓不是不着急,而是奇货可居,正在找合适的买主。他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还有啊,爹,您可知道我们隔壁几家空着的那处宅院搬进来什么人?”
胡弘义低头喝了口茶,随口应道:“那里不是一直空置么?何时有了新主?”
胡丽妍的手指缠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说道:“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正在往里头搬东西呢。我叫人去打听了一下,是淑妃的娘家,原来在邺都做生意的。现在可是什么人都能搬到这条街上来住了,商贾之家也配跟我们做邻居?刚才我还看到他们家门口站着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身上戴着不少的金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多有钱似的。”
胡家虽不是簪缨世族,但胡弘义很早就做了节度使,威震一方。这个时期的节度使,权力还很大,总揽地方的军政,连刺史都要俯首称臣。胡丽妍自出生,便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横行霸道,自然看不起商贾之女。
薛锦宜自然不知,自己一入京城,就成为了胡丽妍鄙视的对象。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姑姑是皇帝的妃子,而两位表哥摇身一变,都成了皇子。薛家能住进京城里世家云集的地方,挤入了上流。这可比做商人之女体面多了。往后因着姑姑和表哥们的关系,再也没有人能看轻她了。
薛氏派人来接她,薛锦宜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跟着入宫。她没进过皇宫,一路上仰着头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惊叹,沿途路过的宫女宦官知道她是淑妃娘家的人,都向她行礼问安。
薛锦宜很受用。
从前王雪芝敢那般欺负她,不过就仗着是京城王家的小姐,跟前朝太后沾亲带故的。若换到现在,让她大声小声地试试。
雍和宫里头种了很多牡丹,只是还未到开花的季节。薛氏就喜欢这种艳丽的花朵,特意让工匠栽了很多名贵的品种,姚黄魏紫自是不用提。大臣们知道她的喜好,纷纷献花,有些品种的名字她都叫不太出来,据说贵得离奇。
她拉着萧成璋在花园里头看:“这是吏部尚书送的,那是户部侍郎,还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