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件事。韦懋由衷地说道:“萧军使,明人不说暗话。来之前,我确实想帮孟灵均,因为当初是你父亲以强兵压境,迫使我们用夭夭来联姻。但来之后我改变主意了。夭夭在你身边过得很好,我能看出她眉眼里都是欢喜。我不能把她从喜欢的人身边带走。”
萧铎愣了一下,随即按住韦懋的肩膀,瞪大双眼:“你,你说她喜欢我?”
韦懋点了点头:“夭夭是我从小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萧铎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走了两下,又对韦懋说:“大哥,你再说一遍。”
“夭夭喜欢你。只要你真心对她好,我们就永远不会是敌人。”韦懋郑重地又说了一遍。
萧铎知道韦姌最近态度软化,在慢慢接受他,但还不敢往喜欢的方面想。此刻从韦懋的口中说出来,他欣喜若狂。手不自觉地按着韦懋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又问:“那你把韦妡带来做什么?她跟你们的继母合谋害过夭夭,还是九黎的先知。”
既然九黎有萧铎的探子,那他知道韦妡是先知的事情,也不奇怪。韦懋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又道:“我把她带来,也实属情非得已。但我会看着她,不让她做对夭夭不利的事情。你放心,我们呆的时间不会太久。”
“嗯。”萧铎应道。
恰好这个时候韦姌和高墉抱着酒坛子回来了,萧铎立刻坐下,对韦懋摆了摆手,趴在桌子上道:“大哥,不行了!我喝多了。”
韦懋知道,萧铎不愿意让韦姌知道这些事,便配合他说道:“夭夭,今日也不早了。你扶军使回去休息吧,我也把王燮带回去。”
韦姌低头看了看萧铎,他双颊通红,眼睛已经闭上,想来是真的不行了。亏她还以为他的酒量很好,应该连阿哥都能喝过。她把萧铎扶起来,这家伙还真是重,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她几乎都要站不稳。好不容易将他扶回住处,她气喘如牛,浑身都出了汗。
韦姌蹲下来为他脱了靴袜,然后就自己去净室了。
等她洗好了出来,床上的人已经是呼呼大睡,还有鼾声。她擦干打湿的头发爬上床,睡在萧铎的身边。夜里习惯留一盏灯,尽管光线昏暗,还是能够视物。韦姌枕着手臂看萧铎的侧颜,手指从额头,到印堂,沿着挺拔的鼻峰,停在颜色很淡的嘴唇上。她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刚想要收回来,却被萧铎抬手抓住了手腕。
她吓了一跳:“你在装睡!”
萧铎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眸中光芒大炙,先是深深地吻她,那带着浓烈酒味的舌头,在她的口中翻江倒海,韦姌持续吞咽着,感觉自己都像饮了酒,脸颊滚烫。
她的衣服都被他剥了去,整个人轻轻战栗,腰肢就像迎风摇曳的柳条。萧铎盘起她的双腿,俯身一下子进去,舒服地哼了一声。
“夭夭。”他在她耳边模糊地叫着,大掌摸向她的头,身下狠狠地撞她最敏感的那点。
韦姌仰头叫了出来,泪珠都逼到了眼角:“夫君,不要那里…”
“小心肝,叫我的名字。”萧铎耐着性子哄道。
“萧…铎,萧铎!”她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他背上的肉里,几乎是窒息般地被他送到了极乐的巅峰。
…
第二日是中秋节,府中准备晚上赏月饮酒,高墉一早就带人去街上的酒楼搬前些日子定好的桂花酒,酒坛子在园子里排成山形,人人走过去都能闻到一股酒香。
柴氏派了两个侍女给韦妡,韦妡在九黎从未被人伺候过。她除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家里,不像韦姌一般命好,身边还有阳月这个贴心的侍女,什么都不用操心。
侍女给她换了身汉人的衣裙,然后她便去了萧毅的书房。早上萧府的下人前来传达消息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居然屈尊降贵要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有人在垂花门那里等她,她看到有士兵守卫,才知道前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那人带她到书房前,示意她自己进去。她在门前深呼吸了口气,才推开了门。
十分气派古朴的书房,浓浓的墨香味。韦妡以为萧毅是单独见她,可没想到萧毅正在书房里跟昨日府门前见过的吴道济一同下棋。
萧毅看到她进来,只道了一句:“坐吧。”
韦妡坐下之后,那边的两人又继续下棋,书房里安静得只有落子的声音。
韦妡坐立难安,手心渗出了很多汗水,很想开口问话,却又不敢。
终于萧毅说道:“你过来看看,我们这盘棋谁会赢?”他的口气十分寻常,就像在招呼一个普通的晚辈。
韦妡根本不懂下棋,当然看不出输赢。但她仍是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使相,我不会下棋,所以不知道。”
吴道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姑娘不是九黎的先知么?难道连这一盘棋的胜负都无法预言?”
韦妡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他们怎么会知道先知的事情?!萧毅只看着棋盘,手中捏着白玉棋子,缓缓地说道:“我听说你通过了九黎的火棘仪式,但从前并未表露过任何有关先知的能力。就我所知,文昌国师是用占卜来预知未来,那你是用什么办法预知的?”
萧毅身居高位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压得韦妡喘不过气来。但她早就准备了说辞,强自镇定道:“我预知的能力并不是生来就有,从前自然是不知道的。直到不久前,我梦见一场大雨引发山上的泥石流,将山路都冲毁了,过几天这件事便成了真的。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先知,就向我阿爹说明,之后就通过了火棘仪式。”
“梦?原来是梦…那次之后,你还有梦见过别的事吗?”萧毅继续淡淡地问道。
“没,没有了。”
萧毅没有再问,只琢磨了下,在棋盘上放下一子道:“你可知你的身份一旦公布,会是什么下场?”
“我阿爹说,从前的先知,大都没有好下场。被人利用,用完后便会被杀人灭口。所以九黎没有对外公布我的身份,不知道使相您是怎么知道的…”韦妡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身子还抖了抖。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知晓。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乱世之中,一个女子拥有先知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想活命,最好守住自己的身份。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吧。”萧毅口气平淡地说完,韦妡的腿却已经吓得发软,行了礼之后就赶紧出去了。
吴道济问:“使相决定怎么做?”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野丫头…我什么都不会做。道济,要小心你的半壁江山了。”萧毅笑着指向一片黑子提醒道。
吴道济仔细看了看后,叹息道:“刚才光顾着听使相与那姑娘的对话,一时不察,还是使相您棋高一着。只不过,使相不想把这位先知留下吗?毕竟当初正是因为传国玉玺和先知的事情,才让军使娶了九黎的巫女…我以为您…”
“以为我还想让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娶她?道济,这次我不会了。这次先知预言的方式是通过梦境,时有时无,而且完全无法知道会梦到何人何事。这样的能力就算拥有,又有何用?我从前便是一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了许多两个孩子并不愿意接受的事情。王雪芝的事情之后,我也反省了。我自认是对他们好,其实是剥夺了他们自己选择的权利。所以茂先亦或是仲槐的人生,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我不再插手了。”
吴道济拍掌道:“使相能够这么想,是军使和二公子之福。只是我担心,这件事若被宫中那位知道…只怕心中会怪罪于您的不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早晚会知道,但我不惧。他和李籍,早就存有除去我父子之心,茂先虽没告诉我,但龙须草和洛州遇刺,很显然都是李籍指使的。眼下我需先将东部之乱平定,集聚力量,再谋后事。”萧毅眼中闪出厉色,将棋子投入棋盒之中。
早前,吴道济和几个幕僚苦劝多时,都未有结果,此番总算听到萧毅说出这句,拱手道:“使相英明。”
***
八月十五中秋夜,本是万家团圆之时。周嘉敏本欲陪冯氏在府中,共同赏月,但冯氏精神不济,早早就回房睡了。冯氏现在与她说的话很少,也不知因何生分,有时候甚至会用很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听夕照说,某日她不在家的时候,韦姌登门来拜访,陪了冯氏一下午,两人倒是说了不少话。
周嘉敏近来时常被冯氏拉着在佛前诵经,有些担心是冯氏知道了她所为之事。但转念一想,所有事都是她亲力亲为,甚至连霍元霍甲都没动用,冯氏是不可能知道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韦姌的性子温顺,很像周嘉惠。而她本就不是能被束缚住的性子,自由随性惯了。冯氏打小就偏爱周嘉惠,连带着对韦姌也是不同,周嘉敏心里很不是滋味。
韦姌抢走了萧铎,竟然连她的母亲也要抢。
周嘉敏一人闲在府中无聊,又不想白白错过了中秋夜,便只带了青禾,到街上随处逛逛。汴河中桨声灯影,两岸歌舞升平。前朝时候还有严格的市坊制度,夜间也实行宵禁。自汉建国之后,高祖为复苏京城的经济,安定百姓,便放宽政令,这才有了如今夜不闭户,人来客往,酒楼商铺兴旺的盛景。
周嘉敏走到石桥上,看到桥下很多成双结对的恋人,正在汴河边放莲灯。有一个少女正闭眼许愿,旁边的少年凑到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那少女娇羞地拍打他,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了。两小无猜,无忧无虑。
周嘉敏出生优渥,打小要什么有什么。她的人生从未曾尝试失去过。直到这次回来,她以为萧铎还会在原地等她,可当她回头的时候,他早就不在那里了。如今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能与她同放一盏莲灯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周嘉敏正兀自出神,手臂被一个匆匆走过的妇人撞了下。青禾刚要出口训斥,周嘉敏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了一团纸条,便制止了青禾。她走到僻静的地方,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她先让青禾去附近的茶楼问问可还有空位,待青禾走了以后,独自往前,走进一条幽静的巷子里。
这里离外头的喧嚣热闹很远,只有月光照出孤寂的一道影子。
方才那妇人果然在里头等她,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回:“周小姐,我的主人并没有恶意,他想跟你合作。”
周嘉敏走近了些,低声问道:“你快说,邵康究竟在哪里?”
“主人自会好好招待他,周小姐不用担心。您若不想邵康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是与我们合作吧。”
周嘉敏绷紧了声音:“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要怎么做吧?”
那妇人低头扶好帏帽,低声道:“今夜只是与您打个招呼,再联络。”然后她便低头匆匆往前走了。
周嘉敏欲追,听到青禾叫她的声音,只能转身走出了巷子。她觉得那妇人的背影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最让她不安的是,邵康居然落在了别人的手里。那日她本要除去邵康,却被他逃了,从此下落不明。她当邵康会飞天遁地之术,原来是被人扣住了。那人对她的所作所为竟了若指掌,究竟是何方高人?
***
萧铎带韦姌放完莲灯,问她许的是什么愿望。
韦姌自然不肯说,只笑着卖关子。愿望说出来还怎么会灵验呢?
萧铎也不强求,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带韦姌到了城楼底下。那里守卫森严,韦姌不知萧铎要做什么,只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萧铎上前与禁军交谈了两句,没想到禁军居然放行了。
他们走到城楼上的露台前,整个东京城尽收眼底。韦姌凭栏远眺,城中万家灯火,灿若星河。大道两旁的酒楼市肆,门前搭起彩楼棚户,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萧铎站在韦姌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凑到她耳畔说:“数三下。”
“什么?”
“快数!”
“三,二,一。”韦姌的话声刚落,萧铎便放开了手。
“咻——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绽开烟火,火星四落,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夜幕。城中各处都响起了欢呼声,人群争相涌到街上观看,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韦姌觉得那烟火好像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巨大的响声仿佛就在耳畔。感觉从未离这浮翠流丹的光影这么近。
“好看么?”萧铎抱着她,仰望夜空问道。
“好看,真好看。”韦姌望着那五彩斑斓的烟花,次第开放,形态各异,将夜空点缀成璀璨夺目的花海。良辰美景,有人共赏,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她微微往后,靠在萧铎的怀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看烟火的好地方?”
萧铎嘴角扬起笑容:“从前,我常常一个人登到城中最高的地方,思考自己究竟为何而活。你们都以为我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当个军人,但从前我根本连刀都不敢拿。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也会恐惧,我也害怕死亡。但每当我看到一城的百姓,一城的炊烟,一城的灯火,我就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这些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
韦姌不自觉地抓紧萧铎的手臂,心疼那个曾经孤独的少年。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现在,还有你。”
夜风吹来,仿佛把远处天幕中的星火,都放进她头顶那双炙热发光的眼眸中。
她踮起脚尖,深深地亲吻这个比光还耀眼的男人。四周好像忽然变得极其安静,静到连他踏入她心中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浪了一下,然后就晚了…
一旦写文深似海,从此玩乐都没门~
第76章愿意
邺都郊外的天雄军军营,李延思正坐在帅帐中出神。
顾慎之在去京城之前,与他恳谈了一番,眼下大军出发在即,他心中的思虑也随之更重。
前朝的确有功高的大将,在出征归来的途中,被皇帝下令诛杀。汉帝心胸狭隘,身边又有李籍等小人进谗言,历史也许会重演。可这样一来,汉帝就背信背德,各路节度使,也不会坐视他诛杀忠良。
其实若真刀实枪地打,汉帝绝不是使相的对手。就怕到时候,汉帝以萧家一门上下的性命相威胁,那么使相和军使将会十分被动。
朝中固然有刘寅,王汾等大臣站在使相这边,但皇命难违,君心难测,汉帝近来的行为越发难以捉摸了。谁都不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汉帝自己也应当知道,诛杀先帝留下的大臣,会引起什么后果,有可能会彻底断送大汉的江山。
所以顾慎之去京城,他好歹能够安心一些。
“李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一个士兵跑进来,指着外面说道,“兵马使又跟那个赵九重较上劲了。”
李延思跟着士兵到了帅帐之外,只见空地上,赵九重和章德威都赤膊上阵,两人满身污泥,似在摔跤角力。众将士围成了个圈,时不时地振臂给两人呐喊助威。
“怎么打起来的?”李延思侧头问道。
“原本兵马使在操练新军,与赵九重过了两招。大伙没看过瘾,后来不知谁开玩笑说了句,若是赵九重能将兵马使打趴下,兵马使就把使相帐前先锋的位置让出来。兵马使和赵九重都当了真,两个人便打起来了。”
李延思本欲上前阻止,想了想又退回来。老章大概心里也清楚,军使将他调到使相麾下当先锋,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老章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先锋的那块材料,若有人比他更合适,他也不妨让贤。况且这两日喝酒的时候,老章就总把这个赵九重挂嘴边,说他年轻有冲劲,身手了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延思知道老章那个人,平日里沉稳寡言,难得夸一个人。想必赵九重身上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延思原以为这个赵九重,不过就是军使因着夫人的关系弄进军营里的裙带关系,派人把他带进营中之后就再没过问。可他不过问,这小子却混得风生水起,风头强劲。说是要了四百斤的弓眼都不眨地拉开了,刚抓的野马将马槽的横栏踢断跑了出来伤人,被他单独制服。此外赵九重为人疏豪仗义,进营中还未多久,身边就跟了一帮喊他大哥的小弟。
李延思不禁想,这人和少年时代的军使,那么像。
赵九重大声道:“兵马使,得罪了!”他一抱拳,就扑了上去。没想到章德威下盘极稳,他怎么勾都不能将他绊倒。两人缠斗了一会儿,汗如雨下,章德威找准机会,提起他的裤腰,一下子将他摔了出去。
赵九重跌坐在地,立刻又站起来,一把将眼睛上的污泥抹干净。此时天空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痛快,仰头长啸了一声。
他进军营的这些日子,已经将情况摸得很清楚,这次东征是个难得的机会。萧铎麾下人才济济,如果跟着萧铎,自己表现得再好,也不过是与魏绪等人平分秋色,不容易冒头,反而是许久不带兵的萧毅那里正缺人手,他若好好表现,更容易得到重用。
他要抓住机会,再不要做个默默无名的赵九重。他要进京,要高迁,要站到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去。他要向所有人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
赵九重这些日子,费力打听了所有关于韦姌的事。知道她原是九黎的巫女,只身来到大汉嫁给萧铎,逐渐得到宠爱。
午夜梦回,他想起那个月下至美的倩影,心中就升起无限懊悔。为何没有早点遇见她。这世上的男人,只要能拥她入怀,便再不舍得放手了吧。
他是那么羡慕萧铎。所以他一定要找机会,站到萧铎身边去,哪怕是多看她几眼也好。
章德威已经记不清将这小子摔出去多少次,雨里泥里的,就是不肯放弃。周围的人起初还在起哄助威,眼下已经静悄悄的了,甚至有人还小声劝了几句。
原本大家是闹着玩的。要知道先锋的位置是军使亲自指定的,怎么可能说换就换,然而赵九重却极其认真。他赤手空拳,打的又不是招式,而是要把章德威放倒。章德威生得人高马大,常年带着新兵扎马步,下盘稳是出了名的。要是被人三两下放倒,他章德威在天雄军也不用混了。
“赵九重!”章德威对从泥里再度爬起来的小子喊道,“今日就到这里!”
赵九重却不听,又过来抱着章德威的腰。他手臂上鼓起的肉都在发抖,喘息声粗重。他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却还在坚持。章德威低头问道:“你就那么想当先锋么?不怕死?”
“我不怕!”赵九重大声回道,“大丈夫何惧生死!”
章德威提着他的裤子,将他猛推了出去,转身就走。赵九重的体力快消耗光了,又长时间被雨水冲刷,此刻眼冒金星。可他仍是不死心,还想朝章德威冲过去,李延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喊道:“赵九重,够了!你就算放倒他,也不可能当上先锋!”
赵九重低下头,忽然“咚”地一声,脱力仰躺在地上。众人连忙围了过去,两个士兵架起他,快速地走了。
李延思摇了摇头,暗道这小子真是个倔脾气,然后信步向章德威的帐子走去。
章德威在帐中冲了几桶凉水,换了身干净的衣袍。他坐在案后,听着雨打在帐顶犹如倒豆子一样的响声,微微出神。
李延思收了伞走进来,拍掉肩膀上的水珠:“那家伙,你一走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若知道你们这么玩命,我一开始就会阻止。”
“文博,你觉得,他可不可以做先锋?”章德威认真地问道。
李延思将伞靠在一旁,搬了张凳子坐下:“我正要与你说此事。你跟着军使的时日短,大概不知道,我越看越觉得他很像年轻时候的军使。那股拼劲,那股韧劲…我看不如这样,你把他带去使相那里给你做个副手,给他个机会,你看如何?”
他打的算盘是,若这小子将来有大出息,也算是夫人的一份力量。当然他这个打算是不会告诉章德威的。
章德威点头道:“我也是此意,但还需写信向军使说明。”
“这样吧,我来替你写。我刚好有些事要向军使禀报。”李延思微微笑道。
***
王燮跟萧铎熟稔了之后,越发地喜欢他,每天都要在韦懋和韦姌的面前念叨萧铎的名字不下数十次。因为萧铎不仅抽出时间,亲自指导他的拳脚功夫,还给他在禁军中谋了份差事,另外专门请了郑镖头来给他做师傅。
王燮现在每日早出晚归,乐不思蜀。
韦懋在韦姌的房中喝茶,摆了摆手道:“我看啊,就别指望那小子再回九黎了。军使收买人心的本事真是一等一,我服气。嗯,这茶很不错。”
韦姌在屏风那头,坐在妆台前,往脸上补了点粉,盖住眼下的一圈乌青:“我也只是跟夫君提了提,夫君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这茶是夫君挑的,自然是好的。他从前跟着北方的大商人南下贩茶,在这方面是个行家。”
韦懋叹气道:“要不怎么都说女大不中留?瞧瞧这一口一个夫君,夸得我这个做阿哥的都有些嫉妒了。”
韦姌的手停了下,笑道:“我可没夸,说的都是事实。对了,韦妡最近在做什么?我好像很少在府里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