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阡陌…你鞋子穿错了。”裴凌南不忍心地说,“耳环也不是一套。”
沈阡陌惊讶地低头,发现自己左边鞋子是红的,右边鞋子是紫的,又伸手摸了摸耳环,一个圆的,一个方的。她顿时有些窘迫,匆匆地起身出去了。心烦意乱之下,果然频频出错,还被自己的亲娘撞破了。
裴凌南摇了摇头,继续祈福。
耶律齐在寝宫中走来走去,少年皇帝多少因为阅历的原因,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忧心不已。总管郭承恩跟在他的身后,走走停停,待耶律齐一个转身,刚好跟他撞了个正着。
“郭承恩,你干什么呢!”
“皇上息怒。老奴只是想提醒您该用午膳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都火烧眉毛了!”耶律齐烦躁地坐回龙椅,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随手一翻,顿时就恼怒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国家的粮食白养了他们!”
郭承恩连忙跪在地上,“皇上请息怒!犯不着跟这些人生气。”
耶律齐瞪了他一眼,脸色放缓,“丞相呢?”
“一直在和秦参政商量对策,几天没合眼了。”
“走,我们看看去。”
耶律齐移驾到阮吟霄办公的地方,停在门口的时候,郭承恩刚要高声喊一句“皇上驾到”,耶律齐听到里面安静,就挥手阻止了郭承恩。他独自一人跨入屋内,发现秦立仁躺在榻上,阮吟霄伏在案上,别的官员也是七七八八地横躺着,坐伏着,案上的烛火都没有熄。
耶律齐走到阮吟霄的身旁,拿起他面前的一份奏折模样的东西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又放回原地,只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轻轻地披在了阮吟霄的身上。他不发一言,又轻手轻脚地出去,还吩咐随行的侍从一律不准弄出声音。待走了老远,郭承恩才说,“皇上,看来大人们都累得不轻。”
“是啊,朕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朕无能,才让丞相操劳至此。郭承恩,你去把烟云十六州的地图弄来,顺便把那一带守将的名单拿给朕过目。”
阮吟霄梦见了一个场景,他深夜经过府库,见里面灯还亮着,就进去看了看。
裴凌南伏在案上打瞌睡,她面前摊开着很多本书,显然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
他走过去,看到一张白纸被她压在身子底下,只在最右边写了几个字。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她写了很多天都没有写好的那份文书。
他本来要回家了,这下在她身边坐下来,拿过她桌子上放着的那几本书翻看了一下,随即摇头。要点都没掌握到,书都选得不对,哪里能写出好的文书来?他皱眉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女孩子,论起天赋,她真的是有点差强人意,他当初会把她弄进吏部,完完全全是看中了她眼睛里的那股斗志。
不过人无完人,他不能太苛求了。
他起身,把她选的书放入书架内,又为她挑了几本,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坐下来给她列要点。
刘无庸走进府库的时候,他刚好把要点写完,揉皱了,随手塞进了其中的一本书内。弄成好像是以前借阅的人无意中留下的一点痕迹。
刘无庸笑道,“哦,你作弊!”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别说我来过。她越觉得我可恶,才越能把事情办好。这就是她的脾气。”
刘无庸叹道,“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么?这么拼命努力,只是为了更靠近你一些。”
他苦笑,“老爹,你还不知道我么?南人身北人坑,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哪能顾什么儿女私情?何况我现在…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会给她找个好婆家。”
“我就怕你到时候后悔!”
“不会的。”
梦到这里醒过来,阮吟霄自嘲地笑了笑,一低头,却发现身上的黄色披风,看来是皇帝来过了。一屋子的人都在昏睡,几个通宵下来,大家都有些体力不支。他走到秦立仁的面前,轻轻取走一本书,从书中掉落下一片银杏叶子来。他俯身捡起,不禁望着窗外怅惘。
希望他当初写给翁照帆的书信有用,希望赵显足够聪明…希望她一切都好。
等待是漫长而又锥心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牵挂之人,担忧之事,所以这座前朝的老宅呈现出了比没人住时还要浓重的压抑之感。楚荆河和铁蛋儿的身体都渐渐好转,伤口也在愈合,南宫碧云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情况也已经趋于稳定。
裴凌南每天去佛堂,去完佛堂便是等在门口,一直到掌灯时分。玉翩阡婉转直接地劝了几次,她都不听。
“小玉啊,过来过来!”裴大招手,玉翩阡从门口退回来,蹲到他面前,“怎么啦?”
“为什么我爹那里还没有消息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什么陵都应该拜完了吧。”
玉翩阡也觉得奇怪,但这种担忧总不该让一个孩子知道,“也许只是耽搁了些时间,正在往这儿来。”
裴大皱着眉头,一双与沈流光极相似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门口。
玉翩阡摸了摸裴大的头,心里清楚,就算皇帝能够脱身,赵康也会赶尽杀绝地追来姑苏城。到时又将是个什么局面?
花事五十九
某个黄昏,南宫碧云醒了过来,正在给她擦身子的老妈妈吓了一跳,随即扔了布,冲向门口。
南宫碧云用手肘撑起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没等她坐起来,裴凌南进来了。
她们两个人安静地对望着。对方不是朋友,不是敌人,甚至不是对手。也许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裴凌南不知道,当那个黑衣人一脚踹向南宫碧云的时候,属于她的南柯一梦,是不是就醒了。
“你终于醒了。”裴凌南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南宫碧云无言以对。也许她没有立场再做她的敌人,但她也无法亲口说出那些有可能伤害到耶律璟的话。毕竟那是她长达八年一直仰赖的男人。她低着头,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有些微微发抖。
裴凌南说,“一开始我带你走,确实想要从你嘴巴里面套出一些东西来。或者把你当成人质,向耶律璟谈些条件。可是那天在破庙里面,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错了,我错在同样身为女人,母亲,却罔顾你的立场。所以你放心,你安全了,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
南宫碧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么多的精力抓我,就这么轻易地放掉?我高估了你,裴凌南。你的男人也高估了你。”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裴凌南的痛楚,她站起来,大声道,“你是高估了我,你们都高估了我!现在对于我来说,整个大局,比不上一个人的生死。他若是回不来,我情愿生灵涂炭,天下苍生都给他陪葬!”
南宫碧云愣了一下,喃喃地问,“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裴凌南转过身去,语气渐渐低沉,“十天。”
“难道他们得逞了?我听他说,要用火药…”
裴凌南奔出房门,再也不想听南宫碧云后面未说出口的话。越香凌走的时候,沈括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把每天滋生出来的担心,害怕,都强压在心底,如今压了厚厚的一层,终于因为南宫碧云的话而反弹起来,满满地堵住了她的心。她不敢去想那个结果,甚至从来不敢试问自己,会怎样。
她跑到老宅的门口,趴在老旧的围墙上哭泣。她想要伪装,可是她很脆弱。
“滴哒”“嘀哒”有马蹄声从路的尽头传来。
好像佛祖慈悲的叹息。
裴凌南猛地扭过头去,看见了一支人数不少的商队。她没有看到赵显,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失望,正欲侧过头去。马队走近了,几匹马拉着一辆板车,一个人正从板车里探出头来,不经意间,就与她四目相对。
她一愣,而后拔足狂奔,冲到板车边,几乎是扑到了他的身上,而后像十六七岁时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不解地看着赵显,赵显指了指怀中的裴凌南,羞涩地笑笑,“我妻子。”
众人会意,微笑地看着他们俩,乐见好戏。
“凌南?”他虽然也想好好地抱着她,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似乎…?
“呜呜呜呜…”
他的心柔软,揉着她的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显抬头,抱歉地对周围的人,“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各位的大恩大德,赵某没齿难忘。”他抱拳向四周,四周的人笑着回礼,然后他就把裴凌南从板车上抱了下来,目送商队远去。
他看看街的这边,没有人,再看看那边,还是没有人,这下放心了。
他把裴凌南放在地上,而后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去吻她。
他好几天没有洗澡,也没有刮胡子,下巴上全部都是刺人的胡渣,嘴里还有股怪味道。裴凌南却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好靠得他更近,抱得他更紧。她满心的期待,满心的思念,满心的担忧,满心的欢喜都灌入他的嘴里。这甜蜜,他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直到身后飘荡着一个买菜经过的老婆婆,狐疑地围着他们转了两圈,赵显才拍着凌南的后背,想放开她,可是裴凌南才不管。
他无计可施,冲老婆婆眨了眨眼睛,老婆婆却很严肃地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当街亲吻,有伤风化!
他只得伸手挠了裴凌南一下,裴凌南终于放开他。
老婆婆这才哼了一声,走了。
“流光…”裴凌南摸着他的脸,每摸一下,眼泪就流一行。
“我在这里。傻丫头,你别哭了。”赵显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
“谢谢你!”她把脸深埋进他的怀里,在他脏兮兮的身上蹭了又蹭,蹭了又蹭,直到双颊都发红生疼。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婆子,甚至都没有任何心情问他是怎么脱险的,别的人在哪里,又是怎么来姑苏的,这么多天经历了什么。她只要这个结果,有这个结果,她就心满意足了。
赵显拥着她往老宅里面走,先是玉翩阡手里的盆掉落在地上,而后是楚荆河和秦书遥目瞪口呆,最后是裴大裴二呆在原地,宅子里的人全都静止了。而后赵显笑了一下,他们全都拥了过来。
“爹!”裴大和裴二从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哭过,他们的鼻涕眼泪全蹭在赵显脏兮兮满是污泥的裤子上。赵显低头分别亲吻他们,心里想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嘴上却说,“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玉翩阡高兴完,问了个重点,“小越和沈将军他们呢?”
众人的心都沉了一下,赵显说,“当时太乱,他们还用了火药,出现的各路人马又太多,所以我们就被冲散了。不过,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烟花都放上了天空。行动之前我们就约好了,哪怕分开也没关系,放了烟花报平安之后,就各自想办法到姑苏来会合,不用再冒险去找大家。”
众人听了之后,脸上皆是一振。这样听起来,大家都平安,真是太好了。
秦书遥说,“崇光陛下还是赶紧先去洗洗吧,颠簸了这么多天,又要躲追兵。”
裴凌南擦掉眼泪,忙说,“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这边走。”她去牵赵显的手,赵显又抱了裴大和裴二各一下,这才跟着她走。
浴桶里的水冒着舒服的热气,赵显把手放在破腰带上,又看了裴凌南一眼,“凌南,你出去好不好?你这样看着我,我根本洗不了。”
裴凌南眼睛都不眨一下,过来帮他脱腰带,怒道,“哪来那么多的破规矩?你都被我睡烂了,还当自己是没开苞的小男人吗?”
赵显皱了下眉头,睡烂了?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裴凌南把他的外袍脱掉,又要去脱他的裤子,沈流光连忙按住她,“娘子,就算为夫被你睡了很多次,但是洗澡这种事情,一向是亲力亲为,不借他人之手,还是请你体谅。”他伸手把裴凌南推出去,裴凌南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乖乖地坐在外面等。
水声哗啦了一下,她知道他到浴桶里去了。起先他们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可是忽然他就没响动了。
她绕到屏风后面去看,见他枕在木桶的边沿上,竟似睡了过去。
她走到他的身后,俯身抱住他。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了回来,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他虽然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地概括了当时的情景,可是赵康是什么人,耶律璟是什么人?他们为了杀他,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心中满是感激。
她闭着眼睛,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还没待她反应,已经被拖入浴桶之中。赵显把她压在桶边,眼中含笑,“既然娘子你如此舍不得为夫,又这么想共浴,为夫勉为其难了。”
她笑,今天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话。
“别以为笑一下就能蒙混过关。”赵显贴上她的唇,终于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娘子,我回来了。”
沐浴好,又简单地吃过一些东西,两个人早早地躺上床,相拥在一起。
“老实说,我浑身脏兮兮的,真不敢抱你。”赵显用下巴摩挲着裴凌南的额头,“再见不到你,我就要疯掉了。”
“我也是。”
赵显执了她的手,“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我在确定自己安全的那一刹那,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以后要带你和孩子,躲到远远的地方去。这个皇位和关于权利的争斗,真让我厌恶。”
“你可别学阿斗当甩手掌柜。至少要把烂摊子收完,才能跟我浪迹天涯去。”
赵显笑了,“浪迹天涯现在对于我来说,是最最美妙的词汇。”
裴凌南也笑,“还有更美妙的,听不听?”
“嗯?”
裴凌南贴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连说了三遍,好像要把以前没说的给补够。赵显笑起来,用身体的行动,做了回应。
花事六十
第二天,赵显起得很早。他没有懒惰赖床的习惯,相反身边那个人有。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翻身拿背对着他。他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打发一样,轻推了一下他的脸。他有些郁闷了,自己爬起来穿衣服。
他要记挂的事情很多,比如赵康接下来会做什么,双双顺利到达北朝了没有。
比如,他要对接下去见到的那个人说些什么。
他推门出去,走过清晨安静的长廊,仔细地数了数房间,确认无误之后才上前敲门。
“请进。”屋里的人说。
他推开门,见女人正仔细地教孩子写字。那孩子长得很像耶律璟,一样的高鼻梁,一样有神而又锐利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孩子在看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审视,而耶律璟,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别人。
南宫碧云很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连忙起身,指了指椅子,“快请坐。”
赵显坐下来,亲切地看着她,犹如她是一个老友,“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谢谢崇光陛下关心。”
赵显摆了摆手,“你别把我当皇帝,今天来这里,也并不是用皇帝的身份。”
“是。”南宫碧云低着头,手扶在耶律擎苍的肩膀上,显得有些局促。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然而形势不由人。
“凌南应该说过,你可以走。”赵显说话的口气很平和,像是儿时邻家的某个大哥哥。南宫碧云从没有见过这样平实的皇帝。以前在北朝的时候,虽然见过沈流光几面,但大都因为他很不起眼的官服而忽略了他这个人。
现在看来,他跟阮吟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回到耶律璟身边去。”赵显仍然在微笑,“他是个疑心极重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但你是从南朝送去北朝的,以往他对你好,多少有为今天的事做谋划的企图心在里面。现在你落在我们的手里,他不会再信你了。”
南宫碧云摸了摸耶律擎苍的头,眼中显露出迷茫,失落和伤心。她又岂会不知道耶律璟的为人?只是傻傻地还有些希冀罢了。
“我并不是来离间你们的夫妻关系,只是单纯从认识很多年这个角度,来找你谈谈我的看法。”赵显温和地看着耶律擎苍,“你看,他还小,他不应该因为大人的过错,而遭受不必要的伤害。你如果不帮耶律璟,或者跟耶律璟保持距离,也许擎苍还有法子承袭亲王的爵位。”
“怎么可能?”南宫碧云不相信。她很清楚耶律璟现在做的事是什么,一旦失败了,将诛灭九族。
“我熟读你们北朝的国史,也看过我兄长永明皇帝在位时的一些记录。你的身份可以永远不说出来,但我有法子让你们母子返回上京城。”赵显说着,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能借你的纸笔用一下吗?”
“当然。”
赵显走到书桌后面,提笔写字。他的长相很普通,在北朝时就极不起眼,现在也没有因为皇帝的身份而增色多少。但是很意外的,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淡淡的温柔,会让与他相处的人,忘记身份立场,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甚至还会不自觉地靠近他,觉得舒服。
这大概就是裴凌南没有选阮吟霄的原因吧?
赵显写完东西,把它装进信封里面,递给南宫碧云,“这只是我提供给你的一个选择,你当然可以不用。我最后想说的是,真正的爱情能够超越生死。你可以为了一颗真心飞蛾扑火,我赞赏你的性情。但那若不是真心而是别有用心,就太不值得了。”
南宫碧云怔怔地接过来,俯身行了下礼,赵显就走了。
赵显走到院子里透气,舒展了一下筋骨。姑苏的阳光和金陵的不一样,这里连早风都是自由的。这样的风,他畅快地呼吸了十年,因为与生俱来的使命不得不舍弃。但终有一天,他要远离那个高贵的牢笼,去追逐这一抹清风。
一个士兵跑过来,跪下行礼,“皇上!”
“什么事?”
士兵一脸悲壮,“姑苏城被大军包围了!”
赵显一惊,马上让士兵带路去城楼。在士兵的指引下,他迅速登上城楼,看到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宛若一块席卷而来的巨大的黑布。大兵压境,把沈括,越香凌还有翁照帆来姑苏的路都给断了。比这更可怕的是他们有可能会荡平这座城池,活捉甚至屠杀城里的所有人。
赵显侧头问姑苏的守将潘美,“他们攻城的理由是什么?”
“说皇上在幸陵遭到了袭击,至今下落不明。据可靠消息,逆党逃进了金陵城。”
贼喊捉贼?赵显拍着城墙苦笑了一下。
“皇上,我们应该怎么办…?”潘美犹豫地问。
赵显往城楼下看了一眼,“他们是哪路人马?”
“具体不清楚,但是好像是几路节度使的大军…”潘美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士兵匆匆跑上城头,“将军,又不好了!”
“什么又不好了?”潘美烦躁地问。
“北朝发生了内战!北朝皇帝的军队和宁王的军队在燕云十六州一带多次发生冲突,现在宁王的军队已经退到燕州,甚至有部分北朝的要员逃到了我国北边的门户盘龙关一带!”士兵看了赵显一眼,似乎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太子…太子下令盘龙关的守将开门把他们迎入…”
潘美低咒了一声。
与此同时,城下的军队乱了。带兵的几个将领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盘龙关要门户大开,把北朝的人迎进来。他们各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分别?
军队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奶奶的,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搞什么乱党,就是为了放北朝的人马进来吗?!弟兄们,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弟兄们,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河山被外族夺去吗!”
“不能!”
“绝不能!”
部分士兵大声地响应着。
另一个声音又说,“国难当头,难道不是更应该阻止外族人入侵吗?是真男儿的,就拿起刀,跟我走!”
“我们退回去守城!绝不能让太子的诡计得逞!”
“我们才不信姑苏城有什么逆党!”
一部分士兵开始不战而退,领兵的将领怎么也拦不住,喊了他们两声,见越来越多的人响应,自己都动摇了。有几个将领还跟着士兵们一起退走。
赵显和潘美在城楼上,看到底下那块巨大的黑布在一点点地瓦解,速度越来越快。后来,连原本站着不动的人,都开始站不住了,也纷纷随着人潮转身离去。
“哈?”玉翩阡跑上城楼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光景,“亏我还想了很多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词儿呢。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玉官。”赵显叫他。“是,皇上。”玉翩阡有点沮丧。
“还不快去开城门?沈括和子襄回来了!”赵显的口气里有说不出的兴奋。玉翩阡愣了一下,立刻转身,飞也似地下楼,开城门去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两个满身盔甲的人阔步走过来。
“小越!小越!”玉翩阡激动地飞奔出去,一把抱住了越香凌,眼泪鼻涕一大把,还故意蹭在越香凌身上,越香凌推他,“喂,你别趁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