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瓶药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喜欢的这个女子,背着他在服用这种药。她嘴里喊着夫君,与他做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但在心里可能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丈夫,甚至连为他生孩子都不愿意。想到这里,他几乎有掀翻桌子的冲动!
小厮在外面说道:“军使,夫人过来了,说想要见您。”
萧铎愣了一下,拉开抽屉,把那药瓶扔了进去,冷冰冰地说道:“告诉她,前院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让她回去!”
小厮应了声,就没下文了。
萧铎拿起公文来看,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恼怒地将公文摔在了桌前的地上,然后用手撑住了额头。因为他在书房,所以房中的灯点得很亮,近旁的烛灯便有两盏,火苗的热度烧灼着他的面庞。他在战场上做出决策,向来是又快又果断,从未如此犹豫不决。他的脾气更是来时如疾风骤雨,挡都挡不住,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在强忍着。
夜很静谧,没有多余的响声。萧铎看到那被他扔掉的文书,又被轻轻地放回桌子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韦姌含笑站在那里。
她身上裹着绣兰草的白色披风,头发结成一束垂在身后,脸上脂粉未施,却容色倾城。
“谁让你进来的!”萧铎皱眉,口气不好,且避开了她的目光。
韦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仍是耐着性子说道:“之前夫君只说出去一下,我以为是要回来的,所以一直在等。我冒昧找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萧铎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既没表态听,也没表态不听。
“我房中丢了一个东西,里面是我请三叔公做的药。”韦姌试着开了个头,声音更轻,“那药是为我调理身体的,同时…也有避子的作用。”
她承认了!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跑到自己面前来,将实情和盘托出!当他真的舍不得动她么!萧铎背在身后的手因为攥得太过用力而发抖,他转身走到书桌前,猛地拉开抽屉,将药瓶拿出来,直接丢到桌子上:“你说的就是这个吧!”
韦姌一愣,没想到这药瓶果然到了萧铎手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夫…”她叫了半声,萧铎忽然将桌子上堆叠的文书全都扫落于地,愤怒地说道:“不要叫我!在你心中,可有半分把我当成丈夫?我在京城接到邺都的消息,担心母亲,却更担心你,懊恼自己把这样的人放在你身边。我日夜不停地赶回来,片刻都未曾合过眼,只想确认你安然无恙。我甚至为了你,动过杀她的念头,她是我视为半个母亲的人!她把这个药瓶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在心里为你开脱,可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韦姌的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我知道瞒你是我不对,可我…”
“韦姌,你简直将我当成傻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你若不愿意直说就是,我萧铎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不至于强迫一名女子与我燕好,更不会乞求你给我生孩子。这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难道我想找个心甘情愿为我生孩子的还不容易吗?你给我记住,纵你美貌绝世,我萧铎亦不是非你不可。”萧铎冷冷地说道。用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和口吻,好像她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韦姌惨笑,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在他心中,她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女人。她在来之前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没想到萧铎连让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现在,连解释都不需要了。
对手的确很强大,一招诛心之策,足以将本就无深厚感情可言的两个人,拆得分崩离析。
她的口气如常,甚至带了几分轻松:“你说得对,是我不自量力。军使有那么多女人可以选,的确不缺我这个。我深夜过来,并不是来请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为我的隐瞒认错,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打扰了。”她行了礼,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空气中唯余淡淡的桂花香气。
她就这样走了,毫无留恋。
萧铎刚才说完那番话,看到她颤抖的羽睫和苍白的脸色时就后悔了。他不是真心的,那些话口不择言。他只想激怒她,好让她感觉到如同自己一样的心痛。
他站起身,复又坐下,双手撑着头,不知所措。
韦姌走出书房,向通情达理的小厮点头致谢。小厮已经听到了门内的争吵,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韦姌走下石阶的时候,脚步不稳,差点滚落下去。
小厮连忙扶住她,又迅速地放开手:“夫人,还是小的叫个人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韦姌微微笑了笑,独自往前走去。夜色笼罩着她,这样浓的夜色,会击溃人的心防。她以为自己不会痛。她以为她好歹有一点点可以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可当那个男人说他不是非她不可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钝痛着的。
她走了几步,伸手按住心口,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夫人!”小厮惊惶大叫,还没行动,书房里已经冲出了一个人影,直向着韦姌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把自己玩死了…唉。
第67章亮剑
萧铎抱着韦姌直接回了她的住处,阳月急忙跟在后面进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铎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去叫医士。”
阳月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出去了。
萧铎将韦姌放躺在床上,解了她的披风,又松开她的领子,然后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的小脸白到近似雪,额发都被汗湿了,细细的柳眉蹙在一起,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萧铎下意识地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他方才听到小厮的惊叫,从窗里看到她倒在地上,直接从书房里跑了出去,根本顾不上片刻之前两人还在争吵。抱起她的时候,只觉得这小东西轻得就像团烟似的,吹一吹就会散,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
明明这么瘦小,这么娇弱,平时看着也温和柔顺,却偏偏是个不肯服软的倔强性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擅自服用避子的药物,将他这个做丈夫的闷在鼓里,他不应该生气吗?她倒好,转身就走!就不能好好哄他两句,兴许他就不计较了。
侍女端了盆水进来,正要拧帕子给韦姌擦脸,萧铎顺手接了过来,仔细地为她擦掉脸上的汗。
“夫人的身体到底有何不适?”他皱眉问道。
那名侍女本就惧怕萧铎,闻言颤抖着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顾先生说要用草药泡个七日,方能好。”
萧铎的眸色渐深,不是说香囊里只是避子的草药么?竟还需要用到药浴?他上回在洛州被人暗算,中了奇毒,顾慎之也是用这个方法帮他排毒的。只不过他身体底子好,只泡了两次。这件事,莫非还有隐情?
医士很快被阳月请来了,先给萧铎行礼,萧铎急声道:“免了,快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医士连眼皮都不敢抬,只上前把手搭在那皓白的手腕上,轻轻避开了目光。他是新来府中的,还没见过韦姌。他们都说这大少夫人是个绝世美人,把军使迷得五迷三道的,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他生怕一个弄不好,有所冒犯,因此格外谨慎。
医士拧着眉琢磨了会儿,又问了阳月几句话,才低声回道:“军使,夫人身体虚弱,情绪不稳导致了昏迷,并无大碍。但身体虚弱至此应是大病初愈,切忌情绪激动。”
萧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医士躬身退出去。萧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韦姌,问站在旁边的阳月:“大病初愈是怎么回事?只是避子的药物,应当不至于如此。”
阳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如果继续说谎,会不会反而害了小姐?中毒的事情因为事涉那瓶避子药,对外没有明说,只说韦姌要调理身体,才需药浴。
“那瓶避子药,我已经知道了。”萧铎为韦姌掖好被子,“所以你无需再有顾虑,有话直说。”
阳月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也颤抖起来:“军使恕罪!小姐她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情非得已。奴婢陪着小姐从九黎到大汉来,人人都说军使喜欢的是周家二小姐,而且爱慕军使的女子那么多,小姐说她自己微不足道,实在是不敢喜欢您。…这次的香囊,里头有几味草药跟顾先生制作的药丸相冲,导致小姐中毒。这几日毒素刚清去了些,所以小姐的身子还很虚弱。”
果然如此。既这么虚弱,刚才在净室为何不说,还由着他胡来?
夭夭,你对我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萧铎伸手碰了碰床上那人若凝脂般的肌肤,又蜷起手指,站了起来:“不要告诉她我今夜来过。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阳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应道:“是。”
她万万没有想到,萧铎居然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这件事。
萧铎刚要离去,床上之人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仿佛在呓语:“阿哥…我想看老槐树上的灯笼,你抱我…”他顿了一下,似出了会儿神,然后俯身将她的手放回被中,才迈步出去了。
韦姌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九黎的大祭日,烹牛宰羊,张灯结彩。王燮将面粉涂在她的脸上,她追着他在巫神庙前的广场上乱跑,韦懋和王嫱笑着看他们。
韦堃呵斥了几句,他们也不怕,她还闹着韦懋将她举高,去拿挂在树上的小红灯笼,山风吹响每家挂在门前的石片,他们笑得很开心。
她睁开眼睛,已经是白昼。日光暖融融的,但这里并不是九黎,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阳月守了一夜,原本支手靠在床边打盹,觉察到韦姌醒了,连忙爬起来问道:“小姐,你好些了么?”
“我没事了。”韦姌掀开被子下床,“谁送我回来的?”
阳月愣了下,想起萧铎的交代,便说:“…是高总管。他还转告了军使的话,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是原谅了她么?韦姌还想今日就主动去柴氏那里请罪,既然萧铎说了到此为止,那她便不多此一举了。余下的事他自会处理好的。
她来萧府几月,两个人本就聚少离多,他在与不在,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她偶尔想家,便拿出阿爹寄来的东西摸一摸看一看,此外便没有什么念想了。
吃了早饭,韦姌坐在榻上悠闲地看书,如往常一样,只是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瞟到了手边的字帖。他去京城之后,她闲来无事又开始练字,笔锋之间已经隐约有几分他的凌厉架势了。
侍女跑进来,跪在地上,将一封信呈上。韦姌接过来,落款是罗云英。她将信拆开,里头就一行字:“张勇狡猾,助我。”
韦姌看完之后,便起身问道:“军使可在府中?”
侍女摇头:“不在,一早便去军营了。”
韦姌又问:“那二公子呢?”
“应当在薛姨娘那里。”
韦姌也不再多问,直接朝外走去。
…
出事后的几日,薛氏一直都睡不踏实。当日她莫名其妙地被柴氏指派去与萧成璋筹备药草,等到天擦黑回到府中,朱氏和王雪芝就已经出事被关起来了。
听说她们合谋夺了玉钥,要去开金库,她的双腿就吓得发软。
至今,她还没见到王雪芝,也不知柴氏要如何处置她。
那王雪芝可是堂堂的侍郎千金,得到太后的宠幸。过府之前,薛氏一直盼望着她能给萧成璋助力,将来也好在萧铎面前挺起腰板。哪想到竟是这种结果。难道她儿子这辈子真的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们娘儿俩要一直被欺压着?
她又震惊,又懊恼,还有几分希望落空的沮丧,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躺在床上几日了,都是薛锦宜在侍奉汤药。
医士又来给她诊了脉,禀报萧成璋:“二公子,薛姨娘这是郁结于心,药石难达,得多加疏导。”
萧成璋看了眼床上的薛氏,让回香把医士送出去了。
薛锦宜喂了薛氏一口水,抿了抿嘴唇说道:“姑姑,您还是想开些。那王雪芝犯下此等大错,最好的结果也是要遣回娘家去的。她把表嫂害成那样,表哥不会放过她的。听说表哥昨晚审了那个朱嬷嬷两次,凌晨的时候,朱嬷嬷就被人从后门拖走了。”
“唉…我儿造了什么孽哟!居然娶了这种女人回来。”薛氏捶着胸口说道。
萧成璋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一粒橘子剥开了吃,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个什么王雪芝,又没教养又彪悍。在京城的时候就打死过人的,你跟父亲非要我娶她,好了吧?差点酿成大祸。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母亲肯定要我休了她,我就能跟我的阿英在一起了。”
薛氏斜了他一眼。真不知这个儿子是不是缺心眼。那罗云英跟王雪芝能比吗?
回香送了医士回来,对萧成璋说道:“二公子,大少夫人在外面,请您出去一下,说有要事跟您说。”
萧成璋连忙把最后一瓣橘子塞入口中,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娘,我先去了!”
薛氏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又躺下去了。
***
天雄军的军营在邺都以南三十里,傍着漳水。眼下营中正在操练,喊声震天,校场上马军步军依阵排开,井然有序。
帅帐之中,萧铎身穿盔甲,手点舆图,与诸将说着此次出兵东境的计划。他对众人说道:“我知道与契丹一战,旷日持久,诸将还未从疲累中缓过劲来。但国家有难,大丈夫当仁不让。更何况天雄军乃是使相的亲兵,大汉第一牙兵,更不能落于他人之后。此战胜后,朝廷必将大加封赏。我个人所得财帛,尽予诸位!”
一时之间,群情激扬。乱世中的丘八爷,把脑袋提在手里打仗,有今日没明日。话说大些是为了建功立业,更多的则是为了捞好处,睡女人。萧铎深谙他们的秉性,每回朝廷封赏,他都将大部分的财帛拿出来犒赏部将,这些人得了好处,自然对他死心塌地。
萧铎看他们士气高昂,倍感欣慰,手点了章德威道:“行军兵马使章德威听令。使相的军中缺少前部督先锋,此战,你随使相左右。”
章德威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末将听令!”
众将陆续走出帐外,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这一去打战又得几个月,家里的炕头都还没睡热,心中难免有些微词,但想到很快又有银子入囊中,立功还可升职,这些微词也就都吞回去了。
萧铎还在帐中,拿着水囊仰头喝水,眼睛盯着沙图,表情是一贯的认真专注。李延思走过来道:“军使,新兵征募已经完毕,但还需操练,也不知他们能否堪大任。虽杨守贞才是三路叛军之首,但军使将天雄军主力尽皆调给使相,我们这一路带着新兵,恐怕会很难打。”
萧铎看了李延思一眼,勾起嘴角笑道:“不是有你随军督战么?对了,新征募的士兵中,可有此人?”他将袖中的黄纸递过去,李延思展开看了看:“来自洛阳的倒不少,叫这个名字的,我印象中是没有。稍后让军校对一对名薄。不知此人有何特别之处?”
萧铎蹙眉道:“此人乃周嘉敏所荐,但我不欲用。”
“这又是为何?”
萧铎便将前几日审问朱氏的事情,与李延思说了:“我派人去京城,没有找到邵康。而邵康欠赌之人,似乎极有背景,如何都查不出来。朱氏第二次所言应该为真。”
李延思会意:“那据朱氏供认,有人挟制邵康,让她如此行事,但她却不知那人是谁,只通过张勇来传递消息。张勇到现在还未抓到,所以无法盘问。军使怀疑是…二小姐?”
萧铎摆了摆手:“眼下尚无明确证据,也有可能是李籍,但我不想用她所荐之人。若此人不可用,纳他入营,旁人会说我萧铎听凭一女人摆布,公私不分。若此人可堪重用,提拔上来,将来难保不为她所利用。是以,不用。”
李延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萧铎斜他一眼:“有事就讲。你几时学会了章德威那套?”
李延思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军使的顾虑属下都明白。只是,军使这几日夜夜睡在军营,何以不回府?当真是军务繁重,还是为避开夫人?”
萧铎敛起表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李延思坐在萧铎的下首,用一个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不是下属的口吻说道:“事情我都从慎之那里听说了,他本要亲自来见你陈情,但被我阻拦了。军使在战事上如此果决,怎么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却变得优柔寡断了?我知你气夫人所为,但你可有替夫人想过?”
萧铎的目光投向他,带了几分不满:“难道我对她还不够好?”
李延思叹了一声:“我说句不大中听的话,军使莫生气。我见过公子均,感其举止性情,使人如沐春风,与军使大不一样。女人,尤其是像夫人这样的女子,财帛,权势,地位,都不足以打动她,唯有用这里。”李延思拍了拍胸口,“她远嫁异乡,在大汉毫无凭仗,对人戒备,不能算错。你若当真喜欢她,便应该包容忍让,给予时日,让她卸下心防。你当初对待周二小姐,可不止这几个月的耐心吧?像你这样一有事就躲开,摆高姿态,夫人本就敏感多思,她会怎么想?”
萧铎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草结。这几夜,辗转难眠,他身上属于她之物,也只有这个草结。
李延思继续说道:“夫人姿容绝世,心思通透,这世间喜欢她的男子只多不少。那强敌公子均,不就还没死心?军使既知朱氏陷害,还有幕后之人未揪出,不思好好安慰夫人,不趁出征之前,悉心陪伴,就不怕离家之时,夫人这边生了什么变故?到时,悔之晚矣。”
萧铎听完,一下子站起来,握了握拳头,大步离开了。
***
月上树梢,邺都郊外的一个小村庄显得十分静谧。
一个黑影在村头的一排老树下出现,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步子很轻,走向不起眼的小院。他走进屋中,闩上门,不敢点灯,躺到炕上枕着双手。他要尽早逃掉,却苦于没有银子,只能寄身于此处。
朱氏和王雪芝真是两个成事不足的废物!早知道当日,他应该亲自去萧府,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犹如惊弓之鸟。
忽然,响起两下轻微的敲门声。
张勇警觉地抬起上半身,但没有答应。这屋后就有一道小门,情况不对,他随时准备开溜。
“哥,你在里面吗?我是小楠啊。”外面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张勇下炕走到门边,身体紧贴着门板,又听门外的人说:“哥,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啊,我给你送银子来了。”
他微微拉开一点门缝,看到张楠独自站在外面,把他拉了进来,又迅速地关上门。
张楠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哥,我等了你多日,一直没等到你联络我。喏,这是你要的银子,我给你筹齐了。”
张勇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别来,有事我会联络你。可有被人瞧见?”
“你放心吧,我做事很小心的。”
此刻,院子的木篱笆外头,蹲着一群人。罗云英正要抬手命众人行动,韦姌按住她,用口型说道:“先派人去后面看看,我怕有其它出口。他既如此狡猾,让我们找了这么多日,必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罗云英点了点头,刚要动,萧成璋按着她道:“你们别动,我去!”然后便带着几个人,猫腰去往后面了。
韦姌关注着屋内的动静,周围只偶有几声犬吠,其余时候皆安静得落针可闻。忽然,后院响起“啪嗒”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韦姌心头一跳,罗云英低骂了声,刚要叫人一起冲进去,那方门却自己开了。
张勇挟持着张楠走了出来。
韦姌和罗云英也不再藏了,现身于张勇的面前。罗云英道:“张勇,今夜你跑不掉了!”
张勇冷笑了声,独眼显出厉色,低头说:“张楠,你出息了,竟敢出卖我!”
“我没有,哥,我真的没有!”张楠连连摆手,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出卖你。我们也不是跟着他来的,是你出卖了你自己。”韦姌淡淡地说道。
张勇这才看向她,目光中先是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然后才道:“不是跟着他,凭你们也能找到这儿?”
韦姌道:“你自以为聪明,但也有破绽。大凡赌徒都戒不掉瘾,我们是在赌坊找到你的行踪的,与你弟弟无关。他一心为你,如何都不愿将你的藏身之处供出来,你怎忍心伤他?”
张勇低骂了声,一掌推开了张楠,将手中的剑拔、出来,剑锋寒光迫人:“凭你们几个,也想拿住我?未免太小瞧我了!”
“那就试试看,上!”罗云英横臂将韦姌护在身后,然后命众人蜂拥而上。
没想到张勇的武功竟十分了得,这数十人围住他竟讨不得半点好处。韦姌和罗云英在边上看着,萧成璋也从后面灰溜溜地回来,抱歉地摸着头说:“是我坏事了。”
罗云英瞪他一眼,却看见萧成璋忽然间张大嘴,只来得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护着。接着撕拉一声,他的手臂被利剑划破,顿时鲜血如注。
韦姌也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拉着倒退几步,还没看清是谁,方才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出手暗算的黑衣蒙面人已经又朝她这里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