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一惊,又仔细地打量了淳于翌一番,双腿簌簌发抖。他和一帮子兄弟,居然差点把大佑的皇太子给烧死了?!他吓得跪地上,其它目瞪口呆的山贼也都跪地上,自觉离死不远,有的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淳于翌回过头,看山贼这边哭声一片,奇怪地问,“们怎么了?”
“太子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您不要怪罪啊!”罗山匍匐地上,别的山贼也纷纷效仿。
淳于翌笑道,“先前还有些佩服们。还以为们明知道是太子,敢如此对,是因为记恨当年敦煌城破,酒泉危旦夕的时候,们皇室,没有好好守护们这些子民。”
“草民罪该万死!”
淳于翌抬手道,“起来吧。这个记性不好,不好的事情,忘得很快。”
罗山抬头偷偷看了淳于翌一眼,见他真的笑,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会被立刻赐死吗?”
“不会。”
罗山松了一口气,这才站了起来。
顺喜命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牵过来,和月山旭一起把淳于翌扶上了马车。淳于翌向马车下的荀香伸出手,想要拉她上来,荀香却把绿珠推上了马车,“劳驾太子殿下照顾一下绿珠,骑马就行了。”
说着,也没等淳于翌说话,就骑上了一旁的马儿。
顺喜这才看见荀香,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吓得大叫了一声。荀香马上打趣道,“小顺子,几年不见,打招呼的方式都变特别了。”
“太太太太子…”
荀香连忙截住他的话,“叫沙无寻。”
顺喜一听,更是差点摔地上,“什么!是沙无寻!大梁飞鹰骑的统帅,鬼罗刹沙无寻!天哪,一定做梦,一定做梦。”
淳于翌看了马上的荀香一眼,和绿珠一起坐进马车里头,“小顺子,别磨蹭了,快走吧。”
绿珠担心地看了一眼淳于翌,试图为荀香刚才的行为解释,“太子殿下,您不要怪小姐,她…”
“没关系,早就料到了。”淳于翌温和地笑道。
“小姐是任性了一些,对大梁皇帝也是这样…”绿珠立刻意识到不应该提大梁的皇帝,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抱歉地看着淳于翌。
“没关系,把们这些年来的事情,都说给听吧?”
“小姐一定不让奴婢说。”
“没关系,她骑马呢,听不见。”
“…”
马车由一对士兵护送,先行启程。荀香调转马头跟上去,临了,对月山旭说,“月山将军,酒泉城若是用,向推荐一个,虎跃关的守将杨虎!还有他手下的一个高个子士兵,曾护送来酒泉城,十分有正义感!”
“知道了。一路小心!”月山旭挥手道。
荀香没有想到,炎氏的军队会以摧古拉朽之势,一下子攻占了大佑的南部地区。而战争所带来的印象,以及波及到从酒泉回凤都的一路。粮食和盐基本上都是由南方供应,此时南方被炎氏所占,价格飞涨,普通百姓已经买不起。还有很多难民从南方跑到北方来,几个北方的州府尚且见到流民涌入,更不要说靠南边的凤都。
抵达凤都的时候,城中已经乱作了一团。因为叛军已经离这里不远,很多百姓为躲避战祸,举家出逃。城中四处狼藉,虽然禁军竭力维持治安,却仍是阻挡不了心惶惶。
淳于翌路上又大病了一场,耽搁了两日。本来还没有大好,需要静养,他却执意要赶路。若不是他生病,荀香也不会从郎中那儿听到他心力交瘁,长此下去,寿命只剩下不足十年。他病的那两日夜里,她站他房间的窗外,远远看着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还坚持看公文,忽然就觉得心痛,却什么都做不了。
马车进了皇宫,荀香看着那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宫墙,熟悉的宫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当年她第一次看见皇宫,只觉得恢宏壮观,像是一座总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宫。如今再看这座皇宫,觉得它像一个精致的樊笼。这里面的,无论想要权力或者不想要全力,都要为着各自的使命和身份生存。说到底,谁也不容易。
黄昏降临,白昼的喧嚣渐渐褪尽,倦鸟知返。徐又菱等东宫门口,再三询问巧莲,淳于翌究竟何时到达。
待她听到马蹄声,奔出宫门一看,双脚像是被钉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那个骑马上,英气逼的女子,是荀香吗?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一阵子,不过还好又捋顺了。

95第九十五本经
荀香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徐又菱。穿着太子妃的华服,金钗珠翠,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志得意满,反而有些愁苦。虽然如愿当上了太子妃,可似乎看起来也没有得偿所愿的高兴?
荀香跳下马,站马旁,静静与徐又菱对视。她以为自己会恨,恨这个女夺走自己的一切,还占了自己的位置。但如今这样的光景,恨,竟然如此地微不足道。
淳于翌掀开马车的帘子,顺喜和绿珠一起扶他下来。他身体还很虚弱,好像又多了几根白发。
徐又菱从荀香身旁走过,惊叫道,“殿下,您怎么了?”
淳于翌淡淡地说,“没事。”
“萧大和徐大知道您今天回来,已经承乾宫等着了。”
“嗯。”
荀香听着这不冷不热的对话,似乎明白徐又菱没有很高兴的原因了。纵使得到了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自己的夫君却对自己冷淡得如同陌生一样。如此,那手握权力的快感不仅会锐减,反而会变成一种讽刺吧?
说她是自作自受也好,说她是自食恶果也好,可恨之必有可怜之处。
顺喜和绿珠把淳于翌扶进东宫,荀香跟后头,侧眼看到巧莲。巧莲本已吓得脸色苍白,接触到荀香的目光,双腿更是一软。荀香冲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别来无恙?托的福,过得很好。”
荀香进去了以后,巧莲拉着徐又菱的手,害怕得双手都颤抖,“小姐,她回来报仇了,她一定会跟们算账的!”
“怕什么!当初能让她从东宫滚出去,现她也就威胁不到!才是太子妃!”
“可是…可是…”巧莲捂着脸,“奴婢好怕她的目光,深不见底。她的表情也好可怕。她跟四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小姐!”
徐又菱怒斥道,“再不一样,也不过是一个皇榜公布过的死!只要是太子妃一天,她就要对俯首称臣!拿出点骨气来,白教了这么多年!”说着,便拂袖进了东宫。巧莲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把手心的汗擦掉。小姐说得对,一个已经皇室宗谱里面除名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萧沐昀和徐仲宣承乾宫等了一天,正打算出宫回府,远远看见淳于翌被扶着走上石阶。
他们连忙迎出去,向淳于翌行礼,萧沐昀关心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淳于翌看向身后,高兴地说,“沐昀,看看谁回来了!”
萧沐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夕阳余晖中立着一个,正冲自己微笑。那张脸,有经过风霜洗礼之后的成熟,眼眸较之四年之前更为坚定明亮。他“啊”了一声,冲过去停荀香的面前,抬起手又握成拳收回来,踟蹰了一下,还是紧紧地抱住了荀香。
“表哥,回来了。”
萧沐昀不知怎么回答,双眼湿润,只是用手不停地拍着荀香的后脑勺。他曾经恨自己无能为力,荀家落难的时候,只能听从姨母的建议,尽力保住自己和萧家。他虽然把姨娘的尸骨带回了凤都,偷偷地与姨父的衣冠冢葬一起,但荀香却彻底失去了音讯。
他曾答应过她,若是她有需要,他一定会尽力相帮。是他违背了诺言,违背了儿时的约定。他是个不称职的表哥。
“笛子仙,身上的味道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荀香虽然流着泪,但也不忘打趣。爹娘都死了,左叔又离开了,这世上的亲,只剩下表哥和姨娘两个。
“香儿…对不起…但太好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过得很好。听说当爹了,恭喜。”
“的孩儿等姑姑给他买长命锁,梳头发,一直等着。”
“好,过两天就给他买,买一个大大的,一定能让他长命百岁。”
两个抱一起,哭成一团,居然还能好好地聊天,旁边的见了,真是哭笑不得。淳于翌低声问徐仲宣,“战事如何了?”
徐仲宣回过神来,禀报道,“已经打到越州府了,皖亭山一带驻扎。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五万。”
“这么多?”淳于翌皱起眉头,“凤都有多少兵力?”
“禁军总共两万五千。”
淳于翌摇了摇头,扶着顺喜往宫内走,“差太多了。爹还是不肯把近畿军的兵权交出来吗?”
“臣跟父亲谈了两次,父亲说一定要等太子回来再谈。”
淳于翌嘲讽道,“国难当头,真亏他还有心情跟谈条件。幸好跟奕宸出淤泥而不染,可堪重用。”
徐仲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好为徐望山辩解什么。
荀香和萧沐昀从门外进来,看到徐仲宣尴尬地站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荀香问淳于翌,“战况如何?”
“已经到了越州。”
“再往下,就是近畿军营驻扎的地方了吧?”
“嗯。炎氏手上有十五万大军,就算近畿军营肯听令,也不过八万之众,对方两倍于,十分不利。更何况现近畿军营兵权徐望山手中,他迟迟不下达命令,让大军备战,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恐怕损失惨重。”
荀香又问,“月山军为什么不能调回来支援?”
殿上安静了一下,众都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她。她不觉有异,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萧沐昀答道,“月山军是大佑北边的屏障,一旦离开鹰城,大梁皇帝肯定挥师南下。到时候们腹背受敌,更是一场劫难。”
“如果能说服他不内乱平息前出兵呢?”
徐仲宣否定,“们没有能够与萧天蕴交换的条件。除非…”他看着荀香,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估计说出来,太子殿下会把他痛骂一顿。
荀香其实也知道,这筹码无非就是自己。如果自己肯跟萧天蕴回大梁,也许不止是上面那个条件,别的条件他说不定也会答应。但是…荀香偷偷看了一眼正查看地图的淳于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回再回大梁了。
“仲宣,为何不把话说完?”淳于翌头也不抬地问。
“臣不敢。”
“知道想说什么。但用不到那个条件。只要萧天蕴来凤都,自然有别的方法,让他不插手们大佑的内务。”
徐仲宣和萧沐昀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办法?!”
“们暂时还不需要知道。”淳于翌收起地图,把顺喜叫来,“为…沙姑娘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顺喜犯了难,“敢问殿下,何处合适?瑶华宫已经被封了。”
“住倾樱阁吧。”
殿上众皆是一愣,荀香更是吃惊。传说中,那个东宫除了承乾宫之外,最好的宫殿吗?她当太子妃的时候,都没有荣幸住进去。想不到时隔四年,居然以一个不相干的身份,住了进去。
“殿下,您说的是,倾樱阁?恐怕太子妃那边…”
“的决定,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照做就是了。”
“是。”
顺喜带着荀香走出承乾宫,黄一全是石阶下面上来,看见荀香愣了一下,也顾不得许多,直冲入殿中,“殿下,皇上不好啦!”
“是死了么?”冷酷到极点的声音。
黄一全跪殿上,“求您无论如何去看一眼吧!皇上好像有话要跟您说。”
淳于翌顿了一下,只淡淡地说,“黄一全,准备后事吧。不会去的。”
黄一全抹着泪从宫中退出来,顺喜递了手帕过去,“师父,别难过了。太子和皇上的结,这辈子怕是解不了了。”
黄一全连连摇头叹气,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旁有说,“黄总管不如带去吧?”他愣住,看着荀香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荀香笑着说,“将死之,没有送终也怪可怜的,不如替太子去送送他?”
黄一全本能地想要拒绝。他仍然还记得当时皇上是如何地放弃荀梦龙和驻守敦煌的大军的。他也记得从皇上手中发下的圣旨,要把从敦煌来就京中求援的将士全部处死。荀家被抄,荀梦龙之妻死流放的路上。荀香和皇上之间,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啊。
“黄公公放心,皇上都要死了,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因为好歹曾经是一家,不忍心见他太凄凉了。”
顺喜对着黄一全点了点头,黄一全这才答应,“好,请跟奴才来。”
太清宫还是太清宫,皇帝的寝宫。只不过这名义上的帝王之宫,现下只能用冷落寂寥来形容。夕日威风凛凛的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将死之时,只落得个无问津的下场,何其讽刺。
荀香走上石阶,守宫门的禁军大都不认识她,不予放行。
黄一全说尽了好话,直到把淳于翌搬出来,禁军才算买账。
宫殿内极其幽暗,空气中混杂着一种长年的药味演变成的苦味。床上的正呻吟着,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垂死挣扎。
黄一全到床边,把那个已经瘦成干的皇帝扶起来,尽量高兴地说,“皇上,您看谁来了?”
淳于文越缓缓地移动目光,看到几步开外的,瞳孔一下子收紧,手也抖了一下。
“父皇,您没想到儿臣还活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五章之内到底能不能完啊?擦。

96第九十六章
淳于文越缓慢而又平静地说,“没想到还活着。”声音却极其微弱模糊,若不仔细听,会以为他是呻吟。
“翌儿不肯来?”这句话,是问得黄一全。黄一全落泪,点了点头。
“算了,她来了也是一样。”淳于文越挣扎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用黄布包的东西,交给黄一全,“拿给她。然后退下去吧。”
黄一全把淳于文越放靠床头,接着把黄布包交到荀香手里,就退到门外去了。
荀香看着手里的黄布包,打开来,看到一封封信。纸面已经泛黄,看来已经有了些年头。收信写得是李朗,信封上还有一枚家徽。荀香拆开信看,顿时变了脸色。
“李兄,炎兄连夜到达敦煌,告知皇上因为杀了当地知府一事,已经对十分不满。之后因不满西凉对敦煌的挑衅,还掳掠臣民,私自出兵赶走他们,皇上龙颜大怒,要派押解进京。心中十分着急,望李兄告之实情…”
“李兄,来信已经收到。但身边部署皆要反叛,炎兄说定助一臂之力…”
“李兄,朝廷断军饷,连发了十份罪己诏,皇上那边却丝毫没有反应。看来,只能铤而走险,为了数十万将士性命及宇文家之荣耀…”
“…为了不连累李兄,这是愚弟发给李兄的最后一封信…渊一生报国,也不想晚节不保…然皇上逼太甚,炎兄又数次急信告以京中形势,渊不能坐以待毙…”
渊…宇文渊…荀香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难道这些信上所言,就是当年宇文之变的真相吗?!
淳于文越看了一眼荀香的表情,仍是虚弱地说,“李朗原是兵部尚书,与宇文渊私交甚好…咳咳…这些信是几年前空禅偷偷交给朕的…朕才知道宇文之变与炎氏有某种牵连…当时爹挂帅出征,朕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咳咳咳…结果果然…”
荀香走到龙床边,激动地说,“早就知道炎氏的野心,为什么还置爹和数万将士的生命于不顾!!”
“以为朕想吗!”淳于文越用尽气力地吼了一声,捂着胸口说,“那数万将士…难道不是朕的子民…爹当年挺身守卫凤都,朕早已把他当做知己…”
“那为什么还给他去了一封密信,说什么他有反叛之心!当时场,爹有多么心痛,知道吗!”
“那是朕被逼着写的!朕如果不写,凤都立刻就会变成战场,生灵涂炭,懂吗!”
荀香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淳于文越,“说什么…听不懂…”
淳于文越的双目赤红,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仍然边喘着气边说,“翌儿选择了,徐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近畿军守卫凤都,军权徐望山手里…徐望山和炎松冈逼朕写那封密信…朕那时太清宫,就像如今…被看守,随时有可能毙命…若不是为了保住翌儿的太子之位,朕也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是皇帝,可是皇帝啊!”
淳于文越大笑了三声,“皇帝?大佑的军权被三大军瓜分…没有军权的皇帝就像傀儡…徐望山做了兵部尚书之后,又把皇帝唯一可以掌控的近畿军掌握…朕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三大军本来互相制衡…可这平衡被打破…炎氏动手欲除爹还有荀家军,就找到了徐望山这个帮手…他们除掉爹之后,立场又变为对立,恰好徐望山又能够制衡炎氏军队…”他大声咳嗽,伏床边吐了一口黑血出来,然后整个仰躺床上喘粗气,“罗永忠和空禅都是朕的…朕要死了,不能再做什么了…朕要去见文英,向她请罪…还有爹…朕最好的朋友…朕对不起他…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急急地向荀香伸出手,好像急于把最后的一句话说完,“转告翌儿…大势已去,把国家交给萧天蕴…换们俩平…”他话还未说完,身子僵住,头一歪,手垂下了龙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荀香上前推了推淳于文越,“皇上?皇上!”又把手放淳于文越的鼻子下探了探,已经没气了。
荀香低头看着淳于文越,一时无法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她对这个本来不屑一顾,甚至与他说话都觉得会玷污自己的灵魂。可为什么听完他说的话,她心中如释重负,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黄一全大概是听到响声,急跑进来,跪龙床前面,哭嚎到,“皇上!”
宝庆二十四年,天气乍暖还寒时,恭谨孝仁智皇帝淳于文越驾崩,享年五十一岁。
宫中一片缟素,空禅进宫做法事,跪灵堂里头一夜,没知道他跟皇帝说了什么。荀香找到禁军大将罗永忠的住处,见他头绑白布,正往一个火盆里头烧纸钱。罗永忠看到荀香来,慌忙地想要把火盆藏起来,荀香却阻止他,“皇上临终前,身旁,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是奉了他的命,一直暗中保护太子的,对吗?”
罗永忠缓缓地点头,“既然太子妃都知道,也不再隐瞒。因为身份特殊,平日不能与皇上直接接触,多是黄公公派来找。接到皇上的最后一个命令,是要布置兵力,去太清宫抓炎松冈和炎贵妃,务必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皇上病弱,太子执掌大权。炎松冈和炎贵妃因为皇后灵柩的事情,想要治太子的罪。太子妃知道,移动皇室灵柩,大佑是天大的罪名。他们设计把太清宫的禁军全部更换,想要拿下太子。他们没想到娥皇宫的宫女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禀报给黄公公。黄公公要早作准备,一边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一边暗中部属,请君入瓮。其实皇上早就知道皇后的灵柩不皇陵里头。只不过奇怪的是,皇后灵柩不皇陵一事还未传到凤都,炎氏那边就知道了。”
荀香的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一个念头升起来。原本她去鹰城,就是要佯装攻打大佑,震慑一下大佑朝野上下。没想到萧天蕴却命她射出的弓箭之上绑了皇后不皇陵这么一张白纸。她原先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这么做,现仔细想一想,莫非他跟炎氏有联络,就是要除掉淳于翌,或者让淳于翌逼反他们,让大佑大乱?
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不知道那个朝夕相处的皇帝,到底有怎样的城府。他所做的每件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想得如此深远,只为达到他一统中原的目的。
为了天下,他可以驱使无数的棋子。淳于瑾,黎雅夕,她,炎氏,或许还有当时攻打大佑的西凉。如果当时大梁不派兵助西凉一把,那么敦煌城不可能那么容易破,西凉和大佑也不会两败俱伤。而萧天蕴所谓的,当时只是他父皇的一意孤行,现想起来就跟笑话一样。萧天蕴手中掌握的是大梁最强的飞鹰骑,他是受神庇佑的皇太子,皇帝有什么能力能够驱使大军而不通过他?
荀香不敢再往下想,她觉得不寒而栗。
*
萧天蕴和沈冲到达凤都的同时,收到了一封来自南越的信。南越的皇帝慕容赫询问他要不要联合出兵,攻打已经乱成一团的大佑。
沈冲说,“公子,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啊!”
萧天蕴冷冷地说,“不急,看看淳于翌要跟说什么,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大佑的皇太子要见公子?可们来凤都不是找沙…”沈冲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对。
萧天蕴冷笑一声,“以为那个丫头从身边跑了之后,还会主动来找?除非是有要她牵线搭桥。都无法使唤她,这天底下除了淳于翌,还能有别?”