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差跑到韩通身边说道:“大人,有个人想见您。”
“见…见什么见!没看到这里都出人命了,本官正忙着吗!”韩通扬眉喝道。
官差噤声不敢言,又一人高声道:“韩大人好大的架子。”
韩通皱眉,推开官差,正想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这么说他。一看萧铎负手立在那里,连忙换了脸色,起身作揖道:“萧军使,不知是您要见本官,失敬失敬。”
按照官品来说,他是在萧铎之上的。毕竟萧铎没有领东京留守的职务。但乱世之中,真正掌握说话权利的是军人。文官的气场自然就弱了几分。更别提萧铎背后是萧毅,官居高位,等闲也招惹不起。
萧铎走过来坐下,也不跟他客套:“韩大人一起坐吧,我只是想听一听茶楼里的人的证词。”韩通心里不由地突了下,没想到萧铎居然要亲自过问一桩命案,他的汗流得更多了。
他先把茶楼的老板叫到面前:“你说吧,茶楼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着火?”
那老板是个中年清瘦的男子,他哭丧着脸说:“小的也不知道。只是中秋快到了,买了些爆竹烟火放在三楼拐角的房间里,近来天干物燥,茶楼又是木质建筑,心里头放不下,正想着换个地方。没成想今日就出事了。唉…小的也没想到会弄出人命啊,是那妇人自己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从窗户跳了下去,真不关旁人的事。”
韩通看了萧铎一眼,萧铎点了点头,韩通才对茶楼老板说:“你去旁边,在口供上画个押,本官随时还会传唤你。”
茶楼老板应了声,就被官差带走了。
萧铎知道这起案子多半会以意外定论。若不是意外,那背后之人必是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得周全,他就算派人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与如同人间蒸发的邵康一样。这幕后之人若是冲着他来,他倒没什么好怕的。他担心的是,自己即将出征在外,他们会对萧府中的人,尤其是韦姌下手。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难安。有时他真恨不得把韦姌变小了,随身带着,他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萧铎起身,韩通欲送,萧铎抬手道:“韩大人办案吧,不必多礼。”
“您慢走。”韩通赔着笑脸,目送萧铎远去。
宋莹和周嘉敏还站在茶楼外面,看到官府的人用担架将郑绿珠抬出来。她身上盖着白布,侍女跟在担架旁边哭泣。
“嘉敏姐,今日我们不把郑姨娘约出来,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宋莹靠在周嘉敏的怀里,喃喃地问道。
“这是她的命,怨不得你我。”周嘉敏拍着她的肩膀,眼神却是极其冷漠的。
***
薛氏自从王雪芝出事之后,整日里唉声叹气。想跟萧毅说再给萧成璋安排门亲事,但萧毅每日早出晚归,忙于军务,显然没心思听她聊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她又想着让柴氏做主,柴氏倒是不反对她再为萧成璋择亲,让她自己去挑京中的贵女,挑中了便派个人上门去问问人家的意思。柴氏的意思是,娶妻当娶贤,倒不一定非盯着高门大户。她也不觉得高门大户的小姐会看上萧成璋。毕竟王雪芝是因名声不好,又与家中的护院私定终身,王汾怕事情泄露出去,这才着急把亲事定下来。
薛氏心中却有自己的小九九,普通的女子怎么能压住韦姌?韦姌现在春风得意,既被萧铎疼宠着,又被柴氏看重,说不准再过一阵子薛氏手里的中馈都要交出去了。薛氏想,再不找个帮衬自己的人可怎么行?
她看中了几户人家,虽然不如王家显赫,但都是嫡女,兴冲冲地派人上门去说亲。可不久,派去的人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一开始人家以为是替萧铎去说亲的,热情款待,还把家里的姑娘夸得天花乱坠,说是做个侧室也无妨。结果一听说是给萧成璋说亲,态度立刻就冷淡了不少,还以各种借口推诿,最后自然是谈不成了。
偏偏萧成璋自己根本就不上心,整日里也不做正事,薛氏一劝他,他就把与罗云英的事提出来。薛氏一口气堵在心上,闷闷不乐,倒真是病了。但她也不敢说,就怕自己这一病,那管家的权利就旁落了。
韦姌陪着柴氏在花园里散步,柴氏尤喜欢月季,韦姌便叫人在花园中专辟了个月季园,命花匠搬来了京城中所有能买到的品种进行移植。月季的适应性很强,木篱笆和花架上绽满了红粉的花朵,间或有白色或者黄色的点缀其中,香气浓郁。
韦姌扶着柴氏在石凳上坐下来,柴氏面带笑容:“短短几日功夫你怎就能把这园子建起来的?”
韦姌倒了杯茶过去:“母亲,都是高总管能干。”
高墉连忙上前,躬身道:“少夫人这话可就过谦了,小的只是个跑腿的,所有调度,设计,都是少夫人亲力亲为。夫人,您别看少夫人年纪小,端的那架势,真真是个管家的材料。”
柴氏低头喝了口茶,笑道:“薛姨娘那边不是正病着?韦姌,你嫁过来的时日也不短了,府中的事,替薛姨娘分担些吧。”
薛氏扶着回香正过来,听到柴氏的话,浑身一僵。
“薛姨娘管家一向管得很好,她若需要我帮忙,自会向母亲开口。母亲知道我是个懒散的,又不是打小学的这些,所以还是让我继续偷懒吧。”韦姌柔声回道。
她骨子里是个做事认真,但又生性懒怠的人。别说萧府家大业大,她要管就要管好,肯定弄得心力交瘁,就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只怕管家都不容易。她打小,学医学不成,练字练不好,可谓一事无成。平日萧铎在房中处理公文的时候,她靠在他的背上看书也能打发一下午的时光。
诚然,萧铎能给她一个下午安安静静看书的机会着实不多。
比如前日他要吃橘子,她剥了之后,就整粒递给他,哪知道他非要喂。她便耐着性子,掰了一瓣递到他的嘴边。他吃是吃了,还把她的手指都咬进了嘴里。最后吃的自然不是橘子,而是她。
当时他们就在榻上行事,连窗子都没关上。窗外偶有侍女三三两两地谈笑经过,闻听屋中的动静,一下子噤声跑开了。
韦姌简直羞得不想见人。
所以萧铎不在家中的时候,她就像是放风的囚徒,赶紧从住处跑出来了。
柴氏笑着指了指她,也没有强求。这世上的人,本就有追逐名利,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不肯放的,生怕别人来夺,比如薛氏。也有像韦姌这样心性淡如白水,凡事看得通透的。柴氏明白韦姌对这些东西并不看重,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薛氏站在小路上,没有再往前。还是韦姌先看见她,招呼道:“薛姨娘,我们等你半日了。”
薛氏这才强撑起笑容,走过去行礼之后坐下:“要夫人和少夫人久等了。”
柴氏微微一笑:“不妨事。本就看你闷在屋中,唤你一同出来走走。”
这时,一个侍女跑过来,喘着气说:“夫人,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少夫人在九黎的亲人,要见少夫人。”
韦姌喜出望外,一下子站了起来,先看向柴氏,柴氏笑道:“快去吧。”
韦姌行了礼,就向门外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是想二合一的,想想算了,先发这一章吧。最近卡文,进入了龟速时期…请见谅。
第74章嫉妒
韦姌一路奔向府门,萧家的下人鲜少看见大少夫人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都驻足观望。阳月一直跟在她后面,大声提醒着她担心脚下。她心中也有些紧张,不知道九黎到底来了什么人。
韦懋站在萧府门前与王燮正说着话,这东京城的繁华的确让他们开了眼界。只听到背后一声叫喊:“阿哥!”
他只来得及回头张开手,将扑过来的韦姌抱了个满怀,大手按着她的头道:“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口气里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脸上还露出笑容。
阳月看到韦懋,猛地停下脚步。韦懋朝她看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她瞬间泪水盈睫。
韦姌双手搭在韦懋的手臂上,眼眶微红:“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来之前不告诉我一声?我,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应该出城去接你的。”
韦懋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我们又不是官员来巡视,还要人接?进城之后随便找个人问问萧府在哪里,自然就找到了…夭夭,你快看看还有谁也来了。”韦懋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的男子便跳到了韦姌面前,咧嘴笑道:“夭夭姐!”
“王燮?你怎么也来了?”韦姌更加惊喜。
王燮的手搭在韦懋的肩上,说道:“我跟着懋哥哥出来见见世面,说不定就不回去了。要不你让萧军使给我在军中找份差事,说不定我也能有一番作为呢。”
“你阿姐能舍得?”韦姌抬手拍了下王燮的头。不知不觉他都这么高了。
“我阿姐现在哪有空管我啊。她嫁了人之后,就一心一意当你们韦家的人了,眼里啊,只有她的夫君。”王燮悠悠地叹了口气,重重地摇摇头。
韦姌忍不住笑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在九黎的时光,只顾兴奋地拉着二人说话。
这时,旁边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叫道:“阿姐。”
韦姌愣了一下,侧头看去,韦妡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我也来了。”
韦姌下意识地仰头看向韦懋,眉头紧皱,用眼神质问为什么韦妡也在这里。巫神庙抽签的事件以后,她们之间早就演不下去姐妹情深的戏码,韦姌也知道韦妡一直都对自己存有敌意。
韦懋拉着韦姌走到旁边,低头跟她说了一遍韦妡通过火棘仪式的事情。
“你说,她竟然通过了火棘仪式?”韦姌持几分怀疑。毕竟邹氏本领通天,巫神庙的抽签,不就做了手脚?
韦懋点头道:“我也不信。但几个族长都去看了,她真的通过了仪式,现在是全族认可的先知。我想把她留在九黎,心里终究是不安,不如把她带出来,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这里毕竟是后汉的地界,她人生地不熟的,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对了,她的身份还未对外公布,你就当做不知道。”
韦姌往韦妡那边看了一眼,她正在打量萧府,眼中充满了天真好奇。若没有那一夜,韦姌依然把她当做妹妹。
韦懋又说:“咱们不提她了。你在萧家过的好吗?萧铎他可有为难你?”
韦姌听到萧铎,面颊一红,低头道:“他对我挺好的。”
韦懋几时见到她露出这等小女儿娇态,不由地按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们真的…?”
萧铎骑马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府门口停着几匹马,一辆马车,而他妻子的肩膀正被另一个男人抓在手里。他的眉心挤成川字,不由地扬鞭催马,一下子就到了府门前。马都还没停稳,他就翻身跳下去了。
韦懋只感觉到迎面一道掌风过来,侧身躲开,那边韦姌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抱到怀里,那个男人正充满敌意地看过来。
这是韦懋第一次看见萧铎:鬓若刀裁,剑眉星目,整个人十分高大英俊,完全看不出传闻中的暴虐成性。其实光从外貌上看,他跟韦姌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韦懋从前一直觉得孟灵均太瘦太秀气,缺少点男人的阳刚魄力,要不是韦姌喜欢,他肯定不会让这样的小白脸进家门。反而是这个萧铎长得很对他的胃口。
不愧是常年行军打战的人,往那里一站,挺拔如松,气势十足。
“夫君,这是我…”韦姌生怕萧铎误会,刚要开口介绍。萧铎仍是盯着韦懋,口气不善:“我知道,这是你哥。”
萧铎对韦懋没什么好感。因为韦姌曾数次在梦中把他错认成韦懋。虽然从身形上来说,他的确跟韦懋差不多,也都属于有力量的类型…萧铎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丫头能看上他,不会是因为他跟她的哥哥有几分像吧?
韦懋向萧铎拱手一礼:“韦懋见过萧军使。”他听到韦姌叫萧铎的那声“夫君”,最后的那点疑问也都烟消云散了。他在九黎的时候,就常听山下的人说后汉都在传,萧铎怎么宠爱新夫人。他还当韦姌是为了九黎,虚与委蛇。可眼下看二人,分明是郎情妾意,没有半分委屈和将就。
他欣慰之余,又有些替孟灵均可惜。他恐怕这一辈子都等不到夭夭了。
“嗯。”萧铎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就要带韦姌入府。人虽然是他请来的,但他只想让韦姌一解思乡之苦,最好他们立刻再回九黎去。他可不想有人来把韦姌的注意力分走。
韦姌抬头看着萧铎,有些生气:“萧铎!我阿哥他们从九黎远道而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萧铎第一次被她连名带姓地叫,忽然间失了下神。只觉得她叫他的名字也分外好听,心里还有点痒痒的,半点都不觉得她逾矩。他见韦姌秀眉轻蹙,面有愠色,声音立刻软了几分:“那你要我如何?”
“你过来。”韦姌牵着萧铎的手,将他重新拉回到韦懋面前,眼睛盯着他,无声地催促。
萧铎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地叫了声:“大哥。”
韦懋受宠若惊,连忙回道:“军使无需多礼。夭夭,不可任性。”
“无妨。”萧铎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韦姌又向萧铎介绍王燮,王燮见到萧铎本人,有敬有畏。刚开始他也同韦懋一样担心,担心韦姌在这大魔王身边过得不好。可是他一见到韦姌从府里奔出来,脸上不仅没有半分哀伤忧愁,反而洋溢着幸福甜蜜,就知道她与萧铎,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韦姌最后介绍了韦妡,萧铎很冷漠。
韦妡刚刚就把萧铎和韦姌的亲密看在眼里。要知道萧铎在后汉是何等身份之人,韦姌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他非但不生气,还顺着韦姌的意思叫韦懋这样一个毫无官职功名在身的平民为大哥。
那些传言果然都是真的!韦妡看着萧铎揽在韦姌腰间的手,还有与她说话时微微低头的亲密温柔,心中很不是滋味。凭什么从小到大,所有好的,都是韦姌的?绝世的容貌,父兄的疼爱,包括公子均的爱慕。甚至连随便到后汉嫁给一个被世人公认为大魔王的人,她都能收获幸福?
老天是如此不公!
萧铎没想到韦懋竟然把韦妡也带来了,若让父亲知道九黎的先知在此,恐怕不妙…他刚这么想,几步开外就响起一个声音:“这么多人?很热闹啊。”
萧毅下了轿子走过来,身边跟着他的第一谋臣吴道济。吴道济在前朝的时候便是枢密院的小官,官虽做得不大,但事无巨细,全都了然于心。萧毅初与契丹交战时,并不了解对方的实力,每每都要询问吴道济,吴道济将契丹的兵力和将领说得分毫不差,便得了萧毅的赏识。吴道济这个人老成持重,心思细腻,博学广知,汉建国以后,便越发得到萧毅的器重。
“使相。”众人连忙行礼,萧铎又向吴道济单独行礼:“老师。”
吴道济忙抬手道:“军使不必多礼。”他只为萧铎开蒙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萧铎都以师礼敬之。
萧毅的目光一一从韦懋等人身上掠过,最后在韦妡身上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说话吧。”说完,便率先入府,其余众人也都跟着他进去了。
萧铎原以为萧毅看不上九黎的这些人,也许是看见韦妡也在,冲着先知的面子,才开尊口邀请他们一道入府的。
他跟着去了书房,萧毅坐下来,直接问道:“今天那些人里头有韦妡?”
“是。”萧铎知道隐瞒不过去,索性承认了。
萧毅凝神想了片刻,问吴道济:“道济,你怎么看?”
吴道济已经从萧毅那里听说了九黎出现先知的事情,他从容地回道:“先知的确是让人趋之若鹜,一个人能算到未来发生的事,必然能做到趋利避害。但文昌国师的卜卦,尚有失误的时候,这位先知的能力又如何呢?从古至今,从未闻有不死之人。而天下大势,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与时迁移,应物变化,我认为,倒不必过分执着于此。”
萧铎道:“老师说得有理。父亲,与其指望这个不知深浅的先知,倒不如靠我们自己。”
萧毅知道韦姌在萧铎心目中的分量。他握有先知,就像想要传国玉玺一样,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他对汉帝从未生出过异心,但这次东征之时,汉帝将萧家上下全都扣在京城,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无论他怎么做,现在的皇帝,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先帝了。
就算他知道有这个先知的存在,也没有必要一定告诉皇帝。总归先知还在大汉境内,后蜀又已经将西南四州划入汉境,九黎便彻底属于大汉了。
“今日就算了,明日你让那个韦妡来见我。”
“父亲。”萧铎以为萧毅还没死心,还想再说两句,萧毅抬手道:“总归要探探她的虚实。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我这么善良的人,一次写这么多婊砸也很不容易的,我简直用了洪荒之力。
另外前面已经说过了,周二会活到很后面,为了应预言。
每次看到要养肥我的评论,我就想说,这位亲,你的良心不会痛么。TT
第75章礼物
萧铎当夜在后院的露台摆了一桌酒席,给韦懋等人接风洗尘。那露台四四方方的,有矮小的石栏,好处是四周全无遮拦,举头可望明月。
明日是中秋节,月亮硕如银盘,悬挂在天际。萧铎请韦懋他们坐下的时候,几人都是站着,有些不敢。九黎每到大祭都是全族的人同席而坐,并没什么规矩。但他们也知道汉人是很讲究规矩的。
萧铎看了韦姌一眼,韦姌过去先拉着韦懋坐下:“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阿哥,就当在家中一样。”
韦懋这才坐了,王燮和韦妡也依次入座。
一桌的珍馐美味,独缺了好酒。萧铎命高墉去取了一壶桂花酒来,韦懋说:“我们也带了九黎的酒。不过不是什么好酒,怕军使喝不习惯。”
“无妨,大哥尽管取来。”萧铎满不在乎地说道。
来之前,韦姌已经把这个男人饱饱地“喂”了一顿,他得了好处,自然和颜悦色。
王燮把从九黎带来的酒取来,主动给萧铎斟了杯。萧铎喝了一口,将酒盏推到旁边,换了瓷碗:“这酒劲头足,酒盏喝不痛快。二位,用碗如何?”
“好!”王燮连忙也跟着换了酒碗。他本还有些惧怕萧铎,因为民间的传言实在可怖。可与萧铎有了些接触以后,发现那些传言不实。
韦懋的酒量素来很好,在九黎就没人能喝得过他,自然不忌用碗。但他怕与萧铎喝酒坏了规矩,先是看了韦姌一眼,看到韦姌点头,才与萧铎喝起来。
本来彼此间还有些拘谨陌生,但酒过三巡,男人们的感情就喝出来了,话也不自觉地多了。韦懋没想到萧铎的酒量这么好,而且到底是行伍出身的人,十分豪爽。想当初孟灵均在九黎的时候,喝了一壶酒,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韦姌知道萧铎喜欢喝酒,以往在房间都是小酌。怎料他竟能跟她千杯不醉的阿哥喝个平手,想必酒量不浅。
喝到后面,备下的酒已经不够,韦姌又跟着高墉去酒窖搬酒。高墉道:“军使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夫人不劝一劝?”
韦姌摆手道:“你们军使向来很有分寸,想必明日无事,所以今夜才敞开怀喝酒。人生难得任性一次,更难得尽兴。更何况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不要扫他的兴致,让他喝个痛快吧。”
高墉应了声是,心想少夫人能这么快得到军使的宠爱未必没有道理。就像夫人,从来都不会在公开场合驳使相的面子,凡事都顺着使相的意思,不扫他的兴。这固然是出于女人对男人地位的尊重,也是一种相处的智慧。男人身上本来要背负的东西就很多,尤其像使相和军使这样的男人,可以纵情开怀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有一个懂他们的女人,十分难得。
韦妡看韦姌走了,王燮都喝到趴在桌子上,就剩韦懋和萧铎还在斗酒。两人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眼神迷离,她不由得开口劝道:“阿哥,你还是少喝些吧。”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嘴!”韦懋回头斥了一声,继续与萧铎碰碗。韦妡生气地站起来:“谁要管你,我先回去了。”说完,就离席走了。
韦懋又给萧铎倒酒:“军使还能喝几碗?”
萧铎看了眼韦妡离去的方向,手搭着韦懋的肩膀,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能喝几碗,我就能喝几碗。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敌是友?”
“你…”韦懋的酒一下子醒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醉!
萧铎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放下酒碗,口气都淡了几分:“我知道你曾去过蜀国,帮孟灵均的父皇治病,孟灵均又在九黎住过一段时日,论起交情他与你的更多。人各有立场,我不强求。这次请你来,也是夭夭无数次梦中叫你,我慰她思亲之苦。但我出征在即,不能留别有用心的人在夭夭身边。你若另有所图,看在夭夭的面上,我当做不知道,今夜喝完酒,尽快离去吧。”
“军使是何意?请恕我不知。”韦懋疑惑地说道。
“我让两路节度使暗中保护九黎,并不是监视。他们的探子看到蜀国的信使几次出入九黎山。”萧铎仰头看着月色,“不管孟灵均要你做什么,夭夭,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